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现实主义视域下《人生大事》的美学风格探究
2023-07-13薛岩
薛岩
摘要:电影《人生大事》透过温暖现实主义的视角,在表现殡葬题材的同时,衍生出诸多的社会现实问题,并且以“烟火气”的真实细节、生活化的叙事结构、真实可感的视听风格等纪实手法进行呈现,赋予影片强烈的现实主义风格,完成对现实“根基”的形塑。同时,导演通过剧中人物的矛盾冲突的和解、诗意浪漫的影像、大团圆的结局等手段淡化死亡,消解了悲伤情绪,使观众在心灵层面上感受到温暖,从而迎合后疫情时代受众的审美需要,奠定影片的温暖基调。探究此片,不仅可以领悟“人生除死无大事”的生命哲学,还可以为同类型影片乃至其他冷门题材电影的创作提供借鉴。
关键词:人生大事;美学风格;温暖现实主义;社会议题;审美需要
殡葬题材电影《人生大事》自2022年上映以来,成为一部现象级影片,受到广泛关注。本片开场表现小文的外婆死亡的场景,刚刚刑满释放的殡葬师莫三妹(三哥)前去提供殡葬服务,可年幼的小文尚不理解死亡,误以为三哥把外婆藏了起来,随即与三哥斗智斗勇试图抢回外婆。最终,俩人在一次次嬉笑怒骂、市井诙谐的冲突中完成相互救赎,建立起超越血缘又感人至深的“父女”之情。
在此之前,国内也出现过有关殯葬题材的电影,主要有两种类型:一种是偏轻松喜剧的,如1993年的《孝子贤孙伺候着》,2001年的《大腕》,2022年4月的《东北告别天团》等;另一种是偏沉重悲情的,如2012年李睿珺的《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等。前者往往重视喜剧效果而忽视内涵,后者往往主题沉重而拉大观影门槛,二者构成两种极端类型。而《人生大事》则融合了这两种类型,将二者有机地结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中间类型——“悲喜同构”,在表现深刻的主题内涵时让人感受相对幽默的氛围。探究此片,不仅可以令人领悟“人生除死无大事”的生命哲学,还可以为同类型影片乃至其他冷门题材电影的创作提供借鉴。
《人生大事》虽然表现殡葬题材,但其重点并不在死亡本身,而是借死亡表达一种积极的人生态度。正如导演刘江江所说:“从死亡的角度来启示我们要活出自己想要的人生。”[1]监制韩延亦认为:“殡葬只是一个符号和入口,剧情才是可以承载我们要表达的内容核心。影片用轻松和温情方式把恐惧剥离开,直面生命的逝去。”[2]因此,影片在表达积极人生态度的同时,也奠定了温暖现实主义的基调。
关于如何定义温暖现实主义,胡智峰认为:“在关注平民叙事、直面现实困境的同时,以温暖为主基调,表现人对真善美、光明和未来的追求,即温暖现实主义。”[3]由此可见,温暖现实主义既是一种方法,也是一种基调。它至少包含两个主要层面,一是现实,二是温暖。而且,现实是温暖的前提与根基,也就是说:“首先要坚持现实主义的基本原则、态度和方法,要勇于、敢于直面现实,揭示社会的矛盾乃至一些阴暗面。”[4]因此,要探讨《人生大事》的温暖现实主义基调,首先要研究影片是如何塑造现实主义风格的,其次是影片是如何呈现温暖基调的。
一、现实“根基”的形塑
现实主义的创作方法由来已久,最早可被追溯到卢米埃尔兄弟所拍摄的《工厂大门》《火车进站》等影片。在电影史上,现实主义电影一直占据重要地位,邵牧君曾在《西方电影史论》一书中,将西方电影划分为两大流派——“技术主义传统”与“写实主义传统”。
在中国电影的发展史中,现实主义风格一直备受推崇,自中国第一代电影人郑正秋等拍摄的《难夫难妻》《孤儿救祖记》开始,到20世纪30年代的“左翼电影”、“十七年”电影、“新时期”电影,直至今日,现实主义一直是中国电影的传统创作方法之一,在中国电影史上影响重大。贴近平民生活、关注社会现实、表现现实困顿,是现实主义影片的突出特征。《人生大事》承袭现实主义的优良传统。首先,从题材内容来看,导演在表现殡葬题材的同时,衍生出诸多的社会现实问题;其次,在形式上,影片以“烟火气”的真实细节、生活化的叙事结构、真实可感的视听风格等纪实手法进行呈现。
(一)社会议题的多元观照
《人生大事》是一部殡葬题材电影,导演将死亡作为书写对象。在影片中,死亡原因具体可被分为两大类,一类是因疾病死亡,另一类因意外死亡。而疾病与意外本来就是造成人类死亡的重要原因,亦是人们在日常生活中经常遇到的问题。影片在呈现这两大问题的同时,衍生出诸多的社会现实问题,如空巢老人、留守儿童、失独家庭、父子关系等问题。
表现了以外婆为代表的空巢老人问题。空巢老人一般是指单独居住或者夫妻双方共同生活,儿女不在身边的老人。他们通常年龄比较大,自理能力较差,身体健康情况较差。目前,随着经济的发展,社会的老龄化程度不断加深,空巢老人问题也越发突出,成为一个不容被忽视的社会问题,相关调查表明:“到2025年我国空巢老人规模将达到1.13亿。”[5]影片开头即表现了空巢老人外婆的生活:逼仄杂乱的房间、凌乱的麻将与窗台上一排的药物……均体现出外婆不规律的生活状态和较差的健康状况。外婆突然离世,子女却不在身边,俯拍全景镜头下更呈现出一种苍凉的孤老之情。外婆的死亡具有极强的现实意义,令人唏嘘不已,这是现实社会中所有空巢老人可能面临的问题。
表现了以小文为代表的留守儿童问题。早在2016年,国务院就发布《关于加强农村留守儿童关爱保护工作的意见》,将留守儿童问题上升到国家层面,可见这一社会问题的广泛性和急迫性。而具体到一个家庭,亲情对儿童的成长极其重要,因为童年是人一生中性格养成、身心成长的重要时期,在这一时期,亲情尤其是父母关爱的缺失,有可能会给儿童造成难以修复的情感创伤。本片中的小文跟随外婆生活,是一名留守儿童,随着外婆去世,小文又成为事实上的孤儿。调皮的小文头扎冲天鬏,手持红缨枪,仿佛天不怕地不怕的一副哪吒形象;她寻找外婆时把殡葬现场搅得天翻地覆;她在幼儿园表演节目时“公报私仇”,让欺负过她的男同学当“孝子”……这样一个桀骜不驯的小文,折射的是留守儿童爱与亲情的缺失。
表现了独生子女死亡造成的失独家庭问题。中国自古以来就注重亲子关系,孩子是整个家庭的情感寄托。孩子的突然离世,会对整个家庭造成沉重打击,使父母在心理上呈现空虚感和被剥夺感,很可能从刚开始的无法面对到后来的自责懊恼,进而情绪崩溃。《人生大事》中小女孩的父母,面对女儿的死亡陷入深深的自责,这可以被看作父母面对子女死亡的情感回避和精神宣泄。他们看到和女儿年龄相仿的小文,就带着爱意为小文扎辫子,不停地抚摸小文的脸……这是想弥补没有照顾好女儿的“过失”。“丧子之痛”通过细节被呈现出来,在独生子女家庭如此之多的今天,这些场景具有极强的代入感,使受众思己及人产生惋惜。
表现了父子关系问题。在中国传统的家庭关系中,父亲占据主导地位。在传统观念上,父亲总是扮演着严厉的角色,对爱的表达比较委婉,父子之间往往存在隔阂,父亲的突然去世可能激发孩子潜藏的爱。在《人生大事》中,三哥与父亲一直是处于对立的两面,父亲去世,三哥痛哭流涕,颇有“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意味,俩人才真正和解。传统的父子关系戳中观众的泪点,使观众形成心理认同。
《人生大事》取材于生活但并非照搬生活,而是选取典型性和概括性的现实事件进行艺术创作,以此唤起观众的共情,使之对相关问题进行关注与思考。
(二)现实图景的形式描摹
1.“烟火气”的真实细节
细节是电影中不可或缺又易被忽视的部分,恰到好处的细节是整部影片中的点睛之笔,能够营造特定氛围、塑造人物形象、丰富人物情感,进而使影片的表达更加真切感人。《人生大事》就呈现很多“烟火气”的细节,使影片更具真实的质感。
场景布置非常真实。影片取景于武汉的拆迁区保元里,街头巷尾的各种小吃、四处挂晒的衣服、熙熙攘攘的人群、杂乱的各种声音……这些细节无不呈现现实生活的“烟火气”。同时,三哥的“上天堂”殡葬店也极具年代感,昏暗压抑的房间、随处摆放的纸扎和花圈、破旧的门头,这些细节营造出真实的质感,与旁边靓丽的婚庆店形成鲜明对比。
人物外形塑造得非常真实。饰演三哥的演员朱一龙,本人外形英俊帅气,往常多以白面书生示人,为了更加贴合本片中的“痞子”形象,朱一龙突破以往的风格,他将自己晒黑并剃了寸头,配合着花衬衫和拖鞋的造型,为观众塑造了一个极具烟火气和痞气的三哥形象。
行为细节非常真实。殡葬师属于特殊职业,他们的工作状态对于大多数观众来说是神秘的,影片细致地呈现了其中的种种细节。影片刚开场不久,三哥给小文外婆整理遗容的流程被表现得真实自然,他先用热毛巾敷在外婆关节处,然后再巧用力活动关节,整个过程真实自然。另外,三哥咀嚼槟榔的镜头在影片中多次出现,这其实与其殡葬师的身份有直接关系。在现实中,殡葬师的工作时间有很大的随机性和偶然性,因此需要经常熬夜,而槟榔有快速提神的效果,并且携带方便。《人生大事》以武汉为故事背景,而两湖地区的人们吃槟榔的习惯由来已久,因此,嚼槟榔的细节将三哥的行为融入当地真实的生活习惯中去,更加真实和接地气。
2.生活化的叙事结构
叙事结构是一部电影的基本架构,对一部电影的风格特色具有至关重要的影响。传统的叙事结构一般是指以美国好莱坞电影为代表的线性叙事结构,它将一个个事件的因果关系用起承转合的方式连接起来,从而造成故事的戏剧性,具有极强的假定性。颠覆了这种戏剧性叙事的,是有些电影导演的叙事模仿现实生活,事件之间不存在明显的起承转合和因果联系,而是呈现出随机性与偶然性,这种叙事风格以影史上的“意大利新现实主义”电影为代表。《人生大事》所采用的,也是生活化的叙事结构。
《人生大事》虽然有完整的开头和结尾,但是其叙事动力却非好莱坞式的因果叙事。如同“意大利新现实主义”电影导演德西卡的《偷自行车的人》一样,本片在叙事过程中并没有刻意去设计戏剧性冲突,而是采用淡化戏剧性的处理方式。影片以表现三哥的职业为主要内容,以不确定的死亡事件为叙事动力。具体来说,三哥职业的特殊性意味着他的工作内容具有现实生活般的偶然性,他將遇到不同的死者,如小文外婆、小女孩、六哥等,影片以三哥为不同死者提供殡葬服务来结构全片,而各事件之间并无因果联系。这样的叙事结构大大降低影片的戏剧性,从而接近巴赞所说的“电影是生活的渐近线”这一思想,使观众的观影过程好像在面对身边事一般,具有极强的现实感。
3.真实可感的视听风格
除了叙事结构,《人生大事》的视听语言,也呈现出强烈的纪实风格。
晃动镜头塑造出真实感。影片大量使用手持摄影,在画面呈现上以晃动镜头为主,这种模仿生活的表现方式具有极强的纪实感。影片中有这样一场戏,小文穿过人群不停地追赶装有死去外婆的殡葬车,晃动的镜头不断拉远,瘦小的小文拼命奔跑却又越来越远……观众仿佛身临其境,深切感受小文的无能为力。又如导演在表现小文大闹殡葬场的场景时,同样运用晃动镜头,小文误以为棺材里的死者是外婆,拿着红缨枪横冲直撞,现场乱作一团,镜头也跟随小文剧烈晃动,将小文的烦躁、气愤、急切的心情表现出来,形成一种现场感。新闻纪录片似的拍摄手法,增加了影像的真实感。
方言的使用增加可信度。方言是指某一地域的语言,是当地的文化传统、地域特色的重要表现形式,相比普通话更加贴近生活,在表达上更具鲜活感和感染力,也更贴近现实生活,甚至可以说:“要想真实表现那块土地上的人,就一定不能撇开方言。”[6]所以,在影视作品中,方言是还原真实生活的重要手段,能够增强影像的真实感。《人生大事》的故事发生在武汉,主人公三哥讲的武汉话,除了使地域特色更加真实,而且也使一个带有痞气的人物形象栩栩如生,尤其是那句挂在嘴边的“莫烦老子”,让人忍俊不禁又印象深刻。
因此,《人生大事》观照空巢老人、留守儿童、父子关系等诸多社会现实问题,并且以生活化的叙事结构、纪实风格的视听语言、真实可感的细节处理等纪实的手法进行呈现,此外还有使用非职业演员等方式,还原了一个殡葬师的市井生活,使该片呈现出强烈的现实主义风格。
二、温暖基调的镌刻
“温暖”并不回避现实的痛苦和不堪,而是其“解决问题的思路与办法,是温暖的,阳光的,积极的,向上的,进取的和建设性的”[7] 。如前文所述,影片呈现出现实主义风格的同时,亦赋予其“温暖”的基调。“‘温暖可以指向双重含义:第一重含义指身体感觉上的温暖,与寒冷相对;第二重含义指心灵或精神上的温润感觉或暖心。前者说暖身,后者指向暖心。”[8]显然,《人生大事》所呈现给观众的是心灵层面的温暖,并且其叙事策略也有意淡化死亡、消解悲情,从而奠定本片的温暖基调。
(一)契合受众心理的审美表现
《人生大事》以“和解”的方式解决人物关系的冲突、以“大团圆”为故事结局,这在后疫情时代顺应了受众的审美需要,使观众在心理层面感受“温暖”。
1.人物关系的和解
三哥与小文的和解,为整部电影营造温暖的基调。如前文所述,调皮的小文最初是普罗普提出的“七种行动范畴”中的“坏人”,即阻碍三哥完成任务的角色。而“普罗普所谓的角色行动范畴,并不等于故事中的人物,而是在故事中的不同段落、情节发展的不同时刻所具有的功能”[9],即同一人物作为不同的“行动范畴”,可以依情节发展转变。小文的“行动范畴”也经历了改变:她为小女孩的骨灰盒画星星,希望小女孩在天上有星星做伴;她为三哥介绍“假葬礼”的活儿,以帮助三哥缓解压力,这些都表现了小文的童真与善良,小文的“行动范畴”也由“坏人”转变为“施惠者”,于是,从小缺乏关爱的小文和总不被家人理解的三哥开始相互取暖,陌生人之间的温情意味着他们达成和解。
三哥与情敌六哥的和解,是《人生大事》中的重要转折。女友的背叛是三哥的内心隐痛,面对被意外撞死的情敌六哥,是否帮助对方整理遗容,不仅成为三哥内心的纠结,也成为影片设置的悬念,能够勾起观众的观看欲望,推动剧情的发展。最终,三哥选择谅解,为六哥整理仪容也意味着俩人达成和解,人物的成长弧线慢慢形成。其中,人物内心的隐忍和善意,都得到了很好的表达,也能够与观众形成情感上的共情。
三哥与父亲的和解,让人物的情感升华最终完成。如前所述,父子关系是中国式家庭常遇到的问题,三哥的父亲的死亡处于影片结尾部分,这常常意味着人物关系的和解,代表着对某种价值理念的认可。本片中,三哥面对父亲的死,最终领悟到父亲的遗愿并举行了“烟花葬礼”,在璀璨烟花升空的刹那,父子关系不仅完全和解,而且三哥对自己的职业也有了新的理解,这种精神上的成长亦受到观众的认可。
2.大团圆式的结局
温暖现实主义不是凭空产生的,而是与中国传统的艺术理念一脉相承。在中国传统的叙事艺术中,故事的结局往往呈现为大团圆的形式。具体到《人生大事》,大团圆的结局让整个电影被 “温暖”的基调所定格。
小文回归“家庭”,让人物的亲情不再缺失。影片中,作为留守儿童的小文,虽然被三哥收养,但母亲依旧处于缺席的状态。影片结尾处,小文母亲加入“上天堂”,甚至在一个看星星的场景中,导演将三哥、小文、小文母亲安排在一个镜头中重点呈现:小文居中,三哥在左,小文母亲在右,近似“全家福”的构图,暗示小文不再是一个留守儿童,而是真正拥有父爱和母亲。这个意味深长的画面让观众倍感欣慰。
《人生大事》以结婚场景为结尾。俯拍镜头下,银白雪和王建仁从隔壁的婚庆店走到“上天堂”门口,红色装点着环境,在欢快的音乐中,“上天堂”一改往日沉闷,被喜庆氛围笼罩。从中国传统文化来看,结婚即一种圆满。因此,片中的主人公都获得了大团圆的结局。
(二)淡化死亡的叙事策略
《人生大事》采用了很多方法来淡化死亡带给观众的心理冲击,这主要包括以下几方面:
叙事视角以儿童视角为主。相比成人,儿童缺乏生活经验,他们眼中的世界相对简单,因而以儿童视角表现死亡时,实则淡化了死亡本身。比如片中的小文,在外婆去世时对此懵懂无知,进而不停地寻找外婆,以为外婆变成了星星。同样,小文在面对小女孩的死亡时,为小女孩的骨灰盒画上了星星,并把殡葬人员称为“种星星的人”,这种浪漫色彩无疑使死亡的伤感色彩有所淡化。
叙事方式以“转述”为主。《人生大事》虽多次呈现死亡,但是其重点并非直接展现死亡的前因后果以达到悲情的效果,比如,外婆死亡场景、小孩死亡场景都是被一带而过。为了淡化死亡,导演运用 “转述”的方式,“转述”是指不直接呈现表述的内容,而是依靠人物语言表达出来,因而减少现场感,进而可以降低接受者的直观感受。比如,六哥的死和二哥的死是通过剧中人物的“转述”,而未直接呈现死亡画面,从而淡化了观众对死亡的直接感受。
诗意的影像风格。三哥父亲去世后,通过父亲留下的字条,三哥领悟到父亲的遗愿,因而将父亲的骨灰以“放烟花”的方式回归自然。在“放烟花”的场景中,绚丽的画面,使得影像风格有着“法国诗意现实主义”的诗情画意,超现实的“烟花”创造出极强的艺术感染力,形式的美感亦是对观众情绪的释放。
喜剧化的表达方式。《人生大事》虽表现死亡,但也用喜剧化的手段缓解悲伤的情绪。在影片开头,小文睡在三哥的上铺后不敢去厕所,尿床后的液体恰好滴落在三哥脸上;刘大爷的假死也是以喜剧呈现;小文在幼儿园表演时,与隔壁的小男孩上演了一出“孝子摔碗”的节目,更是笑料百出,令人捧腹大笑。
因此,《人生大事》以人物关系的和解、大团圆式结局的审美表现,满足了受众的心理需要,使观众在心灵层面感受到“温暖”。同时,导演通过儿童视角、“转述”的叙述、诗意的影像、喜剧化的表达等方式淡化了死亡,消解了悲伤情绪,奠定了影片的温暖基调。
结 语
笔者通过温暖现实主义的视角对《人生大事》的美学风格进行探究,可以看出,导演并未回避现实,亦非脱离现实进行模式化处理,而是通过“死亡”这一视角,衍生出一系列社会问题,如空巢老人、留守儿童、父子关系等社会现实问题,并且将大众情感体验内嵌于电影中,从而形成观众的心理认同。同时, “烟火气”的真实细节、生活化的叙事结构、真实可感的视听风格等纪实手法,也使该片呈现出强烈的现实主义风格,进而完成现实“根基”的形塑。
《人生大事》作为一部温暖现实主义的影片,不仅有现实主义的风格,还有温暖的格调,为了呈现这一特点,导演通过将剧中人物的矛盾冲突进行和解、呈现诗意浪漫的影像、以大团圆为结局等手段淡化死亡,消解悲伤情绪,使观众在心灵层面上感受到温暖,从而迎合了后疫情时代受众的审美需要,奠定了影片的温暖基调。
同时,影片的温暖基调也呼应了《人生大事》的英文片名——《Lighting Up The Stars》,意为“点亮繁星”。影片赋予殡葬师以“种星星的人”的浪漫内涵,人人都会死去,而殡葬师就是将逝者变成“星星”的人,这种观念打破行业偏见,一改观众以往对殡葬行业以及殡葬师的刻板印象,赋予这一行业浪漫色彩,也喚起人们对生活的珍惜和对逝者的尊重。
在表现题材如此冷门的情况之下,《人生大事》能成为一部受众广泛的现象级电影,确实难能可贵,这也证明了温暖现实主义这一创作手法的成功。可见,冷门题材的电影并不缺少市场潜力,创作者面对冷门题材时不应局限于惯性思维,而是要寻求创新性表达,这样才能真正打动观众。无疑,该片的出圈对殡葬题材乃至冷门题材电影的创新性表达,提供了有效的借鉴,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
参考文献:
[1][2]韩延,刘江江,黄嘉龄.《人生大事》导演:要活成一个有情有义、给大家都留下痕迹的人[N].新京报,2022-06-20.
[3][4][7][8]胡智锋,尹力,滕华涛,王一川,饶曙光,尹鸿,丁亚平,薛晓路,乔梁,钟大丰,王海洲,潘若简,程樯,吴冠平.新时代影视创作的温暖现实主义[J].北京电影学院学报,2022(06).
[5]李建伟,吉文桥,钱诚.我国人口深度老龄化与老年照护服务需求发展趋势[J].改革,2022(02).
[6]史博公.方言:电影创作的活水源头[J].当代电影,2007(02).
[9]戴锦华.电影理论与批评[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93.
作者单位:山东艺术学院传媒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