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考试中是否可以变通？

李长栓

摘    要：翻译是一个理解和表达的过程，必要时需要进行一些变通，即对原文的内容进行适当删减、增补，或以更灵活的方式表达原文的意思，以切合读者或交际情境的需要。即使在政治性强、敏感度高的翻译中，变通也是一个常见的翻译手段。那么，在备考全国翻译专业资格（水平）考试、研究生招生考试、翻译岗位考试时，也能变通吗？笔者认为：英译汉时，英语中冗余信息较少，需要删减的内容较少，但仍需要以灵活方式表达原文内容；汉译英时，原文冗余信息较多，翻译时就需要较多的变通。阅卷人理论上都是翻译专家，对于什么是合理变通，什么是漏译，可以作出合理判断，因此考生不必担心。本文举例说明翻译中的各种变通情况，限定了考试中可以使用的变通方法，并对考生、阅卷人、出题人和考试组织管理机构分别提出了建议。

关键词：翻译；翻译考试；变通

问题的提出

翻译是一个理解和表达的过程，必要时还需要进行一些变通，即对原文的内容进行适当删减、增补，或换一种形式表达原文的意思，以切合读者或交际情境的需要。即使在政治性强、敏感度高的翻译中，变通也是一个常见的翻译手段。然而，备考全国翻译专业资格（水平）考试（以下简称“CATTI”）、研究生招生考试或其他翻译岗位考试的同学经常会问：考试时也能变通吗？考官认为我漏译怎么办？之所以产生这样的疑问，是因为在人们的传统观念中，尤其是在非专业翻译人员看来，翻译就是单词和结构的转换，把一种语言转换为另一种语言。如果能满足需要，按单词和结构转换进行翻译是最准确的翻译方法。我们在学习外语的过程中，经常需要通过单词和结构转换进行汉译英练习，从而考查对词语和句型的掌握情况。在真正的翻译活动中，通过单词和结构转换进行翻译也是常用方式之一。因此，翻译给人的印象往往就是结构转换、不增不减、不改变原文。这样的认识是如此根深蒂固，以至于众多翻译教科书都是以结构转换为基础来编写的。缺少实践经验的学生接受了这样的翻译教育，产生上述疑问就不足为怪了。

变通是翻译实践的常态

奋战在翻译一线的译者都知道，翻译不仅仅是语言的转换，更重要的是信息的传递与传播效果的达成。研究者也可以通过观察翻译成果发现这一点。如果按照语言转换无法有效传递信息，译者就需要对原文进行一定的编辑加工。古今中外，莫不如此。例如，早期佛经翻译有“五失本、三不易”1的说法（任继愈，2002），看起来是谈翻译中的遗憾和困难，实则是提出困难之处的处理方法，即在翻译时进行必要的变通。

彭萍在《伦理视角下的中国传统翻译活动研究》（2008）一书中举出若干对原文进行大幅度变通的例子。书中写道：在中国的传统思想中，一向是男尊女卑、夫为妻纲，而印度佛教则主张丈夫支持妻子，妻子安慰丈夫，妻子的地位并不低于丈夫，甚至提倡丈夫應该侍候妻子。《对辛加拉的教导》的印度原文中列举了妻子的五项美德：1. 善于处理工作；2. 好好地对待眷属；3. 不可走入歧途；4. 保护搜集的财产；5. 对应做的事情，要巧妙、勤奋。而在安世高译的《六方礼经》中，译者把这五项美德按中国的传统进行了变通，译文如下：“谓妇事夫有五事。一者夫从外来，当起迎之；二者夫出不在，当炊蒸扫除待之；三者不得有淫心于外夫，骂言不得还骂作色；四者当用夫教诫，所有什物不得藏匿；五者夫休息盖藏乃得卧。”

在今天的翻译实践中，对原文进行大幅变通甚至改写的做法依然存在。葛浩文在翻译莫言作品的过程中，对原作进行了大胆删节甚至改写，在翻译《天堂蒜薹之歌》时，甚至把原作的结尾改成了相反的结局。为什么这样做？葛浩文认为，翻译作品要同时考量作者原意、读者喜好、编辑建议和自己的专业判断，并在其中寻求一种平衡（段雷宇，2013）。

在翻译过程中出于某种原因对文字进行小幅调整，更是司空见惯。据报道，《三体II：黑暗森林》的英文版译者为了迁就西方文化在性别平等方面的价值观，应出版社要求进行了一千多处修改（石剑峰，2015）。原著作者刘慈欣接受采访时说：

TOR（小说的美国版权方）的编辑是个女权主义者，且极其认真仔细，这儿那儿都有性别歧视，像purity（纯洁、善良）和angelic（似天使的）类词用多了也是性别歧视，要限制其使用数量，说联合国秘书长是美女是性别歧视，四个面壁者都是男的是性别歧视（不过这个没改，我说那几十届美国总统还都是男的呢？可人家说马上就有女的了），这些修改对我和Joel2来说工作量都很大，很累人，但总算完成了。（石剑峰，2015）

这本书在翻译过程中除了基于“政治正确”进行了修改外，还有针对美国读者背景缺失而作的修改。刘慈欣说：

美国读者不知道《球状闪电》（系刘慈欣的另一部小说），如果没有阅读过这部小说，对理解“三体2”会非常困难和困惑，所以只能把《黑暗森林》中有关《球状闪电》的部分删除。（石剑峰，2015）

即使翻译政治性很强的作品，译者也会因为政治制度、读者对象等不同，对原文进行较大幅度的调整。例如，中共中央宣传部理论局（2018）编写的《新时代面对面——理论热点面对面·2018》中有这样一段话：

（1a）今朝襄盛会，华夏谱新篇。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的关键时期，党的十九大站在历史和全局的高度，顺应浩浩荡荡的时代潮流，承载亿万人民的光荣梦想，擘画了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的宏伟蓝图，指明了“中华号”航船驶向伟大复兴胜利彼岸的前进方向。

本书的英文版Understanding China in the New Era（Li，2018）将该段译为：

（1b）The 19th CPC National Congress marks a new chapter in Chinese history. Held at a critical time when socialism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is entering a new era， it unveiled a roadmap for realizing the dream of the people. This draws on lessons from the past， and has adjusted to the changing times， and will guide us towards national renewal.（笔者回译：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标志着中国历史的新篇章。十九大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的关键时刻举行，展示了实现人民梦想的路线图。该路线图汲取了过去的经验教训，适应了不断变化的时代，并将引导我们走向民族复兴。）

对照原文和译文可以发现，译文用简明语言概括了原文内容，特别是省略了其中用来营造氛围、激发斗志的语句，放弃了汉语中常见的对仗工整的表达方式。其原因是这种语句翻译起来十分困难，即使勉强译出，也往往费力不讨好，难以达到宣传效果。因为英文读者对于修辞较多的表达方式并不买账。

《习近平谈治国理政》英文版中，也有很多对原文进行简化压缩的情况。试举例比较如下：

（2a）反腐倡廉必须常抓不懈，拒腐防变必须警钟长鸣。（Xi-I：3923）

英文版Xi Jinping： The Governance of China提供的译文是：

（2b）We must tirelessly combat corruption， and always remain vigilant against it.（Xi-I：434）

英译主要简化了意思的重复：“反腐倡廉”和“拒腐防变”意思几乎相同，“常抓不懈”和“警钟长鸣”意思区别不大。在更低一级层面上，“反腐”和“倡廉”意思相同，“拒腐”和“防变”意思相同。

再如：

（3a）为此，我们必须坚持发展为了人民、发展依靠人民、发展成果由人民共享，作出更有效的制度安排，使全体人民朝着共同富裕方向稳步前进，绝不能出现“富者累巨万，而贫者食糟糠”的现象。（Xi-II：200）

译文为：

（3b）Therefore， our driving principle must be that development is for the people and by the people， and its benefits are shared by the people. We must design more effective systems to steadily lead all the people to common prosperity， and eradicate the huge gap between the rich and poor.（Xi-II：220）

譯文没有直译“富者累巨万，而贫者食糟糠”，而是概括其主要意思。实际上，本段译文仍然存在意思重复，如its benefits are shared by the people和common prosperity可删除其一，改为：

（3c）Therefore， our driving principle must be development for the people and by the people. We must design more effective systems to ensure the benefits of development are shared by the people and eradicate the huge gap between the rich and poor.

基于同样的道理，我们在翻译实践中，不妨变通处理原文重复或中国特色表达。例如，以下是某医院的办院宗旨：

（4a）坚持中医药特色立院，坚持现代医学技术创新发展，坚持地方民族医药资源不断开发，将医院建成区域中医、西医、民族医综合医疗技术精湛、教学与科研相长，管理服务水平一流的高水平中医综合医院。

我们不妨综合归纳原文表达的意思，然后以简明英语译出：

（4b）By prioritizing traditional Chinese Han medicine， exploring the potential of local ethnic medicine， and advancing new medical technologies， our objective is to establish a comprehensive hospital that delivers top-notch services while also serving as a platform for teaching and research.（笔者译文）

变通的理论依据

尽管翻译中的变通是古今中外常见的实践方法，但其正当性长期得不到认可。译者往往对其闭口不谈，认为这是旁门左道、不值一提；即使公开谈论，也多持消极或否定的态度。一些人甚至认为这不是翻译。

前文提到的“五失本、三不易”，即以消极口气描述变通的现象，反映的是译者努力实现对等的理想，但面对实际困难，却又不得不妥协。译经大师鸠摩罗什甚至对变通表达了厌恶之情：天竺国俗甚重文藻……但改梵为秦，失其藻蔚，虽得大意，殊隔文体，有似嚼饭与人，非徒失味，乃令呕哕也 4 （周一良，2020）。严复翻译《天演论》时，即使为了实现特定目的，主动采用编译的方法，也仍然认为这不是正道，算不上翻译。他说：“译文取明深义，故词句之间，时有所颠倒到附益，不斤斤于字比句次，而意义则不倍本文。题曰达旨，不云笔译，取便发挥，实非正法。”他还警告人们“学我者病”（欧阳哲生，1996：9）。

在西方翻译研究中，adaptation（变通、改编）是否属于翻译，也一直是研究者争论的话题之一5（Palumbo，2009）。今天的研究者倾向于认为，只要经过变通或改编的文本以原文为基础，则仍然属于翻译6（Palumbo，2009）。对于原文和译文之间的不同，也存在一些理论加以解释。例如，奈达（E. A. Nida）对于原文和译文表达方式的不同，以“动态对等”（后改为“功能对等”，指译文和原文表达方式具有相同的接受效果或功能）的理论加以解释。他在Toward a science of translating： With special reference to principles and procedures involved in Bible translating（Nida，1964）一书中举例说，J. B. Phillips翻译《新约全书》时，把希腊语的philemati agioi（greet one another with a holy kiss）翻译为give one another a hearty handshake all around，这就属于动态对等。

功能主义的翻译理念更进一步，摆脱了对等的束缚，认为翻译活动是有目的的行为，是否对等、在多大程度上对等，取决于行为的目的。对等的翻译也好，不对等的翻译也好，只要有助于实现翻译的目的，都属于正当的翻译，即目的决定手段。本文开头所举的佛教翻译例子虽然无法通过对等理论解释，但可通过目的论合理解释：翻译的目的是传播佛教教义，而原文中的这段话可能成为佛教在中国传播的障碍，译文通过局部调整，虽然牺牲了对原文的忠实，但实现了传教这一更大的目的。

总之，翻译中对原文的编辑、加工甚至改写，已经超越千百年来只做不说的实践，进入理论视野，并得到理论上的承认。我们作为专业或准专业的翻译人员，有必要超越普通人对翻译的认识，大胆根据翻译目的调整原文的表达方式和内容。

考试中可以进行的变通

前文举例说明翻译实践中的一些变通情形，出于特定目的，其中有些变通手段已经导致译文和原文相去甚远。那么在CATTI或其他翻译测试中，译者有多大的灵活性？笔者认为，鉴于翻译考试中并没有提供译文使用情景，我们通常会假定翻译考试要求考生做到译文和原文意思对等，除非题目明确要求改写，否则不宜改变原文的意思。但在此前提下，出于通顺的需要，考生仍然可以对译文的表达形式进行或大或小的变通。

1. 词汇手段变为语法手段

汉语中的时态用词语表示，英语中则用动词变化表示。因此，汉语中的“过去”“现在”“曾经”“将来”“已经”等表示時态的词语，不一定要在翻译时译出。例如：

（5a）为什么我们现在有这样的底气？（Xi-I：170）

（5b）Why are we so confident？（Xi-I：189）

汉语中单复数用单词表示，英语中用名词形式变化表示。因此，汉语中的“一系列”“众多”“各级”“各种”等复数概念不一定要用单词翻译出来，也用单复数即可表示。例如：

（6a）今天，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全面深化改革，有效应对前进道路上可以预见和难以预见的各种困难与风险……（Xi-I：26—27）

（6b）Today， new problems will arise while we adhere to and develop socialism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drive reform to a deeper level， and deal effectively with foreseeable and unpredictable difficulties and risks on our way ahead.（Xi-I：28—29）

甚至一些数字也不需要翻译出来：

（7a）科技成果只有同国家需要、人民要求、市场需求相结合，完成从科学研究、实验开发、推广应用的三级跳，才能真正实现创新价值、实现创新驱动发展。（Xi-I：124）

（7b）Scientific and technological achievements can generate real value and pay off only if they meet the needs of the country， the people and the market， and only after they have gone through the stages of research， development and application.（Xi-I：137）

在译文中，“research， development and application”显然是三个阶段，因此译者在翻译时不需要替读者数出来。

2. 简化衔接方式

汉语中的衔接手段与英语不同，二者最主要的差异是汉语重复较多，英语使用代词或助动词较多。因此，汉译英时可以酌情简化。例如：

（8a）必须始终保持我军光荣传统和优良作风。要继承和发扬毛主席、邓主席、江主席、胡主席培育的光荣传统和优良作风……（Xi-I：216—217）

（8b）We must carry on the glorious traditions of our military. These traditions have been developed under the leadership of Mao Zedong， Deng Xiaoping， Jiang Zemin and Hu Jintao， and we will continue to apply them…（Xi-I：239）

本例中，“光荣传统和优良作风”第二次出现时被简化为these traditions。另外注意，“优良作风”很难翻译，其含义与“光荣传统”区别不大，因此也省略不译。

再如：

（9a）第四，深刻领会夺取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胜利的基本要求。党的十八大提出了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夺取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胜利必须牢牢把握的基本要求。（Xi-I：12）

（9b）Fourth， we must have a thorough knowledge of the basic requirements for achieving new victories for Chinese socialism， which the 18th National Congress identified and which we must fulfill with firm determination in the new historic circumstances.（Xi-I：13）

本例中，如果重复翻译画线部分，英文过于重复。而动词性重复也可以简化。例如：

（10a）要和平不要战争、要多边不要单边、要对话不要对抗是双方的共识。（Xi-I：282）

（10b）We all need peace， multilateralism and dialogue， instead of war， unilateralism and confrontation.（Xi-I：309）

原文中的“要……不要……”多次重复，译文将其整合。下例重复了整个谓语部分，译文予以简化：

（11a）精神的力量是无穷的，道德的力量也是无穷的。（Xi-I：158）

（11b）Inner strength is infinite， as is moral strength.（Xi-I：176）

3. 省略频繁出现的副词

我国的官方文件中往往频繁使用“努力”“注意”“坚持”“积极”“充分”“认真”“大力” “切实”“坚决”“严格”“进一步”“逐步”“不断”“加快”“较快”“加大……力度”等词语或搭配。资深外交翻译家程镇球先生（2002）在“On Problems of Translation”一文中指出，这些词如果都翻译出来，效果将无比沉闷（deadening）：

如果说英语中修饰语经常使用不当，那么汉语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在1978年2月第五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上所作的政府工作报告中，“进一步”出现18次，“坚持”15次，“坚决”26次，“积极”15次，“充分”18次，“认真”21次，“大力”15次，“搞好”“办好”“抓好”“做好”等出现61次。在大多数情况下，这些词没有翻译成英语。……可以说，汉语比英语更能容忍形容词和副词作为修饰语。……如果所有这些修饰语都翻译成英语，效果会变得无比沉闷。过分强调意味着没有强调。“过犹不及”可以用来说明这种辩证关系。（原文为英文，此为笔者译文）

在另一篇文章中，程镇球（2002）表达了同样的观点：

汉语里似乎修饰词用得较多，例如：顺利进行，胜利完成，热烈拥护，积极支持，努力做到，认真贯彻，彻底粉碎，深入批判，广泛开展，严肃处理等。一般说来，英语里的修饰词不像汉语里那么多，不少指导写作的书都告诫不要乱用修饰词。因此，汉语里的修饰词不一定非得统统照译不可，而应加以推敲，决定如何处理。英译文里修饰词过多会显得装腔作势，效果适得其反，原来想强调的反而削弱了。（程镇球，2002：97）

程镇球所揭示的现象发生在四十多年前，但这种情况至今未改。如他所言，多数情况下，这些词都可以省略。例如，在《习近平谈治国理政》中，以下五个标题（Xi-II：541—544）中的“坚持”都没有被翻译为动词，而是隐含在其他词之中：

（12a）

——坚持对话协商，建设一个持久和平的世界。

——坚持共建共享，建设一个普遍安全的世界。

——坚持合作共赢，建设一个共同繁荣的世界。

——坚持交流互鉴，建设一个开放包容的世界。

——坚持绿色低碳，建设一个清洁美丽的世界。

译文（Xi-II：592—596）：

（12b）

— We should build a world of lasting peace through dialogue and consultation.

— We should build a world of common security for all through joint efforts.

— We should build a world of common prosperity through win-win cooperation.

— We should build an open and inclusive world through exchanges and mutual learning.

— We should make our world clean and beautiful by pursuing green and low-carbon development.

如有必要翻譯为动词或含有助动词的表达，可以选uphold、follow、promote、are firm in our position、stick to、adhere to、pursue、remain committed等。更多的例子可参阅《中式英语之鉴》（Pinkham，2000）和《翻译论文集》（程镇球，2002）。

4. 减少成对出现的同义词（redundant twins）

Pinkham（2000）指出：中式英语的一个显著特点是经常并列使用两个意思非常接近的词，可以是名词、动词、形容词或副词（笔者译文）。例如：前途命运、贯彻落实、诚实正直、挫折失败、风俗习惯、腐化堕落、高瞻远瞩、公平公正、坚决果断、性质和宗旨、继承和发扬、领会和把握、趋势和走向，等等。在英译时，这些词往往只需要翻译其中一个，例如：

（13a）在贯彻落实上，要防止徒陈空文、等待观望、急功近利。（Xi-I：107）

（13b）While implementing the document we should avoid empty talk， hesitation or seeking quick success， and instant benefits.（Xi-I：119）

同义词（或近义词）不仅成对出现，还可能连用三个。例如：

（14a）坚决克服政府职能错位、越位、缺位现象。（Xi-I：118）

（14b）The government should make resolute efforts to avoid overstepping its bounds or failing to play its due role.（Xi-I：130）

原文中的“错位”和“越位”难以区分，因此译文将其合并译为overstepping its bounds，将“缺位”译为failing to play its due role。再如：

（15a）改革开放是一项长期的、艰巨的、繁重的事业，必须一代又一代人接力干下去。（Xi-I：67）

（15b）Reform and opening up is a long-term and arduous cause， and people need to work on it generation after generation.（Xi-I：73）

“艰巨的”和“繁重的”不容易区分，因此译文合并处理。实际上，“长期的”本身就隐含艰巨的意思，如要进一步简化，只需要翻译“长期的”。“必须一代又一代人接力干下去”作为具体化的阐述，也说明本句强调的是改革任务的长期性。而如果能找到三个英文同义词，那么中文的三个同义词也会被翻译出来，例如：

（16a）人类正处在大发展大变革大调整时期。（Xi-II：538）

（16b）Humanity is in an era of major development as well as profound transformation and change.（Xi-II：589）

5. 简化意思重复

汉语中经常出于韵律、修辞、强调等考虑，以不同方式重复表达一个意思。上一节中所述成对出现的同义词就是最低级别的意思重复。类似的重复也发生在短句甚至句子层面。当原文表达的意思重复，除非确实是为了强调，否则翻译时需要合并或简化。例如：

（17a）这是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必然要求，也是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的应有之义。（Xi-I：104）

（17b）This is a prerequisite for adhering to and developing socialism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and for realizing socialist modernization.（Xi-I：116）

“必然要求”是前提条件，“应有之义”是内在要求，二者意思相近，译文合并翻译，或者说直接省略了“应有之义”。再如：

（18a）……让亚欧两大洲人员、企业、资金、技术活起来、火起来，使中国和欧盟成为世界经济增长的双引擎。（Xi-I：283）

（18b）... energize the people， businesses， capital and technologies of Asia and Europe， and make China and the EU the twin engines for global economic growth.（Xi-I：310）

译文将“活起来、火起来”整合为“使焕发活力”（energize）之意，言简意赅，也可以把energize改为mobilize。有时两个短句含义相同，可以省略一个：

（19a）可以说，容易的、皆大欢喜的改革已经完成了，好吃的肉都吃掉了。（Xi-I：101）

（19b）It can be said that the easy part of the job has been done to the satisfaction of all.（Xi-I：113）

“容易的改革已经完成了”和“好吃的肉都吃掉了”表达的意思相同，译文没有重复翻译，而是合译，语言更加简练。有时两个句子属于“镜像表达”（Pinkham，2000），即同一个意思，正说一遍，反说一遍，可以只翻译其中一半。例如：

（20a）國家安全和社会稳定是改革发展的前提。只有国家安全和社会稳定，改革发展才能不断推进。（Xi-I：84）

（20b）National security and social stability form the basis for further reform and progress.（Xi-I：94）

原文的句号前后意思相同，只不过使用了正反两种表达方式。译文只翻译了前半部分。

6. 概括翻译特色表达

一些中国特色表达，如四字格、成语典故、比喻、名人名言等，很难逐字逐句翻译，需要综合概括。例如：

（21a）我把这叫作“一分部署，九分落实”。（Xi-I：101）

（21b）Now that we have a plan， it is most important to implement it.（Xi-I：113）

再如：

（22a）因此，在中国当领导人，必须在把情况搞清楚的基础上，统筹兼顾、综合平衡，突出重点、带动全局，有的时候要抓大放小、以大兼小，有的时候又要以小带大、小中见大。（Xi-I：102）

（22b）Therefore， as a Chinese leader， I must take all factors into consideration based on a correct understanding of Chinas conditions， maintain an overall balance， and concentrate on priorities to promote the overall situation. I alternate my attention between major and minor issues.（XI-I：114）

这段话的原文有很多四字格等中式表达，需要译者吃透含义，综合译出。译文将“统筹兼顾、综合平衡”合并译为“maintain an overall balance”，将“抓大放小、以大兼小”译为“concentrate on priorities”，将“以小带大、小中见大”概括为“alternate my attention between major and minor issues”。但此译文还可进一步修改，以加强逻辑性。例如：

（22c）Therefore， as a Chinese leader， I must consider and balance all factors based on a correct understanding of Chinas conditions. Sometimes I concentrate on major issues and take a top-down approach， sometimes I concentrate on minor issues and take a bottom-up approach.

有些中国特有的比喻外国读者并不熟悉，没有必要翻译出来。例如：

（23a）展望未来，我国青年一代必将大有可为，也必将大有作为。这是“长江后浪推前浪”的历史规律，也是“一代更比一代强”的青春责任。（Xi-I：50）

（23b）Looking ahead， we can see that our younger generation has a promising future， and will accomplish much. It is a law of history that“the waves of the Yangtze River from behind drive on those ahead，”and it is the responsibility of young people to surpass their elders.（Xi-I：54）

“长江后浪推前浪”来自一句古诗，比喻“一代更比一代强”，官方译文把二者分别翻译出来。不妨省略“长江”，把隐喻改为明喻，将两句话处理为偏正关系。例如：

（23c）Looking ahead， we can see that our younger generation has a promising future， and will accomplish much. As the waves from behind drive on those ahead， it is the responsibility of young people to surpass their elders.

汉语原文在引用古文时往往会包含解释，因此在翻译古文时原文中的解释部分可能就不再需要翻译了。例如：

（24a）古人说：“学如弓弩，才如箭镞。”说的是学问的根基好比弓弩，才能好比箭头，只要依靠厚实的见识来引导，就可以让才能很好发挥作用。（Xi-I：51）

（24b）There is an ancient Chinese saying， “Learning is the bow， while competence is the arrow.” This means that the foundation of learning is like a bow， while competence is like an arrow; only with rich knowledge can one give full play to ones competence.（Xi-I：55）

本句的官方译文把引用和解释都翻译出来了，也可以简化为：

（24c）There is an ancient Chinese saying，  “Knowledge is the bow， talents are the arrow.”This means knowledge is the basis for bringing ones talents into full play.

7. 省略已经隐含的意思

如果某个词语、短句的意思已经包含在其他部分，翻译时就可以省略。例如：

（25a）……同时又面向世界，增强亚洲与世界其他地区的对话与经济联系。（Xi-I：115）

（25b）… while enhancing dialogue and economic ties between Asia and the rest of the world.（Xi-I：127）

“面向世界”已经隐含在“世界其他地区”里面了，所以译文将其省略。再如：

（26a）这次运动迅速地获得了全国人民的响应，到6月3日以后，发展成为有工人阶级、城市小资产阶级和民族资产阶级参加的广大群众性的反帝反封建的爱国运动。（Xi-I：176）

（26b）By June 3 the movement turned out to be a patriotic movement against imperialism and feudalism， with participants from the working class， urban petite-bourgeoisie and national bourgeoisie.（Xi-I：197）

“广大群众性的”已经隐含在“工人阶级、城市小资产阶级和民族资产阶级”里面了，所以译文省去不翻。再如：

（27a）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做到既不妄自菲薄、也不妄自尊大，扎扎实实夺取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胜利。（XI-I：11）

（27b）This will keep us from being either self-abased or over-confident， and enable us to achieve new victories for Chinas socialism.（Xi-I：11）

“既不妄自菲薄、也不妄自尊大”與“扎扎实实”的意思重复。因此，译文省去了对“扎扎实实”的翻译。

8. 简化标题

中文在有限的空间可以表达丰富的意思，如果全部翻译，译文会比较长，因此翻译时应尽量简化。《习近平谈治国理政》中，标题简化的例子比比皆是。例如：

（28a）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Xi-I：33）

（28b）The Chinese Dream（Xi-I：35）

（29a）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就是我们的奋斗目标（Xi-I：424）

（29b）The Peoples Wish for a Good Life Is Our Goal（Xi-I：3）

（30a）紧紧围绕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学习宣传贯彻党的十八大精神（Xi-I：6）

（30b）Study， Disseminate and Implement the Guiding Principles of the 18th CPC National Congress（Xi-I：6）

（31a）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为决胜全面小康社会实现中国梦而奋斗（Xi-II：59）

（31b）Complete a Moderately Prosperous Society and Realize the Chinese Dream（Xi-II：62）

请注意，如果正文出现标题中省略的内容，翻译时不一定省略。

总结和建议

本文通过大量译例说明变通是古今中外常用的翻译方法，有时译者甚至为了更大目的，不惜对原文进行较大幅度的变通，甚至改写。但在应试翻译中，鉴于考查目的往往是学生的中英文理解和表达能力，因此，默认的翻译模式是中英文意思对等。但即使在对等的前提下，考生仍然可以调整局部，使译文更加通顺易懂，更好地展现自己的语言运用能力。据此，笔者向考试涉及的各相关方提出以下建议：

对考生来说，可以大胆使用变通手段，展现自己的英语表达能力。不必担心因漏译或不忠实于原文而被扣分。阅卷人往往是翻译方面的专家，能够分辨什么是合理变通，什么是遗漏。如果变通取舍运用恰当，会给阅卷人留下深刻印象。如果考生只会根据语法转换，那么阅卷人可能会认为考生像机器一样缺乏灵活性，反而会扣分。实际上，基于转换设计的机器翻译，其能力往往已超过一般翻译专业学生的水平。而人所具备的独特优势，正是灵活变通。同时，考生也要认识到，在真实的翻译情景下，可能要根据用户要求和实际需要作更大幅度的变通，包括大幅删减或改写原文等。

对阅卷人来说，汉英考试的目的主要是考查学生运用外语表达思想的能力，而不是语法转换能力。因此，判断一篇译文好坏的关键不在于一词一句的得失，而要看整体语言运用是否灵活得体，是否传递了原文的精神实质。因此，本文建议阅卷人不要踩点给分，而要根据考生的整体语言能力作出综合判断。

对出题人而言，如果希望重点考查学生的沟通意识，可以在翻译题之外单独设置编译或改写的题目，要求学生在限定的词数内，用英文概述中文报告或文章。根据经验，平均1.6个汉字可被翻译为一个英文单词，一篇1000字的中文文章被翻译为英语后约为625词。出题人可参照这个比例限定编译题译文的词数。此外，出题人应选用逻辑性较差、意思重复较多、成语典故使用频繁的内容，以考查学生能否辨析重点并以凝练准确的英文表达出来。

对翻译考试的组织管理机构来说，建议细化评分标准，并在题目要求中明确告知学生可以灵活翻译。目前CATTI英语一、二、三级笔译考试大纲对评分标准的规定较为笼统，仅要求译文准确、完整，语法正确，文字通顺；一级笔译考试大纲中要求考生能够熟练运用“各类高级翻译方法”，但哪种翻译方法是高级的、是否包括对原文的变通取舍等，大纲并没有具体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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