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话”教育的SWOT分析及应对

王中华 杨青青

摘      要 “听话”教育作为一种普遍的教育理念，在传统教育中备受推崇，具有促进學生发展的优点。随着教育改革的深入，“听话”教育自身存在的问题日益显露。文章运用SWOT分析法探析“听话”教育的内部优劣势以及机会与存在的威胁。在反思“听话”教育优点的同时，为有效应对“听话”教育的弊端，要积极形成相应的“SO”策略、“ST”策略、“WO”策略、“WT”策略，把握自身优势，抓住机会，克服自身存在的劣势并消解威胁。

关 键 词“听话”教育  SWOT分析法  核心素养

引用格式 王中华，杨青青.“听话”教育的SWOT分析及应对[J].教学与管理，2023（24）：57-60.

在我国传统文化背景下，顺从长辈的意愿是一种伦理上的美德，“听从”“顺从”“懂事”等词语常常被长辈用来作为评价儿童好坏的标准。因此在传统教育中，“听话”教育这一教育理念备受家长和教师的推崇，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促进学生的发展。随着教育改革的深入推进，我们逐渐意识到“听话”教育违背了“核心素养”和“全面发展观”理念，“听话”在无形中为儿童树立了一种价值导向，在很大程度上抑制了儿童作为独立的生命体成长的自主性。本文在反思“听话”教育优点的同时，尝试运用SWOT分析法探析“听话”教育存在的问题以及提出相应的解决策略。

一、“听话”教育与SWOT分析法

“听话”教育中的“听话”是指无条件听从长辈或领导的话。在传统文化背景下，中国社会长期受到儒家思想的熏陶，极力推崇伦理本位的理念，如从春秋战国时期儒家倡导尊师重教，并且《学记》中也提出“凡学之道，严师为难。师严然后道尊，道尊然后民知敬学”，到汉朝董仲舒要求学习“三纲五常”，都要求服从长辈的管理和指令，在家庭里听从父母的教养，在学校里服从教师的管教。“听话”教育理念在我国社会盛行的历史中备受家长和教师的推崇，产生了很大的积极影响，促进了学生在知识、情感和行为方面的发展。随着教育改革的深入推进，“听话”教育理念与“核心素养”和“全面发展观”等现代教育理念的矛盾日显，“听话”“懂事”“顺从”等词语成为被严重批判的对象，在“听话”教育理念下培养的学生往往难以适应现代社会的发展。

SWOT分析法是由美国管理学教授海因茨·韦里克于20世纪80年代初在其著作《SWOT矩阵》中提出的。该方法就是将与研究对象密切相关的主要内部优势、劣势、外部机会和威胁等通过调查列举出来，并且依照矩阵形式排列，然后运用系统分析的思想，把各种因素相互匹配起来加以分析，从中寻求相应结合。其中S代表strengths，是优势、优点的意思；W代表weaknesses，是劣势、弱点的意思；O代表opportunities，是机会、时机的意思；T代表threats，具有威胁的意思。

二、“听话”教育的SWOT分析

1.“听话”教育的优势（S）

（1）促进儿童个体能力的发展

首先，在认知方面，它能促进儿童掌握基本知识，拓展儿童的知识容量，开阔儿童的视野。儿童接受的知识经验大多数都是来自间接经验，教师或长辈作为年长的一代，具有较为丰富的知识财富与社会生活经验。因此，在“听话”教育的环境下，儿童能够在很大程度上接受大量的知识，为儿童认识世界、整合经验节省了不少时间。其次，在行为方面，一方面，它能促进儿童习得解决问题的基本技能。在“听话”教育环境中，教师或家长等长辈常常将各种技能直接传授给儿童，儿童照做，因此“听话”教育具有促进儿童技能发展的优点。另一方面，它能促使儿童养成“言必信，行必果”的好习惯。在“听话”教育环境下，对于长辈对儿童的指令，儿童常常是立马作出相应的反应，长此以往，儿童容易养成“今日事今日毕”的好习惯。再次，在情感意志方面，一方面，它能促使儿童养成温和谦逊的性格。在“听话”教育的环境下，儿童长期处于听从的状态，对于性格较为暴躁或情绪波动大的儿童具有积极的影响，能够促使儿童改变原来的性格，从而养成较为温顺与谦和的性格。另一方面，它能促进儿童养成尊老爱幼、尊师重道的好品德。儿童在“听话”教育环境中受到良好的熏陶，将听从、顺从长辈内化为孝顺的德性。

（2）促进儿童社会化发展

儿童作为独立的个体，但也是属于社会群体的人，正如德国文化人类学家兰德曼所言：人是社会的存在。“听话”教育在关注儿童个体能力发展的同时，也关注儿童进入社会所必备的品质与能力。首先，“听话”教育包含着年长一代对年轻一代老实本分的成长期待，具有促进儿童习得社会规则的价值意蕴。夸美纽斯认为，个体想要实现健康与发展，的确离不开一定的秩序与约束[1]。儿童作为一个正在发展的人，尚未形成完整的知识体系以及正确的人生观、世界观和价值观，缺乏社会经验以及对是非善恶的判断能力。因此，儿童听从长辈的教管是必要的，是具有社会价值的。其次，“听话”教育能够促进儿童习得社会公德与责任，培养儿童形成自律、节制、勤劳、温和等优秀品质。儿童进入社会，需要习得与社会相匹配的社会公德与社会责任，“听话”教育可以培养儿童在集体中生活所必备的品质，促进儿童养成遵纪守法、遵守社会公德、爱国家、爱社会、爱集体的道德品质。

2.听话教育的劣势（W）

（1）抑制儿童的生命自主性发展

教育源于生命发展的需要，但长期以来教育却遮蔽了这种本源性的需求[2]。儿童作为独立的个体，具有掌握自己生命发展的权利与能力。教育是一项直面人和为了人的社会事业，其原点就在于人的生命发展。叶澜教授在其《回归与突破：“生命实践”教育学论纲》中所言：教育目标最根本的就是培养人的自我教育的意识与能力，因为它对人的一生具有发展性和再生性价值[3]。然而，在“听话”教育环境的影响下，儿童对于教师或长辈的命令或教导只能采取，而很少有发表自己意见的机会，这使儿童往往处于茫然失据的状态之中。在我国家庭或学校教育中，儿童听从长辈的安排是司空见惯的，已然是一种非常普遍的现象。长此以往，极易导致儿童丧失自主发展的能力。“儿童‘失落于’他的‘世界’、受制于他的‘世界’，不是作为‘我自己’，而是作为一个‘他人’存在。”[4]

（2）扼杀儿童的创造性思维

“听话”教育要求儿童对长辈的命令无条件服从与遵守。成人对儿童的多重控制，是儿童个体精神自由消失和自主性毁灭的主要成因[5]。由于儿童长期麻木地听从成人的管理或教导，长辈说什么就是什么，不去考察与质疑长辈指令的正确与否，在易形成“听话”“懂事”才是好孩子、好学生标准的价值取向的同时，也极易导致儿童丧失发散思维与创造力。久而久之，在这种教育环境下，儿童墨守成规，怯于探索新问题，习惯于接受定论式的答案，极易导致儿童的思维固化、自主性丢失，创新性思维被扼杀。

（3）导致儿童自我认同感混乱

“认同”一词最早是由弗洛伊德提出来的，是指个人与他人、群体或模仿人物在情感上、心理上趋同的过程[6]。埃里克森在弗洛伊德认同概念的基础上进一步发展出自己的“同一性”概念，并且在1958年正式提出著名的“同一性发展理论”。根据埃里克森的理论，自我的基本功能是建立和保持自我认同感。儿童的自我认同感就是能够理智地看待并且接受自己以及外界，能够在追逐目标的过程中体验到自我价值以及社会的承认和赞许。“听话”教育环境下的儿童由于长期顺从长辈的管理和教导，已經形成了“听话”“懂事”才是好孩子的衡量标准，在这种背景下，儿童的自我认同感很大程度上建立在成人的外在评价上，从而忽视了对儿童本身的评价。长此以往，儿童习惯于遵守“听话”才是好孩子的评价标准，当与社会上的好孩子评价标准产生冲突时，极易使儿童对自己产生怀疑，逐渐缺少积极的自我认同，导致儿童自我认同陷入混乱的局面。

3.听话教育的机会（O）

（1）有利于培养大批人才

在“听话”教育环境下，儿童往往无条件听从和遵守教师或父母的指令与管理。而教师或父母在享受社会教育与学校教育熏陶的同时，也承担着文化传承与培养下一代新人的社会责任，因此在“听话”教育理念下，教师或父母等长辈根据社会所需人才的素养，或者根据自认为有利于下一代发展的各种要素，对儿童提出一系列高质量要求，培养一大批人才，为社会的快速发展输送高质量人才。具体表现为：在学校教育中，教师根据教育目标与教育理念，对学生的发展作出一系列安排，学生自觉跟随着教师的脚步，接受教师的知识传授和技能培训，这在很大程度上节约成本的同时，为国家、社会培养大量有素质、有质量的人才。在家庭教育中，家长作为儿童的第一责任人，对儿童的终身发展具有深远的影响。在“听话”教育环境中，儿童听从父母的教养，吸收与模仿父母积极善良的品质与行为，促进儿童养成善良、温和的好脾性，为儿童顺利进入社会打下基础。

（2）有利于教育管理和评价

我国学校教育基本采用班级授课制，在这种集体教育中，教师面临各种各样的学生，繁多的教学任务以及各种突发事件使教师难免产生职业倦怠。在“听话”教育理念下，教师经常向学生灌输“听话就是好学生”“懂事就是好孩子”“听话就给你一朵小红花”等思想，久而久之，学生对“听话”“懂事”等评价标准也习以为常，并且为了获得教师的夸奖，学生往往会自觉遵守各种纪律，按时完成作业等，这些行为能够在很大程度上减轻管理学生的压力。

4.听话教育的威胁（T）

（1）易造成培养人才的单一性和同质化

“听话”教育理念下，儿童的个性与兴趣爱好因长期遭受压制而无法得到展现与发扬，只得按照成人的“好孩子”标准装饰与表现自己。而成人对“好孩子”的要求大多数都是相同的，在“学而优则仕”的传统理念影响下，大多数家长都认为做官员、教师、医生等是最正经的职业，常年存在“考公热”等现象。家长的这种职业理念忽视了儿童自己的兴趣爱好与职业选择倾向，儿童的个性无法得到充分张扬，极易导致教育培养的人才同质与单一，无法满足社会对多样化人才的需求。

（2）导致儿童形成“隐忍不发”的情绪体验

在“听话”教育理念下，儿童长期按照成人“听话”“懂事”的好孩子标准来表征世界与自己，对于成人的教管无条件服从与遵守，从而遮掩自己的真实想法与情绪。长此以往，极易导致儿童的内心世界与外在表现不一致，造成“表里不一”的现象。

三、“听话”教育的应对策略

1.“SO”策略（利用优势，把握机会）

（1）兼顾儿童个性化和社会化发展

儿童既是独立的个体，也是社会群体的一份子。良好的教育在促进儿童个体个性化发展的同时，也要培养儿童在社会群体生活中所必备的品质与关键能力。具体来说，在促进儿童习得关于世界的整体性知识、获得解决问题的能力和在社会上谋生的手段的同时，也要培养儿童养成遵守社会规则与公德以及与人为善等美好品质。

（2）倡导“授人以渔”的教育方式

良好的教育不仅要做到授予学生知识，更加重要的是教给学生学会学习、学会思考的方式。在传统的“听话”教育理念下，教育者往往选择将知识直接灌输给学生，却忽视了教学方式和学生构建个体经验世界方式的选择。因此，为避免这一威胁倾向，教育者首先要考虑学生的认知特点和知识逻辑，根据不同的知识类型，选择适合学生的教学方式。其次要给予学生更多的选择权。儿童具有很强的主观能动性，对于“什么是适合自己的”有个体的思考和见解，而不是任由成人摆布。在以往的“听话”教育中，儿童没有自己选择适合自己发展方式的机会，为有效应对这一弊端，应给予儿童更多的选择机会。最后要给予儿童平等的话语权。在“听话”教育中，长辈扮演着权威者的角色，而儿童则是服从者，儿童作为独立个体，同样享有与成人一样的权利，具有自由发表言论的权利，因此平等的话语权是有效应对“听话”教育负效应的措施。

2.“ST”策略（保持优势，消解威胁）

（1）委任职务，锻炼学生自主能力

大多数孩子都渴望体验成功，有的出于自我提高的发展意识会主动寻求机会，有的为获得相应的地位或者他人的赞许而主动出击或者被动等待。奥苏贝尔将学习动机分为认知内驱力、自我提高内驱力和附属内驱力，根据这一理论，“听话”的孩子大多数属于后两种类型，都是为了获得相应的地位或别人的赞许而学习。因此，为了使“听话”的孩子体验成功，在学校教育中，教师应该了解每一个学生的情况，为每一个学生量身定制一个职位，使学生在自己的岗位上获得成功感，这个岗位应该遵循发展性原则，即学生通过努力能够胜任。

（2）丰富活动类型，激发学生潜能

各种活动和游戏是儿童发展历程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不仅能锻炼儿童的实践动手能力，也能开发学生的智力。单一的活动虽能使学生得到锻炼，但是也限制了学生其他方面能力的发展。因此开发多样性的活动能够从不同方面激发学生的潜能，促使学生朝着多样化的方向发展。

3.“WO”策略（扭转劣势，创造机会）

（1）观念转变：从“完美儿童”转向“完整儿童”

走出“听话”教育误区的关键点在于观念的转变，即从“完美儿童”转向“完整儿童”。正如卢梭所言：在万物的秩序中，人类有他的地位；在人生的秩序中，童年有他的地位，应当把成人看作成人，把孩子看作孩子。因此，成人要转变自己固化的观念，将儿童看作儿童本身，而不是将儿童看作是大人的化身；将关注点从“完美儿童”转向“完整儿童”，摒弃以往的“听话”“懂事”的好孩子评价标准，不再强调好孩子的养成。而应该关注儿童整体的发展，关注儿童知情意行等方面的协调发展。

（2）目标转变：从“学会顺从”转向“学会选择”[7]

教育目标最根本的是培养人的自主意识和能力。为走出“听话”教育误区，教育的目标要从“学会顺从”转向“学会选择”。正如哲学家柯尔伯格所言：同教师和成人一样，儿童有他们自己的关于价值观问题的思维方式，因此，正确的方法是将儿童看作“道德哲学家”[8]。成人要关注儿童的内心世界，鼓励儿童自主选择。在传统的“听话”教育中，长辈与儿童之间是上位者与下位者的关系，儿童对长辈的指令往往采取听从的状态，这种教育背景下培养出来的“驯民”与新时代所要培养的社会主义合格公民这一目标不同。为有效应对这一弊端，教育目标要从“学会顺从”转向“学会选择”，促使儿童养成自主判断是非善恶的能力，以及具备理性选择适合自己事物的能力。

（3）对话转变：从单向对话转向双向对话

正如学者金生鈜所言，学校教育已经成为一种“规训”，“教育通过不同形式的控制权力和控制技术，竭力把儿童培养成‘温驯而有用’的工具，强制性地把他们造就成特定类型的人”[9]。受传统教育观念的影响，在现代“听话”教育中，教育者和儿童的关系在一定程度上承袭着“教师绝对权威”的旧制。为摆脱“听话”教育的这一弊端，首先，我们应该重新认识师生关系、长辈与晚辈的关系，树立民主平等的“长辈—儿童”关系，构建成人与儿童双向对话的桥梁，实现儿童与长辈的有效沟通。其次，长辈要丢掉以往傲慢的态度，以一颗仁爱、友好之心看待儿童，将儿童视为一个有机的生命体，是有思想、有活力、有见解的个体。良好的沟通机制需要双方的努力，因此儿童也应该积极表达自己的想法与感情，克服自身恐惧的心理，与长辈共同实现对话机制的转变。

4.“WT”策略（克服劣势，消除威胁）

（1）进行个性化教育

教育的目的，本质上是扶持引导学生发掘他身上的潜能和力量[10]。儿童有无限发展的可能性，良好的教育就在于发现并且激发其潜能的发展。为有效应对“听话”教育对儿童个性发展的忽视从而出现千人一面的教育弊端，成人应该深入把握儿童发展的共性和个性的原则。一方面要兼顾儿童发展共同的需求，另一方面关注儿童的独特个性，根据其特点开展个性化教育，促进其个体的独特性得到充分发扬，彰显儿童独特精神。

（2）鼓励儿童与成人积极交流

“听话”教育往往都是成人发号指令，儿童遵守，破坏了成人与儿童之间平等的关系。因此，成人应该树立平等的对话观念，鼓励儿童及时表达自己的意见和情绪，切勿以上位者的眼光审视儿童。此外，成人也需要注意沟通的场合，如果儿童做错事情时，尽量避免在公开场合批评儿童，应选择在私下的场合和儿童进行沟通、告诫、教育甚至批评。

参考文献

[1] 夸美纽斯.大教学论[M].傅任敢，译.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2014：65.

[2] 王小英.教育原点的偏离与回归：点化与润泽生命[J].学前教育研究，2008（04）：34-37.

[3] 叶澜.回归与突破：生命实践教育学论纲[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5：13.

[4] 袁宗金.好孩子：一个需要反思的道德取向[J].学前教育研究，2012（01）：18-22.

[5] 冯艳慧，郭启华.听话教育的负效应透视：基于家长在教师事务控制与儿童自主性间的中介效应研究[J].北京教育学院学报，2016，30（05）：13-19.

[6] 王亞鹏.少数民族认同研究的现状[J].心理科学进展，2002（01）：102-107.

[7] 程伟.“听话教育”的批判性反思[J].中国教育学刊，2016（11）：96-100.

[8] 柯尔伯格.道德教育的哲学[M].魏贤超，译.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2000：16.

[9] 金生鈜.保卫教育的公共性[J].教育研究与实验，2007（03）：7-13.

[10] 雅思贝尔斯.大学之理念[M].邱立波，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80.

[作者：王中华（1979-），男，湖南祁阳人，贵州师范大学教育学院，教授，博士；杨青青（1999-），女，贵州凤冈人，贵州师范大学教育学院，硕士生。]【责任编辑   杨  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