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溺水

张恒

星期五中午放学回来，大华把一张印着字的纸塞到奶奶手里，说，签字。大华奶奶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就问，签什么字？大华说，学校致学生家长的一封信，宣传防溺水的。大华奶奶说，我又不识字，签不来名字。大华不依，说不签不行，老师说了，爹妈外出打工不在家就让爷爷奶奶签。大华奶奶无奈，问，按手螺行不行？过去打欠条都是按手螺的。大华也不晓得行不行，就说，那我下午上学问问老师。

下午，大华到了学校就问老师。老师正好在批评一个学生，气嘟嘟的。那学生违纪不认错还犟嘴。这当儿老师听大华问话，便带着情绪说，哪有家长不签字按手螺的，把学校当成黄世仁了？不行，要签字！

大华挨了训，回家又找奶奶纠缠。大华奶奶叹了一口气，说你爹妈去广州打工，这阵子都不回来的，这字怕是签不成了。要不这样，你和老师说说，等你爹妈过年回來补签可行？大华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说那哪儿行，老师说了，就这个礼拜签，下个礼拜一就要交的，迟了怕出问题。大华奶奶没什么好办法了，想了想说，你去找柳柱问问，他爹妈也出去打工不在家，问他那字是怎么签的。

柳柱和大华住一个村，上的一个学校，四年级，比大华高一个年级。致学生家长一封信是学校统一部署的，柳柱同样在为这件事闹心。爹妈走后他跟爷爷过，爷爷也不识字，扁担长的“一”字都不会写，自然也是不能签字的。碰巧的是，柳柱下午也问过老师，盖爷爷的章可行？老师说不行，谁知道是不是你自己偷着盖的。

礼拜六不上课，两个孩子拿着那封信心事重重地跑到村外小河埂上犯愁。六月的天气，阳光很好，风景也很好，河埂上五颜六色，小草青青，小花艳艳，粉蝶轻盈盈地浮在花丛中。河水也格外地幽静，风在河面上吹起一层层碎银般的波纹，惹得几只水鸟擦着河面飞来飞去。小河不宽，河那边，几只白鹭围着一头小牛悠闲地寻着食物。小牛无拘无束，很是自在。放牛的大叔仰躺在河边树荫下，闭目养神，也自在得很。

大华和柳柱却没心情看风景，各自想着心事。柳柱捡起一块石头打水漂，石头蜻蜓点水般掠过河面，钻进了对岸的水草中。岸上一棵乌桕树的枝丫上有个鸟巢，响声惊飞了巢中的灰喜鹊，几只幼鸟的小脑袋伴着凄婉的叫声伸了出来。大华看见了，也没感觉到好奇和惊喜，只呆呆地愣神，而后小声说，小鸟想妈妈了。

大华又拿出那封信，看了又看，不晓得怎么办才好。柳柱忽然一拍脑袋说，有了，我们自己签上家长的名字，老师又不晓得。大华说，老师天天改作业，认得是我们自个儿写的。

柳柱眨眨眼又说，那就换着写，你替我签，我替你签，我们俩不在一个班，老师不认得的。

大华眉毛一扬，惊喜地说，这办法好！他打了柳柱一拳，说，还是你鬼点子多。

于是，两个人就调换了信在上面签字。大华写的是柳柱爹的名字，柳柱写的是大华妈的名字。写好后，两人各自检查了一遍，相视一笑，咧开了嘴。

灰喜鹊又飞回到乌桕树的鸟巢里，小鸟发出愉快的鸣叫。大华和柳柱也跟小鸟一样兴奋，在河埂上追逐嬉闹。不一会儿，两人就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地躺在草皮上。

柳柱先坐了起来，说，我们去河里洗洗。

大华说，不行，老师说不能下河洗澡的，防止溺水。

柳柱坚持说，我们不下河，就在水边洗洗，一身汗，难受。

大华就依了柳柱，跟着柳柱脱鞋走到了水里。河边的水浅浅的，刚没到膝盖。两人用手捧着水，洗脸，洗胳膊，洗小肚子，倍儿爽。洗着洗着，两人就顽皮地朝对方戽水，咯咯的笑声又惊飞了鸟巢中的灰喜鹊。

忽然，大华为了躲避柳柱戽来的水，身子往后一退，脚没站稳，整个人就跌倒在河里，随着惯性朝深处没去。柳柱一惊，赶忙跑过去拉，结果老颈被大华死死抱住不放，两个人便一起陷进了深水区……

幸好，这情景被对面放牛的大叔看见了，他急忙扑到河里，快速游过去，把两个人拽上了岸。

小鸟还在叽叽喳喳地惊叫。小牛若有所思地扭头朝这边望着，“哞”一声叫，似乎在说，好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