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数字化转型能提升企业ESG表现吗?
——基于合法性理论与信息不对称理论的研究

2023-07-21王运陈杨若熠贺康廖云翔

证券市场导报 2023年7期
关键词:转型数字化信息

王运陈杨若熠贺康廖云翔

(1.四川农业大学管理学院,四川 成都 611130;2.汕头大学商学院,广东 汕头 515063;3.汕头大学财务与会计研究中心,广东 汕头 515063;4.西南财经大学工商管理学院,四川 成都 611130)

一、引言

“绿色”是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必要条件,上市公司是经济社会绿色转型和发展的重要推动者(潘海英等,2022)[43],因此,社会各界对上市公司的环境行为、社会责任履行以及公司治理状况的相关问题越来越重视。环境、社会责任、治理(ESG)传递了企业追求经济利益与社会价值相统一的可持续发展观,为企业实现自身可持续发展提供了理论框架(李井林等,2021)[35]。现有研究表明,良好的ESG表现能够提升企业绩效(Atan et al.,2018)[2]和企业价值(Aboud and Diab,2018)[1],降低债务成本(Eliwa et al.,2019)[6]。在新发展理念引领现代化经济体系建设的背景下,上市公司如何提高自身ESG表现及可持续发展能力,对企业实现社会价值与经营发展“双赢”、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具有重要的意义。

伴随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纵深演化,数字经济引领着全球经济发展的方向。《中国数字经济发展报告(2023)》显示,2022年中国数字经济规模已达50.2万亿元,占GDP比重达41.5%。发展数字经济是把握时代机遇的必然选择,企业作为应用数字化技术的关键微观主体,成为数字化转型的“主力军”。随着人工智能、移动互联网、云计算、区块链等相关技术的嵌入,企业传统的组织结构、业务模式、管理理念、战略决策发生着深刻的变革。在企业数字化转型的微观经济后果方面,已有研究往往以企业业绩(易露霞等,2021)[63]、投资效率以及生产效率(Mikalef and Pateli,2017)[13]等作为切入点,探讨企业数字化转型对企业生产行为变革的影响及其后果,少有文献从合法性理论与信息不对称理论的视角出发,考察企业数字化转型对ESG表现的影响。

因此,本文以2010-2020年沪深A股上市公司年报为基础,采用Python爬虫技术进行文本识别,考察企业数字化转型对ESG表现的影响和影响渠道。本文的贡献主要为:首先,从企业ESG表现的视角,扩展了企业数字化转型微观经济后果方面的研究。已有研究表明企业数字化转型有助于缓解融资约束(田秀娟和李睿,2022)[52]、加强内部控制质量(Wang and Chen,2022)[19]以及提高企业创新绩效(董松柯等,2023)[27]等,对于企业数字化转型影响ESG表现方面的研究仍有待补充。本文考察了企业数字化转型对企业ESG表现的影响,为更好认识和理解企业数字化转型的微观经济后果提供了经验证据。其次,从数字化转型的角度,丰富了企业ESG表现影响因素方面的研究。已有研究表明,投资者关注能够发挥治理效应以提升企业ESG表现(何青和庄朋涛,2023)[29],《环境保护税法》出台等外部压力也会对企业ESG表现产生影响(张曾莲和邓文悦扬,2022)[66]。本文则聚焦企业数字化转型对企业ESG表现的影响,并从增加外部合法性压力和缓解信息不对称两个方面,深入揭示其影响企业ESG表现的渠道,在一定程度上打开了企业数字化转型和企业ESG表现之间关系的黑箱。最后,研究发现企业数字化转型有助于提升企业ESG表现,这为推动可持续发展提供了理论依据和政策参考。

二、文献回顾、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一)文献回顾

1.ESG相关文献

ESG的概念由联合国环境规划署于2004年首次提出,主张企业在经营过程中除了经济效益之外,还应考虑环境、社会和治理方面的表现。现有文献对环境、社会责任和公司治理方面的影响因素进行了充分探讨。在环境方面,有学者指出强制性环境规制有助于企业绿色创新数量的提升,但会造成质量的下滑(陶锋等,2021)[51]。还有学者发现企业可以通过知识忘却,即摒弃陈旧知识、学习吸收新鲜知识来促进绿色创新(朱雪春和张伟,2021)[73]。此外,媒体关注(Zhao et al.,2022)[21]的增加也会促进企业绿色创新。在企业社会责任方面,祝继高等(2019)[74]研究发现,参与“一带一路”倡议后,中央企业社会责任表现显著提升。庄莹和买生(2021)[75]发现国有企业混合所有制改革会降低企业的社会责任水平。此外,财务绩效(张兆国等,2013)[68]、客户议价能力(陈峻和郑惠琼,2020)[22]以及机构投资者持股情况(Chen et al.,2020)[4]等也会影响企业的社会责任表现。在公司治理方面,现有文献主要围绕公司内部和外部治理要素展开研究。在公司内部,中小股东的一致行动能够制衡大股东、监督经理人(郑志刚等,2022)[71];控股股东则可以通过委派执行董事的方式提升公司治理水平(孙光国和孙瑞琦,2018)[49];独立董事是公司治理的重要一环,但其独立性会受到薪酬水平的影响(张天舒等,2018)[67]。在公司外部,资本市场开放能够监督约束控股股东的股权质押行为(卢锐等,2022)[38];互联网信息环境整治背景下,社交媒体也能发挥公司治理作用(孙鲲鹏等,2020)[50]。在ESG整体方面,已有研究表明投资者关注能够发挥治理效应、缓解信息不对称以提升企业ESG表现(何青和庄朋涛,2023;陈晓珊和刘洪铎,2023)[29][24],地方政府债务带来的资金压力会抑制企业ESG表现(张曾莲和邓文悦扬,2022)[66],《环境保护税法》出台带来的环境压力则会促进企业ESG表现的提升(王禹等,2022)[56]。

还有部分文献考察了ESG投资的经济后果。在环境方面,企业的绿色行为有助于改善企业形象、提高公司绩效以及改善企业与利益相关者之间的关系(Song et al.,2017)[15]。在社会责任方面,积极履行社会责任是公司重要的形象管理工具(宋科等,2022)[48],能够提升产品的市场表现(蒋德权和蓝梦,2022)[33],降低企业风险等。在公司治理方面,良好的公司治理有助于提高公司价值,促进企业高质量发展等(范玉仙和张占军,2021)[28]。在ESG整体方面,国内外研究探讨了企业ESG表现对财务绩效(Velte,2017)[16]、股价崩盘风险(Feng et al.,2022)[8]和股票回报率(Luo,2022)[11]等的影响。有研究发现,ESG表现较好的企业,其信息披露质量较高,融资成本显著较低(邱牧远和殷红,2019)[46]。公司ESG表现较好,能抑制公司的信息风险、经营风险,从而降低审计收费(晓芳等,2021)[59]。

2.企业数字化转型相关文献

随着企业数字化转型的不断深入,相关学术研究也日益增多。现有文献主要关注了企业数字化转型的影响因素及其经济后果。影响企业数字化转型的因素主要涉及技术、管理特征以及资源与能力三个维度。在技术方面,数字技术整合资源的能力会影响企业制定转型战略、寻求价值创造的新途径,对企业数字化转型至关重要(Vial,2019)[17]。在管理特征方面,领导风格等因素会影响企业对数字化转型战略的选择(Porfírio et al.,2021)[14]。在企业的资源与能力方面,中小企业可以借助数字平台的力量发展动态管理能力和组织能力,进而推动数字化转型(Eller et al.,2020)[7]。

关于企业数字化转型的经济后果,肖红军等(2021)[60]研究发现,企业数字化转型能够通过数字智能技术快速捕捉、识别、分析社会痛点与公共环境问题,帮助企业更好地将社会性目标与企业的日常经营和战略规划相结合。此外,数字化转型能够改善企业股票流动性(吴非等,2021)[57],提升公司治理水平(祁怀锦等,2020)[44]和经营效率(黄漫宇和王孝行,2022)[31],提高企业专业化分工水平和全要素生产率(袁淳等,2021;赵宸宇等,2021)[64][70]等。然而,也有部分文献指出了数字科技的负面影响,比如互联网商业模式给内部人更大的盈余管理空间(李荣等,2020)[36],企业利用对“互联网+”的信息披露进行策略性炒作导致股价崩盘风险加大(赵璨等,2020)[69]等。

总的来说,目前关于企业数字化转型的研究多侧重于其对公司绩效的影响,涉及企业环境、社会和治理(ESG)的较少。在已有的企业数字化转型与ESG关系的研究中,有学者认为企业数字化转型能显著促进企业的社会责任履行(Vollero et al.,2020)[18],也有学者研究了数字技术赋能制造业绿色化转型的路径(戴翔和杨双至,2022)[25],但鲜有学者基于合法性理论与信息不对称理论,深入剖析数字化转型促进企业ESG表现提升的具体路径。本文从外部合法性压力和信息不对称两个渠道研究数字化转型对ESG表现的影响,具有一定理论价值和现实意义。

(二)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企业数字化转型通过加大数字技术的研发力度,在不改变企业自身本质功能的情况下,推动企业各类生产要素同数字技术深层次融合,优化生产经营模式,进而驱动企业创造更多的附加值并实现交易成本节约效应(杨贤宏等,2021)[62]。此外,企业数字化转型通过赋能传统产业,促使经营各环节与数字技术深度融合,对企业发展起到强有力的驱动作用(倪克金和刘修岩,2021)[41]。

企业数字化转型对ESG表现的影响,主要表现在增强外部合法性压力和缓解信息不对称两个方面。首先,从合法性理论的角度看,实施数字化转型战略的企业面临更大的合法性压力,更倾向于提升企业的ESG表现。组织合法性是在政策法律、道德以及文化的约束下,利益相关者对公司行为是否符合社会期望的评价。如果一个组织没有在社会认可的价值体系下经营,则不利于组织的发展运作,甚至对组织生存有害。数字化转型显著提升了企业收集和处理信息的能力,可以将信息输出为标准化、结构化数据,使企业更愿意主动向市场“推送”信息,从而为市场关注企业的生产经营状况提供了便利。同时,数字化转型的企业把握住了时代机遇,具有更好的发展前景,在市场中也更受媒体和公众的关注(黄大禹等,2021)[30]。新闻媒体作为信息的传播者,能曝光企业的负面事件和短视行为,褒奖企业的正面行为,降低企业与公众之间的信息不对称。媒体关注本身也会对企业行为产生监督作用,并且媒体关注在促进企业绿色创新(李大元等,2018)[34]、履行社会责任(贾兴平和刘益,2014)[32]和提高治理水平(戴亦一等,2011)[26]等方面的积极作用都已得到证实。因此,实施数字化转型战略的企业面临着更大的合法性压力,为满足外部环境合法性要求,更倾向于提升企业的ESG表现。

其次,从信息不对称理论的角度看,企业数字化转型可以有效降低信息不对称程度,缓解融资约束和代理问题,从而提高企业的ESG表现。一方面,信息不对称是影响企业融资成本的重要因素,资金供给方受制于信息不对称,为降低自身所承担的风险,只能要求更高的资金回报率,从而提高了企业的融资成本。另一方面,信息不对称也是代理问题产生的根本原因,代理问题的加剧会引发管理者“短视行为”。在融资约束方面,已有研究表明资源约束是企业绿色创新面临的首要难题(Manso,2011)[12],同时,企业切实履行社会责任也会产生相应的开支,因而融资约束会影响企业ESG表现。在代理问题方面,委托代理问题会使管理层为实现短期目标而忽视企业的长远发展,而绿色创新需要稳定的资金投入且较难在短期内获得成效,因此,代理问题会抑制企业绿色创新(王旭和王兰,2020)[55]。同时,代理问题带来的权力寻租也可能会导致公司治理的失效(马连福等,2012)[40]。因此,信息不对称可能加剧企业面临的融资约束和代理问题,进而阻碍企业ESG表现的提升。企业数字化转型有助于缓解信息不对称。数字化转型一方面使得企业对数据的处理和挖掘能力大幅提升,输出信息的可利用程度增强(吴非等,2021)[57];另一方面使企业的数据分析从过去的简单抽样变为总体分析,从因果关系转向相关分析,从报表统计转向数据挖掘和智能分析。这些都为市场关注企业的生产经营状况提供了便利,在企业内部和外部两个层面有效释缓信息不对称程度(易露霞等,2021)[63]。因此,企业数字化转型可以有效降低企业的信息不对称问题,并通过缓解融资约束和代理问题的方式提升企业的ESG表现。

综上所述,本文提出研究假设:

H1:企业数字化转型有助于提升企业的ESG表现。

三、研究设计

(一)样本与数据来源

本文以2010-2020年沪深两市A股上市公司为研究样本。选择2010年为研究样本的起始年份,是因为中国数字经济主要从2010年开始快速发展。借鉴相关研究,本文对研究样本做如下处理:(1)剔除相关数据有缺失的样本;(2)剔除金融保险行业样本;(3)剔除ST、PT公司样本;(4)剔除同时发行A股和B股的样本;(5)剔除资产负债率大于1的样本。此外,为降低极端值对结论的影响,本文对模型中所有连续变量进行上下1%的缩尾处理。最终,总样本共计27784个公司-年度观测值。本文使用的公司财务数据均来自国泰安数据库(CSMAR),企业数字化转型数据则采用Python抓取所有上市企业的年报文本数据而得(年报信息来自沪深交易所官方网站)。

(二)变量设定

1.被解释变量

被解释变量是企业ESG表现(ESG)。本文借鉴柳学信等(2022)[37]的研究,采用华证指数ESG评级作为企业ESG的代理变量。该评级分为9级,由高至低分别为AAA、AA、A、BBB、BB、B、CCC、CC、C,每年评级4次。本文将评级由低至高赋值为1~9分,并将每年4次评分取平均值得到企业每年的ESG表现。

2.解释变量

解释变量是企业数字化转型(Digital)。本文借鉴赵宸宇等(2021)[70]、吴非等(2021)[57]的方法,借助Python爬虫技术,结合文本分析法(textual analysis)来刻画企业的数字化转型强度。具体而言,本文首先采用Python爬虫技术从沪深交易所官方网站下载沪深A股上市企业2010-2020年的所有年报,并基于特定关键词的词库进行文本识别和统计。其中,数字化转型词库根据《大数据产业发展规划(2016-2020年)》《金融科技(FinTech)发展规划(2019-2021年)》《中国金融科技运行报告(2019)》以及相关重要新闻和会议,从人工智能技术(artificial intelligence)、云计算技术(cloud computing)、区块链技术(blockchain)、大数据技术(big data)这四类指标出发进行构建(详细的分词词典如表1所示)。本文将加总后的数字化转型的关键词词频加1取对数,作为企业数字化转型程度的代理指标。

表1 企业数字化转型词库

3.控制变量

借鉴已有文献,本文还控制了一些影响企业ESG表现的变量,包括企业规模(Size)、盈利能力(Roa)、企业年龄(Age)、财务杠杆(Lev)、现金持有量(Cash)、第一大股东持股比例(Top1)、董事会规模(Board)、独立董事比例(Indep)、是否两职合一(Dual)等,同时加入行业(Ind)和年份(Year)虚拟变量,控制行业和时间效应。

具体变量定义如表2所示。

表2 主要变量定义

(三)模型设定

为检验研究假设,本文构建基准模型如下:

其中,被解释变量为企业ESG表现(ESG),解释变量为企业数字化转型强度(Digital),Ctrls为上文提到的控制变量集。此外,本文还纳入了时间(Year)和行业(Ind)虚拟变量,以控制时间和行业层面的不可观测因素。

四、实证结果与分析

(一)描述性统计

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如表3所示。企业ESG(ESG)的均值为6.542,标准差为1.149,说明ESG评级的平均水平处于BBB~A之间。企业数字化转型强度(Digital)的均值为0.586,标准差为1.037,中位数为0,说明半数左右的企业尚未开展数字化转型。控制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均与现有文献较接近。

表3 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

(二)基准回归

企业数字化转型对企业ESG表现的影响如表4所示。在列(1)中本文仅控制了行业和年度固定效应,发现企业数字化转型对企业ESG表现的回归系数在1%水平下显著为正,说明二者之间存在着显著的正相关关系;进一步地,在列(2)中纳入了控制变量,数字化转型对企业ESG表现的促进作用仍然显著。上述结果表明,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企业数字化转型的确有助于企业ESG表现的提升。由此,本文假设H1得到了验证。

表4 数字化转型与企业ESG表现:基准回归

(三)稳健性检验

1.固定效应模型

针对内生性问题,本文使用固定效应模型(f i x e d effect model)个体内差分估计法进行稳健性检验,缓解不随时间变化的不可观测因素造成的混淆偏差(邱嘉平,2020)[45],从而得到企业数字化转型对ESG表现影响的“净效应”。基于个体内差分估计法检验的实证结果如表5列(1)所示,企业数字化转型(Digital)的回归系数仍显著为正,说明企业数字化转型与企业ESG表现之间的正相关关系是稳健的。

表5 稳健性检验

2.核心变量更替

为提升研究结果的有效性,本文调整了企业数字化转型强度的测算口径,以企业“是否进行数字化转型”为判断准则定义虚拟变量(Digital_dum,在年报中出现了相关的企业数字化转型关键词取1,否则取0),并重新进行检验。如表5列(2)所示,企业数字化转型的虚拟变量(Digital_dum)的系数显著为正,与本文结论保持一致。

3.删除数字化行业的样本

数字化行业公司的经营范畴往往包含数字技术相关业务,其收入来源以及子公司名称均会包含在数字化转型词库中,这可能造成公司年报中提及数字化相关文本信息仅仅是对公司涉及互联网业务情况的描述,而不完全代表企业的数字化转型决策,进而影响基于文本分析方法构建的企业数字化指标的准确性。

为缓解上述问题,本文进行了如下检验:(1)剔除数字化行业公司样本进行稳健性检验。具体地,对照证监会《上市公司行业分类指引(2012年修订)》《大数据产业发展规划(2016-2020年)》《金融科技(FinTech)发展规划(2019-2021年)》《中国金融科技运行报告(2019)》等文件,本文剔除的样本为计算机、通信和其他电子设备制造业(C39)、电信和卫星传输服务(I63)以及互联网和相关服务(I64)大类的上市公司。(2)仅以传统行业为样本进行稳健性检验。对于传统行业,目前尚没有官方统一的分类方法,但芮明杰(2018)[47]指出,传统行业大多为劳动密集型或资本密集型,生产技术较为成熟老化、生产组织较为落后,产品传统,创造的附加价值不高。本文参考该定义,结合传统行业多以制造加工为主的特点,并综合现有文献的做法(陈康和刘琦,2018)[23],筛选出了采矿业(B)、制造业(C)(不包括通信和其他电子设备制造业C39)以及电力、热力、燃气及水生产和供应业(D)大类的上市公司,作为传统行业样本进行稳健性检验。

回归结果如表5列(3)(4)所示,结果显示企业数字化转型(Digital)的系数仍显著为正,说明本文的研究结论依然成立。

4.排除策略性解释

本文基于企业年报披露信息构建的企业数字化程度指标虽然具有一定的科学性和全面性,但也可能受到企业策略性信息披露行为的影响,如企业年报中披露的数字化转型程度要比真实推进的多。为了排除这种可能的解释,本文进行了如下检验:(1)剔除创业板上市公司样本重新进行检验。这主要是因为多数创业板上市公司本身与数字化关联性较大,在数字化转型的披露中有夸大的可能。(2)剔除样本期内因信息披露等问题受到过中国证监会或证券交易所处罚的公司样本,因为这类公司更有可能进行策略性信息披露。(3)仅保留深圳证券交易所信息披露考评结果为优秀或良好的上市公司样本,因为这类公司进行策略性信息披露的概率较低。

检验结果如表6所示,列(1)~(3)显示企业数字化转型(Digital)的系数依然显著为正,说明本文的基本结论不受企业策略性信息披露行为的影响。

5.核心解释变量滞后处理

本文将核心解释变量数字化转型(Digital)进行了滞后1~3期处理,分别检验其与企业ESG表现(ESG)之间的关系。这旨在缓解两方面的问题,一是数字化转型与企业ESG表现之间由反向因果引致的内生性问题;二是数字化转型是一项颠覆性的变革活动,从数字化转型战略决策到投入转型所需的资源再到商业模式智能化的革新,绝非一项一蹴而就的投资。企业在正式推进数字化转型之前可能会在年报中对未来的数字化转型战略进行展望,然而这并不能准确反映企业当期的数字化转型程度,而本文对于企业数字化转型指标的衡量主要基于年报文本,年报中可能存在的展望式描述可能会使指标存在一定的偏误。

相应的检验结果如表7所示,列(1)~(3)显示企业数字化转型(Digital)的系数均显著为正,说明滞后1~3期的企业数字化转型对ESG表现呈现高度显著的正向促进作用,本文结果较为稳健。

表7 稳健性检验:核心解释变量滞后处理

6.样本自选择问题的处理

企业数字化转型和ESG表现之间的正相关关系可能会受到样本自选择问题的影响。选择进行数字化转型的企业可能本身面临的外部合法性压力就比较高,企业内部的信息不对称程度就比较低。因此,本文借鉴赵璨等(2020)[69]的研究,用工具变量法来缓解上述选择性偏差。由于企业数字化转型具有示范效应,因此同省份、同行业、同年度企业的数字化转型程度与企业个体数字化转型程度紧密相关,但难以对企业ESG表现产生直接影响。

因此,本文选取省份-行业-年度的数字化转型程度均值(M_Digital)作为工具变量(肖红军等,2021)[60],利用两阶段最小二乘法(2SLS)进行检验,结果如表8所示。第一阶段回归中,工具变量“省份-行业-年度的数字化转型程度均值”(M_Digital)与企业ESG表现间显著正相关,符合本文预期。第二阶段估计中,企业数字化转型(Digital)的系数仍显著为正。这说明在考虑样本自选择问题后,企业数字化转型与ESG表现之间的正相关关系仍显著。

表8 稳健性检验:样本自选择问题的处理

五、进一步分析:异质性分析与影响作用渠道检验

(一)异质性分析

上述结果表明了企业数字化转型有助于企业提升ESG表现。为了进一步展示不同情境下的影响程度差异,本文分别从信息披露质量、公司代理成本、市场竞争环境、法制环境建设等方面进行异质性分析。

1.信息披露质量

一方面,实施数字化转型的企业往往会增加信息披露以向市场传递数字化变革的信心,因此也有更强烈的意愿提升信息披露质量;另一方面,数字化技术的运用使企业具备相应的能力去提升输出信息的有用性,并通过网络技术平台更好地向外推送信息(王守海等,2022)[53]。因此,数字化转型能有效降低企业内外部的信息不对称程度。如前文所述,信息不对称将抑制企业ESG表现的提升,那么对于信息披露质量较差的企业,数字化转型降低信息不对称的效果更好,提升ESG表现的作用更明显。

基于此,本文采用修正的Jones模型计算得到的操纵性应计利润度量企业信息披露质量,并按照中位数划分为两组进行分组检验。检验结果如表9列(1)(2)列所示,对于信息披露质量较差的公司,数字化转型对企业ESG的提升作用更加显著。

表9 异质性分析

2.公司代理成本

数字技术作为一种重要的管理和监督手段,有助于管理层更加及时地掌握、监督基层组织的目标和行为,防止基层部门对信息的封锁。数字化技术的运用能显著提升企业财务会计信息的透明度(Warren et al.,2015)[20],降低企业的代理成本。研究表明,代理成本高、公司治理较差的公司更容易发生集体诉讼和派生诉讼(Ferris et al.,2007)[9],这类企业会无暇顾及自身的ESG表现的提升。因此,相较于代理成本较低的企业,数字化转型提升企业ESG表现的作用在代理成本较高的企业中更明显。

本文采用经营费用率度量公司代理成本,并按照中位数划分为高低两组。检验结果如表9列(3)(4)所示,企业数字化转型(Digital)的系数在代理成本较高组显著为正,在代理成本较低组不显著,说明企业数字化转型能促进代理成本较高的公司提升ESG表现。

3.市场竞争环境

市场竞争强度通过影响企业资源配置等来影响企业的经营行为,处于市场竞争较强环境中的企业会感受到更多来自竞争对手的威胁,因此必须从多方面培养竞争优势(吴昊旻和张可欣,2021)[58]。这些竞争优势不仅包括产品质量提升和生产效率提高,还包括实施绿色行为、履行社会责任和提升公司治理水平等。因而,处于市场竞争较强环境中的企业会有更强烈的意愿去提升自身的ESG表现。此外,企业所处市场竞争越强,在开展ESG相关活动上的激励越完善(袁业虎和熊笑涵,2021)[65]。因此,相较处于较强市场竞争环境的企业,较弱市场竞争环境的企业受数字化转型的影响更明显。

本文根据主营业务收入计算赫芬达尔指数,以此度量行业竞争程度,并按照中位数划分为市场竞争强弱两组。检验结果如表9列(5)(6)所示,企业数字化转型(Digital)的系数在市场竞争较弱组显著为正,在市场竞争较强组不显著,说明对于市场竞争较弱行业中的企业,数字化转型提升ESG表现的作用更显著。

4.法制环境建设

法制环境通过影响企业从事某项活动的损益来影响企业的决策。首先,法律法规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最低要求,如果相关立法不健全,企业所需履行的社会责任等底线就较低(聂军和冉戎,2020)[42],因而ESG表现可能就较差。其次,如果相关的法律执行不够规范,公司受到的外部压力较弱,管理层自利行为会增多,提升企业ESG表现的动机也会减弱。最后,当法制环境较差时,还可能产生“劣币驱逐良币”的现象(周中胜等,2012)[72],即即使企业积极开展绿色行为、履行社会责任,也无法获取应有的社会资本效应,就会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企业ESG表现。因此,处于法制环境建设较差地区的企业,数字化转型对于ESG表现的促进作用会更明显。

本文采用王小鲁等(2021)[54]在《中国分省份市场化指数报告》中的“中介组织发育和法律得分”指标衡量地区法制环境,并按照中位数划分为法制环境建设好差两组。检验结果如表9列(7)(8)所示,企业数字化转型(Digital)的系数在法制环境建设较差组显著为正,在法制环境建设较好组不显著,说明企业数字化转型对于法制环境建设较差地区的企业有更强的影响。

(二)影响渠道检验

前文分析证实了企业数字化转型对ESG表现的促进作用,但尚未证实其中的影响渠道。本文从增加外部合法性压力、缓解信息不对称两个方面考察企业数字化转型影响ESG表现的渠道。

首先,基于合法性理论,企业ESG行为受到各种正式和非正式的外部压力影响。为了获得、维持和恢复环境合法性地位,满足外部利益相关者的诉求,企业往往会提升ESG水平(谢红军和吕雪,2022)[61]。积极推进数字化转型的企业顺应了数字经济发展新趋势,获得的市场正面预期更多,自然得到更多的媒体关注(Chen et al.,2021)[5]。作为信息的传播者,新闻媒体在社会公众了解和评判企业、形成对企业的合法性评价过程中起着重要的作用。现有研究也证实,媒体关注在促进企业绿色创新(李大元等,2018)[34]、履行社会责任(贾兴平和刘益,2014)[32]以及提高公司治理水平(戴亦一等,2011)[26]方面起到了积极作用。此外,分析师是资本市场上的特殊群体和重要参与者,具备信息挖掘和信息解读的专业能力,是连接管理层与投资者之间的纽带,能够降低投资者搜索、分析信息的成本,提高资源配置效率(马黎珺等,2019)[39]。具体而言,分析师可以通过年报之外的渠道深入了解公司(如实地调研甚至特殊关系等),并以研究报告的形式解读、整合并传递信息,吸引更多资本市场参与者的关注。因此,分析师关注也带来了更大的外部合法性压力,促使企业提升ESG表现(Baldini et al.,2018)[3]。

基于此,本文采用新闻报道数量的自然对数(News)和分析师跟踪数量的自然对数(Analysis)来刻画企业所面临的外部合法性压力,并进行渠道检验。实证结果如表10列(1)(2)所示,以媒体报道(News)和分析师关注(Analysis)为被解释变量,企业数字化转型(Digital)的回归系数分别在5%和1%水平下显著为正,说明数字化转型的企业得到了更多的媒体和分析师关注。从列(3)(4)可以发现,以企业ESG表现(ESG)为被解释变量,媒体报道(News)、分析师关注(Analysis)的回归系数均在1%水平下显著为正。这说明媒体报道和分析师关注越多,越会加速企业的信息流转,使外部利益相关者更好地掌握企业信息并对企业进行监督,有助于驱使企业不断提升ESG表现,以满足外部的环境合法性要求。

表10 数字化转型影响企业ESG表现的渠道检验

其次,基于信息不对称理论,信息不对称导致的融资约束和代理问题会阻碍企业ESG表现的提升。在企业数字化转型过程中,数字技术的运用有助于提高企业收集、处理信息的能力,提升输出信息的质量,这有助于降低信息不对称,缓解企业融资约束和代理问题,进而提升企业ESG表现。因此,本文采用利息支出与公司总负债的比值衡量融资成本(Fcost),作为融资约束的代理变量,其值越大表明企业所面临的融资约束越严重;采用深圳DIB数据库披露的内部控制指数的自然对数(DIB)衡量代理问题,由于高质量的内部控制能够缓解代理问题(Johnstone et al.,2011)[10],因此其值越大表明企业所面临的代理问题越轻。

基于以上变量进行渠道检验,结果如表10列(5)(6)所示,以融资约束(Fcost)和代理问题(DIB)为被解释变量,企业数字化转型(Digital)的回归系数分别在5%水平下显著为负和1%水平下显著为正。这表明数字化转型程度越大,企业越能够借助数字技术来降低信息不对称,缓解融资约束和代理问题。列(7)(8)显示,以企业ESG表现(ESG)为被解释变量,融资约束(Fcost)和代理问题(DIB)的回归系数均在1%水平下显著,说明融资约束与代理问题的缓解,有助于提升企业ESG表现。

六、结论与启示

本文选取2010-2020年沪深两市A股上市公司为样本,实证检验企业数字化转型对企业ESG表现的影响及影响渠道,得到以下研究结论:第一,企业数字化转型显著提高了企业的ESG表现。这一结论在经过一系列稳健性检验后依然成立。特别地,对于信息披露质量较差、代理成本较高和处于市场竞争较弱、法制环境建设较差地区的企业而言,数字化转型更能提升企业的ESG表现。第二,企业进行数字化转型会受到更多媒体关注和分析师追踪,提升了外部利益相关者对企业的信息掌握度和监督程度,进而促进企业提升ESG表现去满足外部环境的合法性要求。第三,企业数字化转型能够改善信息不对称问题,进而缓解融资约束和代理问题,并由此提升ESG表现。

本文结论的相关启示如下:第一,政府应制定有针对性的扶持补贴政策,并加大政策执行力度,精准施策、强化落实,积极引导企业开展数字化转型。尤其是对处于市场竞争较弱、法制环境建设较差地区的企业,更要加大政策扶持力度。第二,企业应加快对数字技术的创新和应用,尤其是面临较强融资约束以及代理问题较严重的企业;同时企业也要从自身需求出发,寻找适应自身发展阶段的数字化转型方案。第三,借助媒体、分析师等外部监督力量,约束ESG表现较差的企业,宣传ESG表现较好的企业,促进企业与社会良性互动进而形成双赢局面。■

猜你喜欢

转型数字化信息
转型发展开新局 乘风破浪向未来
家纺业亟待数字化赋能
航天器在轨管理模式转型与实践
高中数学“一对一”数字化学习实践探索
高中数学“一对一”数字化学习实践探索
转型
订阅信息
数字化制胜
沣芝转型记
展会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