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期的科幻戏剧
2023-07-26飞氘
飞氘
晚清以来,科幻这一舶来品不但引起小说家的兴趣,也引起戏剧改良者的注意。
1900年,凡尔纳的《八十日环游记》中译本出版。它虽非科幻,但有着丰富的科学知识,深受译者称许,“非若寻常小说仅作诲盗诲淫语也,故欧人盛称之,演于梨园,收诸蒙学,尤为雅俗共赏”。换言之,凡尔纳最早的中译者已经了解到这种以科学新知为基础的故事在欧洲被搬上了舞台,有着寓教于乐的效果。
随着“小说界革命”的兴起,外国“科学小说”风靡一时,一些宣传变法改良的本土小说也因加入理想化的内容而带有科幻色彩。比如梁启超的《新中国未来记》以六十年后的中国繁荣景象开篇,与之呼应的是《绣像小说》杂志连载的戏剧《维新梦传奇》,商务印书馆在广告中称:“此作与《新小说》之《新中国未来记》本编、附译之《梦游二十一世纪》命意正复相同”,凸显出这些作品以故事传递政治理想的特点。《维新梦传奇》以不长的篇幅讲述主人公变法图强、整顿山河的故事,结尾照例是天下大同,不过主人公把名字刻在喜马拉雅山上,倒有些新奇。这部多人合写的传奇应该没有被搬上过舞台。
1904年,《新小说》第8号刊载了“写情小说”《电术奇谈》(又名《催眠术》)。这部小说由留日学生方庆周根据日译本译成文言文,再由小说界新星吴趼人衍义成白话。这个以催眠术为情节关键的故事很快就被热衷于排演新剧的留日学生搬上舞台,出演者包括吴我尊、欧阳予倩等留名戏剧史的人物(欧阳予倩:《自我演戏以来》)。在当时的日本,从西方传入的催眠术引起许多人的研究兴趣,公开的催眠术表演很常见,不少中国的留学生、革命者也对这门号称能够改造人格甚至控制灵魂的新奇学问抱有很高的期待。就此而言,将这个故事视作“科幻”亦无不可,《电术奇谈》因此可能是最早被国人演出的科幻剧。当然,小说中的反派是通过身上的“电气”来实施催眠术的,没有多少科技方面的展示,故事的重点在于“情”。可以推断,舞台上的《电术奇谈》也不会营造出什么特别的科技感,吸引观众的主要还是人物之间的情感。
值得注意的是,这个故事也与戏曲艺术产生了良好的融合。
比如,河北梆子名家杨韵谱就将其改编,以时装新剧的形式在天津、北京等地演出,刘喜奎、张小仙等名家曾饰演主要角色。该剧成为奎德社、益世社、同德社等经常上演的剧目。其中,志德社演出将其更名为《好难寻的丈夫》,后来同德社又将其易名为《天涯何处觅情郎》。剧本今藏于中国艺术研究院戏曲研究所(甄光俊:《奎德社和杨韵谱与天津》;刘文峰、周传家:《百年梨园春秋》)。
此外,改良京戏《电术奇谈》也曾在上海等地演出。至于是否还有其他剧种的改编,笔者因精力有限,暂未继续调查。
如果说《电术奇谈》的“科幻”色彩太过淡薄,1906年问世的戏曲《电球游》则有着更“正宗”的风貌。该剧作者洪炳文是近代戏曲作家,他热衷新学,喜欢钻研机械制造,特别是空中飞行技术。在《电球游》中,他对《环游月球》(即凡尔纳的《从地球到月球》)里炮弹载人登月的情节表示不满:“人身在炮弹中岂不闷杀?在炮中发出岂不热杀?飞行空中岂不震杀?而人反喜而阅之者,以人情喜新,不责以理想也。电球可行,其与此种小说怪诞不经者,奚啻霄壤。”话虽如此,《电球游》重点还是访友,对如何制造则着墨甚少,作者坦承:“若但云制球、行球之法,而不言乘球,是谓之电球学,不可入小说部。故必言乘球,乃合说部之宗旨。”(洪炳文:《电球游·例言》)
乘此电球,所见境界如何?人物唱道:
说御风不让冯夷作,似张骞槎泛银河,未许星辰能摘着,看大地山河平妥,日月两丸似梭。
此剧仅存手抄本,大概不曾演过。作者还有一部《月球游》,可惜今已不存。不过,从他1917年所写的文章《论中国宜于军械局附设航空学校以备人材而资军用说》中,我们可以约略感受这位科幻剧作家的心情:
“又蒙撰《月球游》乐府,纯以飞机上升入月球为说,谓世界将来必产一种能出入氧气之物,人类不需此气而能生存,如水陸两栖物类。又能制多贮氧气之气球,为在飞行时机中人呼吸之辅助。是为理想小说,系未来预拟之事,诚航空之极工,开新之绝学。此时尚未企及,先事言之,人多不信,莽莽前途,愿以俟之来哲。”
每次读到这样的材料,真想有一台时光机,请这些中国科幻的先驱者们看看今日的世界,看看电影《流浪地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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