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险房企陷“一元危局”

岳雷

6月以来，A 股市场出险房企迎来退市潮。截至7月4日，共有8家房企触及“面值退市”条件，另有近20家房企走到退市边缘。第一家“面值退市”房企是昔日川渝地区房企“一哥”——四川蓝光发展股份有限公司（*ST 蓝光，600466.SH），其因股票连续20个交易日收盘价均低于1元/股，被终止上市并摘牌。

*ST 蓝光黯然离场拉开了出险房企退市序幕，“一元危机”在房地产板块蔓延。继*ST 蓝光后，多家出险房企被列入淘汰名单。业内受访者指出：“现在的惨烈，是为过去不健康的发展模式埋单。”而一些出险房企“护盘”行为是否合法，也值得关注。

“一元面值”难倒英雄汉

“2023年，我们会面临更艰巨的挑战，但是勇气与光芒会伴随在身旁。有了勇气，我们便能粉碎厄运；有了光芒，我们便能照亮前方……”2023年新年献词时，面对日益膨胀的巨额债务，蓝光发展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杨武正仍对未来充满信心。然而，仅过去半年，杨武正不得不面对公司退市的结局。5月30日，*ST 蓝光收到上海证券交易所终止其股票上市的决定。6月6日，*ST 蓝光被摘牌，正式告别A股市场。

击垮*ST 蓝光的是交易类强制退市规则“面值退市”，俗称“一元退市”。“一元退市制度”是指上市公司股票出现连续20个交易日每日收盘价均低于1元/股，其股票将终止上市。*ST 蓝光股票在4月6日至5月9日连续20个交易日收盘价均低于1元/股，符合《上海证券交易所股票上市规则（2023年2月修订）》第9.2.1条第（一）项规定的股票终止上市情形。*ST 蓝光自5月10日停牌后未再复牌，这家鼎盛时期市值千亿元的房企巨头退市时股价仅剩0.4元/股，市值缩水至12亿元。

“退市对房企来说，意味着企业通过资本市场融资

渠道被关闭，使其更加难以获得资金支持。”近日，天津某上市房企证券部负责人在接受《法人》记者采访时表示，退市可能引发房企资金缺口骤增、信用评级下降、经营状况进一步恶化等连锁反应。同时，退市负面情绪将不可避免地传导到购房市场，房企销售压力将逐步显现。

先走一步的*ST 蓝光，推倒了出险房企“一元退市”的多米诺骨牌。纵观 A 股房地产板块，不少企业面临相似困境，与*ST 蓝光“同病相怜”。记者梳理发现，截至7月4日收盘，还有 ST 美置（美好置业，000667.SZ）、*ST 嘉凯（嘉凯城，000918.SZ）、ST 泰禾（泰禾集團，000732.SZ）、*ST 中天（中天金融，000540.SZ）、ST 粤泰（粤泰股份，600393.SH）、ST 阳光城（阳光城，000671.SZ）、*ST 宋都（宋都股份，600077.SH）、*ST 海投（海航投资，000616.SZ ）共8家出险房企触及“一元退市”，退市已咫尺之遥。

6月8日，长期跟踪房地产板块的基金投资顾问马健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出险房企在房地产板块中占比相对较少，但这些公司“扎堆”退市会对板块造成一定冲击，投资者要注意回避风险。

出险房企被加速淘汰

中国房地产市场快速发展时期，A 股房地产板块曾经风光无限，备受资金簇拥追逐，产生了一个又一个顶级富豪。然而时过境迁，高光时刻不再。根据中国房产信息集团（ CRIC）监测统计，2022年，69家典型上市房企整体净利润亏损527亿元，净利润在2021年出现负增长后，首次出现净亏损状态。中银证券研报数据显示，当前 A 股市场股价跌至1元附近或1元以下的上市公司中，房地产行业上市公司占比约26%。

上述两组数据反映出目前房地产行业景气度。今年以来，A 股房地产板块指数一路走低。东方财富 choice 数据显示，截至7月4日收盘，年内股价跌幅超过五成的房企有数十家，10余家房企股价跌破1元面值，不少房企股价徘徊在1元至2元之间。特别是5月以来，继港股上市房企“停牌潮”后，A 股上市房企又迎来“戴帽潮”，10余家房企因经营业绩不佳、债务重组进程缓慢等原因“披星戴帽”。

退市房企状况更不容乐观。ST 阳光城曾经是闽系房企“领头羊”，2021年以年销售额逾2000亿元、市值千亿元的体量，跻身世界500强企业。然而，从巅峰到退市只有两年。截至2022年12月31日，ST 阳光城已到期未支付债务本金高达626.32亿元。

ST 泰禾也存在类似情况，其在退市风险预警公告中提到，截至2023年4月28日，公司已到期未归还借款本金为582.03亿元。公司对外担保中实质性逾期债务对应担保余额为54.16亿元。

前述房企证券部负责人对记者表示，过度扩张，过度依赖高杠杆、高负债、高周转等财务策略，曾让一些房企脱颖而出成为业界黑马。但是，高杠杆、高负债意味着企业需要承担更高财务风险，一旦市场环境发生变化，资金链承压甚至断裂，巨大风险就会暴露。

该负责人进一步指出，近几年，房地产行业进入深度调整阶段，部分房企面临经营困难、融资不畅的局面。自2021年年末，一些房企债务危机浮出水面，并且短期无法扭转困局，导致资本市场对房地产行业预期走低，房企股价持续下跌，直接影响投资者信心。“现在的惨烈，是为过去不健康发展模式埋单，被市场边缘化甚至被淘汰不足为奇。”该负责人对记者说。

从本质上看，“一元退市”是资本市场各路资金“用脚投票”的自主选择，也是市场价值修正、优胜劣汰的重要机制。上交所曾公开表示，“面值退市”旨在出清公司价值没有得到市场投资者认可的公司，这些公司普遍存在长期业绩不佳、经营能力持续薄弱、公司治理混乱等问题，甚至出现财务造假等信息披露违法违规行为。将股价低于1元的股票及时出清，能够保证市场流动性，并确保资本市场融资功能和金融资源有效配置。

需要厘清的是，“一元退市”是出险房企自身经营恶化的结果，也是房地产行业洗牌和重整的必经之路。

“尽管房地产板块在 A 股市场的地位不如从前，但仍是一个相对重要的板块。”6月9日，某头部券商分析师对记者表示，随着房地产行业优胜劣汰加速，出险房企退市已不可避免。为提高上市房企的行业竞争力和市场适应性，必须重视市场自我修正机制，注重公司业绩和基本面。只有这样，上市房企才能实现高质量可持续发展。

房企“护盘”是否合法

优胜劣汰是市场竞争的基本法则。从这个维度来看，“市场之手”正在科学、精准、有序地清理丧失投资价值的出险房企。那些徘徊在生死边缘的房企为了“保命”正在全力自救。例如，*ST 泛海（泛海控股，000046.SZ）、金科股份（000656.SZ ）等出险房企，采取控股股东增持、回购股份等利好举措刺激股价，并已取得阶段性胜利，让股价重回1元附近。荣盛发展（002146.SZ）在股价跌至1.17元/股时，及时抛出资产收购计划，进而停牌暂缓跌势。ST 世茂（世茂股份，600823.SH ）控股股东在危难时刻出手“护盘”，让股价“起死回生”。

在马健看来，房企“护盘”方式迥异，但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讓股价安全“上岸”。尽管增持、回购、停牌等方式能够在短期内延缓退市压力，但从长远看“治标不治本”。

“有的房企毫无征兆、无理由放量拉涨，有可能给企业及相关人员带来法律风险。”6月8日，北京长安（深圳）律师事务所律师郭彦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部分股票面值低于1元的房企突然被硬生生拉高，有人为操纵证券市场嫌疑。

郭彦指出，我国证券法明确规定，禁止任何人操纵证券市场，影响或者意图影响证券交易价格或者证券交易量。其中包括单独或者通过合谋，集中资金优势、持股优势或者利用信息优势联合或者连续买卖；与他人串通，以事先约定的时间、价格和方式相互进行证券交易；在自己实际控制的账户之间进行证券交易；利用虚假或不确定的重大信息，诱导投资者进行证券交易等手段。

“若行为人采取的行为被认定为操纵，会面临被证券监管部门给予行政处罚的风险，也可能面临被追究刑事责任，以及被投资者起诉要求赔偿的风险。”郭彦说。

值得注意的是，尽管出险房企退市前均已发布风险提示公告，但仍有投资者“押注”出险房企能够力挽狂澜。5月31日，*ST 蓝光股吧有投资者表示，自己在停牌前“重赌”买入360万股*ST 蓝光，如今血本无归，“买婚房的钱打了水漂”。

在行业修正、洗牌过程中，投资者该如何避免损失？对此，马健表示，股票市场具有较高风险性，面临退市的股票更是风险巨大。投资者要时刻保持头脑冷静，对于濒临退市的股票要及时止损。不要迷信“神秘资金”力量，避免赌博式投资带来风险。

（责编惠宁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