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瓶

纪洞天

山东临淄县有个张秀才，他得到了一个古瓶，这古瓶可真是个宝贝呀！

它能够标志朔望。每月的初一，瓶上就起一个豆大的黑点，以后每过一天就扩展一些， 到了十五，整个瓶身几乎都被这个黑点占满了。过了十五，黑点又慢慢消退，到了月末的那一天，则又恢复了原状。

有个古董商慕名前来看古瓶，看了之后，愛不释手，愿岀高价买下这个古瓶。张秀才漫天要价，古董商虽然讨价还价，但最后商定的价格仍然是高得惊人。

古董商只好说：“你要价太高了，我带的钱不够，我明天再来吧，这古瓶你可得给我留着。”

张秀才答应了，古董商走后，张秀才乐得直哼小曲。

这可是一大笔钱啊，可以买下深院大宅，可以讨三妻四妾，可以天天吃山珍海味，穿绫罗绸缎，出出入入不是乘车就是骑马，这日子可比神仙还痛快。

张秀才端起古瓶，看了又看，他发现古瓶由于被埋在地下年深日久，有一小石块粘在瓶口之上。这真是白璧微瑕啊。张秀才又是刷又是剔，就是没有除去，于是他轻轻地敲打，终于把小石块敲掉了。

第二天，古董商应约携巨款来了，当他看到古瓶上的小石子被除掉了，脸色煞白。他问张秀才：“这古瓶上的小石子是你除掉的吗？”

张秀才说：“这小石子粘在瓶口，就是美中不足，除掉它，就完美了。

古董商说：“我给你说个事，从前有个读书人，他拥有一幅《春牛图》，画上是个牧童，牵着一头牛。那牛身高四尺，象征着一年有春夏秋冬四季。牛身长八尺，象征着春分、夏至、秋分、冬至、立春、立夏、立秋、立冬八个节气。牛尾长一尺二寸，象征着一年有十二个月。真正神奇的是，牛的嘴要是合上，牛尾就会摆向右边代表阴年，牛的嘴要是张开，牛尾就会摆向左边代表阳年。那牧童牵着牛，画家并没有画出牵牛的绳子。一古董商答应高价买下那幅画，在古董商到来之前，读书人见牧童牵牛的绳子没有画上，便补画了。那古董商一见读书人自己画的牵牛绳便不买那幅画了。读书人大惑不解，古董商说：‘你看这牛尾巴还会左右摇摆吗？果然牛尾巴只夹在屁股中间垂着。”

张秀才不解，问道：“可这与你买我的古瓶毫不相干啊！”

古董商说：“你这古瓶已经无法标志朔望了。”

张秀才问：“你怎么知道？”

古董商说：“你看看，今天已经是十五，可古瓶上才只是豆粒大的黑点。”

张秀才见了目瞪口呆。

古董商走后，张秀才捶胸顿足地哭叫：“都怪我，都怪我，我为什么要敲掉那个小石子？”

【原载《台港文学选刊》】

插图 ／ 古董 ／ 佚 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