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台资本赋能乡村产业振兴的“微”博弈:农村基层党组织的韧性建构
2023-07-31麻一荻
摘要 平台企业入驻乡村带来的平台资本是数字经济时代乡村产业振兴的必然要素,农村基层党组织作为党在乡村中的领导核心,是整合和利用包括平台资本在内的各种社会资本的中枢系统。平台资本的入场会在村域中产生平台资本权力与政治权力的博弈。从博弈论视角观察,从理论层面揭示了平台企业与农村基层党组织产生博弈的原因,提出二者从博弈到协同,应以大力发展村集体经济为基点,实现从“囚徒困境”到“智猪博弈”的路径变革,确保赋能实现。同时,农村基层党组织应在博弈中实现包括心理韧性、物理韧性、制度韧性在内的组织韧性建构,提升驾驭平台资本的经济发展力,巩固赋能成效,在全面推进乡村振兴战略中大有作为。
关键词 博弈论思维;平台企业;党平关系;农村基层党组织
中图分类号 D267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0517-6611(2023)13-0233-06
doi:10.3969/j.issn.0517-6611.2023.13.051
The “Micro Game” of Platform Capital Empowering Rural Industrial Revitalization: The Resilience Construction of Rural Grassroots Party Organizations
MA Yi-di
(School of Marxism, Shaanxi Normal University, Xian, Shaanxi 710062)
Abstract The platform capital brought by the entry of platform enterprises into rural areas is an inevitable factor in the revitalization of rural industries in the digital economy era. As the core leadership of the Party in rural areas, rural grassroots party organizations are the central system for integrating and utilizing various social capital, including platform capital.The entry of platform capital will generate a game between platform capital power and political power in the village.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game theory, this paper reveals the reasons for the game between platform enterprises and rural grass-roots party organizations from the theoretical level, and puts forward that from game to coordination, the two should take vigorously developing the village collective economy as the basic point, realize the path change from “prisoners dilemma” to “smart pig game”, and ensure the realization of empowerment.At the same time, rural grass-roots party organizations should build organizational resilience including psychological resilience, physical resilience and institutional resilience in the game, improve the economic development ability of controlling platform capital, consolidate the empowerment effect, and play a significant role in comprehensively promoting the rural revitalization strategy.
Key words Game theory thinking;Platform enterprises;Party level relations;Rural grassroots party organizations
基金項目 国家社科基金项目(21BDJ069)。
作者简介 麻一荻(1999—),女,陕西渭南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
收稿日期 2023-02-02
2022年4月2日,农业农村部、国家乡村振兴局联合印发《社会资本投资农业农村指引(2022年)》[1]充分肯定社会资本是全面推进乡村振兴的重要支撑力量,指出应鼓励社会资本特别是引导平台企业等各类主体参与建设数字乡村和智慧农业,助力农业农村全方位搭乘“数字化快车道”,为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小农户提供信息服务,借力信息技术赋能乡村公共服务,推动“互联网+政务服务”向乡村延伸覆盖。平台企业作为数字经济时代的主体和载体,平台资本入驻乡村能够以创新驱动、技术提升推动农业农村现代化,赋能乡村产业振兴事业与数字乡村建设。农村基层党组织作为党在农村全部工作和战斗力的基础,在平台资本入驻乡村后,如何平衡平台资本权利与自身政治权利产生的博弈,在“共赢”中确保赋能实现、巩固赋能成效,是全面推进乡村振兴战略中农村基层党组织必然应对的挑战。
近年来,平台资本研究作为一个新兴领域,得到学界的广泛关注。学术界对平台资本赋能乡村产业振兴的相关研究主要围绕平台资本的发展和运行逻辑、赋能的路径及作用、赋能中的问题和风险及其应对等视角展开,取得了丰硕的成果。在平台资本的发展和运行逻辑方面,学者们从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角度阐释数字经济时代平台资本主义的产生在于数字与资本的“联姻”,使资本形态向虚拟空间渗透和转换[2],平台资本权利的运行展现出生产场所离散化、生产过程分包化、生产管理的数控化等新特征[3],但资本追求扩张与增殖的本质没有变;在平台资本赋能路径及作用方面,学者们从算法赋能、数字赋能、大数据赋能、电子商务赋能等路径展开研究。薛楠等[4]从农业平台生态系统的架构和实现机制出发,指出平台以数据、人才和技术体系作为基石,借助生态平台赋能,使分散的农户集聚在生态平台模式下进行自主经营,帮助农户走上共同富裕发展之路。唐跃桓等[5]学者指出平台资本通过推动村域中电子商务的发展,为农户、企业、合作社等主体增收渠道的拓宽提供了新的路径,强化了信息获取、降低了交易成本,扩大了市场规模并促进了产业发展,降低了贷款难度,促进了农民增收,其中,人力资本的深化是影响增收效果的关键。冯兴元等[6]指出,平台资本稳定发挥作用的关键是中央和地方负责人发挥“政治企业家”作用,平台资本将通过助力农村职业教育,为乡村培育更多乡村振兴领头人[7]。在赋能中的问题和风险及其应对方面,樊鹏等[8]指出,平台企业类型的技术巨头拥有的复杂的权力和组织特征,使国家实现自身政治意图的高效行动能力受到极大阻碍。蔡万焕等[9]指出,平台资本的垄断性扩张挑战了传统的政府和市场关系,暴露了政府监管能力的不足,政府应采取配套措施校正平台资本的发展路径,实现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和平台经济的持续繁荣。
目前,研究者已经敏锐地认识到平台资本作为数字经济时代乡村产业振兴的必然要素,其赋能乡村振业振兴具有双面性,一方面是将农民组织化,拓宽增收渠道,带领农民致富,另一方面是平台资本权利的运行逻辑入侵政治权利运行逻辑,造成了一系列风险和挑战,而保障平台资本赋能成效的关键在于地方负责人是否拥有驾驭平台资本的能力。农村基层党组织作为乡村振兴的引领者,作为基层中具有政治、文化、组织要素的核心组织,如何应对平台资本权利与其政治权利产生的博弈,在研究上仍有空缺。实际上,该问题已经成为全面推进乡村振兴战略中面临的突出问题与挑战。基于此,笔者在“微”博弈论视角下,揭示二者产生博弈的原因,提出平台资本要实现赋能乡村产业振兴,平台企业与农村基层党组织应实现从“囚徒困境”到“智猪博弈”的路径变革,才能确保赋能成效。同时,农村基层党组织应在博弈中实现包括心理韧性、物理韧性、制度韧性在内的韧性构建,大力发展集体经济,带领村民致富,在全面推进乡村振兴战略中进一步提升驾驭资本的经济发展力。
1 赋能前提:微博弈的产生
平台企业,又称互联网平台型企业,主要分为2个大类,第一类是包括淘宝、京东、中国制造网、美团等在内的电商平台企业;第二类是包括微信、抖音、快手、微博、小红书等在内的社交媒体平台。平台企业不仅具有传统企业通过运用生产要素、建构组织体系、设立制度规章、以盈利为目的向社会提供商品和服务并自主经营等基本特征,还具有一系列新特性。突出表现在社会角色的双元性[10],一方面,平台企业作为自负盈亏的经营主体,具有“理性人”属性,通过“平台企业-社会”与社会进行直接联系,另一方面,平台企业具有“社会人”属性,通过“平台企业-平台商业生态圈-社会”与社会进行跨层次联系。社会角色的双元性表明平台企业以互联网技术为基础,不仅要对企业自身进行管理,更要在一定价值理念下制定规则与秩序,维护商业生态系统,为系统中各利益主体提供精准、高效服务,从而在降低各方成本的同时,谋求自身发展。在双重“管理”过程中,平台企业具有了“准公共权力”,即单方面的、强制性的、能够引导公众行为和思想的公共性的权利。
平台企业的“准公权力”,是平台资本主义扬弃传统资本权利的体现。马克思認为,资本权力伴随着资本的诞生而产生,来源于对劳动的支配。资本家通过无偿占有工人创造的剩余价值,占有工人更多的剩余价值,从而使资本权利不断得到强化。因此,资本只有不断增值才能存在,资本权利只有不断扩张才能维持。资本权利天然有剥削欲、扩展欲、致富欲、统治欲[11]。随着人类进入数字化时代,资本主义与数字技术结合采取具有平台范式的商业模式,创造出巨大的价值,平台企业成为企业的发展方向[12]。平台资本主义基于数据征用、精准算法拓展虚拟空间,通过支配和占有数字劳动创造的剩余价值实现财富积累指数倍增加。平台资本主义的出现强化了传统资本权力。从剥削欲来看,数字劳动使劳动和休闲之间的界限虚化,剥削不仅存在于劳资关系间,平台使用者也被嵌入剥削关系中,使资本权利进入公共领域[13];从扩展欲来看,互联网平台在无限扩展的虚拟空间中复刻出人类的社会生活,使资本权力扩展的空间界限、地理局限消失;从致富欲看,平台企业凭借其数据资源、尖端技术、高效管理形成行业壁垒,平台经济的版图已经被头部企业瓜分完成,可以获得高额垄断利润,同时,平台资本渗透各行各业,占领中介环节,提供融资渠道,改变甚至颠覆原有规则,扩展商业版图,进一步提升企业价值;从统治欲看,随着智能终端的普及,平台企业的应用程序渗透到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成为人类社会交往的必要工具,在此过程中,平台用户给予平台收集自身隐私的权力,将用户的操作转化为数据积累,在算法的作用下,精妙参与用户自由自觉地活动,实现诱导和规训用户的行为,灌输平台资本主义的意识形态。总之,平台资本权力实质为“半遮半掩的剥削欲”“虚实相生的扩展欲”“欺行霸市的致富欲”“方兴未艾的统治欲”,共同构成了平台资本主义的“准公权力”。
K.Davis曾提出“责任铁律”原则,即企业的权力越大,应该承载与能够承载的责任越大。随着平台企业被广泛应用于社会各领域中,平台资本权力渗透进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平台企业不仅在其生态系统思维中,技术、行业、世界都没有边界,也颠覆了传统观念中企业与政府有着清晰界限的形象,不仅创造经济效益,也参与到社会治理中,以其“技术”为敲门砖,为政府提供不可替代的治理、管理功能的同时,满足其逐利目的,甚至在目前的社会事务中,政府及众多社会组织也不得不依赖这些数字平台型企业[14]。
随着《“十四五”全国农业农村信息化发展规划》《数字乡村发展行动计划(2022—2025年)》《乡村建设行动实施方案》等一系列政策红利持续释放,平台企业意识到农村是一片新蓝海,积极参与乡村振兴战略,即承担了社会责任,又符合平台资本主义“准公权力”的拓展要求。2020年10月,京东启动“奔富计划”,助力农村打通全产业链,助力乡村产业振兴;2021年,腾讯与农业农村部签订“耕耘者”振兴计划战略合作协议,将在2021—2023年投资5亿元,为乡村治理骨干和新型农业经营主体人才开展线上线下培训班;阿里巴巴开展“热土计划2022”,从“产业振兴、人才振兴、科技振兴”三方面发力,助力巩固脱贫成果,带领村民致富。
现实表明,平台资本已经入驻乡村,乡村产业振兴的发展也需要平台资本。目前,在分析政企博弈时,“政府-市场-社会”是一种占主要地位的分析框架。在此框架中,众多学者将政府把控的政治权利和市场掌握的资本权利看作占据当前中国社会空间的结构性力量,意识到两种权利的博弈中出现了许多社会问题。笔者以村庄为场域,研究数字经济时代,平台资本赋能乡村产业振兴中与基层党组织产生的平台资本权利与政治权利间的博弈,即相对于“政府-市场-社会”框架的“农村基层党组织-平台企业-村庄社会”框架,农村基层党组织作为中国共产党在村域的前沿阵地,平台企业作为市场的主体之一,村庄社会具象化了社会场域,产生了相对于宏观政企博弈的“微”博弈。
2 赋能实现:从“囚徒困境”到“智猪博弈”
2.1 博弈主体:党平关系的解读
博弈最开始是指下棋,延伸推广后,是指在一定的规则下,拥有绝对理性思维的个人或团队作为主体,在特定的环境中,根据各主体所拥有的资源与掌握的信息,制定各自的行动,从而实现以小成本获得大收益的过程。从“理性人”的角度研究政党,最早出现在Anthony Downs的《民主的经典理论》中,Anthony认为政党是一个以获得执政地位为目的团体,政党成员以追求名誉、权力、收入等个人利益为目的,而获得执政地位后运行政府机构,履行政府职业,是政党成员实现自身追求的手段[15]。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中国共产党是具有崇高政治理想、高尚政治追求、纯洁政治品质、严明政治纪律等先进政治属性的马克思主义政党,这是中国共产党的鲜明政治特征,也是区别于其他政党在政治上的先进性的体现。中国共产党高尚的政治追求决定了中国共产党的“理性最大化”在于牢牢坚守以人民为中心的根本立场,始终把人民放在心中最高的位置,为中国人民谋幸福,为中华民族谋复兴。农村基层党组织作为中国共产党在农村全部工作的基础,是中国共产党在乡村服务群众的“最后一公里”,是综合与传达民意的感应器。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全面推进乡村振兴,要发展新型村集体经济。产业振兴是乡村全面振兴的基础和关键,发展村集体经济不仅是乡村产业振兴的重要抓手,更关系到党在农村的执政基础和执政地位。在此背景下,农村基层党组织的“理性最大化”在于壮大村集体经济,带领农民致富,以此提升自身经济发展力、凝聚力和号召力,凸显政绩、巩固党管农村的政治权利。
从该前提来看,党平关系不仅仅是具象化的政企关系,同时,党平关系更突出村庄社会中村民的主体性与主体利益。因此,研究村莊中的“党平博弈”,分析二者之间的冲突与合作,找到二者关系的协调及双赢之路时,要充分体现人民性。基于此,该研究所指的党平关系是指农村基层党组织通过整合与调动乡村资源,与进入村域的平台企业在博弈过程形成的政治权利与资本权利的某种促进村集体经济发展的互动模式。
2.2 囚徒困境:党平关系在产业振兴中的冲突与竞争
囚徒困境是博弈论中非常典型的模型(表1):甲、乙2位嫌疑人被警方逮捕,分别关在不同的房间进行审讯,甲、乙2人在无法沟通的情况下均有坦白招供与抵赖隐瞒两种选择。如若甲、乙只有1人坦白,那么坦白者从宽,判处1年有期徒刑,抗拒者从严,判处10年有期徒刑;如果甲、乙2人都坦白,均判处5年有期徒刑;如果甲、乙都不坦白(抵赖),均无罪释放,具体的博弈情形如表一所示。在信息不对称的情况下,甲、乙两囚徒不仅要决定自己的选择,更要考虑他人的选择,在不能保证对方选择坚持合作的情况下,甲乙都会选择坦白来规避更大的风险。
囚徒困境表明,从个体利益出发的选择并不一定能够确保个体最大利益的实现,也并非能够代表集体的最佳选择,甚至会严重损害集体的利益[16]。对于进入村域的平台企业,平台企业与农村基层党组织往往由于信息不对称,处于不信任的状态,陷入囚徒困境中。
平台企业的技术逻辑解构了个人与集体的关系,是党平双方陷入“囚徒困境”的直接原因。个人与集体的关系核心在于处理个人利益与集体利益的关系,找到二者的均衡点。“集体空,没人听。集体有,跟着走!”这句多年来在乡镇流传的通俗话语,形象地说明了发展村集体经济带领群众致富是农村基层党组织政治权力实现的必然环节。村庄中个人与集体关系的和谐是通过农村基层党组织发挥集中统一的领导力,达到个人奋斗目标与集体奋斗目标的一致性而实现的。平台企业在互联网技术的支撑下,利用手机、电脑等智能终端为企业、个人、政府等多元主体打造了虚拟的开放性公共场域。在这一虚拟场域中,社会大众均可摆脱现实世界中真实身份的束缚,更加自由地进行观点的表达与情感宣泄、信息的搜索与商品的购买,在相互交流及点击选择过程中推动了信息自由流动,使该场域成为具有去中心化和多元主体性的网络信息世界。而用户在场域中的一切行为都会被平台跟踪并收集,成为数据“原料”,经过不断完善和进化的算法“提纯加工”为大数据,再通过稳定且强大的算力对大数据进行持续性分析,平台企业在提供服务的过程中掌握了各类社会资源及信息,以及用户的习惯与喜好。形成了以平台企业为核心的组织机制、吸纳机制和服务机制,表现出与传统的生产、服务型企业不同的特性,即其提供的产品——平台,不仅是一个新的社会生态,更具有鲜明的意识形态性,平台中各主体的思维和行动都一定程度上受到了平台价值观的影响,最终平台企业可以预测、引导甚至是直接操纵用户的行为。正是这一特性,使个人与集体的关系发生了历史性变革。在平台各种是非观和价值观的碰撞中,形成了一个又一个平行圈层,线性的科层式的管理无法发挥作用,个人与集体关系的和谐要在平台支撑各个圈层中个人利益实现的前提下去向组织分享和传递才能实现,从集体利益到个人利益的顺位利益流动被颠覆,导致个人与集体的奋斗目标往往难以一致。农村基层党组织在乡村治理中,不仅要根植于村庄社会,更需要将自身融入村庄社会,成为村民信任的领导者和组织者,从而更好地引领各项事业。而在平台企业构建的新的社会生态中,农村基层党组织从领导者成为被管理者,没有对平台企业的管控能力,只能顺应平台企业技术逻辑,在村庄发展中处于边缘化。从而对平台企业的入驻产生排斥、畏惧心理,无法助推平台资本发挥优势的同时自身能力也无法得到的提升,陷入“囚徒困境”。
平台企业的资本逐利逻辑淡化了责任使命,是党平双方固化“囚徒困境”的核心动因。“十四五”规划纲要明确强调,农业农村要实现“双重”数字化转型,包括產业数字化转型和农村治理数字化转型,通过发展数字经济推动三产融合,促进城乡融合发展。平台企业拥有技术禀赋、数据禀赋、用户禀赋、文化禀赋等,可以贯穿农产品生产经营销售、农业管理与转型、乡村治理服务各个环节。平台企业为了响应国家政策,塑造有责任心的正面优质形象,愿意助推乡村产业振兴,而乡村要实现数字化转型目标,发展新型村集体经济,离不开平台企业的参与和支持。虽然平台企业追求经济效益的同时必然会注重社会效益的实现,但平台企业以尽可能获得最大利润为进行生产经营活动的根本目的不会变。平台企业为更顺利进入村域,以及在某些方面对农村基层党组织落实上级政策施加有利于自身牟利的影响,屡屡出现向农村基层干部寻求“个人联合”的现象,或是为了达到预期目标明里暗里与农村基层党组织“叫板”,干扰农村基层党组织的其他工作正常进行。同时,平台企业没有直接的农业从业经验,大多不敢直接进入农业生产环节,平台企业目前倾向于在流通领域与品牌塑造层面发力,打造特色农产品,获得更多的流量,一旦平台企业因为无法充分应对农业产业特性,出现中途毁约或退出的情况,便会产生诸多不良后果,影响企业声誉,陷入“囚徒困境”。
长此以往,党平双方在博弈中并未实现自身利益的最大化,反而像囚徒一般,受限而不自知。
2.3 智猪博弈:党平关系在产业振兴中的合作及协调
在“囚徒困境”中,甲、乙2人如若在被捕前能够进行充分沟通,一致选择坚持拒不坦白,那么甲、乙2人均可以通过合作达到自身利益的最大化,并实现双赢,这种信息对称下达成的现象可以用另一个经典的博弈模型“智猪博弈”进行说明。
“智猪博弈”是指一个猪圈里关着一头大猪和一头小猪,猪圈两侧分置食槽和一个放饭按钮,按动按钮便有10个单位的食物放出,但是要耗费2个单位能量并且失去先出发去食槽的机会。不同的选择下,最终大小猪的净收益如表2。从表2可知,大小猪博弈的结果是,小猪为了获得更多的食物,会选择在食槽旁安闲自得地等待,而大猪为了不被饿死,会选择奔波着按动按钮。智猪博弈表明:第一,在博弈双方力量不等时,强者不应自私自利,那么做二者均无法生存,应该主动出击;第二,弱者不应大公无私,那么做只是纯粹地牺牲自我,应该暂时选择等待。所以,在“智猪博弈”模型中,只有强者大公无私,弱者暂时韬光养晦,才能换来双方的“共赢”。
在党平关系的博弈中,二者谁是奔波的“大猪”,谁是等待的“小猪”,要根据村庄发展的具体情况分析。目前,为了推动乡村振兴事业,鼓励农村基层党组织积极从内部发力,各地政府推行“评星定级”制度,按照一定标准对农村基层党组织各类工作进行考核,考核标准与村两委工资待遇及村庄能获得的发展资金挂钩,N省考核标准如图1所示。村集体经济的发展是一项判断农村基层党组织能力强弱的重要标准,也是农村基层党组织发展能力的核心体现,更是农村基层党组织推动乡村产业振兴的当务之急。在党平关系中,根据农村基层党组织引领村集体经济的发展情况,可以分为“兵强力壮”型农村基层党支部和“兵微将寡”型农村基层党支部。“兵强马壮”型农村基层党支部指该村庄具有较为成熟的“党组织+村集体经济+X+农户”模式的村集体经济,农村基层党组织具有带领村民致富的能力;“兵微将寡”型农村基层党支部是指该村庄农村基层党组织建设较弱,没有带领村民发展集体经济的能力,村庄仍旧靠小农户种植及外出务工为主。
对于“兵强马壮”型农村基层党组织的“党平博弈”,农村基层党组织是“大猪”,平台企业是“小猪”。“兵强马壮”型基层党支部包含2种类型,一种是内生型,即基层干部本身具有“政治企业家”能力,带领村民致富;另一种是吸纳型,即基层党组织吸纳村庄中的致富带头人成为党员干部。“兵强力壮”型基层党组织通过挖掘乡村资源禀赋优势,因地制宜发展村集体经济,成功打造产业链,牢牢把握生产、物流、销售环节,并创建特色品牌。此类型的农村基层党组织应该正确设定平台企业的准入界限,解放思想,把握数字经济时代发展机遇,主动充当“大猪”一角,发挥其扎根村域的优势,配合平台企业开展各项工作,帮助平台企业更快掌握农产品特性,熟悉产业情况,适应村庄环境。平台企业的加入,不仅会形成“党组织+平台企业+合作社(公司)+农户”这一形式更为丰富的集体经济发展模式,平台企业所拥有的先进技术、雄厚资金、人才资源以及管理经验会作为催化剂,帮助村集体经济拓展市场交易范围、整合市场信息、延伸发展空间,进一步提升经济效益,让村民的收入不断提高。此类型农村基层党组织在“党平博弈”中,要在已经拥有处理市场关系能力的基础之上,使平台资本服务于发展村集体经济,实现农村基层党组织自身从“管理”到“服务”的转型,最终实现二者的“双赢”。
对于“兵微将寡”型基层党组织的”党平博弈”,平台企业凭借在技术及资源上的优势成为博弈双方中的“大猪”,农村基层党组织是“小猪”。平台企业进入村域后,形成“平台企业+X+农户”及其衍生模式。该模式的形成有2种路径:一种是平台企业先行进入村域带动村庄发展;另一种是村民自发通过互联网创业,形成一定的规模后,吸引平台企业的入驻与投资。其中,最为典型的便是“淘宝村”,即“互联网+公司+农户”的模式,在“淘宝村”中,村民“一根网线一个空房”就能当老板,村民富起来了,思维方式和价值观念都发生了改变,个别干部“有时间抓业务,没时间抓党建”的现象屡见不鲜[17],面对村民创业中复杂的技术及业务问题,农村基层党组织不懂、不会,无法施以援手,从而造成基层党组织弱化、虚化、边缘化。在该模式中,无论平台企业通过何种路径进入村庄,都要乐意充当“大猪”角色,助力农村基层党组织开展以专业技能培训为切入点的党建活动,为村庄培养可靠的领头羊,提升农村基层党组织的能力,从而在考核中获得更高的星级,获得更多的发展资金,保障村庄经济可持续绿色高质量发展,实现二者“双赢”。
3 赋能巩固:农村基层党组织韧性的建构
“党平博弈”要实现从“囚徒困境”到“智猪博弈”的转化,基础在于双方目标的趋同,即通过发展村集体经济,积累更多的财富,提高村民的生活福利,促进村域公共事业的发展,达到乡村经济效益与社会效益的共同增进。实现该目标,不仅党平双方达到了“双赢”,村民也会成为最大的受益者。可见,在正确认识平台资本的基础上实现与平台企业的通力合作,无疑是农村基层党组织引领乡村产业振兴的最佳方式。因此,以“智猪博弈”模型为策略,在平台资本赋能乡村产业振兴实现的基础上进一步巩固赋能成效,需要农村基层党组织在博弈中构建良好的组织韧性,韧性本来是一个物理学名词,是指材料在受到外力作用下抵抗变形并恢复原状的能力。目前,韧性概念广泛应用于不同层次的社会系统研究中,农村基层党组织作为农村社会基本构成单元的领导组织,要实现韧性构建,要以“抵御和恢复”与“提升和创新”[19]为原则,在“党平博弈”中,实现心理韧性、物理韧性、制度韧性在内的韧性构建,将平台企业的技术进步逻辑及资本逐利逻辑转化为再提升自身服务力的内在动力,更好地适应内外部环境的变动,全面推动乡村振兴。
3.1 心理韧性:博弈转化的先导
心理韧性是农村基层党组织面对外来资本入驻时充满信心的心理机制。具体表现为政治权利与平台资本权利产生冲突时表现出的适应、积极应对和成长的状态。在“党平博弈”中,农村基层党组织要充分意识到二者的平等关系及功能定位的互补性,农村基层党组织以政治权利确保博弈规则的正义性,而平台企业则以技术与资本要素创收的角色参与利益博弈,在承担企业社会责任中实现自身发展。面对“党平博弈”中力量不对称的情况,农村基层党组织应贯彻“产业发展到哪里,党建就延伸到哪里”的方针,打造功能型特色党支部,充分利用党建活动主动开展对各类资本本质与运行逻辑的理论学习,并前往各类企业学习参观;基层干部应当主动出击,认识到平台资本作为发展的必然要素,不可怕也不用怕,招商引资发展村集体经济;同时,积极向农户宣传和解释资本下乡的优势与带来的问题,帮助农民实现观念转变与身份转型。切实做到在“干中学”,提升发展产业、监管入村企业、乡村社会管理和公共服务的能力。
3.2 物理韧性:博弈转化的关键
物理韧性是指农村基层党组织要有完善的工作基础设施、成熟配套的工作班子、完善的村规民约,确保服务能力。平台资本作为乡村产业振兴在数字经济时代发展的新兴要素,在未来仍有巨大的发展空间,平台资本要实现赋能产业振兴,不仅会受到法制及国家政策的制约,还要考虑村庄自身的资源禀赋、人情关系、风俗习惯等非制度性的、生活化的约束,因此,平台资本进入村域中可能遇到的情况和问题千差万别,离不开农村基层党组织的疏通与引领。以“智猪博弈”为指导,农村基层党组织应杜绝以“亲疏程度”决定支持力度的做法[14],为平台企业驻村提供所必需的服务与引导,尽可能减少平台企业入村的不适应环节,为平台企业节省成本。在此过程中,农村基层党组织应加强与各级党组织的联系,在各农村基层党组织间开展交流学习活动,共享先进经验,向上级党组织汇报自身经验及发展需求。政府应在为平台资本赋能产业振兴發展情况建立数据库的基础上,做好顶层设计,加强政策指引,完善数字乡村发展细则,制定农村基层党组织新的发展要求,加大对农村基层党组织的建设力度。
3.3 机制韧性:博弈转化的保障
机制韧性是指农村基层党组织面对平台资本在村域中非健康发展或损害村民利益、公共利益等突发事件时所表现出来的应变和解决问题、及时恢复村庄秩序的能力,又可称为农村基层党组织的抗逆力。由于在“党平博弈”中农村基层党组织无法对平台企业真实的运营情况及利润等信息做及时全面的了解,导致对平台企业行为进行规制的过程当中,出现监管漏洞。另一方面,农村基层党组织与企业一样,也具有追求自身发展的自利性。党平双方要打破“囚徒困境”,需要通过彼此间的监督及外界的监督妥善处理双方利益的浮动,尽可能从合作之初建立防范意识,避免不良行为的产生。韧性农村基层党组织应在建立各方的联动机制的基础上畅通沟通渠道,健全监督体系。首先,优化驻村第一书记选派。选派第一书记驻村抓建设是党在脱贫攻坚战中累积的重要经验,可以根据村内发展要求,选择有相关学科背景的第一书记,对农村基层党组织进行监督,防止公权与平台企业“合谋”,同时提升农村基层党支部专业性,在监管中为平台企业设立行为规范。其次,政府应为农村基层党组织赋权。加强农村基层党组织的独立性,对于损害村庄公共利益的平台企业,农村基层党组织可依规给予罚款。第三,充分调动村民、村庄中各组织的参与监督的积极性,并借助新闻媒体等社会力量进行监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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