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缘

关文斌

正值榴月，念念不忘的却是荷月。朝思梦想，我一次又一次看到那盛开的朵朵荷花，仿佛就绽放在我的眼前、我的脑海中、我的睡梦中，或白、或粉、或红、或紫，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活了大半辈子，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我和荷花早已结下了不解之缘。

我是北方人，土生土长的农村孩子。直到17岁，还没有见过真正的荷花。印象最深的是小时候在农村看过电影《洪湖赤卫队》，影片画面中那撼人心魄的荷叶、荷花依然无法从记忆中抹去。虽然过去了将近半个世纪，但那圆圆的、碧绿的荷叶，还有那红粉相间的、洁白的荷花，一直都亭亭玉立地矗立在我记忆的长河中。

读高中时学习了两篇与荷花相关的作品。一篇是《西洲曲》，其中有这样的诗句：“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现在只记得当时语文老师解读的两个字，“莲子”就是“怜子”，用的是谐音，翻译过来就是“爱你”。青春年少的我在老师的讲解中，从字里行间读懂了诗句的内涵，一个恋爱中的女子在思念中去采集红莲，用来寄托自己对情郎清纯的爱怜与思念，原来荷花这么圣洁！这么美好！也是从那时候起，在我的心里，荷花成了一种别样的风景。

另外一篇是现代作家朱自清先生的《荷塘月色》，坦率地说，那时候只是仰慕朱自清先生用詞的清新洗炼和修辞的精妙，学得只是皮毛而已，并没有完全理解作品的主题、没有真正懂得作者对宁静、纯洁、美好的精神生活的向往和追求。回想起来，惭愧无比。                                                                   当了语文老师以后，才对荷花有了更深地了解、更多的关注，这是教学的需要。讲解《爱莲说》时，我系统介绍荷花的别称：菡萏、莲花、水芙蓉、水华、芙蕖等，详细讲解原产地、分布、习性、寓意和象征，以及中国历代文人墨客、画家对它的喜爱之情。从这时起，高尚、圣洁、清廉的荷花就渐渐走进我的内心，并且深深地扎根在我的心里，成为神圣的知己了。我知道自己就是一个凡夫俗子，但我想活成具有荷花品格的人。《诗经》中有这样一句话：“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道出了我对荷花的崇拜之情。

或许正是对荷花有说不尽的爱怜、仰慕与崇拜，曾三次赏荷。第一次是二十多年前，我们一家三口人借家长的光，去新民“小西湖”赏荷，虽不能和真正的西湖相比，但也领略到了“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意境。最近的一次是去年，我和爱人同杨老师夫妇一起驱车去沈阳蒲河赏荷。错过了荷花盛开的最佳时光，来这里赏荷的就我们四个人。漫步长廊，荷叶翩翩起舞，零星的挺立在秋风中的几株荷花的确让人惊喜，蓝色的蜻蜓时而飞翔在荷叶上，时而就栖息在我们的面前，仿佛是位热情的导游，向我们讲述荷花盛开的故事。

最让我惊喜和魂牵梦绕的是我的家乡居然也盛开了荷花。就在前年夏天，居住在丹东的小学同学宋桂芳女士在“朋友圈”里突然发了一组荷花怒放的照片，仔细寻问才知道竟然盛开在我的家乡！盛开在我的母校操场南边不远处废弃的池塘，这真是让我又惊又喜！惊喜之余，迫不及待微信联系了恩师梁秀斌，询问荷花盛开的详情，因为老师的家就在母校的旁边，距离池塘很近。我不知道老师是现去拍的，还是早拍好的，很快就把家乡早已废弃的甚至有些荒芜的池塘，如今却荷叶碧绿、随风荡漾，荷花怒放的视频发了过来。看着视频，心潮起伏，那一刻我坚信不移这片贫瘠的土地上，这个曾经不起眼的小池塘里开出的荷花，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荷花。我的记忆里，家乡是没有荷花的。后来宋桂芳告诉我，是家乡的一位姓隋的老乡外出打工返回家乡时，带回一些莲花的种子，撒在了这个池塘里。如今莲花年年盛开，可是隋先生早已辞世。听到这里，我还是有些惋惜，努力在记忆中搜寻这位先生的音容相貌，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当时我就在想，有机会我一定会邀请我的老师、同学、亲戚朋友，带着我的家人，还有我的学生一起去家乡观赏荷花，领略别样的情趣。更想去已故的隋先生家里看看，看看他的家人，他的儿女。因为他是家乡种荷第一人，不仅把荷种在那片池塘里，更种在家乡父老的心田里。不仅美化了环境，更陶冶了家乡父老的情操。

虽然三十多年来自己一直从事语文教学，一直辅导参加中、高考的孩子们，特别是在作文方面，我从不主张写无病呻吟、娇柔造作、风花雪月的作文。甚至从骨子里排斥这些浮夸之风，我一直都在引领孩子们摆脱陋习，学会在字里行间表达真情实感，讴歌真、善、美，以最质朴的文字表达最真、最诚、最美的情感与追求。我突然发现，从某种意义上讲，自己也是种荷人。

几个月前，大概是春节过后的一天早上。并不信佛的妻子告诉我，她在夜里做了一个神奇的梦，梦见佛祖告诉她，我们的外孙女——锦格格是佛前的一朵莲花。听了妻子的话语，我心头一颤，难道这是要我们全家世代珍惜这荷花缘？从这个孩子出生那天起，我就告诫自己和家人，要尽力把孩子培养好，培养成一尘不染的人。妻子的梦更加唤醒了我对荷花的神往，有意识的收藏了几幅荷花的绘画作品。一是用来给外孙女留作纪念，二是用来鞭策自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五十而知天命”，余生苦短，但我会时时警醒自己，珍惜每一节课，珍惜每一位求真、求知、求美的少年，努力把荷花的种子播撒在孩子们纯洁的心田里，让他们像荷花一样纯洁、高尚、圣洁、美好绽放在人间。把自己活成人世间最美丽、最圣洁的风景。

“燎沉香，消溽暑。鸟雀呼晴，侵晓窥檐语。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就在昨天夜里周邦彦的这首词所描绘的荷叶挺出水面、荷花清润圆正的风景又出现在我的梦里。我该怎样珍惜，怎样赓续这份难得的荷花缘呢？

写于二零二三年五月初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