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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字化转型会抑制企业投资的“随波逐流”吗

2023-08-08肖梦瑶,韦琳

现代经济探讨 2023年8期
关键词:管理层转型数字化

内容提要:基于2011-2020年A股上市公司,实证研究了数字化转型对企业投资趋同行为的影响。研究发现,数字化转型能够显著抑制企业投资趋同行为,作用机制在于数字化转型缓解信息不对称和削弱管理层权力,从而抑制企业投资“随波逐流”;并且抑制作用在行业层面和企业层面具有差异性,企业所处行业竞争度越高、行业景气度越低,数字化转型对投资趋同行为的抑制作用越明显,大规模企业和处于成长期、成熟期的企业,数字化转型对投资趋同行为的抑制作用更强。

一、 引 言

随着人工智能、云计算、大数据等技术的不断涌现,数字科技与实体经济的融合已经成为高质量发展阶段最重要的趋势。数字化转型既是数字科技与生产发展的深度融合,也是企业从传统生产体系向数字化体系转变的标志。在实践导向和政策驱动下,数字化转型成为微观主体高质量发展的必由之路。

投资是企业存续和扩张的基础,也是获得竞争优势的关键所在。如果单个企业的投资与同行业其他企业投资决策类似,那么企业的投资具有趋同现象。现实生活中企业的投资趋同行为屡见不鲜,单个企业均处在一定的关系网中,企业之间跟风、模仿的现象很普遍,企业投资往往“随波逐流”。从整个行业来看,这种投资行为会加快行业老化,短期内形成资产泡沫,长期会使得产能过剩。为此,探究如何抑制企业投资趋同行为,从而改善企业投资效率,减少资源浪费,就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目前关于数字化转型的文献主要集中在公司业绩、公司治理以及技术创新等方面,该领域的研究为本文探究数字化转型影响企业投资提供了支持。一方面,随着数字技术的快速发展,企业可以利用数字技术处理内外部的海量信息(吴非等,2021),减少对同行企业投资信息的依赖。另一方面,企业数字化转型为股东和董事会监督管理层提供了条件,数字技术会对资金的动向、金额、频率留下痕迹,使财务信息更加透明。股东和董事会可以凭借更多的信息洞察和甄别管理层行为,抑制有损于企业价值的投资决策。然而,在数字化转型的初期,企业组织结构和商业模式往往会有巨大变革,易引发管理层的机会主义行为。而管理层出于保持原有薪酬和声誉的目的,会加剧企业投资的趋同行为。那么,数字化转型能否减少企业投资趋同行为的发生,抑制企业投资的“随波逐流”?如果产生了影响其作用机制是什么?

鉴于此,本文选取2011-2020年A股上市公司数据,实证检验数字化转型对企业投资趋同行为的作用效果。本文可能的边际贡献为:第一,目前少数学者探讨企业投资趋同行为,本文从数字化转型这一新兴视角切入,研究其对企业投资趋同行为的影响,为企业投资研究领域开辟了新的视角,也为优化企业投资决策并进一步提升资本配置效率提供了经验证据。第二,现有文献探讨了数字化转型对公司业绩、公司治理以及技术创新等方面的影响,本文从理论和实证两个层面论证了数字化转型-信息不对称-投资趋同行为和数字化转型-管理层权力-投资趋同行为这两条逻辑完整的链条,丰富了数字化研究。第三,本文具体探讨了数字化转型抑制投资趋同行为的边界条件,检验了行业特征和企业微观特征等不同横截面特征下,数字化转型与投资方式之间的重要调节作用,为企业战略选择提供了经验证据。

二、 文献综述

1. 数字化转型的文献综述

从宏观层面,基于熊彼特的创新理论,数字技术的应用会为传统产业注入“新能量”,能够实现实体经济与虚拟经济的有机融合,有效降低成本,提高区域经济创新效率(赵振,2015)。并且,数字技术的不断涌现将使城乡界限日益模糊,促进劳动力在分工结构内和跨结构间的优化配置(张来武,2018)。此外,基于大数据平台,传统的零售业正逐渐转向电商模式,进而发展到线上线下结合的模式(刘向东等,2019),数字技术也使得危机识别、预警、检测和处理更迅速、更有关联性。

从微观层面,一方面,数字化转型提高了企业信息的处理和获取能力,使得企业能够处理海量、非标准化、非结构化信息,增强了对市场供需关系的预测,同时提高了上下游企业信息沟通的意愿和效率,提升了企业生产经营质效(易露霞等,2021)。并且,数字技术的应用为投资者和上市公司的沟通提供了平台,帮助投资者掌握比以往更加充分的信息,降低了双方的信息不对称,提高了股票的流动性(吴非等,2021),从而提高了资本市场信息效率(雷光勇等,2022)。另一方面,数字化转型打破了传统交易的时间和空间限制,降低了交易成本,提高了制造业生产效率,提高了企业绩效(易露霞等,2021)。

2. 企业投资趋同行为的文献综述

投资决策是企业基于自身的财务状况,根据掌握的信息挑选最优项目的行为,但是在实际情况中企业经常存在投资趋同的现象。如在2000-2003年大量公司涌入“互联网热”和“生物工程热”的浪潮,以吸引外部投资者。2004-2006年众多企业和同行业盲目投资,导致钢铁、水泥等相关产业投资过热,致使大量资本沉没在产能过剩的领域。现有文献探讨了企业投资趋同行为的存在性以及造成这种现象的因素。方军雄(2012)证实了中国企业的这一投资趋同行为,而这种现象会加速整个行业的“衰老”,长期来看会导致产能过剩,资源浪费。Knyazeva等(2008)得出企业在作出投资决策时,会跟风、效仿,证实了投资趋同行为的存在。

从宏观影响因素来看,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使得企业无法预知未来政策走向,市场噪音较多,企业往往会根据同行其他企业的投资决策推断未来市场机会,加剧了投资的“随波逐流”(胡刘芬,2022)。此外,当企业所处的行业竞争较为激烈时,企业往往会更加关注同行业竞争对手的投资行为,表现出更大程度的模仿性投资(Lieberman和Asaba,2006)。除此之外,政府干预、产业政策、经济周期波动均对企业投资趋同行为具有重要影响。

从微观影响因素来看,信息不对称是投资趋同行为这一现象产生的重要因素(黄琼宇等,2021)。当高管网络中心度较高时,信息获取的渠道更加丰富,能够减少对同行其他企业决策的依赖(王磊等,2022),降低信息搜寻成本和投资的非预期风险,对企业投资形成强有力的信息资源支撑(Cai和Sevilir,2012)。方军雄(2012)基于公司治理视角,研究发现随着控股股东对企业监管强度的增加,管理者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质疑,往往会更加倾向于同行趋同的投资策略。

综上,现有文献为本文奠定了基础,但是也还有一定的缺陷:第一,关于数字化转型的经济后果,现有文献探讨了其对企业财务行为的单独影响,并未考虑企业之间的相互影响;第二,仅有小部分学者对企业投资趋同行为进行了探究;第三,鲜有文献研究数字化转型对企业投资趋同行为的影响。本文突破企业财务决策相互独立的假设,探讨数字化转型对企业投资趋同行为的影响及其作用路径,以及不同条件下影响的差异性。

三、 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投资决策需要大量的项目信息,根据来源不同可分为私有信息和公开信息,其中私有信息是管理层付出巨大成本和努力获取的,公开信息来源于同行企业投资所传递的信号。趋同行为意味着企业不获取私有信息,而是凭借同行业内其他企业的投资行为进行决策。数字化转型是数字科技与生产发展的深度融合,一方面,数字化转型可以缓解上市公司信息不对称,降低管理层权力,从而抑制企业投资趋同;另一方面,企业数字化转型仍处于起步阶段,制度的不完善容易引起管理层的机会主义行为,加剧企业投资趋同。因此,在对数字化转型与投资趋同行为的关系进行分析时,从正面影响和负面影响两方面提出假设。

一方面,数字化转型提高了信息的获取能力,从而抑制企业投资趋同行为。投资的本质是以当前的资金投入换取未来的不确定收入,这也意味着投资是一项不确定性非常强的经济活动。因此,在确定投资项目之前获取足够多的信息格外重要。现实中,管理层获取的信息包括私有信息和公开信息。私有信息包括投资项目的收益、费用、投资总额等,是管理层付出巨大成本和努力获取的。公开信息来源于同行其他企业投资所传递的信号,获取的成本较小。根据经济人假设,企业在作出决策之前,需要对成本与收益进行权衡。这样,在权衡成本收益之后,因为模仿其他公司的投资决策行为不需要支付额外成本费用,所以其成为了一项便利的选择。随着大数据、人工智能、云计算、区块链等多种前沿技术的不断更新,企业获取项目信息的能力增强。首先,数字化转型深化了对非标准、非结构数据的处理,企业可以从多个维度透视投资方和关联方,降低企业获取信息和判断信息等间接成本,由此,企业可以根据获取的信息进行准确预测和科学决策,从而规避投资风险。其次,数字化发展增加了企业的信息沟通方式,打破了空间和地理的限制,实现了数据和资源的共享,降低了信息不对称的风险,使得企业能够快速准确地搜寻投资对象,避免与其他企业投资趋同。最后,数字化技术应用使得企业能获得更为有效的前沿信息,更好地把握投资发展方向,避免“随波逐流”。另一方面,数字化转型可以削弱管理层权力,从而抑制企业投资趋同行为。管理层掌握的权力越大,对投资项目的决定权越大,因而他们往往会以自身利益最大化为出发点进行投资决策。Scharfstein和Stein(1990)认为管理层会主动采取模仿他人的策略。当投资失败时,管理层更容易将其归因于宏观环境和政策的影响,这也更容易受到董事会的认可,便于管理层推卸责任。管理层的薪酬往往与业绩挂钩,在业绩考核的压力下,管理层的业绩不仅依赖于自身的努力,还依赖于同行的表现。只要业绩超过同行就代表着有良好的业绩,相反在业绩不乐观的时候,只要不低于同行,也代表业绩良好。而且管理层为了维护自己的声誉,不惜采取“有损长期价值、有利短期利润”的机会主义行为(Narayanan,1985)。而数字化转型会削弱管理层权力,减少机会主义行为,从而抑制企业投资趋同行为:第一,数字化转型会改变企业内部的组织结构,组织结构将向扁平化发展,管理层权限趋于下放,弱化了其自由裁量权,其决策更多依赖于客观数据而非主观判断,从而缓解了企业投资趋同行为。第二,数字技术应用为股东和董事会监督管理层提供了平台,数字化技术逐渐嵌入到了企业的日常经营中,程序算法会自动完整地留下各项交易的痕迹,包括资金的动向、金额、频率等,股东和董事会凭借这些信息识别管理层的机会主义行为,规避企业“随波逐流”。

虽然数字技术获得了一定发展,但是与传统企业的融合仍处于初级阶段。数字化转型给企业带来良好业绩的同时,也会改变企业的价值创造方式和商业模式,这要求企业的内部制度不断完善,以适应发展的新需求,而这往往需要很多的时间去摸索,企业制度的不完善容易引起大股东和管理层的机会主义行为(Bushman等,2004)。戚聿东和蔡呈伟(2020)认为数字化技术架构先进性存在一定的匹配滞后,凭借数字技术带来的收益可能会被衍生的管理成本所覆盖,特别是数字化转型具有长期性与不确定性,其隐性成本较高。此外,数字化转型使得企业的经营范围扩大且错综复杂。Demsetz和Lehn(1985)认为企业业务的复杂性会加剧代理冲突。因此,数字化转型使得企业的组织结构和商业模式发生了改变,与之相对应的治理模式和风险管控等企业制度仍需进一步完善,这种经营模式的不确定性使得企业倾向于模仿同行业其他企业的投资策略,因为这样至少可以获得市场的平均收益水平,并且这种随大流的方式更容易被外界理解和认可。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设:

Ha:数字化转型会抑制企业投资趋同行为。

Hb:数字化转型会加剧企业投资趋同行为。

四、 研究设计

1. 样本选取与数据来源

本文选取2011-2020年A股上市公司数据,探究数字化转型对企业投资趋同行为的影响。剔除金融保险类公司样本;剔除被ST或*ST的公司样本;剔除缺失值样本,最终获得18634条观测值。企业投资及其他财务数据取自CSMAR,连续变量进行了1%分位数和99%分位数Winsorize处理。

2. 变量定义

(1) 企业投资趋同行为。投资趋同行为反映了企业投资相对于同行其他企业类似决策的敏感性。借鉴方军雄(2012)的做法,使用企业投资相对于行业平均投资的敏感程度衡量投资趋同,敏感程度越大代表投资趋同行为越明显。其中,企业新增资本性投资变量(Inv),使用购买固定资产、无形资产及其他长期资产支付的现金与处置固定资产、无形资产及其他长期资产收回的现金之差与期初总资产的比值衡量;行业投资(Peer),采用同行业所有企业新增资本性投资的中位数衡量。

(2) 数字化转型(DCG)。借鉴吴非等(2021)的方法,将上市公司年报中相应关键词词频作为企业数字化的代理指标,将其加1并对数化处理,从而得到数字化转型的整体指标。首先提取上市公司年报的文本内容,其次归纳整理出数字化的特征词,最后根据特征词进行搜索、匹配和计数并形成总词频,从而构建数字化转型的指标体系。

其他变量的具体定义见表1。

表1 变量定义

3. 模型设立

本文构建模型(1)来验证数字化转型对投资趋同行为的影响。

Inv=α0+α1Peer+α2DCG×Peer+α3DCG+α4Controls+∑Year+u+ε

(1)

其中,若交乘项DCG×Peer的回归系数为负,说明数字化转型削弱了投资趋同行为,假设Ha得到验证;若交乘项DCG×Peer的回归系数为正,说明数字化转型加剧了投资趋同行为,假设Hb得到验证。

五、 实证结果分析

1. 描述性统计

从表2可以看出,Inv的平均数为0.0475,中位数为0.0342,标准差为0.0464,说明上市公司间的投资水平波动较大;Peer的平均数为0.0491,中位数为0.0316,标准差为0.0521,说明行业间的投资是有差异的;DCG的平均数为2.8294,中位数为2.7726,标准差为1.2457,最小值为0,最大值为6.9088,意味着大部分企业具有转型意识,且积极采取行动尝试数字化转型,但是企业间的数字化转型程度有明显区别。其他变量的结果与现有研究无明显差异。

表2 主要变量描述性统计

2. 实证结果分析

表3为模型(1)的实证结果,列(1)列(2)检验的是企业投资对行业整体投资水平的敏感度,结果显示行业投资Peer的系数为0.0685和0.0808,无论是否加入控制变量,均具有较高的显著性,表明企业投资对行业投资敏感。这意味着,如果行业同伴资本支出增加,本企业资本支出也将增加,投资趋同行为存在,这与胡刘芬(2022)的结论一致。列(3)列(4)是加入DCG及交乘项DCG×Peer的结果。DCG×Peer的系数分别为-0.0298和-0.0318,且具有较高的显著性,表明数字化转型可以抑制企业投资趋同行为。也就是说,如果企业数字化转型程度增加,将使企业投资对行业投资的敏感度降低,即数字化转型抑制了企业投资对行业投资的敏感度,投资趋同的程度降低,验证了假设Ha。

表3 数字化转型与企业投资趋同行为检验结果

3. 稳健性检验

(1) 重新衡量数字化转型变量。采用祁怀锦等(2020)的做法,以公司年报附注中无形资产明细项与数字化相关部分占无形资产总额的比例作为数字化转型的代理变量(DX),再次对模型(1)进行检验,结果见表4列(1),可以看出DX×Peer的回归系数为-0.0234,在1%的统计水平上显著,结论保持不变。

表4 更换变量的稳健性检验结果

(2) 重新计算企业投资。借鉴程新生等(2012)的做法,以购买固定资产、无形资产及其他长期资产支付的现金除以总资产,重新计算企业投资(Inv1)、行业投资(Peer1),以上述新衡量方法计算出的同行业所有企业投资的中位数衡量,结果见表4列(2),DCG×Peer1的系数为-0.1494且显著,研究结论不变。

(3) 工具变量法。参照黄群慧等(2019)的做法,采用各城市在1984年每百万人邮局数量作为工具变量进行内生性检验。一方面,从互联网历史发展进程看,互联网是从电话线拨号接入开始的,在固定电话普及之前,信息沟通方式主要是通过邮局,所以邮局分布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固定电话分布,进而影响了互联网接入,为当今数字化发展奠定了基石,满足了相关性条件。另一方面,各城市1984年每百万人邮电数据难以影响企业当前投资行为,因此满足了外生性要求。另外,考虑到工具变量原始数据为截面数据,不能直接用于面板数据分析,借鉴肖土盛等(2022)的做法,使用滞后1期的全国互联网上网人数分别与各城市1984年每百万人邮电数量的交乘项作为当期数字化转型的工具变量(IV)。检验结果显示,F统计量分别为19.2887,且p值为0.0000,拒绝了存在弱工具变量的原假设。估计结果见表5,第一阶段显示,工具变量IV的系数显著为正,具有较高的显著性,说明选取的工具变量与数字化转型有密切联系;第二阶段显示,DCG×Peer的系数显著为负,意味着运用工具变量检验后结论仍然成立。

表5 工具变量法稳健性检验结果

(4) 外生冲击检验。为了更加稳健地评估数字化转型是否抑制了企业投资趋同行为,采用“宽带中国”试点的网络基础设施作为外生政策冲击(Treat×Post),进行DID检验。一方面,企业数字化转型离不开网络基础设施建设;另一方面,“宽带中国”试点政策为准自然实验提供了条件。工业和信息化部于2014年、2015年和2016年选出120个城市列入“宽带中国”示范点。“宽带中国”标的城市Treat取值为1,否则为0;“宽带中国”试点开启当年及以后Post取值为1,否则为0。多期DID检验结果见表6。无论是否加入控制变量,Treat×Post×Peer的系数均为负且显著,意味着上市公司所在城市被选为示范城市当年及以后,企业投资趋同行为得到了抑制,即数字化转型抑制了企业投资的“随波逐流”。

表6 外生冲击稳健性检验结果

此外,借鉴陈运森和黄健峤(2019)的做法进行平行趋势检验。设置虚拟变量Treat2014、Treat2015和Treat2016,分别代表2014年、2015年和2016年列为“宽带中国”试点城市,设置年份虚拟变量year2011、year2012、year2013、year2014、year2015、year2016、year2017、year2018、year2019和year2020,将上述虚拟变量进行交乘。结果表明,在推行“宽带中国”试点之前,处理组和控制组企业投资行为并不存在显著差异,在推行“宽带中国”试点之后,处理组相对于控制组更能抑制企业投资趋同行为。(1)限于篇幅,回归结果不再列示,备索。

六、 影响机制检验

1. 缓解信息不对称

信息不对称一方面表现为市场信息缺失,企业从市场上获取有效信息付出的成本较高,此时,同行企业传递的投资信号成为推测市场机会的捷径;另一方面表现为市场信息错综复杂,企业需要花费大量成本去筛选有效信息,并且也会随之产生决策纠错成本。因此,企业会跟随其他企业投资策略。数字技术应用减少了企业获取信息的时间和成本,但是由于企业规模以及所处行业存在差异,导致获取的信息数量和质量也参差不齐。因此,如果证明数字化转型为信息不对称严重的企业“雪中送炭”,则可证明数字化转型提高了企业获取信息的能力,进而抑制企业投资趋同行为。

为了检验数字化转型影响企业投资趋同行为的信息不对称机制,采用非流动比率指标和股价同步性指标衡量企业的信息不对称。非流动比率越高,信息不对称越严重,因此,将非流动比率大于中位数的样本划为信息不对称严重组,否则划为信息不对称不严重组。股价同步性越高,意味着股价与市场价格“同涨同跌”,股价中涵盖的公司特质信息较少,信息不对称程度较高。因此,将股价同步性大于中位数的样本划为信息不对称严重组,否则划为信息不对称不严重组。表7显示在信息不对称严重组(非流动比率高组和股价同步性高组),交乘项DCG×Peer显著为负,而在信息不对称不严重组(非流动比率低组和股价同步性低组)不显著。这说明信息不对称越严重的公司,数字化转型抑制企业投资趋同行为的作用越明显。

表7 信息不对称机制检验结果

2. 削弱管理层权力

当企业面临投资时,管理层为了自身的声誉和业绩,会模仿同行业其他企业的投资行为,业绩只要不低于同行业就代表业绩良好。数字化转型不仅使得企业的信息更加透明,而且会改变企业内部的组织结构,管理层权限趋于下放。因此,如果证明数字化转型为管理层权力高的企业“雪中送炭”,则可证明数字化转型削弱了管理层权力,减少投资趋同行为,从而抑制企业投资的“随波逐流”。

为了检验数字化转型是通过降低管理层权力影响投资趋同行为,按总经理和董事长是否两职合一和CEO任期是否超过4年进行分组检验。CEO任期越长,对企业越了解,掌控力越强。回归结果见表8。交乘项DCG×Peer在两职合一和CEO任期较长的组中为负且具有较高显著性,而在非两职合一和CEO任期较短的组中不显著。这说明管理层权力越大的公司,董事会和股东对管理层的监督和制衡越弱,数字化转型降低投资趋同行为的作用越明显。

表8 管理层权力机制检验结果

七、 进一步研究

1. 行业特征的调节检验

(1) 行业竞争度。与垄断行业相比,竞争激烈的行业中多数是小规模企业,获取同样的信息需要支付更高的成本,在无法预测投资项目未来收益的情况下,信息搜集的收益难以弥补各项成本,投资趋同行为更普遍。此外,处于竞争行业的企业其产品具有较高的替代性,竞争对手加大营销力度就会使本企业丧失原有的市场份额,因而在决策中容易产生机会主义行为,选择与行业内其他企业投资趋同可以获得市场平均收益。据此,预期行业竞争越激烈,数字化转型对投资趋同行为的抑制作用越明显。借鉴王昀和孙晓华(2018)的做法,采用行业勒纳指数测量行业竞争度,它通过价格与边际成本的偏离程度反映市场中垄断力量的强弱。将行业勒纳指数大于中位数的样本划为行业竞争激烈组,否则划为行业竞争不激烈组,结果见表9列(1)列(2),DCG×Peer的系数在行业竞争激烈组中显著为负,意味着行业竞争度越高,数字化转型对投资趋同的抑制作用越明显。

(2) 行业景气度。行业景气度反映了企业发展现状以及未来前景。行业景气度低意味着整个行业处于下行状态,市场环境复杂,管理层难以预测未来发展趋势,具体表现为企业产品供给过多,而市场需求不足,企业销售收入减少,单位生产成本增加。企业一旦经营失败,管理层的职业声誉和薪酬会受到影响,管理层从众投资的意愿更加强烈,这样一方面可以避免企业绩效偏离市场平均水平,另一方面即使投资失败也可归因于市场因素。据此,推断行业景气度越低,数字化转型对企业投资趋同的抑制作用越大。借鉴胡刘芬(2022)的做法,采用行业盈利能力即行业年度ROE中位数度量行业景气度,值越小代表行业越不景气。将行业景气度大于中位数的样本划为行业景气组,否则划为行业不景气组,结果见表9列(3)列(4),DCG×Peer的系数在行业不景气组中系数显著为负,说明行业景气度越低,数字化转型对企业投资趋同行为的抑制作用越明显。

2. 企业微观特征的调节检验

(1) 企业生命周期。借鉴肖忠意和林琳(2019)的做法,将企业生命周期划分为成长期、成熟期和衰退期。企业生命周期分组的结果见表10列(1)至列(3),DCG×Peer的系数在成长期组中为-0.0216,在10%的统计水平上显著;在成熟期组中为-0.0397,在1%的统计水平上显著;在衰退期组中不显著。可见,当企业处于成长期和成熟期,数字化转型对投资趋同的抑制效果显著,且在成熟期的抑制作用更强。这是因为处于成熟期的企业,经营状况良好,盈余较为充足,外部融资条件较为优越,对市场和技术具有更强的创新探索意愿;处于成长期的企业,会在起步阶段顺应数字化潮流,以争取更多的市场份额和提高竞争力,但是由于盈利结构尚不稳定,净现金流流入较少,资金分配往往具有“功利性”,只是将部分资金投入到数字化进程中,更倾向于“短平快”的稳健收益类投资项目,以维持这一阶段的正常运转;处于衰退期的企业,财务绩效开始下滑,仅能维持经营,不会将资金投放到风险高和周期长的数字化项目上。

表10 企业微观特征的调节效应

(2) 企业规模。根据总资产自然对数的中位数将企业划分为大型企业和小型企业,结果见表10列(4)列(5)。DCG×Peer的系数在大型企业组中显著为负,而在小型企业组中不显著,意味着数字化转型抑制了大型企业的投资趋同行为。这说明,数字化转型具有规模效应,企业规模越大,越能够发挥数字化转型的抑制作用。

八、 结论与建议

随着数字经济发展,“实体+数字化”模式已经成为企业高质量发展的趋势。本文从数字化转型视角出发,探讨其对企业投资趋同行为的影响,研究发现:数字化转型能够显著抑制企业投资趋同行为,这种抑制作用的机制在于数字化转型缓解信息不对称和削弱管理层权力,从而抑制企业投资“随波逐流”;并且抑制作用存在差异性,企业所处行业竞争度越高、行业景气度越低,数字化转型对投资趋同行为的抑制作用越明显,大规模企业和处于成长期、成熟期的企业,数字化转型对投资趋同行为的抑制作用更强。

结合研究结论,本文提出如下建议。第一,对企业自身而言,一方面顺应数字化发展趋势,持续释放数字技术转型升级潜力,运用数字技术将企业生产、销售、财务等信息进行整合,降低内外部信息不对称,实现投资决策的精准化和合理化;另一方面,优化管理层权力配置,避免权力过度集中。第二,对于政府而言,推进以5G为代表的数字基础设施建设,促进企业与互联网平台对接;加大对企业数字化和智能化的扶持力度,为企业数字化转型注入动能;强化外部信息监管,加大对企业数据资产的保护力度,为数字化转型的良性发展保驾护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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