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年人生活方式与认知障碍的相关性研究*

赵永鑫,李浩

1.北京中医药大学,北京 100029; 2.中国中医科学院西苑医院,北京 100091;3.中国中医科学院望京医院,北京 100029

认知障碍是指随着年龄增长出现的认知功能减退,可以出现在一个或多个认知域,根据其严重程度可分为轻度认知障碍(mild cognition impairment,MCI)和痴呆[1]。目前,全球大约有5 000万人患有痴呆,而认知障碍的人数更多。认知障碍给患病家庭带来了较大的经济压力和照料负担[2]。目前,针对认知障碍的药物开发进展缓慢,早期预防和延缓认知功能下降尤为重要。研究表明,健康和积极的生活方式有助于增强认知储备,并有益于认知健康的维持[3]。因此,进一步认识生活方式与认知障碍的相关性具有重要意义。本研究通过回顾性分析 1 301 例老年人饮食、睡眠、运动等因素与认知障碍的相关性,探索生活方式对认知功能的影响,以期有针对性地对老年人进行健康教育,通过生活干预来预防和延缓认知功能障碍的发生发展。

1 对象与方法

1.1 研究对象本研究为回顾性研究,资料来源于根据既往研究建立的临床数据库。患者为2018年6月至2021年11月在北京西苑医院老年病科及周边社区医院就诊的老年人(年龄≥60岁)。本研究符合《赫尔辛基宣言》要求,且经过了中国中医科学院西苑医院伦理委员会的授权。所有参与者均签署了知情同意书(2022XLA021)。

1.2 病例纳入标准(1)患者年龄≥60岁;(2)在调查地长期居住;(3)交流能力无明显异常。

1.3 病例排除标准(1)未完成认知功能测试;(2)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如精神分裂症)。

1.4 信息收集通过面对面访谈完成问卷调查。问卷内容包括患者年龄、性别等一般人口学信息,抽烟、饮酒、饮食习惯、睡眠状况、运动情况等生活方式信息。问卷调查全部由经过培训的医护人员完成。

1.5 认知功能评价使用简易智能精神状态检查量表(mini-mental state examination,MMSE)对参与者认知功能进行评价,根据既往研究文献的结果[4-5],MMSE评分较低的参与者被认为存在认知障碍。MMSE量表测试全部由经过培训的老年病科医师完成。

2 结果

2.1 一般状况本研究共纳入参与者1 308例,其中7例因为未完成认知功能测试或精神疾病被排除在研究之外。最终共纳入1 301例,891例认知正常,410例存在认知障碍。

2.2 认知障碍相关的单因素分析认知障碍组年龄更大,未婚和低学历者比例更高(P<0.05)。而在生活方式上,认知障碍组睡眠正常、有午休习惯、进行传统功法养生、饮食均衡、规律食用富含DHA食物、每日喝茶以及咖啡的比例均显著低于认知正常组(P<0.05)。而在抽烟、饮酒、规律饮食及食用粗粮方面,两组之间不具有统计学意义(P>0.05),见表1。

2.2 多因素回归分析将参与者是否存在认知障碍(认知正常=0,认知障碍=1)作为因变量,将单因素分析中所有P<0.01的变量纳入回归方程,其中年龄、学历、婚姻作为协变量进入,而其他变量为自变量进入。回归分析结果显示,睡眠不规律、饮食偏嗜均为认知功能障碍的危险因素。睡眠障碍者的认知障碍风险增加了1.66倍(OR=1.66,95%CI:1.24-2.22),而相比于饮食均衡者,素食者和荤食者的认知障碍风险分别增加了1.42倍(OR=1.42,95%CI:1.06-1.91)和2.46倍(OR=2.46,95%CI:1.35-4.48)。而传统功法(OR=0.21,95%CI:0.09-0.50)、食用富含DHA食物(OR=0.47,95%CI:0.28-0.78)、饮茶(OR=0.56,95%CI:0.41-0.77)则是认知功能障碍的保护因素。咖啡、午休与认知障碍的相关性不显著(P>0.05),详见表2。

表2 老年人认知功能影响因素的多因素Logistic回归分析

3 讨论

认知功能障碍是痴呆的主要症状,也是病情进展的体现。由于相关药物研究进展缓慢,发现认知障碍的风险因素,并提前进行针对性地预防显得尤为重要。

3.1 饮食有节

饮食在中医养生中占有重要地位,传统中医认为,老年人饮食应节制、五味均衡,《素问·痹论》言:“饮食自倍,脾胃乃伤”,《素问·生气通天论》言:“谨和五味,骨正筋柔,气血以流,腠理以密”。《千金翼方·养性》提及老年人应“常学淡食”,“夏至以后,秋分以前,勿进肥浓羹臛酥油酷等”。本研究的结果与既往中医认识有所差异,在饮食结构上,荤素搭配的均衡饮食对认知功能有保护作用。针对中国人群的一项研究[6]证实,饮食多样性越高,患认知障碍的风险越低,这与我们的结果相类似。Rajaram等[7]的研究同样证实,地中海饮食模式对大脑健康具有促进作用。因此,对老年人而言,偏食可能会增加其认知障碍风险,多样化的饮食模式能更好预防认知功能下降。

3.2 茶、咖啡与DHA膳食本研究还表明,平素饮茶(OR=0.56,95%CI:0.41-0.77)与食用富含DHA膳食(OR=0.47,95%CI:0.28-0.78)对人群具有保护作用,是老年人认知障碍的保护因素,而咖啡在logistics多因素分析中组间差异不再显著(OR=0.54,95%CI:0.21-1.37)。在既往相关研究中,茶和咖啡则能够显著改善特定认知领域(尤其是额叶执行功能)的功能,富含DHA膳食能防止与年龄相关的认知功能下降[8]。笔者认为,咖啡对认知功能的阴性结果可能来源于研究群体的饮食习惯差异,在既往研究中,研究对象主要为西方欧美人群,饮用咖啡较为普及;而针对中国人群,尤其是中老年人,有喝咖啡习惯的人相对较少(本研究中仅为4%)。因此,我们认为饮茶和高DHA饮食能够预防认知功能下降,但尚不能确定平素喝咖啡对中国老年人认知功能存在保护作用。

《本草纲目》载茶可“强心、利尿及提神”。现代研究证实,饮茶可防控认知障碍的危险因素,如降低高血压、高脂血症、糖尿病等疾病的发病率,改善焦虑抑郁状态等[9-11]。茶中含有的咖啡因可以降低脑内β淀粉样蛋白水平[12],儿茶素则被证实能调节神经生长因子,减弱神经炎症,预防神经变性[13]。

二十二碳六烯酸(docosae hexaenoic acid,DHA)是人体必需的一种不饱和脂肪酸,在神经元细胞膜中大量存在,需要通过食物摄入。研究表明,DHA在延缓老龄化进展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能够增强记忆力和神经保护作用,预防阿尔兹海默病、帕金森病及其他脑部疾病[14]。而血液DHA低水平则与衰老过程中的认知功能下降相关联[15]。王潇潇等[16]通过对73例老年重度抑郁患者的临床研究证实,DHA胶囊可以改善老年重度抑郁患者的瞬时记忆能力。因此,老年人饮茶和DHA饮食能够对认知功能起到良好的保护作用,提倡每日饮茶和食用鱼类、海藻、干果等富含DHA食物,是预防认知障碍行之有效的措施。

3.3 起居有常中医认为,人的起居生活应顺应阴阳四时变化规律,如《素问·四气调神大论》提出四时的起居时间应有所不同,《备急千金要方·养性》也记载:“卧起有四时之早晚,兴居有至和之常制”“无犯日月之忌”。老年人体质偏虚,睡眠更易受昼夜四时变化的影响,因此日常起居更应注意调摄和防护。本研究logistic回归分析结果显示,睡眠障碍者认知障碍的风险是睡眠正常者的1.66倍,提示睡眠障碍可能是老年人认知功能下降的重要危险因素,这与国外的相关研究结果一致[17]。机制研究[18]显示,睡眠紊乱可导致淀粉样蛋白-β的产生增加和清除率降低,导致淀粉样蛋白-β积累,进一步引起认知功能的下降和阿尔兹海默病的发生发展。研究显示,我国约一半老年人存在睡眠问题[19],睡眠持续时间和认知障碍之间存在U型关联,即较短或较长的睡眠时间均与认知功能下降相关。除此之外,快速眼动睡眠、睡眠呼吸暂停等均与认知障碍风险存在相关性[20]。尽管研究人员提出了多种机制来解释睡眠问题与认知障碍之间的联系,但其中的生理或生物学机制仍有待进一步证实。综上所述,我们认为老年人睡眠障碍同样是认知障碍的危险因素,科学的睡眠管理对减少认知功能下降,预防认知障碍具有一定的价值,但其具体的影响因素和施行方式仍有待进一步研究。

3.4 运动中年以后,人的脏腑气血由盛转衰,由好动转向好静。中医认为,运动对人体气血运行有积极影响,但应适度。孙思邈言:“常欲小劳,但莫大疲”(《备急千金要方》)。

现代研究中,运动对认知功能的影响目前在学术界存在较大争议,本研究中,并未观察到体育运动与认知功能下降之间存在联系(P>0.05)。根据2019年多个国家研究人员达成的共识声明[21],总体而言,经常进行体育活动的老年人认知功能方面存在优势,但对于平素不运动的老年人参与体育运动的获益是未知的,这与传统中医的认识相一致。因此,对于既往有体育锻炼习惯的老年人可继续保持,但对于既往运动较少的老年人,不建议盲目进行体育锻炼。

3.5 养生功法导引行气等养生功法在古代中医中提及颇多,是中医养生理论的重要组成部分,有运行周身气血,延年益寿的作用。东汉时期华佗创立五禽戏,是最早有据可循的中医养生功法。南北朝陶弘景在其《养性延命录》中记载其“夫五禽戏法,任力为之,以汗出为度……消谷食,益气力,除百病,能存行之者,必得延年。”另外,《养性延命录》中还记载了六字诀呼吸法,亦为早期的导引行气法之一。宋以后,八段锦、易筋经等逐渐流传开来,成为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重要方法。

本研究中,进行传统功法锻炼的老年人认知功能的优势十分显著(OR=0.21,95%CI:0.09-0.50),而在既往研究中,易筋经、八段锦等[22-23]对认知功能的益处也已经被证实。而对于其他体育运动,则还需要针对运动的具体情况进行进一步的研究来探索其与认知功能的联系。

4 结论

综上所述,有针对性加强对老年人的健康教育,指导老年人改善生活习惯,进行科学的睡眠管理、均衡饮食,对预防认知功能下降意义重大。富含DHA膳食、饮茶和传统功法锻炼均是改善认知功能的有效措施。本研究存在一定的局限性,首先本研究样本全部来自北京市中国中医科学院西苑医院及周边社区医院,参与者来源较单一,普适性有限。另外,本研究仅对患者饮食、睡眠等生活方式进行探讨,患者的既往疾病、心理状况和社会因素并未纳入研究,需在之后的研究中进一步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