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相通到共享: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文化逻辑
2023-08-14刘庆斌
刘庆斌
(新疆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研究基地,新疆 乌鲁木齐 830046)
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央民族工作会议上指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新时代党的民族工作的‘纲’,所有工作要向此聚焦。”[1]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他再次强调“以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为主线,坚定不移走中国特色解决民族问题的正确道路”[2]。从“牢固树立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积极培养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到“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体现了党的民族工作思想的逐渐丰富发展和完善,也体现了新时代党中央对民族工作的重视程度不断提升。中华文化是具有历史积淀性的文化,是中华民族的底色,赋予了中华民族生命力。厘清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文化逻辑,有助于在更深层面增进各族人民的共同性,使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更加深入人心。
一、文化模式与中华民族共同体
“文化既实现于理性对自然力量的控制之中,也实现于理性对人类信念的控制之中。”[3]从社会层面来看,社会中存在着大量的非理性因素,破坏着社会的安定团结,阻碍着社会的正常运行和发展。文化则可以克服社会中的非理性因素,塑造全社会共有的价值认同体系和行为标准,使社会向理性化的方向发展。从个人层面来看,文化是塑造“社会人”的必要手段。人不仅是自然意义上的个体,更是社会性的个体,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4]。人从“自然人”向“社会人”过渡,文化起了决定性的作用。文化能内化为社会规范、道德习俗、法律法规和社会核心价值体系,克服人的原本属性中的非理性因素,发挥理性对人的思想观念和行为方式的主导和规范作用,塑造一种由理性因素主导的社会性个体。从本体论的角度来看,文化并不是与政治经济并列的社会生活的领域,也不是由文学艺术、宗教习俗、衣食住行组成的具象化对象,而是在深层次上影响社会历史发展的存在。文化模式是社会有序运行的底层逻辑和人的自我发展过程中内在机理性东西,它不像政治经济对于人们的社会生活影响得那么强烈,但可以超越政治经济而潜移默化地深刻影响人们的思想和行为,使不同个体在情感层面建立一种“唇齿相依”的联系。基于文化模式对于人的发展和社会进步的重大作用,本文探讨中华民族相通的文化模式对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重要作用。
1.何为文化模式。文化人类学家本尼迪克特在其著作《文化模式》一书中正式提出了“文化模式”的概念:“一种文化就如同一个人,是一种或多或少一贯的思想和行为的模式。”[5]她认为文化模式是整个文化体系中拥有支配性力量的存在,可以将不同个体的各种思想行为统合于文化的整体法则之中,赋予个体思想行为以合乎现实的意义。社会学家马克斯·韦伯从社会学和心理学层面对东西方的文化模式进行了比较研究,认为任何一个国家的传承与发展都需要一种无形的文化精神来支撑,他称之为“社会精神气质”。人类学家克利福德·格尔则认为:“文化模式有着内在的双重性:它们既按照现实来塑造自身,也按照自身塑造现实,以此来用客观概念形式赋予社会的和心理的实体以意义。”[6]从不同的学者对于文化模式的研究来看,文化模式对于人的社会性和社会的理性化发展的意义重大,是塑造民族性格、思维方式、认知行为方式的关键性力量,是凝聚共同体意识和产生共同体认同的核心要素。
简单来讲,文化模式的形成是一个文化的发展整合过程:人们将一些在社会生活中创造的经验、习俗、信仰、道德价值观念等文化因素制度化、常识化、规范化和固定化后,在具有文化内聚性群体的内部形成的一种整体性精神面貌、风格体系、心理结构和行为模式,这就是我们所说的文化模式。文化模式是一个国家和社会存在发展的底层基础,它如同一张巨大的网,将不同个体框定在其中;又如一个隐性的指挥棒,不断指引和规范着个体的思想和言行,使其沿着既定的路线前进。从国家层面来看,国家作为一个政治实体,既需要诸如军事、法律等外在强制力量来为其提供安全保障,又需要一种“底层”“核心”的文化模式充当维持其运行的稳定器。稳定的文化模式一旦形成,不仅能为整个社会提供价值体系和价值模式,而且能为国家提供源源不断的内在凝聚力和向心力。文化模式还和个体族群意识的形成有关。个体一出生就在潜移默化中受到其所处族群文化模式的形塑,凡是符合族群文化模式的思想和行为,都会受到社会的赞扬和推崇,进而促使其与该文化模式趋同。相反,如果个体表现出来的思想行为不符合该文化模式的要求,则会受到社会舆论、传统观念等因素的制约影响,促使个体不断地修正自身的思想和行为。因此,文化模式时时刻刻影响着个体的意识倾向,并将其框定在特定的轨道之上,使其能够在不自觉或者无意识之中循集体之规、蹈众人之矩,形成对于所在族群的认同。
2.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底层基础:相通的文化模式。相通的文化模式有着特定的形成规律和作用。一般而言,自然地理条件和文化环境的差异造就了不同地区、不同民族间在风俗习惯、宗教信仰乃至道德价值观念等方面的不同,形成了多姿多彩的具体文化模式,构成了现代民族国家文化上的多元。从历史发展的全过程来看,统一多民族国家内部的这些具体的文化模式的发展方向是趋于统合的,逐渐由封闭状态走向相通状态,并在历史的沉淀下形成一种被全体国民所共同认可并能自觉践行的具有同一性的相通文化模式。相通的文化模式深刻影响着整个国民的心理结构、精神面貌、行为方式,是民族国家建构的先定性条件。需要注意的是,现代民族国家内部具体文化模式趋于统合并不意味着民族文化多样性的丧失,而是反映了建立在统一文化基底上的文化的丰富和繁荣。就其作用来看,相通的文化模式可以内在地赋予民族共同体生命力,并能为共同体提供凝聚力和向心力,并在此基础上构建起整个共同体的文明框架和秩序,为全体成员所共同认可和接受。相通文化模式是一种现实的精神力量,在遇到诸如外敌入侵等挑战时能够将各族人民团结起来,形成一致对外的磅礴伟力。近代以来,中华民族虽然历经磨难却能屹立不倒,并实现由自在到自觉的转向,其根本原因在于中华各民族具有相通文化模式。这种文化模式是凝聚民心、塑造中华民族共同体认同、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核心力量。
对于中华民族来说,在历史的传承过程中形成了属于自己的相通的文化模式,并以此为底层基础建构起从自在到自觉的民族共同体。正如费孝通先生所言,中华民族“作为一个自在的民族实体则是几千年的历史过程所形成的”[7]。中华民族的相通文化模式具有时间上的继起和空间上的并存的特点。从历时性的角度来看,中华民族的相通文化模式是统一连续的,“与印度文明的不统一和间断相比,中国文明的特点是统一和连续”[8]。不管是朝代更替还是外敌入侵,中华民族的文化模式从没有中断过,儒家思想始终主导着中国封建社会的伦理道德体系,形成了以“仁义礼智信”为核心的道德认知和价值取向。作为中国古代哲学智慧代表的“中庸之道”塑造了以“和合”理念为表征的民族性格,“中华文化是以意欲自为、调和、持中为其根本精神的”[9]。中华民族相通的文化模式具有开放性、包容性、稳定性和创新性的特点,通过内在的机制影响着社会历史的发展,不断地推动着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发展壮大。因此,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需要在中华民族相通文化模式的基础上进一步增强全体中华儿女对中华民族的自觉认同。
二、文化认同与中华民族共同体
从心理学和社会学的角度来看,认同是一种主动性行为,一种意向性反应,是个体或者群体面对异于自身存在而产生的保持自身同一性的自我反应。认同与冲突是相伴而生的,只有在发生冲突的时候,认同才能产生。当一个人生活在同质的文化模式和处于固定的社会关联之下,完全融入某种文化模式中,就没有了认同的需要或冲动。而当其进入不同质的文化模式中,在心理层面会产生“自我”与“他者”的区分,认同的需要也就因此而生,因此文化认同是发生在不同文化模式相互碰撞的场域中。认同的种类分为很多种,包括国家认同、政治认同、文化认同、观念认同、民族认同,等等。其中,文化认同是最深层次的认同,是其他认同的基础。
1.文化认同能铸牢中华民族的认同根基。“文化认同表现为对文化的归属意识”[10]8,即人在建构自己主体性的过程中对自身所属文化属性的确认,在人的属性上打上某种文化烙印,本质上是一种人对自身身份的“归属认同”。首先,文化认同表现为对共同体身份的认同,既从心理上自觉地认为自己属于共同体的一员,并对共同体拥有归属感和忠诚度。事实上,一个人具有多重身份,包括国家的身份、民族的身份、社会的身份等,身份的多重重叠造就了人的复杂性,特别是在面对文化冲突时,这种复杂性就表现得尤为突出。文化认同能弥合文化分歧,化解各种内生性和外源性文化危机,强化个体作为共同体成员的身份感知和身份认同。其次,文化认同表现为对共同体成员文化行为的认同。个体的认知、思维、语言、行为在文化内容的影响下会表现出对某种文化的认可和依赖,生活中相通文化模式中的共同体成员往往对某种文化行为表现出很高的接受度。“温良恭俭让”的为人处世态度、“严以律己、宽以待人”的修身观、“礼义廉耻”的荣辱观、“言必信,行必果”的诚信观,等等,践行这些文化行为能得到绝大部分国人的认同和赞扬。最后,文化认同表现为对共同体文化的整体性认同。“文化认同是人们对于文化的倾向性共识与认可”[10]4,是对共同体文化的内涵、外延、模式、目标指向的高度确认,其核心是对某种文化的基本价值观念体系的认同。
中华民族共同体向深处发展需要文化的高度介入,通过显性文化因素即文化符号以及隐性文化因素即文化精神,实现自身和共同体意识的深度联结,打破不同族群在地域上的界限和心理上的隔阂,形成一种建立在相通文化模式上的“文化群体”,为中华民族共同体打下坚实的文化根基。基于相通文化模式的共同体的文化认同,是建立现代国家、建设中华民族共同体、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核心要义。在现实层面,文化认同能建立起中华各民族真正的情感共识,形成荣辱与共的命运共同体。在历史逻辑上,文化认同能为中华民族共同体提供法理上的依据,是对中华民族共同体来源合法性的某种确认。换言之,文化认同能强化共同体成员对中华民族的法理认同,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的认同根基。
2.文化认同能凝聚中华民族的价值共识。价值共识是指不同的价值主体对某些基本价值观念的认可,“是共同体成员对客体属性评价和应用的一致”[11]。价值共识的主体是国家或民族,价值共识建立在国家价值共识和民族价值共识的基础之上,是历史的、具体的、有条件的。以人权为例,不同时代对人权的价值共识是不同的。在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封建社会,根本不存在真正的人权,也就没有对人权的价值共识。1948年联合国通过《世界人权宣言》,对人权问题达成了某种价值共识,此后人权可以看作是一种为世界上大多数国家所认可的价值共识。随着时代的发展,人权的内涵和外延也在不断扩展,不同国家对人权的定义也不断变化,由此,对于人权的价值共识也在不断发生变化。任何价值共识都有时代性,都需要符合时代发展的要求,因此并不存在所谓的适用于一切时代、国家和民族的普世价值。价值共识具有群体性的特点,被群体内部大部分成员所认可才能成为价值共识;价值共识也并不是某些天才的发明,而是历史实践的结果。
价值共识是依托价值内容和价值体系而存在的,文化是价值主体与价值内容体系相统一的基础。文化既可以传播价值理念、深化价值认识,又能弥合不同价值主体在价值理念上的分歧,凝聚价值共识来抵御价值冲突带来的负面影响。能够形成价值冲突,说明人是具有主观能动性的个体;而能够达成价值共识,说明群体在文化层面上具有共通性。群体性价值共识是多个价值主体在价值冲突或价值选择的过程中根据现实要求改造自己的价值理念,并以一种“集体性同意”的结果呈现出来的,以求在不同价值主体间达成某种平衡状态,在此过程中,文化起着中介转化的作用。中华民族作为自觉的民族实体,在历史的传承过程中逐渐形成了被各族人民所共同认可的群体性价值共识,代表了中华文化中深层次的价值思想观念的统一,是中华民族抽象的理想信念在价值观层面的具体体现。当代中华民族最突出的价值共识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最直接的价值共识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文化认同能建立起全体国民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认同,使全体国民在价值观层面形成“共属一体”的价值理念,凝聚中华民族的价值共识。
3.文化认同能构筑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要“构筑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使各民族人心归聚、精神相依,形成人心凝聚、团结奋进的强大精神纽带”[1]。“构筑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的提出,将统一多民族国家的民族共同体的建构推向更深层次的精神领域,这对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来说具有特殊意义。从词义的角度来看,“家园”“精神家园”“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是层次递进的逻辑关系。“家园”一词是中国古人人生哲学的最生动体现,承载着生命的起源、延续和归宿。中国传统的儒家思想尤为重视“家”的作用,认为“家”是“国”的微缩,“国”是“家”的放大,“家国”一体。家是中国人身体和心灵的寄托之所,又能引申为多种美好的意象。“精神家园,则是一个在文化认同基础上产生的情感寄托和精神归属。”[12]精神家园并不是物理层面的居住栖息之地,而是精神层面的归属之所。精神家园是一个既抽象又具体的概念,抽象指的是它并没有固定的实体,而具体则是指它又确实存在,并依托家园这一现实的载体,成为共同体成员的精神依托。因此,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可以看作是建立在中华文化基础上的群体性精神聚合体,中华民族是对精神家园主体的锚定和确认,共有则凸显了其被中华各族人民所广泛接受和认可。
精神和文化同属于上层建筑的领域,文化是精神的实体,精神是文化的抽象表达,精神和文化的这种关系决定了精神家园与文化认同不可分割的现实。构筑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需要发挥中华文化的内生性和主动性,使由政治、经济等利益联结成的共同体转向精神联结的共同体。文化认同是构筑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的前提和基础,没有对中华文化的认同,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就失去了文化的支撑,成为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的建立,反过来又能强化中华各民族对中华文化的认同,成为支撑各民族成员思想空间的基石。政治认同形成具体的现实的共同体,文化认同构建心灵层面的精神共同体。中华民族精神共同体依托于文化而生,是包括共有共享的价值、信仰、行为、认知等体系的文化复合体。
三、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文化路径
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与中华文化之间的逻辑关系紧密,决定了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必须要发挥中华文化的引领功能,并以之为核心凝聚起全体中华儿女“命运一体”的共识。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文化路径,实际上就是把抽象存在的文化内容转化为现实性的文化存在,在共享文化符号的场域中弘扬培育中华民族共有民族精神,强化中华民族共有文化心理。
1.发掘宣传中华民族共享文化符号。恩斯特·卡西尔把“人定义为符号的动物”[13]45,认为人是符号化的人、世界是符号化的世界,创造和使用符号是人与动物区分的标志。从这个层面上来讲,人可以看作是利用符号去创造文化的动物,进而用文化符号去创造属于自身的“意义世界”,人创造文化符号的过程也是创造人自身的过程。“符号化的思维和符号化的行为是人类生活中最富于代表性的特征,并且人类文化的全部发展都依赖于这些条件。”[13]46文化符号作为一种意义体系,是联结个体意识和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精神纽带,并能使个体意识在文化价值体系外化的社会规则秩序的维持下统一于共同体意识下,从而实现个体与共同体的现实联结。在多民族国家内部,民族成分的多样性必然会导致民族意识的复杂性,因此需要共享的文化符号来巩固共同体的认同根基。通过共享文化符号将多民族意识统合成共同体意识,使共同体成员共享对某一文化符号的情感认知、价值认知和意义认知,形成自觉的共同体意识。中华民族共享文化符号是中华文化内容和价值谱系的具象性意义表达,是最能代表中华文化精华的部分;“共享”则凸显了文化符号的共有性,即作为中华文化的表征和载体的文化符号能够为全体中华儿女所共同承认和拥有并能熟练掌握和了解其所表达的文化含义。中华文明上下五千年,创造了无数承载历史记忆的文化符号,构成了中华民族集体的共有的“记忆场”。中华民族共享的历史记忆与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通过文化符号的意义体系实现历史与现实的联结。从心理层面看,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作为情感-理性心理结构的外化表达,是一种现实性存在,并通过共享文化符号实现不同成员情感的相通和价值的共享。
发掘和宣传中华民族共享的文化符号对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具有特殊的意义。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要“树立和突出各民族共享的中华文化符号和中华民族形象”[14]。在具体措施上,首先要创新中华文化符号的传播形式,通过对古老的中华文化符号进行现代化设计,比如对其进行形象化、卡通化设计,使其更符合当代人的心理接受和偏好,同时要避免对中华文化符号宣传过程中出现过度娱乐化和商品化倾向。其次要时刻保持中华文化符号在现实空间的在场性,建立由中华文化符号组成的物质空间场域,如在博物馆、纪念馆、公园、文化广场、社区文明宣传栏等场所设置相关的中华文化符号元素,利用具有索引性、指向性、标志性的文化符号不断地进行视觉传达和展演,并辅以一定的文字说明,使中华文化符号能深度融入各族人民的生活和心理空间,在潜移默化中对各族人民心理、情感、价值观等方面产生影响。需要指出的是,保持中华文化符号网络空间的在场性也同等重要。最后要保证中华文化符号意义教育的全面性、深刻性和生动性,阐释好中华文化符号产生发展的悠久历史和丰富内涵,使各族人民能深刻理解中华文化符号背后所蕴含的博大的精神价值体系。
2.弘扬培育中华民族共有民族精神。民族并不能以区域为界限简单地划分和整合,而应理解为文化意义上的整体。民族存在发展的关键在于形成被民族成员广泛接受的民族精神,也可以说民族是被民族精神所锻造的。民族精神是民族成员在长期的历史共存中逐渐形成的相通的精神样态,是对民族文化中所蕴含的普遍性价值共识的高度凝练。民族精神具有民族性、时代性和历史继承性的特点。民族性是民族精神的根本属性,是一个民族特有的区别于其他民族的身份标识;时代性是民族精神的客观要求,只有符合时代要求的民族精神才能被时代所认可;历史继承性是民族精神的力量保障,只有建立在深厚历史根基的民族精神才具有强大的生命力。民族精神不是一个简单的抽象概念,而是具有强大凝聚力和号召力的。特别是当一个民族处于逆境或者存亡边缘时,民族精神所展现的精神力量十分强大,能够成为团结国民一致对外的现实力量。因此,建立共有的民族精神具有极其重要的现实意义。
民族精神是民族生存发展的精神源泉和不竭动力,在民族的发展过程中,民族精神能起到团结民族成员、凝聚民族共识、维系民族关系、塑造民族心理的关键作用。中国古代儒家思想的“仁义礼智信”、道家的“大道无为”、墨家的“刻苦笃行”、法家的“以法治国”,近代以来的长征精神、西柏坡精神、延安精神、抗战精神、“两弹一星”精神、雷锋精神,等等,都是中华民族精神的具体体现。习近平总书记把中华民族精神概括为“四种伟大精神”,即伟大创造精神、伟大奋斗精神、伟大团结精神、伟大梦想精神。这四种伟大精神成为中华民族的精神支柱,深刻影响着全体国人的精神世界。被民族成员广泛认可的民族精神具有极强的凝聚力和号召力,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必须要弘扬和培育中华民族共有民族精神。从现实路径上看,首先是将中华民族精神纳入国民教育的全过程,利用教材、标语、座谈会、讲座等形式宣传中华民族精神,打造由中华民族精神组成的文化空间,丰富充实全体人民的精神世界,在全社会形成崇尚中华民族精神的风气。其次是通过周期性的纪念仪式,来实现中华民族精神的情感认同。中华民族精神通常需要在情感维度与各族人民发生“同频共振”才能实现其现实价值,因此需要通过定期举行升国旗、唱国歌、颁授国家勋章和国家荣誉称号等纪念仪式,来不断唤醒各族人民对中华民族精神的情感认同。最后是创新中华民族精神的传播形式和载体,比如采用短视频、自媒体、网络直播等现代人喜闻乐见的形式传播中华民族精神,以有形有感有效的方式使中华民族精神内涵、外延和象征意义直抵各族人民心中。
3.共建共享中华民族共有文化心理。文化可以看作某一群体整体的生活样式和价值体系的总和,文化因素是影响共同体成员思想行为的核心因素,而且是具有持久影响力的因素。在文化因素的潜移默化的影响下,会产生根植于共同体文化的文化心理。文化心理可以理解为一种心理定势,即在文化的影响下形成的对某种文化刺激的一种应然反应,一种心理上的“定向性趋势”。个体可以生活在不同的地域和不同文化环境中,与不同文化模式的人进行沟通交流,但当其遇到文化冲突和文化选择的时候,总是依据已经形成的文化心理作出是非的价值判断。除此之外,文化心理还具有群体性的特点,即生活中某一文化模式中的群体往往具有相通的文化心理,并且彼此之间深度影响。从这个意义上讲,民族文化心理可以理解为以民族为单位形成的群体性的文化心理,代表某一民族整体上的心理定势。民族文化心理与民族生存的自然环境和文化环境息息相关,并且具有很大的包容性和沉淀性。中华民族共有文化心理根植于中华文明的沃土之中,形成了“重人生与精神的探讨、重本末与源流的区分、重直觉与体悟的方法、重道德与善的追求,以及重义轻利”[15]等心理特质。
心理与意识的逻辑关系非常紧密,意识产生于心理并反作用于心理,稳定的心理结构对于意识具有持久而稳定的影响力。心理活动包括意识活动,意识活动是高级的心理活动,意识活动又可分为有意识活动和无意识活动。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关键是形成建立在稳定文化心理上的自觉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因此,共建共享中华民族共有文化心理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题中应有之义。从实践维度来看,首先要普及推广国家通用语言文字。语言文字对于一个族群整体的心理结构具有深远的影响,使用同一语言文字系统的不同群体在心理情感上具有天然的亲近感和原始的“重叠共识”。此外,通用的语言文字还能搭建起一种公共性的文化空间,使不同的族群在自由对话和意义交流的过程中不断延续与巩固彼此整体的心理结构。其次要发掘宣传各民族交流交往交融的历史,比如昭君出塞、张骞出使西域、文成公主入藏、土尔扈特万里东归等史实。通过宣传这些史实,能强化各族人民对中华各民族同属一体历史事实的认同,在历史观层面不断地形塑各民族的心理结构。最后要在尊重各民族感情和习惯的基础上,使中华民族传统的道德信仰体系、价值观念体系、习俗习惯、经验常识等文化精神,通过社会、家庭和学校教育广泛地影响各族人民,在尊重传统公序良俗基础上使各族人民认同这些文化精神并沉淀固化,形成中华民族共有文化心理。
结语
中华文化是中华民族的文化底色,中华文化认同是中华民族最深层的认同。中华上下五千年形成的文化基因已经深深融入到中华民族的血脉中,创造了具有相通文化模式的民族共同体。因此,中华民族共同体不仅是政治共同体、经济共同体,也是文化共同体。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生发于中华民族的共有文化记忆,根植于中华文化的沃土,是各族人民集体意志的当代体现。发掘宣传中华民族共享文化符号、弘扬培育中华民族共有民族精神、共建共享中华民族共有文化心理,是构筑中华民族的文化长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的必然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