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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出春天 绣出未来

2023-08-10曹卫华

含笑花 2023年4期
关键词:绣娘绣品刺绣

曹卫华

二月中旬的砚山,天气暖和起来,即便是夜晚也没一点寒意了。忙碌了一天的王陆芬终于绣完绣架上的作品,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幅作品,她倾注了无数心血。她给这幅作品题名为“高铁梦”。

这时的王陆芬,心情特别好。她从绣架边站起来,看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她走出门来,站在夜色中伸展了一下僵硬的身体。月亮高悬在空中,清辉洒在朦朦胧胧的地上。明天要到北京参加第十四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还有一些事情要做。王陆芬折回工作室,从衣架上取下一套设计精良、做工考究、绣色艳丽的彝族服装和头饰。她把服装和头饰展开,放在工作台上,用熨斗细心地熨平。这套服装和头饰,是她为参加全国人民代表大会,自己设计,亲手绣的。

接着,王陆芬把刚刚绣完的“高铁梦”从绣架上取下来,举在灯光下细细打量。蓝天白云下,一座生机勃勃的边疆城市坐落在明媚的阳光下,一片春意盎然的绿色原野上盛开着色彩红艳的三七花,一列高铁从画面中间的铁道上飞驰而过。满满的文山元素,满满的热情祈盼。这幅作品幅面不大,却特别精致,为完成这幅作品,王陆芬整整忙了一个月。

王陆芬把作品放在工作台上,小心翼翼地熨平。作品为横幅卷轴,王陆花给作品两边配上木柱,细心地卷起来,放进行李箱。

这次到北京参加人代会,王陆芬将向全国人民代表大会提交一份议案,建议国家尽快修筑通往文山州州府所在地文山市的高铁,大力促进边疆城市的交通建設。为了更形象地传达议案内容,她绣制了“高铁梦”这幅作品,准备与议案一起带到北京,提交大会秘书处。

2014年春天的一个夜晚,在文山做水果生意的王陆芬和丈夫回到家已经九点半了。丈夫感觉特别累,洗漱完就睡下了。虽然王陆芬也感觉累,可她还不想睡,最近电视台在播关于弘扬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报道,她特别感兴趣。

王陆芬打开电视,正在播放的是乌蒙山区一位彝族妇女,通过开发彝族刺绣产品发家致富的报道,深深吸引了她。王陆芬一边洗脸洗脚,一边盯着电视屏幕,看得入迷。丈夫的鼾声从卧室里传来,王陆芬把电视音量调小,干脆抬个小板凳坐在电视机面前。

电视节目播完了,王路芬内心久久不能平静。传统文化,原以为都是多么高深的东西,却没想到,她们从小穿在身上,戴在头上的彝族刺绣,就是优秀的中国传统文化。

王陆芬关掉电视,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在丈夫身边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

王陆芬出生在文山州砚山县维摩乡长岭街村白沙坡村小组。长岭街村是个民族杂居村,居住着壮、彝、苗等少数民族,而白沙坡村小组则是个彝族聚居村,全村一百八十四户,七百九十七人全是彝族。在白沙坡彝族人的传统观念中,姑娘是否心灵手巧,是否勤劳,就看她刺绣活好不好。王陆芬从小耳濡目染,爱上刺绣,她跟着外婆和母亲学习,向村里其他老人请教,八岁就刺绣,技艺超群。

深夜十二点多钟,王陆芬还在想心事。这些年,跟丈夫一起离开家乡到州上做水果生意,她一直没放弃刺绣,她把刺绣绷子带在身边,没事就拿出来绣一阵。十五岁那年,她的一幅绣品被人看中,花一百二十六元买走时,她是多么高兴啊!当时的情景记忆犹新。

王陆芬翻了个身,睡在身边的丈夫嘟哝了一句什么。王陆芬想想,干脆开了电灯,推了推丈夫,丈夫扒开她的手:“干什么!干什么!深更半夜的,不好好睡觉。”

王陆芬拍了他一巴掌:“你起来!起来!我有事要跟你商量。”丈夫不耐烦地嘟哝:“什么事不可以明天商量,非要深更半夜地把我叫醒?”

“大事!一件关乎我们未来幸福生活的大事!”

丈夫无奈地坐起来,揉揉惺忪的眼睛:“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我想回村去开绣坊,组织村里的绣娘们一起创业。”

这事在王陆芬心里酝酿很久了,她担心丈夫抱怨她放着好好的水果生意不做,却要去做那种八字还没一撇,而且风险极大的事。

“你想做就去吧!”丈夫说,“水果生意我一个人可以打理。”

王陆芬没想到丈夫那么支持,那么爽快,便急切地说:“可我创业需要钱啊!”

“存折上有三十多万,是我们这几年做生意的全部积蓄,你给我留点做周转金,其余的你全部拿去。”

丈夫说得那么轻松,王陆芬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三十万,对于一个农村家庭来说,那可能就是一家人将来的保障啊!如果被她败光了,那该怎么办?那年,女儿病重,家里没钱送她到大医院治疗,结果女儿夭折。如果当时有三十万,女儿就不会死,那么现在,女儿也该长成一个人见人爱的大姑娘了。

丈夫那么支持自己,王陆芬内心充满感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王陆芬带着三十万元存款雄心勃勃地回到白沙坡村,老屋多年没人看管,显得有些破败,也没有一点烟火气。打开生锈的锁,推开两扇门,一股霉味扑鼻而来。

王陆芬在门外稍稍站了一会,这才走进去,打开窗户。和煦的春风从窗户吹进来,穿过堂屋,破门而出。屋里的空气变得清新起来。王陆芬脱掉外衣,挽起袖子,开始打扫老屋。

王陆芬花了三天时间才把老屋打扫干净。这些年在城里做生意,王陆芬也抽空绣了一些绣片,她把这些绣片挂在墙上,退后几步,左看右看,别提心情有多舒畅。

第二天,王陆芬就开始进村找人。要创业,她不能单打独斗,她要找到几个同伴一起干。村庄里静悄悄的,只偶尔看得见个别孩子和老人。王陆芬找村小组长打听了一下,她原来熟悉的几个好的绣娘都外出打工去了,王陆芬不死心,跟村小组长要了她们的电话,一个一个联系她们。大部分绣娘都婉言谢绝了王陆芬的邀请,有几个原来相处特别好的,劝王陆芬莫拿钱去打水漂。王陆芬不死心,在村里继续找,有一些不懂刺绣的,王陆芬也找来,她觉得只要她们愿意干,她可以教她们。本村的人找不够,她又到其他村去找,好不容易凑够十六个人,王陆芬带着她们,终于把她的华韵刺绣合作社成立起来了。

十六个绣娘,个个上有老下有小,都需要她们照顾,没办法集中在一起,王陆芬就把活分派下去,让她们在家里做,她抽空去看一看。有的绣娘技术差,有的绣娘不认真,王陆芬性子急,抱怨她们几句,有的绣娘就撂下绷子,不愿再做,王陆芬赶紧向人家道歉。

开始王陆芬没经验,把过去的一些传统刺绣作为样品,让绣娘们照着绣。可绣出来,却卖不出去,好不容易联系到一两个客户,人家来看一看,摇摇头走了。

有一天,一位客戶看完绣品,真诚地对王陆芬说:“你这产品不行,太老套了,得重新设计。”

重新设计?王陆芬心里咯噔了一下,传了几辈人的图案,还要重新设计?仔细想想,王陆芬有点开窍了。她找来一些参考资料,开始自己设计。可忙活了一个多月,按照她自己的设计绣出来的产品,还是没人要。这使王陆芬非常沮丧。她已经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了。

干了那么长时间,一分钱收入没有,一些绣娘灰心了,想退出合作社。王陆芬急了,好不容易拉起来的这支队伍,如果散了,那她的创业也算完了。王陆芬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挨家挨户上门去说服她们,鼓励她们。

县领导知道了王陆芬的困难,通过各种渠道鼓励她,帮助她。

县委宣传部一位领导专程来看望王陆芬,对她说:“创业嘛,开头都会很难。你可以先出去看一看,了解一下市场行情,或许会找到出路的。”

县委宣传部领导为王陆芬联系了一些刺绣产业搞得好的地方,让她带着绣娘们出去看看,开阔开阔眼界。

绣娘们出门都很困难,要安顿好家里的老人孩子。王陆芬一个一个上门去,为她们出主意想办法,好不容易安顿好家里,带着绣娘踏上了外出参观学习的路途。

他们到了楚雄、大理、腾冲,参观了人家的绣品陈列馆、传习馆、工作间。这一趟参观学习,让王陆芬大开眼界。各个地方的刺绣,都各有所长,但都在本民族传统刺绣基础上吸收了其他民族的文化元素和现代文化元素,技法多样,图案新颖,配色合理。

参观学习使王陆芬很受启发,回来之后,她开始在县里寻访苗族、壮族、白族、布依族的绣娘,拜她们为师,向她们学习与彝绣不同的技法,把她们吸收到合作社。

有一天,县文产办的同志打电话告诉王陆芬,杭州将要举办一个全国性的优秀刺绣作品展,问王陆芬要不要带绣娘们去看看。

王陆芬心里咯噔了一下,将近一年没有收入,她带回来的三十万已经所剩无几。可想想,这是个难得的好机会,王陆芬还是请文产办的同志们帮她们报了名。

王陆芬来到工作室,墙角码着几个木箱,她把木箱一个一个抬下来,轻轻打开。里面堆放的都是这一年多来绣娘们绣出来的绣品,按照初期的约定,这些绣品王陆芬都给她们付了钱,却一块也没卖出去。

王陆芬把这些绣品中相对好一点的挑出来,与她从杭州带回来的样品一比,简直没法比。王陆芬叹口气,又把这些绣品收回去。

从杭州参观学习回来已经好几天了,王陆芬心里依然激动不已。虽然到杭州学习花了不少钱,可王陆芬觉得太值得了。在杭州展出的作品,设计新颖,漂亮极了,艺术水平比她们的作品高出许多。特别出彩的苏绣、湘绣,继承传统文化的同时,又吸收了现代文化元素,有一些作品朝着纯艺术的方向发展,有一些作品走与日常生活用品相融合的道路。技法、图案、配色,多有创新。

可贵的是,展览现场还有大师的现场表演,那些大师都是国家级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技法精湛。王陆芬在现场盯着他们看,一看就是几个小时。展会上还举办了图案设计的培训班,王陆芬报名参加了学习。

王陆芬把那些箱子又关上,码到墙角。然后打开一个柜子,把她这一年多来收集到的彝族、苗族、壮族、布依族等民族的绣品,以及从杭州带回来的湘绣、苏绣作品摆在工作台上。这些绣品王陆芬都仔细看过多少次了。这时,她又把它们一一地仔细看了一遍,这才坐下来,开始设计自己的作品。

王陆芬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设计出五份图案,她把图案拿去,征求绣娘们的意见,再拿回来修改。

图案终于定稿了,王陆芬准备购买材料,可到农村信用社取钱,账上已经没钱了,王陆芬一下急得头上冒汗。怎么办?王陆芬在农村信用社外面呆呆地站了一阵,心想,还是去找丈夫想想办法,兴许他的水果生意好,攒下点钱来。

第二天一早,王陆芬乘班车来到文山,时间还早,丈夫还没有出门,她把自己遇到的困难告诉丈夫。

“做水果生意的人越来越多,生意不好做,我这里也没多少钱。”丈夫说。他低着头想想,又抬起头来,“你等等,我出去想想办法!”

丈夫拿上车钥匙,开着卖水果的卡车出去了。

王陆芬在家里等着,左等右等,不见丈夫回来。下午两点多钟,她实在等得有些急了,忍不住给丈夫打了个电话,可丈夫没接。她只得耐心地继续在家等着。天气炎热,屋外的阳光火辣辣的。下午五点多钟,丈夫满头大汗提着个绿色袋子回来了。

丈夫把袋子递给王陆芬:“这里凑了五万块钱,你先拿去用吧!不够我再去想办法。”

王陆芬接过袋子,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仔细一想,早上丈夫是开车出去的,这会却是走路回来的。

“你的车呢?”王陆芬急忙问。

“卖了!”丈夫笑呵呵的。他平时就话不多,但却实诚。

王陆芬心里咯噔一下:“那你今后卖水果怎么办?”

“我自己会想办法的!不过就是辛苦一点!”

王陆芬定定地看着丈夫,突然忍不住扑上去,搂住他的脖子,嘤嘤地哭了起来。

十六个绣娘文化程度都不高,要把新设计的图案变成绣品,对她们来说都有一定的难度。王陆芬自己先在织机上摸索,把流程、技法、配色等固定下来,再把她们集中起来进行培训。直到她们逐渐掌握了具体方法,这才放心让她们带回家做。不时地,她会抽时间去绣娘家看看,看她们绣得怎么样。

第一批绣品绣出了,王陆芬把它们挂在墙上,让绣娘们互相评价,提修改意见。

正好是那几天,县文产办的同志打电话告诉王陆芬,云南省政府要在昆明举办一个文创产品展销会,问王陆芬愿不愿意带上她的绣品去参加展销。

“去!”王陆芬毫不犹豫地回答。

王陆芬带上自己的绣品,带着几个绣娘来到昆明,布置好展位,一边展示绣品,一边做现场刺绣表演。来之前,王陆芬多了个心眼,她把传统的那些绣品也带了一些来,一起展销。

参加展销会的,有来自全国各地,以及东南亚、欧美国家的客商。令王陆芬没有想到的是,他们的绣品非常受欢迎,很快签下了几个大单,订单金额达到一百多万元。

原来那些传统绣品销售也不错。云南本身少数民族就多,每逢民族节庆活动,他们都要穿本民族盛装,可很多地方民族刺绣手艺已经失传,少数民族群众要制作传统服装,根本找不到货真价实的绣品。知道王陆芬这里有卖,他们相互转告,三片五片地买。他们把绣品买回去,直接就缝在衣服上,方便又不失民族本色。

从昆明回来,王陆芬她们便忙碌起来,十六个绣娘连天连夜忙着赶订单。消息很快传开,许多想做绣娘的妇女纷纷来找王陆芬,要求参加合作社。

清晨六点多钟王陆芬就起来了,她把陈列室、传习馆、工作室打扫干净。砚山气候炎热,她把所有门窗打开,透透气。

最近,参加合作社的人越来越多,已经猛增到两千八百多人,没有经过培训的绣娘,绣出来的东西不行,所以,她必须对这些新加入的绣娘进行培训。

其实,王陆芬暂时还用不了那么多人,但她来者不拒。这些绣娘都是贫困家庭的妇女,大多都五十岁左右,上边要照顾老人,下边要照顾儿孙,还要做饭洗衣喂鸡喂鸭,都出不了远门,挣不了钱。不过针线活,她们多多少少都做过,学会了可以利用闲暇时候做,既能照顾家庭,也能挣点钱,增加家庭收入,改变家庭经济状况。

传习馆内摆着二十副绣架,上面都有培训学员绣的半成品。王陆芬一个一个仔细地看了看,有的绣品已经比较成熟,针法、配色都比较合理,有的还比较生疏,针法凌乱,配色也不合理。王陆芬的培训每期一周,这一期马上就要结束。较差的学员,下期还得继续培训。

还有一些贫困家庭妇女想加入合作社,可因为各种原因,不能到传习馆来接受培训,为了帮助她们摆脱贫困,王陆芬就安排最初加入合作社的那十六个老社员上门教她们。

白沙坡村一位彝族老人,六十多岁了,患有糖尿病,平时出不了门,但她家庭生活困难,非常需要钱。老人年轻时也做过刺绣,只是放弃多年,手生了,眼花了。她托人给王陆芬捎話,想接点活。王陆芬马上安排人到她家,一点一点帮助老人恢复技艺。

王陆芬越来越忙,培训任务越来越重,还有生产、营销都是她在管,她已经没有时间设计新品。于是,王陆芬把儿子杨拼送到杭州,专门学习设计。儿子杨拼头脑灵活,对民族文化非常感兴趣,王陆芬让他从基础工作做起,准备把他培养出来,协助自己管好合作社。

凌晨五点零十八分,从香港飞往昆明的航班降落在长水国际机场,舱门打开,王陆芬随旅客走出机舱。一股凉风缓缓地吹来。昆明的夜晚比香港凉快多了。王陆芬在舷梯上站了一会儿,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后面的乘客催促了,她才慢慢地走下舷梯。

县委宣传部、文产办、文旅局等党政部门为王陆芬牵线搭桥,王陆芬相继参加了上海、广州、北京、香港、杭州等地的展销会,订单越来越多,生产越来越忙。

此次到香港参加展销会,王陆芬一举签下了六百多万的订单,真是收获满满。香港、澳门市民,还有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都喜欢王陆芬她们的绣品,展销会结束那天,她的展台前围了不少人,展品一会儿就卖完了。

王陆芬怀着喜悦的心情走出机场出口,她要直接转机回文山,不准备离开机场了。离登机还有五个多小时,她来到机场候机大厅,准备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王陆芬是个聪明人,通过一段时间市场调查,她们根据市场需求,先后设计了二十六类一百二十六个新品种。传统的背带、民族包、绣花鞋、虎头帽、虎头鞋,经过她们改良,投放市场后,颇受欢迎,供不应求。她们设计的壁挂、家居饰品、汽车挂件、布偶等,款式新颖,民族特色鲜明,已进入部分高端商场销售。她们在每件绣品上都印上“白沙坡刺绣”字样。为迎合不同顾客的穿戴和审美需求,她们将白沙坡彝族传统的平绣、打籽绣、数山绣等刺绣技法与壮族的盘金绣、苗族的十字绣等手法相融合,并在刺绣产品中融入现代新潮元素,让彝绣图案出现在高档丝巾、披肩、睡袍、领带、太阳鞋上。她们还把绣品的穿着、佩戴的舒适性、实用性与收藏纪念的工艺观赏性有机结合,先后生产了豪华的壮锦系列刺绣品、壮族包花刺绣品、彝族扣花刺绣品、苗族挑花刺绣品、汉族泡花刺绣品,这些绣品用线工整厚重,针脚平齐细密,丝缕分明,毛片轻盈,幅面宽阔,十分大气。内容涉及花鸟、山水、油画、字画、人物等。这些作品富有浓郁的民族特色和地域特色,文化内涵丰富,技艺精湛,充分体现了传统彝、壮、苗布依等民族的风格,是绣娘们纯手工的民族文化精品,深受消费者青睐。

她们的彝绣小白鞋、领带几年前开始销往欧洲,至今订单不断,每年销量上万。这种装饰典雅的小白鞋、领带在欧洲独一无二,销售价格与她们的发货价相比,翻了六倍。

合作社社员已经增加到三千多人,王陆芬都对她们进行过两次以上的培训。另外,她还对骨干队伍的绣娘进行了系统化、专业化培训,增强她们的设计理念和技艺水平,提高绣品的质量和美感。

2017年,王陆芬被评为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第二年,合作社引进电商销售模式,开始在视频中介绍优秀的绣娘,开展顾客与“绣娘”互相交流,一对一“私人定制”的销售业务。

候机大厅人渐渐多了起来,一阵嘈杂声把王陆芬吵醒,她睁开眼睛,看看时间,已经九点多钟。她站起来,拉着自己的行李箱走出候机大厅,朝着机场的免税商场走去。她们的小白鞋,虎头帽、虎头鞋、绣花丝巾、绣花领带在这里都有销售,她准备去看看销售情况。

王陆芬走进免税商场,来到摆放她们商品的柜台前,跟营业员交流了几句,问了问产品的销售情况。营业员知道了她就是白沙坡刺绣合作社的负责人,马上把商场经理叫来。经理高兴地告诉王陆芬,产品销售都很好,其中虎头帽、虎头鞋的销售特别好,而且外国朋友买的居多,他们都把虎头帽、虎头鞋当成艺术品,买回去陈列。现在虎头帽、虎头鞋已经断货了。

王陆芬马上给杨拼打电话,让他今天之内,赶紧给商场发货。

夕阳染红天边,传习馆内的光线有些昏暗。王陆芬和杨拼收拾了一下,关好门,准备回家。

春节快到了,家家都忙着办年货。王陆芬和儿子天天都在忙,也没做什么准备。丈夫在文山做生意,春节是一年中水果生意最好的时候,他肯定是不能回来了。王陆芬和杨拼商量好,到文山陪丈夫过春节,年货到了文山再买。

回到家,刚打开房门,村里的彝族妇女李孝敏来了。她一只手提两只鸡,另一只手拎着篮鸡蛋,远远的就喊道:“王陆芬!王陆芬!”李孝敏来到面前,对王陆芬说:“听说你们要到文山过春节?我来领点活,春节闲着,抓紧时间做做!”

“好的!”王陆芬没一点犹豫,她对杨拼说,“你先做饭,我带她去拿东西。”说着就回头准备走。

李孝敏却拉住她:“我给你带了点过年的东西,你可不要嫌弃,鸡是自家养的,蛋也是自家鸡下的。”她把鸡和蛋一起递给王陆芬。

王陆芬慌了,急忙推脱道:“你留着自己吃吧,我们过年的东西,等到了文山现买。”

李孝敏却恳切地说:“陆芬,你不要跟我客气,你那么帮我,我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这就是一点心意,你就收下吧!”

王陆芬想想,接过李孝敏的东西递给杨拼,带着李孝敏拿绣线绣布去了。老人不易,她准备把鸡和蛋的钱算在兑现款里。

过去,李孝敏家经济状况一直不好,因为丈夫懒,田地都撂了荒,家里穷得经常揭不开锅,成了村里的建档立卡贫困户。李孝敏吃苦耐劳,一个人撑着这个家,早早地就白了发。2015年,王陆芬找到李孝敏家,动员她参加培训班。因为经常要到县城打零工,李孝敏开始并不愿意。经不起王陆芬苦口婆心地劝,李孝敏勉强参加了培训班。王陆芬让她从最简单的针法入手,手把手教她。渐渐的,李孝敏的绣技不断提升,成了合作社的刺绣骨干。李孝敏一边打零工,一边利用空闲时间搞刺绣,每年,她光从刺绣上挣的钱就有两万多元。2018年,王孝敏用自己挣的钱合着政府的补助,盖起一栋三层小楼,一家人摆脱了贫困。

李采娜一家也是村里的建档立卡贫困户,王陆芬找上门去,想要吸纳她为绣娘,李采娜冲着王陆芬直摇手,她担心自己粗手笨脚的,做不好。王陆芬没有放弃,她把李采娜带到传习馆,先看别人怎么做,然后让她上架,一点一点学,手把手教她。培训结束之后,王陆芬让李采娜领了针线绣布回去做,一个月后,李采娜拿着绣品来了,王陆芬接过来一看,图案松的松,紧的紧,针脚歪歪斜斜,配色也不对。王陆芬笑了笑,没说什么,马上按合作社规定的成品价把钱结算给李采娜。李采娜知道自己绣得实在过不了关,磨蹭半天,拿了十元钱,转身就跑了。那天吃过晚饭,王陆芬又给李采娜把丝线绣布送到家里去。第二个月,李采娜交来的绣品,完全达到了成品要求。李采娜也成了合作社的骨干绣娘,她利用闲暇时间做刺绣,每年能挣三万多元,2018年,她家也推倒旧泥屋,盖起了宽敞明亮的新房。

年三十頭一天,王陆芬和杨拼收拾好东西,准备到文山陪丈夫过年去了,她在传习馆的门上贴了通知,在微信群里也发了消息,让送绣品的和领材料的绣娘过了小年再来。

两人还没来得及出门,村里的赵李凤老人拿着一幅绣好的绣品来了。赵李凤老人已经八十二岁,她小时候就学过刺绣,虽然年纪大了,但手还灵活,眼睛还明亮,她绣出来的绣品都不错。

王陆芬带着老人来到工作室,马上给老人兑现了钱款。老人笑哈哈的,对王陆芬说:“要过年了,你也要花钱的,反正我一时也不用钱,要不钱我过完年再拿。”老人把钱塞给王陆芬。

赵李凤家几年前也是村里的建档立卡贫困户,家里只有十几平方米的土房,成为合作社的绣娘后,凭借一手好手艺,挣了十多万,盖起了新房,过上了幸福日子。

王陆芬赶紧又把钱塞进赵李凤老人的口袋:“拿着吧!你老人家那么大年纪了,我怎么好意思扣你的钱!再说,过年了,一家老老小小在一起,用钱的地方多,你就安安心心地拿去吧!”

赵李凤老人又领了一些材料,这才走了。接着,村里的、外村的几个妇女又来了,她们都是来领材料的,准备春节大干一场。还没把他们打发走,又有电话不断打进来,告诉王陆芬,让她等一等,她们正在赶过来的路上。这些人都是外县的,有麻栗坡的、广南的、丘北的、富宁的、马关的,他们都是准备来领材料的。

王陆芬仔细一想,农村妇女勤劳,春节闲下来,都希望凭手艺挣点钱。估计过春节这几天,天天都会有人来。

于是她给丈夫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春节这几天,合作社太忙。我就不到文山陪你过春节了,让杨拼来陪你。”

丈夫没吭声,原本说好要去陪他的,临时又改主意,丈夫有点不高兴了。

“对不起了,今年春节,我们一家就两地分开过吧。”王陆芬又补充了一句。

丈夫沉默了一会,小声说了一句:“那好吧!”他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经营方式多样化,产量逐年提高,2019年,合作社收入达到了四百八十万元,绣娘们的收入也日益上涨。然而三年疫情期间,产品销售受到了极大影响,绣娘们出不了门,绣品不断增加,为了能兑现绣娘们的收入,王陆芬几次到银行贷款。那段时间,有的绣娘来交绣品,知道王陆芬很难,对她说:“你先记着,等合作社情况好点再说,我们也不急着用钱。”可王陆芬不想失信,还是坚持收完即付。

2023年五一劳动节,平时静谧的白沙坡村突然一下热闹起来,近千名穿着各民族盛装的妇女,来到白沙坡村,像一簇簇花朵一般聚集在王陆芬的陈列室外面。合作社利用五一劳动节,在这里举办一场彝族刺绣非物质文化遗产劳动技能竞赛。报名参赛的有来自周边七八个县的壮族、苗族、彝族、布依族的少数民族绣娘。陈列室内,原来的作品都被收下来,挂上了新的作品。活动还没开始,参观的人出出进进,把陈列室挤得满满的。

原本,非物质文化遗产劳动竞赛,合作社每年都要举办一次,让绣娘在弘扬传统文化、传承民族技艺的同时,提升技能水平,擦亮“民族刺绣”文化名片。疫情三年,竞赛被迫中断。

活动马上就要开始,王陆芬带着十六位骨干忙来忙去。作品太多,里面挂不下,有的就挂在外面。

王陆芬邀请了云南大学客座教授廖犁根、文山州刺绣协会会长杜坚担任评委。还邀请了州上县上各相关部门领导出席。

比赛除了对参赛选手提前制作好的手工刺绣作品进行展评外,还提供统一图案,由参赛选手自由发挥,运用自己民族的或自己喜欢的技法针法、选色配色风格,现场完成手工刺绣。

心灵手巧的绣娘们争分夺秒、飞针走线,在四小时的比赛中都完成了自己的参赛作品。评委们根据针法、构图、配色、创新四项标准,对作品进行现场打分,综合评判,最终分组别共评选出一等奖2名,二等奖4名,三等奖8名。

夕阳把天边染成一片通明透亮的火海,颁奖仪式在传习馆外面的场地上进行,场地上早就挤满了盛装的各少数民族妇女,她们基本上都是华韵刺绣合作社的社员。王陆芬在潮水般热烈的掌声中为获奖者颁了奖,然后站在临时搭起的台子上,动情地对大家说:“困扰我们三年的疫情终于结束了,现在的营商环境越来越好,经过大家团结一致努力拼搏,我们的华韵刺绣合作社生意也越来越好。希望大家继续努力,用我们勤劳的双手,绣出我们今后更加幸福美满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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