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货少女和呼啦朋友

浆菓

高一那会儿，我其实和钱鑫桐没有多少交集，虽然我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她——听到她的自我介绍，我脑海中便浮现出“钱鑫铜”三个字：全都和“钱”挂钩，满满的铜臭味。但后来我发现，名不副实。钱鑫桐待人温和有礼，瘦瘦小小的个子，一笑起来像朵异常灿烂的花。

高二分班，我和钱鑫桐再次成了同学，确切地说，是前后桌。久而久之，我们便熟了起来，我也渐渐发现，她不但没有铜臭味，而且是难得一遇的清新可人。高二下学期的某个晚上，我和她已经熟到可以手牵着手在教学楼下面的空地上数星星、聊心事了。而在一分钟前，晚自习的下课铃声一响，我俩就默契地三步并作两步从三楼冲向一楼，等到了空地，再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吼一句：“耶，胜利！”简单有力，把在教室里坐了40分钟憋的闷气全部吐出，然后两人相视一笑，像黑夜里两个可爱的怪物。

虽然我一直不明白，如此斯文秀气的钱鑫桐为什么跑步这么厉害，像只敏捷矫健的小豹子，但在她的带动下，我也喜欢上了这种快跑方式，迅速省时，炫酷无比，还能发泄情绪，一举多得。因为这种方式，我们早上比别人先到操场读书，中午率先冲到食堂，晚自习下课跑出来吹风……所以那个时候，我和钱鑫桐经常被老师表扬“勤奋好学”，食堂的叔叔阿姨也认得我俩，估计没几个人比我们更清楚从三楼到医务室有多少步阶梯、教学楼下面的空地究竟种了多少棵树。

在书店看到韩寒的《像少年啦飞驰》时，我便想起了钱鑫桐，那么沉静的一个女孩子，跑起来却虎虎生风，呼啦几下掠过人眼角。当然，钱鑫桐也会受我的影响——本来挺小巧的女生，由于和我这个吃货待得太久，身形也是圆润了许多。因为学校是封闭式管理，所以食堂便成了我俩探索美食的集中地。经过我们的长时间考察，最清淡可口且管饱的早餐是一楼食堂叔叔做的面块汤：为了防止烫伤，要先把它凉一会儿，这时候可以顺便背背单词或知识点。两分钟后，温度刚好，然后嚼一块白乎乎的面块，再咬一口汤里软面的冬瓜或白菜。一碗见底，心满意足，收拾收拾准备去教室，大半个上午人都是元气满满、热血沸腾。

至于午饭，我俩则最期待周二和周四。由于出于節约开支和犒劳自己的双重考虑，我们决定一周就这两天一起去食堂二楼吃“大餐”。甜椒炒鸡丁和玉米炒肉末，红红黄黄，暗示我俩学业红火、考试辉煌；生菜炒肉加上豇豆炒肉，绿油油一片，意在鼓舞考试失利的我们越挫越勇，希望就在前方；凉拌三丝配西芹炒牛肉，是为了告诫我们做题要心细如丝，少点失误……若是心情极度愉快或者超级郁闷，我们回去吃超辣的“皇家盛宴”——鱼火锅。正所谓无辣不欢，还可以借此补补脑。一餐下来，我和钱鑫桐都吃得口舌爽麻，大汗淋漓，情绪畅快难言。

而自从听了同学推荐去尝过二楼的西红柿鸡蛋炒面后，我们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很难想象从小吃惯了汤面的两人会对炒面爱不释口，于是西红柿鸡蛋炒面就成了我们每周一和周五的固定晚饭。两碗炒面被端出来时，扑鼻而来的是诱人的浓香。鸡蛋捣成小块，西红柿弄得细碎，简单的组合，没有多余配菜，咸淡适中，口感极佳，让人第二天仍是牵肠挂肚。

印象中吃得最有情怀的一次是在高考前两天，我和钱鑫桐担心毕业后再也尝不到如此令人回味的炒面，便相约去吃最后一次。锋芒初露的夏天，哪怕已经临近下午6点，太阳依旧迟迟未落，钱鑫桐坐在我对面，余晖照在她的侧脸上，映亮她细嫩的侧脸，我看着她小口小口吃面的样子，忽然有些伤感：这个和我一起吃过许多次西红柿鸡蛋炒面的女孩子，不久之后就要和我道别了。

后来，我再没吃过这么美味的炒面。值得庆兴的是，我和钱鑫桐虽然天各一方，但至今还保持着联系。写到这里，我竟然有些想她了。真想回到高中的食堂，约上她一起点份葱白炒肉、麻酱凤尾，然后纪念一下这次来之不易的重逢。

（杨子江摘自《哲思2.0》2023年第6期 图/槿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