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地婚礼

鲁世联

这是一片荒漠的崇山峻岭，嶙峋的山石随处可见。寒风怒号，暴戾的风雪如蘸水的鞭子在无情抽打着正在山地进行挖掘作业的人们。然而，在朝鲜郭山郡这片荒山峻岭上，志愿军五十军一四九师四四七团指战员却浑然不顾，顶狂风冒暴雪，轮镐舞锹，肩扛手扒，凿山开道，挖掘出了诸多阻击敌人的山地坑道。在苍茫的旷野中，凭借这些山地坑道，指战员有效配置，构成纵深梯次防御阵地，坚决抗击来犯之敌。

1952年上甘岭战役，志愿军以坑道为骨干，形成了坚固的防线，同敌人进行殊死搏斗，多次打退敌人疯狂进攻。任凭敌机、坦克、大炮的猛烈轰击和大量的步兵轮番进攻，志愿軍阵地巍然屹立不动。

美军在正面战场举步维艰，陷入困境，妄图再次发动仁川登陆，配合正面进攻，取胜侵略战争。志愿军总部遵照毛主席的指示，做一切必要准备，坚决粉碎敌人登陆计划，争取更大的胜利。

1952年9月，以善打防御战闻名的志愿军五十军奉命从鸭绿江口至清川江口的百里海岸线及沿海岛屿组织了防御。在汉江南北两岸英勇阻击美军50天，荣获“白云山团”荣誉称号的志愿军五十军一四九师四四七团这支英雄团队奉命担负朝鲜郭山郡天台山地域和沿海岛屿的防御。

接到任务后，部队进行了深入有效的思想动员。根据志愿军总部一再强调的“肯定敌人要登陆，肯定敌人要在西海岸登陆，肯定敌人要大规模空降”的预测任务，四四七团除了让“三个肯定”深入人心外，又十分明确地加了一个肯定：“肯定敌人要在我防区登陆”。指战员决心要把敌人消灭在海上，不准敌人上岸；敌人如上来，就将敌人消灭在滩头。

为实现这个目标，信心十足的指战员日以继夜地挖掘坑道，修筑防御工事。坑道的要求是能屯兵、储粮、存水和救治伤员，并要连接交通壕、观察所、掩蔽部、火力点、明堡和暗堡。同时，协助配属的炮兵挖掘炮洞。

面对惊人的作业工程量，没有像样的作业工具，没有爆破炸药，指战员没有被困难吓倒，他们高喊着“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口号，以战无不胜的豪迈气概，以临战姿态和坚强毅力，甩开粗壮的膀子大干起来。有的抡起十字镐一点点刨，有的挥舞着锹铲一块一块地铲，甚至用双手使劲地扒顽石，拼命挖掘，“力拔山兮气盖世”。

作业后期，进入冬季，寒凝大地，指战员顶风冒雪挖掘，脸庞被烈风暴雪撕开了道道血口，宽大的手掌蛰伏上一层白花花的硬茧。更多的指战员粗壮的手掌被镐把和锹把磨出了串串血泡，被粗糙和尖硬的树枝戳破流血；由于反复扛着砍伐来做防空洞顶棚用的粗糙松木，宽大的肩膀已经红肿皮裂血流，鲜血染红了破旧的棉军装。然而，指战员没有停下，继续作业。

就这样，挥汗如雨连续奋战了120多个昼夜，仅凭双手和十字镐、铁锹等简单工具，硬是在乱石丛生、泥土冻凝的崇山峻岭上凿出了一条条坑道，构建一片片阵地，筑成了以坑道为骨干的、较为完整的坚固防线，实现了坑道里能屯兵、储粮、战斗等预期目标。他们还在防区水上布设了水雷，在各设防岛屿都囤积了10-20个基数的弹药和三个月的粮食。

挖掘作业时，指战员战术训练也没有停止，两者穿插进行，依据预定作战方案，结合实地地形，有效进行了反登陆、反坦克、反空降等战术、技术训练等练兵，以打仗和准备打仗的姿态，抓紧准备，坑道作业快速推进，部队反登陆作战术水平直线攀升。

在当时的朝鲜，敌人的飞机经常像乌鸦一样成群结队地飞来轰炸。为防敌人空袭，军师严令部队提高警惕。四四七团指战员奉命进入坑道备战和生活，严阵以待，做足了准备，随时准备粉碎敌人登陆进攻。

1952年11月27日，那天寒风凛冽，坑道外滴水成冰。然而，一条战地坑道里却暖意融融。这天上午，驻守在这里的志愿军五十军一四九师四四七团几位团领导和家属们面带喜色地忙里忙外。有抬床的，有抱草垫的，有抱新被的，有抱新褥子的，在坑道里一个洞顶上还往下滴水的小山洞里，布置着婚礼用的“新房”。在“新房”旁边的一个小山洞里，有两位家属正在认真地打扮着新郎新娘，一丝不苟的样子和其敬业精神俨然像为登场演员上妆的化妆师。一场战地婚礼，就这样在这条坑道里紧锣密鼓地筹备着。

领导们伸出几双粗壮的大手将一张木床抬进坑道内的山洞“新房”里，找了一个不滴水的地方摆好。家属们立即迎上去，挥动着一双双灵巧的手，在床板上下翻飞，放草垫、铺褥子、罩床单、摆棉被，三下五除二铺就一张“婚床”。一位家属还在床头上方的墙壁上挂了一幅金达莱油画。然后，她双手叉腰，左瞅右看，检查画挂得是否周正。这位家属说，金达莱花寓意爱情坚贞长久，在新婚夫妇床上边挂上这幅画寓意好。当时，新郎新娘没有拍结婚照，这幅画成了这空荡荡的山洞里唯一装饰。经过一番整饰，新婚“新房”就算布置好了。然后，领导们又抬进来两张不大的木桌，并放在一起，形成“婚桌”。家属们在桌旁放了几条木凳，在桌上摆了炊事班刚做好的6个简单的家常菜，再摆上两瓶祖国人民慰问团带来的葡萄酒，就算备好了“婚宴”。

一顿紧锣密鼓的操作，一阵默契无间的协作，一切准备停当。紧接着，简朴的战地婚礼就开始了。

婚礼上，没有众多的捧场亲友，没有雄壮悠扬的婚礼进行曲，更没有庄重而风光的婚礼场面。然而，在这山洞“婚房”里，有战友，有家属。虽然人数不多，只有几个，但他们掌声是呱呱响的，现场气氛是热烈喜人的，人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举行战地婚礼，这就够了。一对志愿军新人在人们的期待与羡慕的目光中走来了。

刚才，在山洞“婚房”旁边的一个山洞里，两位家属在打扮着新郎新娘。本来新郎吕品和新娘李慎娥单薄的身板穿上肥大的棉军装略显冗赘，但经家属们一番装扮，帮两人紧紧武装带，在两人胸前各戴上一朵大红花，又在两人脸上擦了擦“东方红”牌粉扑，这样观感就大变了，本就英俊的新郎和漂亮的新娘更加容光焕发、形象不凡了。

在热烈的掌声中，胸戴大红花的新郎吕品和新娘李慎娥被安置在桌旁木凳正位坐好。几位团领导和家属们围着两位新人依桌而坐。这时，大家才发现，桌上的“婚宴”菜肴与平时并无二致，只比平时多加了两个普通菜，一个大白菜炖粉条，寓意爱情长久；一个拔丝地瓜，表示爱情甜蜜。听说，这还是一位懂得婚礼规矩的团领导让炊事员做的，但并没说这菜的用途。炊事员像平时一样把菜做好端来，转身离去。虽然“婚宴”菜肴简单，但大家吃起来却有滋有味，再喝上两口葡萄酒，感觉大好。在这艰苦的朝鲜战场，志愿军指战员经常吃的是一把炒面一把雪，或啃着生冷的萝卜和冻成石蛋一样的土豆充饥，没什么挑的，能吃上顿热乎饭菜，已经是奢望了。今天沾了婚礼的光，能多吃两个菜，喝上两口酒，算是打了牙祭，大家想想都觉得幸福。

大家落座后，那位充当婚礼司仪的团领导，站起来宣布婚礼正式开始，大家热烈鼓掌。新郎新娘站起来，腼腆地向大家敬礼致谢。这时，不知谁提议，非要新郎新娘介绍恋爱过程。这个提议，不管是谁提的，但大家都说好，呱呱鼓掌直起哄。看到大家拼命鼓掌的劲儿和甚是期待的目光，新郎新娘觉得这场合不讲不行了。盛情难却，新郎和新娘，你看我，我看你，便打开话匣子，边回忆边谈起恋爱的趣事，满脸羞色。

编辑/宋凌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