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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霞客的云州之旅

2023-08-03张学宇

云南档案 2023年3期
关键词:云州旧城澜沧江

■ 张学宇

明朝崇祯十二年(1639 年)农历八月九日,偏远的边城云南省云州(今云县)迎来了一位千古奇人,他就是伟大的地理学家、旅行家、探险家和游记文学家,“一代游圣”徐霞客。

徐霞客(1586-1641),名弘祖,字振之,号霞客,江苏省江阴人。他从22 岁开始出游考察,先后游历了大半个中国,历经34 年考察著就集科学性和文学性为一体的《徐霞客游记》,开辟了地理学上系统观察自然、描述人文的新方向,在国内外具有深远的影响。英国科学史专家李约瑟博士曾赞叹:“他的游记读来并不像是17 世纪的学者所写的东西,倒像是一部20 世纪的野外勘察记录。”虽然这部200 多万字的巨著大部分散佚,只剩下60多万字留存后世,所幸其滇游日记保存较完整,其中近4000 字的云州游记也历历在目,让后人可以回溯徐霞客的足迹,重返他笔下的云州。

为溯江源入云州

1639 年初秋,徐霞客像天边的一缕烟霞,飘落在云州三山两水之间;他的云州之旅犹如惊鸿一瞥,翩然而临,又杳然而去,但他笔下的山川风物、历史沿革、疆域四至、社会文化、人情世态,定格了那个时代的云州历史风貌,是云县不可多得的历史记述,读来犹感亲切。

1639 年农历八月初一,徐霞客和他的仆人顾行从永昌府(今保山市)起程南下,他们经过小腊彝山,进入当时尚属顺宁府辖境的枯柯(今柯街),经右甸(今昌宁县)下锡铅(今习谦),前往顺宁府(今凤庆县),其目的地是云州。徐霞客的行囊中有一封信,是他留居永昌时,友人闪知愿为他写的介绍信,收信人是“杨州尊”,徐霞客又称其“杨云州”——即当时云州知州。查《云县志》,崇祯时期云州有四任知州,其中一任名叫杨煜,贵州铜仁人,举人出身,徐霞客所称“杨州尊”“杨云州”当指此人。

徐霞客为什么千里迢迢赴云州并寻访杨州尊呢?因为他心中有一个长期悬置的疑问——《大明一统志》记载:澜沧江流经云州后,向东转与礼社江合流,汇入元江。徐霞客对志书的记载深表怀疑,经过考察云南的山脉和水系,他认为澜沧江是一条独立的水系,南流入海,但他没有确凿证据验证自己的结论。一路走来,徐霞客都在探询、考证,但是都没有结果,因此他决定到云州实地考察,寻求答案。

徐霞客赶赴云州的行程与路线

初七日,徐霞客路过锡铅以南的孟祐村时,在山岭沟壑间听见水声淙淙,他对此水源流作了考察记录:“锡铅之水沿其北麓,又破峡东南去,东南开峡甚遥,而溪流曲折其间,直达云州旧城焉。”(《徐霞客游记》“滇游日记”十二,下同)这条直达云州旧城的河流就是现在云县人所称的南河,徐霞客游记作“孟祐河”,云县的史志资料一直沿袭明代的称谓“勐佑河”。

云州州治沿革图(载《云县志》)

徐霞客边走边观察,参看《大明一统志》的记载,一路考察顺宁府辖境的山脉水道,游记中频频提及云州。傍晚时分,他们抵达顺宁府城,入住龙泉寺。

徐霞客本计划到云州后,从云州过澜沧江,去往蒙化(今巍山县境),但是考虑到旅程中挑夫难寻,而且索价甚高,就将行李寄在龙泉寺,从顺宁府轻装下云州。他决定到云州考证澜沧江的源流后,再返回顺宁府,由顺宁府北上蒙化府,去往鸡足山。

初八日清晨,徐霞客经过顺宁城南的普光寺(今平村上村),过归化桥(今平村桂花桥),经瓦罐窑、鸭子塘、象庄,下午抵达鹿塘(今洛党),投宿客栈并撰写日记。

初九日晨,徐霞客沿顺宁河继续南下,过把边关(今把边寨),南行五六里,见路分两条,过河沿东南峡谷去的一条为云州新城道,直达云州州府;沿顺宁河西岸西南山岭而去的一条是旧城道,通往云州旧城。

徐霞客赶路心切,计划走新城道,可是走近桥头,发现桥梁已被洪水冲毁,水流湍急,无法涉渡。他徘徊桥头,心想不如走旧城道,顺便一游云州旧城,再绕道去新城。

徐霞客笔下的旧城即如今的云县城,元代曾设大侯长官司,其治所土司府大侯寨,位于如今云县行政中心的位置。明宣德三年(1428 年),大侯长官司升大侯御夷州;万历二十六年(1598年),改土归流置云州。1604 年,在旧城以北的天马山东麓坝子筑砖城,另建州署,是为新城。新城作为州署长达191 年,历经战乱而不破,后来城西山洪暴发,泥石流冲毁城墙,城池淹没过半,云县民间至今有“黄沙压城”之说。清乾隆五十九年(1794 年),知州阿勒景阿向上申告获准,州城迁回大侯寨旧址。“新城坝”之名一直延用下来,至今已有四百多年。

旧城道、新城道都是当时官方先后开辟的驿道。

如今,徐霞客笔下的那条新城道大部分已被山林和耕地覆盖,只有部分路段可辨遗踪,而当年的旧城道则历经云凤公路、云凤二级公路和云凤高速公路的演变,新路与旅行家循山行走的路线时而重叠,时而并行,时而交错。历史与现实如影随形,若即若离。

徐霞客曾游历的观音阁——现圣教寺(张学宇摄)

在旧城道上,徐霞客一路观察,将所见坡岭高低、路径里程、山坞平畴、溪流村落录入笔端。走近西界山,随着视野的豁然开朗,一派田园风光扑入视野,徐霞客记述:“南壑颇开,庐塍交错,黍禾茂盛,半秀半熟,间有刈者。”这里视野开阔,民房和田畦交相映衬,玉米、水稻等庄稼长势茂盛,有的正在开花,有的已经成熟了,田间还有农人在劳作。西南边地的田园风光,洗去徐霞客长途跋涉的劳顿和风尘。

再往前行,只见“东西两界余支交环于前,而西支回突为尤甚,既东向环而至,中复起一小尖,若当门之标,水由其东裂堑出,路由其西逾坳上,是为顺宁云州分界。”分界之山即前述西界山,今称界牌山。

翻过界牌山,伫立山坡,近水远山历历在目:“越脊南下,则其南壑又大开,坡流杂沓于其间。而远山旁午,或斜叠于南,则西大脊自锡铅南盘绕而东者;或夭矫于东,则东界分支,沿澜沧西岸,度茅家哨而南尽于顺江小水者。此其外绕之崇峰也。”文中的“茅家哨”即如今的毛家村,位于县城东部五里,明清时期设“哨”。“顺江小水”当指现在的罗扎河,绕“茅家哨”西北东去,汇入澜沧江。

由顺宁绵延而来的山川至此略见尽头。徐霞客对这一带的地理形势作了总结性的描述:“而近山,则坞北西山之脉,至此南尽于西,为旧城,东山之脉,至此南尽于东,为新城;坞西则西大脊之中,一峰从湾中东突,直临旧城之西;”“一峰”当指云州城西的象山,或指象山余脉向北绵延而下再突起的回龙山。

云州新城城墙遗址(张学宇摄)

徐霞客走过如今的河湾、菜园坝,爬上象山向北延伸的山坳,“旧城庐落即在南冈,一里及之,亦数百家之聚也。”这是徐霞客对云州旧城的第一印象。

1639 年农历八月九日中午,徐霞客的匆匆步履从象山东麓踏入云州旧城。

游历云州

徐霞客在旧城用过午饭后,从古大侯寨的东边下坡,踏着田塍走向今天的圣教寺、田家坡头。徐霞客走过的田塍,多年以后成为“旧街子”,又被称为“立新街”,如今,“旧街子”“立新街”路牌并存,只是曾经印下车辙人迹的走马石已被水泥路面完全覆盖了。“半里,有新墙一周,中建观音阁甚整,而功未就,然规模雄丽,亦此中所未睹也。”一座规模雄丽的观音阁映入徐霞客眼帘,他笔下的观音阁,正是今天的圣教寺所在。圣教寺始建于明朝永乐元年(1403 年),明万历三十二年(1604 年)纳入全国僧官制。该寺是云县最早的寺观,现为市级文物保护单位,其屋宇、面积和名称历经变迁,但观音殿一直香火不断。

观音阁外,视野开阔,伫立门前,四望通达,只见南来的孟祐河从东部绕过,顺宁河从北而来,两水在观音阁东部壑底交汇而下。徐霞客记下所见的地理形势,遥望东边的茅家哨,然后走进观音阁。“小憩阁中,日色正午,凉风悠然。僧瀹茗为供。”正午时分,烈日炎炎,孟祐河上的凉风悠然吹来,阁中老僧为远方来客烧水泡茶。徐霞客进入临沧地界后,三次在游记中记述喝茶,这是第一次,后两次一在龙泉寺,一在顺宁府高简槽,梅姓老人为其煎太华茶。“瀹”(yuè)字有浸渍、煮、疏通水道三个义项,用之于茶则为前二项。“瀹茗”,通常释义为煮茶。云南民间长期流行的泡茶方法,是用土陶茶罐文火烘烤茶叶,手执罐耳反复抖动,使茶叶翻滚,受热均匀,观其色黄梗泡,闻其香味浓郁,再沏入现烧的开水,茶罐即水花翻滚,香气四溢。待水花平静,滗去浮沫,然后续水,倒入土陶茶盅。饮者轻吹盅口,吸纳茶香,慢慢啜饮,细细品味,这是民间长期沿习的小罐百抖茶,颇有仪式感。云州观音阁僧人“瀹茗”招待徐霞客,笔者推测即是小罐百抖茶。

饮过茶后,徐霞客出观音阁北门,下坡出旧城北门(如今的卖糖街街口)。徐霞客走近河岸,见“架亭桥其上,名曰砥柱。”过砥柱桥,径往东北迎坡而上“龙砂”(今称旗山)。伫立山坡,俯瞰河谷,只见“二流既合,盘曲壑底,如玉龙曲折。”孟祐河、顺宁河在观音阁以东的壑底交汇,波光鳞鳞,如两条玉龙曲折东去。越过山坡,纵目向北,天马山麓的云州新城隐隐在望。

当时的州城共设东南西北四道城门,北为承恩门,简称北门;东为震生门,简称东门;南为向明门,简称南门,南门外有小河,当地人称南门河,至今汩汩流淌;西门关闭不开。徐霞客从东南角城墙下绕过,走向东门——州城正门,见“州治前额标‘钦命云州’四字,想经御定而名之也。”

进了城中,徐霞客看到:“州中寥寥,州署东向,只一街当其前,南北相达而已。”徐霞客投宿州府以南的一家客栈,在客栈中,他查阅地方史志,考证云州的历史沿革:“云州即古之大侯州也。昔为土知州俸姓,万历间,俸贞以从逆诛,遂并顺宁,设流官,即以此州属之。”大侯州过去由土知州俸氏管辖,万历年间,土司头人俸贞(史书记为俸学)因参与叛乱而被官军诛杀。之后,大侯州改称云州,朝廷派流官治理,先是直隶布政司,后改隶顺宁府,知州从五品。

徐霞客还记述了当时云州东南西北四至疆界,他的记述中两次出现“沧江”。如“东北至沧江渡八十里为蒙化界,东南至夹里沧江渡二百里亦景东界。”

“释然无疑,遂无复南穷之意”

徐霞客心心念念的仍旧是澜沧江。在云州旧城,他向当地人询问澜沧江的流向。一位跛者“历历有据”地告诉他:“潞江在此地西三百余里,为云州西界,南由耿马而去,为渣里江,不东曲而合澜沧也。澜沧江在此地东百五十里,为云州东界,南由威远州而去,为挝龙江,不东曲而合元江也。”

至此,徐霞客长期悬疑、一路探询的问题,终于有了明确无误的解答:潞江(即怒江)是云州西界,南由耿马(耿马安抚司)而去,这一段流程也叫渣里江,它并不东向归流澜沧江;澜沧江为云州东界,流经云州后南下威远(今景谷县境)而去,民间又称下游为挝龙江,它并不转折向东汇入元江。听闻跛者一席话,徐霞客“始知东合之说为妄。”他已经确定《大明一统志》记载怒江归入澜沧江,澜沧江流经云州后向东汇入礼社江、元江之说都是错误的。

在日记中,徐霞客记述了云州之行的动因和目的:“余初意云州晤杨州尊,即东南穷澜沧下流。”他本来计划会晤杨州尊,考察探究澜沧江流经云州以后下游的去向。因为他怀疑《大明一统志》关于澜沧江、红河的记载不准确:“余原疑澜沧不与礼社合……但无明证澜沧之直南而不东者,故欲由此穷之。”

澜沧江流经云州后,并不向东穿过景东,而是顺景东西境经景谷南下至景洪出国境,最后在越南注入太平洋之南海。发源于巍山的礼社江流入元江,元江下游是红河,红河经河口县出境入越南,最后注入南海,与澜沧江不是一个水系,两者都是独流入海。这在今天并不难辨识,但是在明朝,交通闭塞,视野有限,又没有人亲临实地考察探究,测绘设备和测绘手段更是缺乏,官方学者修志也就含混不清,以讹传讹了。徐霞客却能大胆质疑,千里跋涉到云州进行考察、探问,实在让后人钦佩。

在云州,徐霞客并未见到杨州尊。还在洛党时,他就已得知杨州尊已被抽去省城主持科举考试的消息。日记是这样记述的:“时闻杨州尊已入帘主持乡试。闪知愿书亦不必投。”杨州尊不在云州,闪知愿的信也就不必投,他只好向云州街人询问澜沧江了。

虽说旧城跛者“其言独历历有据”,但是徐霞客心里还是不够踏实,到了云州新城,他向当地居民询问,居民不知;于是他又问了其他街人,来自江右(江西)、四川的客商所说与旧城跛者所言不差——“其言与之合,乃释然无疑,遂无复南穷之意,而此来虽不遇杨,亦不虚度也。”通过客商的解答,徐霞客对澜沧江的流向“释然无疑”。既然疑惑已经解决,也就没有必要再往南行继续穷究了,虽然不遇杨州尊,徐霞客也觉得此行不虚。

北返顺宁府

八月十日,徐霞客平明起饭,起程返回顺宁府。在行旅中,为更深切地感知途中的自然人文景观,徐霞客通常不走回头路,因此返回顺宁府时,他决定走新城道。饭后,徐霞客出云州南门,向西南沿西山坡上马鞍山(天马山西岭),立足马鞍峰俯瞰云州山川形胜。见“东南下为条冈,直扼旧城溪而东逼东山,界两城之间,为旧城龙砂、新城虎砂者也。”徐霞客笔下的“条冈”“龙砂”“虎砂”,即之前提到的旗山,旗山介于新旧两城之间。

徐霞客登上马鞍峰,翻越马鞍岭时,看到“有寺倚峰北向,前有室三楹当岭头,为茶房。”马鞍山位于新城西南部,是新城道通往顺宁府的一个隘口,明朝时,这里设置有驿站——马鞍山塘。明清时期,官道设有关、汛、塘、哨,如云州南部的“永镇雄关”和“茅家哨”。马鞍山塘属云州汛,清代编制是步兵二人。徐霞客途径这里时,见到岭头有三间房屋“茶房”,当为供往来于驿道上的邮差、公人和过往行人休憩饮水的茶室。

《徐霞客游记》共有4 次写到“茶房”,都在云南境内。五天后,在北返鸡足山途中,路过顺宁府三台山时,徐霞客看到一“昔之茶庵,而今虚无人矣。”“茶庵”与“茶房”形式与功能相仿,游记写及“茶庵”26 次,其中10 次在云南,从一个侧面说明明朝时期,在官府、驿道、民间和寺庙,茶作为饮料已经十分普遍。

徐霞客途经的马鞍山(张学宇摄)

徐霞客从马鞍岭西下以后,涉过一条小溪,离开云州地界,“此已为顺宁属矣”。继续行走十四五里后,他到达来时所见的云州新城道路口。当时,断桥依然,激流依旧,行人无法渡过,徐霞客只得又往南回走三里,在翁溪村(今龚家湾)对岸一片开阔地带西渡顺宁河。“溪阔而流涨,虽当平处,势犹悬激,抵其中流,波及小腹,足不能定,每一移趾,辄几随波荡去。半晌乃及西岸,复由田塍间上坡。”渡河的过程十分惊险,过了半晌,他才抵达西岸,踏上田间道路。渡过把边关后,徐霞客在途中吃了午饭,然后继续北行,十里而至洛党。时已过午,因暑气逼人,徐霞客仍旧投宿于来时所住的那家客栈,在楼上休息,写日记。

十一日,徐霞客到达顺宁东山寺,与前几天在龙泉寺相识的一位僧人不期而遇。僧人留其用饭,两人共坐寺前门楼,闲话天南地北。当徐霞客得知这和尚自小就在澜沧江下游游历,就乘机向他询问澜沧江下流的地理形势,进一步验证他在云州考察的结果,“其言与旧城跛者、新城客商所言,历历皆合。”

当天下午,徐霞客回到顺宁街,他归心似箭,但是“觅夫未得,山雨如注,乃出南关一里,再宿龙泉寺。”次日,来龙泉寺宣讲佛法的一苇法师为徐霞客“瀹茗炙饼,出鸡葼松子相饷。”

云州:徐霞客旅行考察的转身之地

十四日,徐霞客终于等到从大姚白盐井驼盐到顺宁的一批马帮。徐霞客托马帮捎带行李,自己先行出发,一路跋涉考察,天色昏黑时,他抵达一个名叫“高简槽”的村子,投宿于一家小店。“店主老人梅姓,颇能慰客,特煎太华茶饮予。”“高简槽”,《顺宁县志》作“高枧槽”,即如今的凤庆县大寺乡马庄村。次日,徐霞客渡过澜沧江,宿阿禄寺(今凤庆鲁史),过黑惠江后,进入蒙化府,于二十二日重返鸡足山。

留居鸡足山期间,身心俱疲的徐霞客病倒,丽江土司木增派人护送他至湖北长江边,再乘船东下回到江阴老家。1641 年3 月8 日,一代游圣溘然长逝。

云州是徐霞客倾注了许多心力的地理考察区域,也是他结束其三十四年旅行考察的转身之地。徐霞客的云州之旅,寻获了关于澜沧江源流的答案,传扬了科学实证精神,也为当地留下了历史佳话,是他行旅生涯的重要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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