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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教育-健康调整老年抚养比的香港与澳门老龄化负担比较研究

2023-08-16薛冬梅

医学与社会 2023年8期
关键词:人口老龄化老龄化澳门

薛冬梅,白 倩,卞 鹰

1 澳门大学中华医药研究院,澳门,999078;2 澳门大学中药质量研究国家重点实验室,澳门,999078;3 澳门大学健康科学学院公共卫生及医药管理学系,澳门,999078

人口老龄化为世界各国带来巨大负担,如劳动人口不足导致的经济增长缓慢、储蓄率下降、长期护理需求增加以及为建立公共养老体系导致的政府财政短缺,准确计算人口老龄化负担有助于各地政府完善对老年人口的经济支持方案以及社会福利。过去,研究常用老年抚养比(old-age dependency ratio, OADR)来衡量老龄化负担,是指每100个65岁及以上人口(老年人口)与15-64岁人口(劳动人口)的比值,意味着每100个劳动人口需要抚养的老年人口数[1]。然而,传统老年抚养比仅纳入年龄相关的人口统计数据,忽视了其他社会因素。

香港与澳门在人口特征上有许多相似之处,低生育率、结婚年龄推迟、非婚家庭的增加、预期寿命的增长和极大的人口密度为两地制定老龄化政策带来了巨大挑战[2-3]。世界银行数据库数据显示,香港在1983年进入老龄化社会(老年人口占总人口比重超过7%),并在2013年过渡至老龄社会(老年人口占总人口比重超过14%),澳门则在1994年进入老龄化社会。据估计,到2031年,澳门将进入超老龄社会(老年人口占总人口比重超过20%),老年人口比重达到22.4%[4]。若只考虑年龄,人口老龄化为港澳政府带来了看似不可逆的财政压力。

劳动人口的受教育程度及老年人健康状况均为人口异质性与社会经济发展的基本指标[5],劳动人口的受教育程度和老年人口的健康分别影响老龄化社会的抚养能力和负担[6]。一方面,受教育程度高的劳动人口可提供更多代际转移资金以扶助老年人口;另一方面,改善老年人口健康可以减轻老龄化负担[7],随着香港和澳门教育及医疗水平的提升,纳入这两个因素计算老龄化负担有助于政府从教育和健康两方面制定人口政策,以应对日益严峻的老龄化挑战。Kye在2016年计算了韩国2000-2010年的教育-健康调整老年抚养比(education-health adjusted old-age dependency ratio, EHA-OADR),并将加权教育-健康调整老年抚养比(weighted education-health adjusted old-age dependency ratio, WEHA-OADR)与传统老年抚养比进行了比较,结果显示WEHA-OADR的增长较慢[8]。2021年,熊佳军等延续Kye的研究,使用EHA-OADR和WEHA-OADR比较了中国内地、日本和韩国的老龄化负担,提出传统老年抚养比可能低估了老龄化对发展中国家带来的影响[9]。目前,尚未有从教育及健康角度比较港澳人口老龄化的研究。本研究先收集传统老年抚养比评估港澳人口老龄化负担,再计算EHA-OADR和WEHA-OADR,进而讨论教育-健康调整角度下的港澳老龄化负担,为两地政府应对老龄化及发展长远乐龄社会提供参考。

1 资料来源与方法

1.1 数据来源

从世界银行数据库(https://data.worldbank.org/)获得了香港和澳门1981-2021年的老年人口、劳动人口及老年抚养比数据,并从香港政府统计处的综合住户调查和澳门统计暨普查局的年度就业调查获取了港澳劳动人口的受教育程度统计数据。由于可行性较强且有助于预测死亡率,自评健康被大量应用于政策制定和学术研究[10-11]。港澳政府约每10年对老年人口进行1次自评健康调查,研究选取了最近2次的调查结果。其中,澳门的2004年和2016年的自评健康数据来自社会工作局的《澳门长者长期照顾服务需求评估报告》和卫生局的《澳门健康调查-2016》;香港的数据则来自卫生防护中心2004年和2015年的《人口健康调查报告书》。自评健康结果中的“好、很好和极好”被定义为“健康”“一般、差和非常差”为“不健康”。

1.2 研究方法

为更准确计算人口老龄化负担,Sanderson和Scherbov提出了测量人口老龄化的特征方法,纳入了其他社会经济因素,如预期寿命和死亡率,为老龄化政策制定提供了新思路[12]。受此启发,Kye提出教育-健康调整老年抚养比(EHA-OADR),纳入了劳动人口教育及老年人口健康[8]。根据Kye的描述,以有无受过高等教育来划分劳动人口,用“健康”与“不健康”来划分老年人口,据此分类,可以计算出以下4个EHA-OADR系数:

(1)

(2)

(3)

(4)

其中,Eh表示健康老年人口数,Euh表示不健康老年人口数,WKnt是未受过高等教育的劳动人口数,WKt表示受过高等教育的劳动人口数。上述4个系数将老年抚养比分成了4个部分,即不同受教育程度的劳动人口需要抚养的健康或不健康的老年人口数。然而,由于EHA-OADR难以与老年抚养比直接比较,4个EHA-OADR公式被加权合并为加权教育-健康调整老年抚养比(WEHA-OADR),其公式如下:

(5)

其中,Wh、Wuh、Wnt和Wt分别指分配给Eh、Euh、WKnt和Wt的权重。

WEHA-OADR的计算及权重的设定建立在2个基础上。在群体层面,健康的老年人口比不健康的老年人口给社会带来的负担少(Wh≤Wuh),受过高等教育的劳动人口比未受过高等教育的劳动人口对老年人口提供更多支持(Wnt≤Wt)。当由老年人口健康水平影响的老龄化社会负担与因劳动人口受教育程度影响的老龄化社会支持没有差别时(Wh=Wuh,Wt=Wnt),WEHA-OADR的数值应与传统老年抚养比一致。因此,4个权重的设计应满足Wt+Wh=Wnt+Wuh。权重的设计有2种方法:其一,通过政府报告或实证研究获得健康及不健康老年人口支出比,从而确定Wh和Wuh,通过取得受过或未受过高等教育的劳动人口的收入比来确定Wt和Wnt;其二,可应用假设权重。例如,假设健康的老年人口比不健康的老年人口给社会带来的负担要少10%,那么Wuh就被设定为1.0,Wh则为0.9。同时,为满足Wt+Wh=Wnt+Wuh,可将受过高等教育的劳动人口的支持力的权重(Wt)定为1.1,未受过高等教育的劳动人口支持力的权重(Wnt)则为1.0。研究采用假设权重的方法,因为比起实证权重,同时设立多个递增性的假设权重更能体现WEHA-OADR的变化趋势。

2 结果

2.1 传统视角下的港澳老龄化负担

在2021年,香港和澳门的老年抚养比分别为27.8和17.5(图1)。1985年,香港老年抚养比超越澳门,二者差距不断增大,并在2010年达到最大;2010年,每100个香港的劳动人口需要抚养17.2个老年人口,而澳门为8.5个。增速上,香港的老年抚养比年增长率较平稳,在过去30年维持在0%-6%,未出现过负增长;而澳门在1997-2010年,老年抚养比为负增长,从10.7下降到了8.5,但在2011年后增速变快。2008年是港澳老年抚养比变化的第一个转折点,两地均在2008年左右达到老年抚养比的增长率最低值,香港在2008年老年抚养比增长率为0%,澳门则在2007年达到最低值-2.66%,而后反弹。2011年是港澳老年抚养比的另一转折点,在这一年,澳门的增速超越香港并逐年升高。2014年,澳门的老年抚养比年增长率首次超过了6%,并在2018年达到了8.50%的峰值,香港则在2020年达到了5.56%的峰值。

2.2 教育-健康调整视角下的港澳老龄化负担

教育-健康调整视角下(表1),2003-2015年,即进入老龄化社会的第20年至32年,香港仅OADRuh_t从39.0下降至29.6;其余3个EHA-OADR系数均上升,其中,OADRh_nt从8.0上升至15.2,OADRh_t从21.8增长至25.3,OADRuh_nt从14.3增长至17.8。2004-2016年,即进入老龄化社会的第10年至第22年,澳门的OADRh_nt和OADRuh_nt上升,前者从3.9上升至4.3,后者从7.4上升至13.6;而OADRh_t和OADRuh_t下降,前者从21.7下降至8.2,后者从41.5下降至26.2。香港与澳门的WEHA-OADR均小于传统老年抚养比,降幅随权重增大而增大(表2)。经教育-健康调整后,2003年,香港老年抚养比为16.3,WEHA-OADR降幅在6.2%-17.5%;2015年, 其老年抚养比为20.6,WEHA-OADR降幅在8.0%-22.5%。2004年,澳门老年抚养比为9.5,WEHA-OADR降幅在4.4%-13.8%;2016年,其老年抚养比为11.8,WEHA-OADR降幅在5.9%-16.1%。

表1 香港、澳门的老年抚养比(OADR)和教育-健康调整老年抚养比(EHA-OADR)

表2 香港、澳门的老年抚养比(OADR)和加权教育-健康调整老年抚养比(WEHA-OADR)的比较

3 讨论

3.1 传统视角下,香港老龄化负担变化较平稳,澳门波动较大

从传统老年抚养比来看,香港的老龄化负担远重于澳门,但澳门的波动更大。2008年是港澳老年抚养比变化的第一个转折点,根据过往研究,这可能与 “战后婴儿潮”(战后婴儿指在二战以后十余年出生的婴儿)及环球金融危机有关[13-15]。1966年,年龄在19岁及以下的人口占香港总人口数的50.5%,而2011年,年龄在45-64岁的人口占香港总人口的27.1%;1970年,澳门年龄在5-24岁的人口占总人口的54.31%[16],在2020年,年龄在55-74岁的人口仍占澳门总人口的23.5%[17],随着战后婴儿变老,老龄化负担也加重。此外,2007-2008年,环球金融危机爆发,这场金融危机导致了港澳劳动人口的下降,也进一步加剧了老龄化负担。2011年是港澳老年抚养比的另一转折点,在2011年前的人口红利期,澳门应对老龄化问题的举措更有效,而2011年后,香港对人口老龄化控制更平稳。2011年前,澳门连续13年的老年抚养比负增长可能与经济发展有关,2000年,澳门扭转了回归前连续4年的经济负增长,并在其后保持连年增长,经济的发展带来更多就业和移民机会,2003-2008年,澳门人口净迁移率(每1000个居民中移民入境的人数和移民出境人数的差值)在10.05-53.28,同期香港的人口净迁移率仅为-0.17-6.66,故当时澳门的人口老龄化问题没有像香港那样明显[18-19]。而到了2011年,港澳两地均面临战后婴儿的退休及劳动人口增长放缓,应对人口老龄化的政策调整变得尤为重要[13]。

香港老龄化负担变化相对平稳主要得益于2010年后相对稳定的投资移民政策、内地产子政策及优秀人才引进政策,在2010年,香港净迁入人口已达1.67万人,且呈上升趋势,预计到2050年将达到3.96万人[20]。此外,在2015年,香港特首《施政报告》中就人口政策提出“五大策略”以进一步应对人口老龄化。反观澳门,在2010年后,老年抚养比持续升高,原因可能是在遭遇经济危机后,澳门劳动人口的增长不如老年人口的增长快。世界银行数据显示,在2011-2018年,澳门的老年人口平均增长率为7.70%,香港为4.13%;同期,澳门的劳动人口平均增长率为1.07%,香港为1.87%。除经济危机外,长期的低出生率不利于补充劳动人口,这也加重了澳门的老龄化负担[4]。

3.2 教育-健康调整角度下,港澳老龄化负担均减轻,香港降幅更大

3.2.1 教育-健康调整老年抚养比。澳门教育发展缓解老龄化负担,香港医疗资源压力大。在教育-健康调整角度下,香港与澳门的教育-健康调整老年抚养比变化呈两种模式。香港仅OADRuh_t下降,OADRh_nt、OADRh_t和OADRuh_nt均上升,这种模式与过往关于日本的研究结果一致[9],也就是说,除不健康老年人口为受过高等教育的劳动人口带来的负担减少外,其余3组教育-健康调整老年抚养比均增大。在香港或日本这样老龄化进程长于30年的国家和地区,一方面,随着医疗水平改善,老年人口的预期寿命提高,故老年人口数越来越多,尤其是健康的老年人口;另一方面,增多的老年人口也给劳动人口带来了抚养压力。对比香港,澳门的OADRh_nt和OADRuh_nt上升,OADRh_t和OADRuh_t下降,这种变化模式与过往研究的中国内地的模式一致,这源于高等教育快速发展[9]。在2004-2016年,澳门劳动人口高等教育率翻了1倍,从15.1%升至34.2%,与香港差距明显缩小。在20世纪80年代,由于殖民地政府及民间的不重视,澳门没有任何高等教育机构。在1999年后,澳门回归祖国促进了经济的腾飞,高等教育也随之快速发展,在2008年,澳门已有10所高等院校,另外,自2007/2008学年起,澳门政府为学生提供15年的免费教育,比香港多3年,政府对初等教育的大力补助也让更多学生有机会接受高等教育[21-22]。随着澳门经济转型,知识经济也使得劳动市场倾向于录用高学历应征者,一些官方及民间团体提供的助学机会也充分调动了澳门民间提升学历的积极性[23]。

根据过往研究,增加的老年人口给香港社会带来的抚养压力主要体现在医疗资源上[24]。目前,香港的医疗体系为政府为主市场为辅的二元体系,其中,公营系统主要提供基本医疗,分为由家庭医生和药剂师等提供的“基层医疗”、由基层医疗服务医生转介并由医院提供的“中层医疗”,以及由医院专科医生提供的“第三层医疗”,约90%的住院服务由公营系统提供;而香港的收费门诊服务则有70%由私营系统提供,这为市民提供了选择高质量医疗服务的机会[18, 25]。过往公私互补的医疗体系保障了大部分香港老年人口的基本健康,然而,由于老年人口贫困和长期护理系统失衡[26],香港政府需要制定可持续的长期护理方案,以促进家庭护理和社区护理的发展,并为老年医疗及长期护理服务建立可行的融资机制。而对于澳门,为保持劳动人口高等教育率带来的优势,应继续贯彻“教育兴澳,人才建澳”方针。然而,由于澳门人口密度过高,难以像香港一样积极推行人才引进。目前,提高澳门劳动人口教育水平的主要方法依然是通过公帑资助和自资院校增加对高等教育的补助,同时大力发展初等教育,令更多本地青少年有能力升读大学并补充未来的就业市场。

3.2.2 加权教育-健康调整老年抚养比。香港继续加强人才引进,澳门积极发展跨境医疗。香港与澳门的加权教育-健康调整老年抚养比均小于传统的老年抚养比,香港的降幅大于澳门。这说明在同时考虑教育及健康后,香港应对老龄化负担的整体能力强于澳门。反观澳门,虽然高等教育的提升有效缓解了部分老年人口的抚养压力,但由于澳门老年人口健康率不如香港,其加权教育-健康调整老年抚养比降幅较低,提示澳门现有的医疗资源不足以应对加剧的人口老龄化。

本世纪以来,香港注重以人才引进的方式提高劳动人口数及其受教育水平。在2003年,香港政府首次提出“输入内地专才和优才”“从内地来港定居人士——单程证计划”以及“技术移民”等政策。而2015年的香港人口 “五大策略”进一步增加了高等教育与职业教育课程与学位数。未来,香港可继续优化已有人才引进计划,同时鼓励境外的香港居民回港发展。而对于澳门,面对急剧增长的老年人口和有限的土地,澳门现有的卫生体系较为疲软[27]。在澳门,65岁及以上居民可免除公立医院的所有医疗费用。从20世纪80年代起,澳门政府已建立起一套针对老年人口的初级卫生保健及社区护理体系,其中包括卫生局下辖的8个卫生中心、2个卫生站及1个老人保健站,以及澳门政府资助的18家养老院和3家长者综合服务中心。然而,看似完备的医疗系统并不足以应对人口老龄化。澳门仅1家公立医院,无论是要去公立医院就诊或住院还是入住养老院,老年人口可能需要等待数周或数月。澳门土地面积是香港的1/33,人口密度却是香港的近3倍,极其有限的地理面积及医疗资源可能使澳门难以应对不断增长的老年医护需求,在粤港澳大湾区扩展医疗及护理服务可能是一个合理的解决方案[27],随着横琴粤澳深度合作区的建立,澳门与广东政府正对跨境福利协商,冀居住在珠海横琴的澳门居民可购买内地的养老保险及医疗保险,同时保留在澳的医疗福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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