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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字教科书的演变及其反思

2023-08-07郭振鹏

教学与管理(理论版) 2023年8期
关键词:知识型后现代教科书

摘      要知识型是一个时期内知识分子对于知识的总体认知,是关于知识的问题、范畴、性质、结构、方法、制度及信念的共同“范式”。教科书知识型是知识型的具体化。数字教科书形态的演变经历了以下三个阶段:数码化文本到电子教科书再到“平台、内容终端”深度融合的数字化学习环境。在演变过程中,形成了“技术—特点—价值诉求”的对应关系。因此,数字教科书的演变本质上是不断满足教科书知识型价值诉求的要求;数字技术则为此过程赋能。为此,首先应当把握好其数字属性,以服务数字时代知识系统为准则、以后现代教科书知识型的价值诉求为导向,处理好与其他数字教育媒介的关系;其次应当把握其作为教科书的根本属性——育人性,将后现代教科书知识与数字技术深度融合;最后,应与传统教科书取长补短,共同服务于学习者。

关 键 词 教科书  知识型  数字教科书  数码化文本  电子教科书

引用格式 郭振鹏.数字教科书的演变及其反思[J].教学与管理,2023(24):65-70.

古往今来,关于“知识是什么”的问题许多思想家都做出了回答,从柏拉图的“知识就是真理”到唯理论和经验论的论争,再到康德“知识就是先天综合判断”命题的提出,似乎都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对于什么是教科书知识的回答也不能一概而论,回答者在对这一问题进行回答时就已经选择了他的立场,这个立场包括他持有的教育价值观、他对于学校的看法、他所处时代的教育背景等等因素,因而是复杂多样的。但是,对于这一问题的回答总离不开几个共性的问题,即:教科书与教师和学生的关系是什么樣的?教科书编制所秉持的是表征主义还是生成主义?教科书表述知识的方式是怎样的?是命令式的还是鼓励式的?教科书选择知识时是价值中立的吗?这些共性问题就构成了一个时代的教科书的知识型。教科书知识型是知识在教科书领域的具体化与本地化,是一定时期人们对于教科书观点与看法的综合与抽象。因此,知识的转型必然会带来教科书知识的转型。石中英教授认为,知识经历了由现代科学知识到后现代知识的转型[1]。教科书作为知识的重要媒介,教科书知识也经历了如此转型,具体体现为:教科书知识开始了由选编过程中秉持和体现出的知识与其反应对象关系上的生成主义、师生知识获取与教科书的平等地位、知识呈现上的富媒性为特征的后现代教科书知识型取代工业革命背景下以表征主义、权威性、单一性为特征的现代教科书知识型。而数字教科书的出现与演变则是对这一转型过程的回应与实践。

一、数字教科书的演变历程

目前,学界对于数字教科书的概念较为混杂,有电子课本、数字教科书、电子教科书等等;还有学者认为数字教科书就是电子书包、数字教材。本文认为,不同的概念其实是课程内容载体由传统形态到现代数字化形态演变的不同阶段所表现出的不同形态。因此,理清不同概念之间的差异是区分数字教科书不同发展阶段的依据。数字教材和电子书包严格上来说不属于教科书范畴,故不作为教科书演变历程讨论。依据不同的属性,可以划分为数码化文本、电子教科书和数字教科书三个阶段,实质上是教科书作为课程内容载体的数码化(digitization)——电子化(electronation)——数字化(digitalization)的跨越历程。

1.数码化文本

数码化文本是数字教科书的起始阶段。“数码化是将模拟信号转换为由“0”和“1”所代替的数字信号,进而使计算机可以存储、传输、分析处理这些信息的过程。”[2]由此实现了课本由“原子”物质载体向“比特”虚拟载体的转变,使得知识在计算机中存储和传播成为可能,也就是传统纸质课本的电子扫描件,例如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的“第一代人教数字教材”,但并不具备交互、富媒等其他特征。尽管如此,这一转变也是颇具意义的。原因在于,“原子”向“比特”的转变带来的数码化文本是两种教科书知识型转折节点的实践样态。石中英教授指出:“知识转型的动因有二:一是社会结构发生巨大变化,二是知识分子对原有的知识型的反思批判。”[3]

“数字教科书的形态发源于电子书。”[4]世界上第一个电子书阅读器终端——“Rocket Library”发布于1998年。成立于2000年的“Go Reader”发布了专门的电子课本,除了提供简单的阅读功能外,还提供了大量与传统课本类似的功能,比如能高亮显示的笔以及可以实时保存的笔记。可以看到,电子课本诞生于20世纪末21世纪初期,这一时期是工业社会向信息社会转型的时代,也是后现代主义思潮对科学主义进行反思的年代。信息社会所需要的人才应当具有创新意识与创新能力,以及自主获取知识、消化知识的能力而非被动接受知识的能力。简而言之,科学主义的教科书知识型以及单向度的电子课本已不再适用于新时期的学校教育。另外,学者也对旧教科书知识型提出了质疑,比如永恒主义学派认为要重新学习古典知识,将古典名著纳入到课程中,对学校中科学知识独霸教科书、人文知识匮乏的状态提出了批判。

以上两点代表着现代教科书知识开始了向后现代教科书知识的转型,而在这一时期出现的电子课本则是转型期的产物,以“比特”形式展现知识为数字教科书的深化奠定了基础,却无现代数字教科书的诸如富媒、交互性等特征,体现出保留传统性和向现代性转变的杂糅特点,是后现代教科书知识型的实践样态——数字教科书的开端和初级形态。正是得益于文本数码化带来的大容量、便携、可传输的优点,为后续具有平等、富媒、生成性的数字教科书起到了奠基性作用,也为后续电子化、数字化以及数字转型的历程奠定了基础。

2.电子教科书

关于电子教科书的形态,大体可以分为两种:一是认为电子课本就是传统纸质课本的电子扫描件,没有交互功能,即“特殊电子书说”[5],是一种高保真页面电子教科书;二是认为电子教科书是强适应设备电子教科书[6]。第一种观点可以认为是数字教科书的最初阶段,即数码化文本,第二种观点则是初具交互性功能的数字教科书,即电子教科书,两种不同观点究其本质是数码化和电子化的区别。

电子化指的是信息资源通过计算机和网络进行使用和传播,不仅仅是指信息资源的电子化使用,还包括了传播交流和管理的电子化,是一个强调网络共享的综合性的信息技术结合概念[7]。可见,电子化一方面强调信息资源的应用,另一方面则是通过网络进行传播。电子教科书是知识电子化的体现,是信息电子化在教育领域的应用。

通过互联网,教科书的电子化赋予了数字教科书初步交互性。首先,教科书所能提供的知识是开放的,学习者通过教科书实现师生、生生的资源共享;其次,知识呈现的方式也更加多样化;最后,教科书不再是知识唯一的来源,师生可以通过互联网获得广泛的知识,教科书的权威性大大下降。如果说数码化将教科书从“原子”物质形态变为“比特”数据形态,那么电子化则赋予了数据形态存在的教科书以初步的交互性和关联性,数码化是电子化的基础。例如人民教育出版社的第二代“人教数字教材”。初步交互性是数字教科书完整交互性的基础:即不仅依靠网络实现知识的共享,还能自主选择学习内容,由知识对学生的单向控制变成学生与知识的双向互动。

如果说数码化文本是两种教科书知识转型的实践形态,是传统性和现代性杂糅,那么电子课本是现代教科书知识型走向完善的实践形态,具有现代性特点,通过将教科书电子化带来的互联网,使得教科书获得了初步的交互性特征,成为教科书数字化完整交互性的基础。另外,电子化教科书带来的初步交互性和开放性反映了现代教科书知识追求师生与教科书地位上的平等性价值诉求。

3.数字教科书

在这一阶段,数字教科书走向成熟,是基于“平台、内容、终端”三者融合的学习环境,具有富媒性、多样性、关联性、交互性、定制性、移动性等特征[8]。例如韓国于2007年发起的数字教科书商业化推广计划发行的数字教科书以及我国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的“第三套人教数字教材”。

数字教科书的英文是“Digital textbook”,强调的是“Digitalization”,即教科书的数字化而非数码化,二者的区别在于:数码化是将信息转化为“0”“1”信号的过程,实现了纸质文本向数码文本的转变;而数字化则是“将数字技术应用于各行各业,使之成为基础设施的过程,此过程广泛影响了商业运行和社会生活”[9]。数字教科书是数字化技术在教育领域的应用,强调基于文本数码化后给学生学习带来的广泛影响。因此,这一阶段的数字教科书不再是静态文本,而是由“平台、内容、终端”三者构成的动态学习环境。教科书文本数码化后给学生学习的各个方面都带来了新的变化,因而构成了一个宏观性概念——学习环境,即促进学习者发展的各种支持性条件的统和[10]。

数字教科书所构造的学习环境是动态立体的,来源于富媒性教科书内容、终端以及平台深度融合,以富媒性、互动性、关联性、定制性、多样性和移动性为特征,分为宏观、中观、微观三个层面,覆盖了学生学习环境。

数字教科书走向了三载体融合、六特征合一的完全体,在保留前阶段的特征基础上,完整地回应了教科书知识型的价值诉求。教科书内容呈现的多媒性走向富媒性,例如虚拟现实、混合现实、大数据、超链接、区块链等数字技术的应用丰富了教科书知识的呈现方式。由此,教科书知识不再是基于表征主义的线性知识范式,而是具有生成性、价值负载、境域性、非线性的知识范式。经过了文本数码化的开端、电子教科书的深化,数字教科书走向现今的状态,不再完全拘泥于学科知识的框架和课堂,而是扩展到学生的日常生活,成为学生理解、建构知识的环境,从而完成了教科书形态从二维走向三维、从平面走向立体的转变,反映了后现代教科书知识型的价值诉求,是其实践形态。

通过梳理数字教科书的演变历程,呈现出技术为特征赋能、特征满足教科书知识型价值诉求的特点,即“技术—特征—价值”的对应关系:数字技术促进了数字教科书形态的不断完善,体现在功能和特征的增多,通过不同的功能以及特征满足了教科书知识型的价值诉求,促进了后现代教科书知识型的建立(见表1)。

二、数字教科书演变的特点

1.演变本质:满足教科书知识型的价值诉求

通过梳理以上教科书知识转型和数字教科书形态演变的对应关系可以得出:教科书是教科书知识型的实践形态,反映了对应教科书知识型的价值诉求。因此,数字教科书的形态演变本质上是不断满足教科书知识型价值诉求的过程。

首先,数字教科书具有双重属性:一方面是数字属性,即数字技术为教科书“赋能”;另一方面,传播、存储知识等又是教科书的基本功能。因此,将数字技术引入教科书使教科书在发挥其基本功能时具有数字化特征,共同服务于知识系统的数字化运作,是数字化时代知识系统的支撑。

其次,数字化时代的知识系统与后现代知识型对于知识的要求具有耦合性。有学者认为,数字化时代的知识发生了如下变化:知识网格状的存储与传播方式、知识呈现方式的“可视化”以及知识获得的“具身化”[11]。数字化时代的知识实现了从内容到“管道”的转变[12]。这种变化满足了后现代教科书知识型境域性、生成性的课程知识观。具体体现在:在教科书与师生关系上,互联网使教科书知识传播方式由单向走向多向,教科书不再是学生获得知识的权威和唯一来源,而是获得知识的参考;在教科书呈现知识的方式上,VR、MR等富媒体技术极大地改变了教科书呈现知识的方式,使多感官沉浸式认知成为可能;在教科书编写所秉持的课程知识观上,“具身化”的理念促进了知识表征主义向知识生成主义的转变。

数字技术改变了教科书基本功能的实现方式,使数字化教科书服务于数字时代的知识系统,数字化时代的知识系统与后现代教科书知识型具有耦合性。可以说,数字化时代知识系统连接了数字教科书和后现代教科书知识型,使数字教科书满足了后现代教科书知识型的价值诉求,践行了知识理念。数字技术则为这一过程赋能,提供技术支撑。正如金吾论所言:“信息通信技术为核心的新技术革命造成了并推动了社会中轴原理和社会中轴结构的转移。使以知识为社会中轴原理的创造社会财富的新体系——知识经济的新体系得以形成和发展。”[13]由此也可以说,数字教科书演变的过程本质上就是不断满足后现代教科书知识型价值诉求的过程,同时,后现代教科书知识的转型也促进了数字教科书的产生。

2.演变问题:理念落实滞后于技术推广

通过梳理数字教科书演变历程,存在着两个问题:首先是研制过程中的表里不一。许多学者认为,数字教科书在编制和生产过程中有着太过重视技术而轻视教科书的教育性的风险,使技术理性凌驾于人文性[14]。例如,数字教科书的研发人员往往是理工类专业占多数而少有教育学专业,编制出的教科书只有技术性的“表”而没有教科书作为课程内容载体的育人性的“里”,是技术与学科知识的简单混合而非有机融合,只有表面没有实质。其次是实践过程中的“穿新鞋走老路”“路径依赖”。一线教学仍停留在现代教科书知识型的基础之上,在工业社会背景下可能会取得成功,但在现代信息化社会却不再适用了。许多教师认为数字教科书就是PPT、教育软件、虚拟现实等数字技术与课程内容的结合,却没有认识到数字教科书技术之后的知识型转变,教学一线虽然用的是富媒、开放、关联的数字教科书,但却没有富媒、关联、开放的实质,只有形而没有魂,表现为教师“教教材”、重学科知识轻学生经验、发展性评价难以落实等问题,呈现出“穿新鞋走老路”的特点。

为什么数字教科书的编制以理工专业占主体?对技术的崇拜导致自然学科对人文学科的侵占,进而使数字教科书的编制充斥着技术理性而人文性不足。落实到教学一线,现代科学知识型所倡导的是一种线性封闭的知识体系,与其对应的是权威性、单向性、压迫性教科书知识型,教师对教科书持有如此的看法,那么教学实践也会呈现出线性封闭的特点。技术虽然发展了,但理念却没有被付诸于实践,“穿新鞋走老路”是必然的。以上问题的原因在于数字教科书从编制到使用过程中教科书知识没有被付诸实践,落后于技术的推广,仍然停留在现代教科书知识型的影响下。

三、数字教科书演变的反思

1.以后现代教科书知识型的价值诉求为导向

目前,有关承载课程内容的数字化媒介主要有数字教材、电子书包以及数字教科书、电子课本、电子教科书等。这里主要讨论数字教材和电子书包与数字教科书的关系。

数字教材是教材的数字化,其本质属于教材。有关教材和教科书的关系目前比较流行的观点是教育大辞典的定义,即教科书属于教材,是教材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也有的学者认为,“教材不等于教科书,教材是教科书的重要组成部分,连接着学生日常经验和课程内容”[15]。如果认为教材包括教科书,那么数字教材就可以定义为:“数字教材是利用数字技术开发的,服务于特定教学或学习目的的,有一定体系的知识内容、教、学工具或其与设备、服务的组合系统。”[16],即数字教材包括数字教科书,是教与学工具的集合。如果认为教科书包括教材,把教材理解为教科书中为了帮助学生理解知识所需要的材料,那么数字教科书就应包括数字教材。

对电子书包的不同定义也生成了其与数字教科书关系的不同观点。如果将电子书包理解为将学生书包里的教材、作业、课内外读物、字典等学习用品全部数字化后整合在一起的轻便移动终端[17],那么电子书包是构成数字教科书的组成部分。如果将电子书包理解为“一种可以随身携带,承载着丰富的数字化教育资源,具有网络支持与服务功能,支持学校、家庭、社会教育系统中各要素之间的协同互动,并满足学习者个性化学习的移动学习媒体”[18],那么电子书包则和数字教科书有异曲同工之处。

正是由于数字教科书与数字教材、电子书包的关系说法众多,才容易导致实践中与其他不同形态的数字教育媒介相混淆。要解决这个问题,就要化繁为简,在繁杂中把握事物的本质。无论是数字教科书还是电子书包,抑或是其他数字化教育媒介,都是传播知识的数字载体,因此,在实践中不必拘泥于具体形态,应当把握其实质,即服务于数字时代知识系统的构建,满足后现代知识型以及后现代教科书知识型的价值诉求,在这一过程中利用数字技术不断完善自身型态,丰富自身特征。处理好技术与教科书知识价值诉求的关系,以技术发展满足人的需求而非技术发展创造技术需求作为出发点,将数字技术置于教科书价值诉求的约束之下。正如有学者所言:“技术来源于需求,需求内在于技术的目的理性活动结构之中,并且作为技术发展的推动力量。”[19]

2.把握数字教科书的根本属性

教科书的根本属性在于育人性,而后现代教科书知识型的生成性、平等性、富媒性价值诉求是在当代知识发展的背景下为了更好地实现教科书的育人性对教科书发展提出的具体要求。因此,对教科书价值诉求的背离会造成育人性的缺失。有学者提到,数字技术在教育中应用带来的先进效应仅仅是停留在理论当中,在实践中尚未得到验证乃至走向了反面,数字化与教育结合的一大弊端在于对“人”的忽视[20]。也就是说,在数字技术与教科书结合发展的这一过程中,技术发展本身所创生的需求大于以人为对象的教育对技术的需求,从而使教科书成为技术发展的试验场,造成对“人”的忽视。

未来的数字教科书发展应当不断满足教科书知识的价值诉求,其根本的立足点在于把握育人的本质属性。

首先,这是对教科书根本属性的回归。纵观数字教科书的演变历程,技术革新是其发展的强大动力。但是,如果仅仅是为了使用技术而引入技术的话,数字教科书就缺乏其作为教科书的灵魂,使技术凌驾于人,理性凌驾于人文性,是没有“温度”的教科书。如果不搞清这个问题就盲目地把新技术嫁接在教科书中,无疑是一种现代教科书知识型对科学技术的盲目追求与崇拜。当代的数字教科书应当反映后现代知识型的价值诉求,将信息技术与知识的文化性、人文性和境域性做深度融合。石鸥教授认为:“教科书具备以下基本特征:教诲性、可读性、可教学性、结构的整体性、文本实现的非连续性以及教科书读者的两极性。”[21]可见,如果不具备这些以培养人为目的的特征,数字教科书只能是数字技術和教科书的简单结合,丢失其根本属性,是缺乏育人性和教育学属性的知识承载物,和其他的数字读物无异了。

其次,把握育人性是对教科书研究领域的保护。一味地强调数字教科书的数字化属性会影响教科书编制、研发等方面有关的“本土知识”的存续,造成教科书这个数字技术和教科书的复合研究领域成为数字技术独霸的局面,使教科书成为数字技术的试验场。更进一步说,这是自然学科对人文学科的侵占,是现代科学知识型对教科书研究影响的体现。

以上所说并不是要否认信息技术的作用,更不是拒斥数字教科书的潮流。苏格拉底说:“未经检验的生活是不值得过的。”在数字教科书迅猛发展的势头下,也应当放缓脚步对数字教科书的本质与缘起进行前提性的反思,这样才能促使数字教科书在育人性这一根本目标上与数字技术融合,孕育出生长在人文性大地上的科学之花,使古老的教科书在现代化背景下焕发出新的生机,成为培养创新性人才的土壤。

3. 营造与纸质教科书的共存环境

纸质教科书和数字教科书代表的是两个不同时代的教科书知识型,二者应当是优势互补的。同时,并行存在也符合教科书发展的现实状况。

首先,以权威性、符合性、命令性为特征的现代教科书知识型有便于教师管理,教学效率高、投入相对低,但同时教科书系统也是封闭的。教科书从编辑到出版的生产过程往往是由学科专家和出版社单方负责,一线的教师和学生通常不能参与到教科书的编撰过程,这是一种技术理性与知识的霸权。以纸张作为媒介的物理形态决定了其篇幅的有限,教科书所能提供的知识是有限的,随着学生年级的上升,要学习更多的知识就意味着更多的书,书包越来越重,加重了学生的身体负担。

其次,纸质教科书和数字教科书反映了两种教科书知识型:现代科学知识型以权威性、符合性、单一性为特征。后现代知识型是建立在对现代知识型背景下知识的普遍性、客观性和价值中立性做出批判的基础上,旨在提出一种境遇性、相对性以及价值负载的知识型,以解决人们盲目追求科技理性带来的人文世界的崩塌。后现代知识型是对现代知识型的发展,并不是要完全否定现代知识型,也并非完全否定科学技术的作用。同理,作为在后现代知识型背景下产生的数字教科书也不能完全取代传统教科书。这就又回到了那个问题:数字教科书为何而来?传统的纸质教科书不能教学吗?所以,将数字技术引入教科书并不是为了技术而技术,最终的目的是要达到教科书的最优化,用数字技术弥补纸质教科书的不足。比如利用其富媒性、定制性、多样性、开放性等特点来有针对性地弥补传统教科书在技术层面的不足以及封闭性,使教科书形态更加丰富,为教与学提供更多的选择和体验。同时,传统教科书也能够弥补数字教科书所带来的不足:电子字符造成的有形认同感的缺失,由于设备不统一造成的教师教学复杂性增加、权威性下降,教学前期所需的大量资金投入带来的财政压力以及教育不公平等诸多问题。

最后,就现实状况来说,后现代教科书知识型的建立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作为其实践型态的教科书也需要发展的过程。数字教科书的版权问题和技术标准、师资和资金的准备、产业模式等问题都需要时间来完善。王润认为:“现阶段数字教科书存在着“实体”形态数字教科书的“青涩”、知识形态数字教科书的“模糊”、经验形态数字教科书的“贫瘠”几大问题[22]。根据一项调查显示,29%的学生倾向于把平板设备承载的电子课本作为用书的第一选择,更多的学生(54%)则表示更倾向于把电子设备作为第二选择或是一种辅助设备而不是作为上课的主要设备[23]。

因此,在现阶段,不论就理论还是现实状况来说,数字教科书的发展还不能取代传统的纸质教科书,数字教科书与纸质教科书的共存是必然的。

通过梳理数字教科书演变历程可以得出如下结论:首先,教科书知识型是知识型的具体化,也是知识型在教育领域的本土化;其次,数字技术为数字教科书赋能,是数字教科书满足教科书知识型价值诉求、实现教科书知识转型的手段;再次,教科书是教科书知识型的实践形态,反映了对应教科书知识型的价值诉求;最后,数字教科书的演变过程本质上是满足后现代教科书知识型价值诉求的过程。知识型、教科书知识型、数字时代知识系统、数字教科书、数字技术的关系可以用图1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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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郭振鵬(1998-),男,内蒙古呼和浩特人,内蒙古师范大学教育学院,硕士生。]

【责任编辑  杨  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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