爱的仪式

华明玥

结婚之初，我们会为对方做养眼的便当，挑漂亮的盆栽，连对方办公用的文具，我们也希望给他（或她）最好的。出门时，我们会为对方系丝巾、打领带，依依不舍地拥抱告别，即使我们分离的时日只有一天。而之后，这种保持初婚状态的爱的仪式消失了，很多人敷衍地想，都老夫老妻了，搞这些讨好对方的小手段干吗？显得多么造作！然而，在漫长的婚姻中，外人看起来有点造作的仪式是多么重要，它恰恰是誓言、责任与浪漫心性的结合体。它一次又一次地归来，就像电影中最重要的主题曲一样，制造了一种唯有你们俩懂得的氛围。它让浮躁者获得安宁，抑郁者获得振奋，善感者得到抚慰；它就像一种隐形的绷带，修复了每一对伴侣都有可能出现的裂痕。

2017年春，我采访了一位特警狙击手，更强化了这一想法。他姓曾，从警21年，已经被当作狙击手培养了15年。作为防恐一线的特警，他干到副大队长，依旧每天在训练场上匍匐瞄准6个小时以上。作为狙击手，他面对的，往往是极为狡猾凶残的罪犯。现场情况也瞬息万变，天气、温度、光线、场地、掩护物等，都将考验他的应变能力。他从警以来打出的6万多发子弹，以及训练用坏的10支枪械，都决定了他绝对不可能有很多时间照顾家，也决定了他必须保持随时待命的状态。而他的妻子，是中学语文老师，性格活泼外向。所有熟悉他们的人，都好奇这山一样冷峻寡言的男子，与这蔷薇花藤一样青春活泼的女子，是怎样度过他们18年婚姻生活的。问及他们的相处秘诀时，特警曾哥露出难得的笑容：“我家有规矩，不管谁在外值班，加班回来的第一件事，是要泡茶给对方喝。”谁来泡茶？闲在家里的那一位吗？不！是加班回来累得脾气很爆的那一位！

一开始，曾哥也不能理解——按照老婆定下的规矩，泡茶的人十有八九就是他！他不得不忍着性子，煮水、烫杯、注水、分茶，还要事先准备好几个碟子，装好零食甜点。然而，神奇的事发生了，这段从特警角色中抽离出来的时光，令他很快就放松下来，把满脑子的案情分析与斗智斗勇都放下，变成了憨厚的“煮茶曾哥”。他老婆也有趣，无论他一开始做得多么不到位，都说他泡的茶有一股雄健之气，特别醇厚有味。“你看，你不在家的日子我都没有心思喝茶。”

真的如此？真的！心细如发的曾哥在某次加班出任务前，清点了家里所有做成小坨的普洱茶，一共14坨。他那次出任务6天没有回家。回家冲茶前，他仔细数了一遍，茶罐里果然还剩14坨茶。那一刻，他再怎么铁石心肠，心头也有一股热流涌过……这个细节表明了老婆在家中给他预留的位置，她含蓄地传递了对他的依赖。虽然，作为警嫂，他家的房子是她装修的，孩子主要由她抚养，连孩子的奶奶也是由她养老送终的，但是只要曾哥回来泡一壶茶，她所有的承担与委屈都消融了。难道这仪式曾哥还不肯主持吗？

（张秋伟摘自《好日子》，曾 仪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