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战夜的那轮明月

朱国顺

1951年6月10日，志愿军63军187师师长徐信，作出了后来载入史册的决定：对尾随4个师美军进行炮火反击。

此时，63军铁原阻击战已进行整整11天，188、189师几乎损失殆尽，预备队187师也损失过半，4个师美军刚占领西线枢纽铁原城。但因为63军拼死阻击，几十万回撤志愿军已绕过铁原在北面建立了牢固防线。

如何摆脱尾随而来美军主力？作为最早改装苏式装备的187师，徐信手中有个配属火箭炮团，他决定以攻为守打空所有炮弹反击美军。这是非常聪明一着，后撤部队需要减轻辎重，反击又给美军迎头一棍。当作为战略力量使用的火箭炮弹呼啸而来，李奇微以为遭遇主力埋伏当即下令停止进攻。抗美援朝第五次战役，就在187师火箭炮弹覆盖中结束。

这是抗美援朝经典意义的一幕：只要有接近于对手的武器，志愿军可以制服最凶恶的敌人。但相当长时间里志愿军恰恰是靠远落后于对手的装备来战胜敌人的，这就需要更多智慧和勇气。

志愿军是以巨大装备代差跨过鸭绿江的，这种差距是新中国领导层决策时最担心的。毛主席秘书胡乔木说，革命20多年来，有两件事是毛主席很难下决心的，其中一件就是决策抗美援朝。林彪这样叱咤风云战将临阵犹豫，顾虑的也是装备代差带来的不可预知后果。第一批入朝6个军大部分是解放军头等主力，但一个军通常只有一个炮兵团，没有坦克、更没有飞机，中央专门调集了3个预备炮兵师加强火力，一场战斗集中100多门大炮已是豪华阵容。相比之下苏军攻克柏林时，动用了14200门大炮、1500辆坦克和2450架飞机。

1950年11月7日，毛泽东给斯大林发去一份电报，讲到装备不足问题：“志愿军部队直接参加朝鲜军事行动的有12个军计36个师，但仅有6个步枪和机枪弹药基数。”希望苏方援助步枪14万支、子弹5400万发，自动步枪26000支、子弹8000万发，轻机枪7000挺、子弹3700万发，重机枪2000挺、子弹2000万发。两国领袖商议的是这么一点数量枪支弹药，可见志愿军原先装备之弱。

相比之下，作为世界最大工业国的对手，装备火力之强遥遥领先各国。美第八集团军司令范弗里特在上甘岭战役第一天，对只有3.7平方公里的两个阵地，用300多门大炮打了五个基数炮弹，达5000多吨。整个战役43天一共用了190多万发炮弹，以至于后来“范弗里特弹药量”成了狂轰滥炸代名词。

装备的代差，使得志愿军常常不能很好实现战役企图，长津湖战役、砥平里战斗等都是因为火力不足而无法取得预定战果。但正是在如此悬殊条件下取得的胜利，才具有更加无与伦比的伟大意义。

习近平总书记在纪念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出国作战70周年大会上讲话指出：“抗美援朝战争，是在交战双方力量极其悬殊条件下进行的一场现代化战争。当时，中美两国国力相差巨大。”就是在这样极不对称、极为艰难的情况下，中国人民志愿军同朝鲜军民密切配合，“创造了威武雄壮的战争伟业”。

正是“极其悬殊条件”，更显“威武雄壮的战争伟业”之伟大，更显“毛主席用兵真如神”的智慧、“唯我彭大將军”的横刀立马，更显杨根思、黄继光、邱少云那样30多万名英雄功臣和近6000个功臣集体的英勇无畏。志愿军入朝时，战火已烧到鸭绿江边，美国陆军可以隔江眺望中国；朝鲜停战时，战线稳定在三八线南北，武装到牙齿的侵略军不得不在“没有取胜”的协议上签字。朝鲜的国土完整、几百公里的战略纵深，是志愿军与人民军肩并肩，用远落后于对手的装备、用无与伦比的英勇战斗打出来的。

1953年7月27日22时，距今整整70年前，历时33个月的抗美援朝以中朝人民的伟大胜利停战。

那天是中国农历癸巳年六月十七，朝鲜半岛夜晚无云，一轮明月高高挂在暗蓝色的天空上。据说，美陆战一师一个叫马丁·拉斯的士兵看见了那轮明月，说了一句话：“它好像是一只中国灯笼。”

中国，从此将深深地印刻在世界每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