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

王山根

麻雀是豫北地区最常见的一种鸟类，因其体形较小，在老家大家都叫它“小虫”。麻雀不像其他候鸟，随着季节变化而迁徙，而是一年四季与人为伴，即使在大雪纷飞的寒冬，也能看到它飞翔的身影。

麻雀原产于欧洲、非洲和亚洲，世界上共有27种麻雀，有5种分布在我國境内。在老家一带生活的麻雀主要是树麻雀，体形、体色相近，上体一般呈棕黑色的斑块杂状，这也是将其称之为麻雀的主要原因。

麻雀非常喜欢群居，夏、秋两季主要以禾本科植物种子为食。豫北平原是有名的大粮仓，每当小麦、谷物、瓜果成熟时，成群结队的麻雀就会扑向农田和果园偷吃小麦、谷物、瓜果，有时，还会刨吃地下的种子。村里人非常讨厌麻雀，为了防止麻雀毁坏庄稼、瓜果，与人争粮，人们便在农田和果园里设置稻草人，予以恫吓、驱赶，这也是20世纪把它纳入“四害”的主要原因。

小时候，逮麻雀是我和伙伴的一项经常性活动，那个年代，麻雀还没有被列入《国家保护的有益的或者有重要经济、科学研究价值的陆生野生动物名录》，也没有什么玩具可玩，只能想办法消磨时间。

逮麻雀有两种方式，一种是掏麻雀窝。麻雀筑巢总是选择在屋檐下、墙缝里、树洞中，或者利用家燕南迁留下的窝巢。判断窝巢里是否有麻雀，主要看其是否经常在这些地方活动，是否有未出窝的小麻雀在唧唧鸣叫。发现有上述情况后，搬来梯子或搭成人墙便可掏麻雀。这时候掏的麻雀羽毛刚刚丰满，翅膀尚未长硬，用绳线拴住小腿即可。有时为了玩得时间长一些，还会把小麻雀放在笼子里喂养，但麻雀的天性无拘无束，把它关在笼子里会很快气死。

当然，掏麻雀也有危险的时候。记得有一次，我和二明等几个小伙伴在屋檐下掏麻雀。二明胳膊细、手小，便让他站在梯子上完成这项工作。当时，农村房子多是用土坯垒筑的，有蛇经常盘踞在墙洞中，偷偷吞食麻雀蛋或小麻雀。那天，二明居然掏出了一只花花绿绿的长蛇，吓得他一下子把长蛇扔出好远，并从梯子上摔了下来，脚脖子疼了一星期才好。

逮麻雀的另一种方式是用工具捕捉。事先准备好一个筛子、一根长绳、一节木棍、一把谷物。操作方法是在场院或家院一块空地上撒上一把谷物，在木棍下方系上一根绳子，用木棍把筛子一端支住，留有一个小口，形成倒扣状态，然后将绳子拉到一边，人躲在房角、窗内或麦秸垛后面，屏声静气，只等麻雀入网。

麻雀久居人世，练得非常聪明。它们机警灵敏，发现谷物，不是一起飞来吃食，而是先过去一只刺探“军情”，在筛子周围蹦跶几圈后快速离去。不一会儿，便带来两三只麻雀飞到筛子旁边。第一只先跳到筛子底下啄食，并不停转头四顾。其他在外面继续四周张望，观察情况，圆溜溜的小眼睛里充满机灵。当它们感到确实安全后，便招呼同伴扑棱棱从旁边树上或房顶上俯冲而下，飞到筛子下面抢食。这时，负责拉绳子的伙伴猛地一拉，支撑筛子的木棍儿迅速倒下，筛子把麻雀严严实实扣住，然后慢慢起筛，像摸鱼一样，把麻雀抓住就可以了。

年幼时，我对麻雀不能迈步行走，而是蹦着走路感到好奇。每当问到这个问题，我三爷便会滔滔不绝给我讲。他告诉我，从前，有一年大旱，麻雀没什么东西可吃，便去偷吃百姓种下的种子，导致庄稼颗粒无收。老百姓苦不堪言，便奉上供品，祈求老天爷开恩，拯救黎民于水火。百姓刚刚摆下供品，就被麻雀抢食一空。老天爷听到此事后，特别震怒：“小小的麻雀居然敢对我不敬，这还了得？”随后又听到百姓诉说麻雀危害，便下令给天下所有麻雀脖子戴枷、脚脖戴镣，让其无法再跑，同时，把它们的翅膀变小，让它们不能飞高飞远。麻雀刚戴上脚镣，走也走不成，跳也跳不好，便哭求前来戴脚镣的神将：“这样下去，我们麻雀都会饿死的！”神将看着麻雀可怜，便说道：“这是老天爷的旨意，我也不敢违抗！这样吧，我偷偷给你们的脚镣加长一些，你们虽然不能跑了，但慢慢走还是可以的，以后再学习蹦着走，那样也不至于饿死。”麻雀听了之后感激不尽。从那以后，麻雀的脖子上便有了一圈白色，看上去好似戴枷的痕迹。因为加长了脚镣，麻雀没法快跑，时间长了，便学会了蹦着走。

后来，我查阅一些科普资料，才知道其中的原因。原来，麻雀的后肢较短，由股部、胫部、跗部和趾部等部分组成，整个后肢肌肉分布在股部和胫部，其他部位全是肌腱。这些肌腱贯穿至趾端，能够控制足趾的弯曲，使其握紧树枝安稳地生活。但麻雀后肢的胫部跗骨和跗部趾骨之间没有关节臼，因而胫骨和跗骨之间的关节不能弯曲，这就使麻雀没有能力用它们的后肢在平地上行走，只能频繁跳跃前行。

麻雀是有文化内涵的，我国最早记载麻雀的《诗经》曾云：“谁谓雀无角？何以穿我屋。”五代时期，著名花鸟画家黄筌所作的《珍禽图》、北宋画家崔白的《寒雀图》、元代画家王渊的《竹石集禽图》都有麻雀的形象。古代诗人更是对麻雀不惜笔墨，如，李白的“嗷嗷空城雀，身计何戚促”，白居易的“烟波半露新沙地，鸟雀群飞欲雪天”，苏轼的“寒雀喧喧冻不飞，绕林空啅未开枝”。成语“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等也都蕴含着朴素的哲学道理。

麻雀肉营养丰富，含有蛋白质、脂肪、胆固醇、碳水化合物、钙、锌、磷、铁和维生素B1、B2等多种物质。此外，

麻雀还可以入药，能补肾壮阳、固涩益精，用以治疗阳痿、遗精、疝气、小便频数、崩漏、带下、眩晕等病症，民间有“一只麻雀等于四两人参”之说。

村里人对麻雀的认知有一个复杂的过程，它偷吃庄稼时，人们厌恶它；它在育雏时捕杀有害昆虫，人们感谢它。每当我想起童年时代逮麻雀的粗野方式，不免又有些愧疚。麻雀虽然其貌不扬、叫声不优，但它是农家的朋友，每天晨曦初露，它都会准时登枝鸣叫，叽叽喳喳，督促你赶快起床，开启一天的生活。心中不觉感到，这个“小精灵”还是挺懂事的。（作者单位：河南省自然资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