藻井在传统建筑中的应用及与现代建筑的交融

寇子壹 王晓辉

摘 要：藻井从构造和装饰功能来看，是中国传统建筑艺术的重要组成部分，同时在造型上也反映了中国传统的建筑艺术风格。以天坛祈年殿为例，探析藻井在中国传统建筑中的魅力，并结合现代建筑探讨藻井这一传统装饰元素对现代设计的影响。

关键词：藻井；建筑装饰；传统装饰艺术；建筑设计

在中国传统建筑中，装饰艺术是至关重要的，如现代词汇中碧瓦飞甍、飞檐翘角、雕梁画栋等都是对中国传统建筑中装饰艺术的表达。作为一种极具代表性的装饰艺术，藻井艺术的造型、色彩、材质和工艺等都体现了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具有极高的价值。

一、藻井概述

（一）藻井的定义

藻井，又称绮井，是中国传统建筑屋顶上的一种独特装饰，通常由方形、圆形、八角形等形状的木结构组成，或叠加在这些形状上，由精致细密的斗拱作为支撑，在不同层次上向内加深，最后用花雕和彩绘组合完成，形成复杂而醒目的效果，一般做成向上隆起的井状。

在我国古代，大多数建筑都是由木材制成的，火灾对其形成巨大威胁。为了避免火灾，古人在建筑的顶部作“井”，并多画莲花、菱角及其他水生植物作为装饰，取“水克火”之意。依据这个理念，中国传统建筑中独特的建筑构造——藻井由此诞生。

藻井通常位于古建筑天花板的中央，或佛教神龛或宝座的上方，中国古代建筑师们尽其所能在穹顶上创造出这一美丽的艺术品，当人们抬头仰望时会获得巨大的视觉冲击。在我国的大江南北，都能见到这种精美构造的身影，比如：北京故宫建筑中就有很多不同造型、不同大小和不同色彩的藻井；藻井也是敦煌莫高窟装饰艺术的重要组成部分；在被誉为“中国古代建筑宝库”的山西，其古建筑中的藻井也尤为精美。

（二）藻井的发展

藻井在我国古代建筑中应用非常廣泛，具有悠久的历史。早在汉代，相关文献中已经有对藻井的描写。到了南北朝时期，藻井又有了进一步发展，逐渐形成了较为完善的结构。在隋唐时期，藻井开始盛行，藻井装饰更为复杂。宋代时，由于木结构建筑的兴起，藻井也得到了很大发展，藻井基本定型，制作开始变得规范化。明清时期，随着科学技术的进步和工艺技术的不断发展，包括藻井在内的各种建筑构件越来越精致复杂。在清代，藻井的中央上部更多是用龙来装饰，因此藻井也被称为“龙井”。北京故宫太和殿上的蟠龙藻井，当中为一突雕蟠龙垂首衔珠，是清代建筑中最华贵的藻井。

藻井通常画莲花、菱角和其他水生植物作为装饰，其中以莲花为主，不仅象征着避火，而且取莲花“出淤泥而不染”之意和在宗教中的特殊内涵。随着中西文化交融和社会的不断发展，藻井的装饰纹饰变得华丽复杂，出现了忍冬、云气、火焰、飞天、卷草、三兔、联珠、菱花、宝相花等纹饰。藻井的形状一般有四方形、八边形、圆形等。

（三）藻井的文化内涵

藻井作为中国古代宫殿中最具特色的一种屋顶装饰构件，在中国古代建筑中起着十分重要的作用。其不仅具有装饰作用，还具有丰富的文化内涵。

第一，具有防火意味。中国古代建筑多为木质结构，重防火。为了抑制火灾，古人在殿堂和楼阁的最上方做藻井，希望借助其寓意以防范火灾。《风俗通》记载：“今殿做天井，井者，束井之像也；藻，水中之物，皆取以压火灾也。”后来能工巧匠发现了藻井的装饰功能，不断对其进行强化，最终藻井的装饰性功能远远超过了防火功能。从这种突出装饰功能、放弃实用功能的做法中可以了解到，中国古人对精神寄托的需求、对美的追求十分强烈。

第二，具有等级象征意义。藻井是中国封建等级制度的标志，只有在等级较高的建筑中才能使用，如宫殿和宗教建筑。唐代就明确规定：“非王宫之居不施重拱藻井。”这也对藻井的制作提出了极高的要求，因此藻井的制作工艺就变得越来越复杂，且十分讲究。心灵手巧的古代工匠只用榫卯和斗拱就能呈现出完整的藻井，且繁而不乱，使整个建筑富丽堂皇并富有艺术性。

第三，体现“天人合一”的理念。藻井上圆下方的形状与中国古代宇宙观中“天圆地方”的观点相通，所以藻井有天的象征意义。类似于西方教堂的穹顶，中国建筑内的藻井也是天的一个缩影。

（四）藻井的分类

1.圆形藻井

古人讲究天圆地方，圆形藻井是最常见的藻井形式之一。隆福寺正觉殿明间藻井为典型的方圆组合式藻井，整体为圆形，现为国家一级文物。其装饰繁复，云纹连廊环绕着琼楼玉宇、天上宫阙等建筑群，上下六层，密布着二十八星宿神像。此口藻井的最上方是一幅星象图，存星1 400余颗，在灯光照射下美轮美奂，宛若星河。

2.八角藻井

八角藻井顾名思义就是平面为八角形的藻井，这种形式的藻井是比较常见的。古代人讲究“八面玲珑”，东、南、西、北、东北、东南、西北、西南，自天而望人世间，面面俱到。

3.方形藻井

方形藻井的方形主要指的是藻井的外框，它的内部是圆形，是藻井的最基本样式之一，这种藻井形式通常会利用图形的叠加来增强空间和形式的繁杂感，以增加层次变化。太和殿的宝座上方就是一个方形的藻井。从结构上看，这个方形藻井最大的外围是方井，中间是用旋转的四边形叠加形成的八角形井，内层是一个圆井。在四边形的组合过程中又形成了三角形和菱形，大大增强了结构的节奏形式感，使装饰空间显得更加丰富，排列疏密有致，形成了规则性和比例秩序感。

4.螺旋形藻井

螺旋形藻井在视觉上更加复杂，木质结构环环相扣，重叠在一起，按比例收缩，盘旋堆积。这种结构在视觉上很独特，即使没有大型装饰物的加持，也会格外吸引人的眼球。广东灵光寺“三绝”之一就是螺旋形藻井。这个藻井俗称菠萝顶，由1 000多块精致的长方木螺旋叠成，以一个八卦图形为顶，结构非常巧妙，让人叹为观止。

二、藻井在传统建筑中的应用

——以祈年殿龙凤藻井为例

祈年殿是北京天坛的主体建筑，又称祈谷殿，是明清两代皇帝孟春祈谷之所，以三层汉白玉圆坛为底，它是一座鎏金宝顶、蓝瓦红柱、金碧辉煌的彩绘三层重檐圆形大殿。祈年殿采用上殿下屋的构造形式，没有大梁和长檩，二十八根楠木大柱和三十六根枋桷衔接支撑整个殿宇，通过精确的排布围合成了一个纵向的空间，逐步朝着殿顶的藻井收缩，最终汇聚于雷公柱。其内部空间呈现出一种向内收缩、层层聚拢的形态。殿内的地板中央是一块圆形的大理石，石上有墨色纹理加以点缀，勾勒出一对龙凤图案，纹路惟妙惟肖、栩栩如生，被称为龙凤石，与殿顶的龙凤藻井和四周彩绘金描的“龙凤和玺”图案相互呼应，使整座殿堂显得富丽堂皇。

祈年殿殿内顶部的藻井色彩斑斓，细致华丽，又称龙凤藻井，有“龙凤呈祥”的美意。祈年殿内龙凤藻井为圆形，整体由两层斗拱和一层天花组成，中间是金色的龙凤浮雕，堪称精巧绝伦。龙凤藻井是圆形藻井的一种，一般出现在等级较高的建筑中。龙是我国古代神话传说中的一种祥瑞动物，且具有较高的观赏价值和丰富的文化内涵，是中国传统吉祥文化的象征。在封建社会，皇帝被称为真龙天子，凤则是皇后的象征。中国成语中的“龙凤呈祥”“龙飞凤舞”等都表达了人们美好的愿望，寓意着吉祥喜庆。可以说，龙和凤在古人心中有着极高的地位，在皇宫中多有出现。龙凤图案以其独特的寓意和形式表达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与追求，它既是一种装饰纹样，又是我国特有的民族艺术瑰宝，具有深厚的文化底蕴。藻井是天的象征，在藻井中绘龙凤纹等装饰纹样，寄托着人们的美好祈愿。

三、藻井在现代建筑设计中的应用

在现代，由于中西方文化的互相交流与互相渗透，现代建筑设计中既有对传统文化的继承，又有对现代建筑的创新。

藻井在现代建筑设计中的应用有许多设计案例值得鉴赏学习，如人民大会堂宴会厅。常沙娜先生在2007年敦煌壁画艺术继承与创新国际学术研讨会上讲到，人民大会堂宴会厅的天花板和门楣装饰，其风格来源于敦煌唐代藻井装饰，以类似盛唐莫高窟第31窟藻井的莲花为元素，结合了建筑结构、灯光照明、通风等功能的需要，以石膏花浮雕的形式，组成人民大会堂特有的民族形式的装饰风格。这是早期典型运用敦煌藻井图案进行艺术设计的实例。

再比如贝聿铭对于苏州博物馆新馆屋顶的设计，在主建筑大厅的中央顶部，藻井的形态被精炼成一个顶部向上的八角形。在这里，藻井不仅是装饰，也加入了采光的功能，让整个建筑空间能够获得更多的采光。贝聿铭对传统建筑中藻井这一部分进行了突破，把它从装饰设计的一部分转变成采光设计的一部分，实现了采光设计中传统装饰元素的“复归”。此外，贝聿铭在苏州博物馆新馆的设计中，也大胆地尝试了用现代材料来进行传统元素的现代演绎，让传统元素在新时代下焕发出新的活力。在苏州博物馆新馆屋顶中恢复藻井这一部分传统装饰元素的价值，即其中一项创新的尝试。

位于山东曲阜的尼山圣境大学堂内，集贤厅、信厅、智厅、义厅、礼厅这五厅的天花中间都装饰了藻井，并且藻井设计与所在大厅的文化内涵相结合。集贤厅中的藻井由三层构成，最上方是圆井，中间是八角井，下方为方井。这种设计体现了中国“上天下地”“天圆地方”的传统思想。麟凤同出，呈祥兆瑞。集贤厅藻井每片花板都雕刻同样的“龙凤呈祥”纹样，呈现出华美的视觉艺术效果。信厅的藻井由近一万米的横竖杆组成，相互交错堆叠，使整个建筑呈现为一个巨大的“鲁班锁”，十分壮观。其中应用的就是我国古建筑中最常见的榫卯结构。俗话说，“丁是丁，卯是卯”。丁指的就是榫头，卯指的是卯眼。信厅的藻井借榫卯结构来表现人言而有信、说一不二、做事严肃认真。智厅的藻井是圆形藻井，层层堆叠至圆心，符合人抬头望天的视觉规律。藻井中央设有一块星空顶，展现白日到昼夜的图景，象征人类在追求智慧、追求未知世界的道路上永不止步。义厅中是由方井套叠而成的藻井，没有多余的纹路样式，仅是规整节奏的排列，便构成一幅韵律感十足的图案。这一藻井坚持中轴对称的结构，真正做到大繁至简。虽繁复而无纷乱之感，虽多变而又有序排列，在看似简单的重复之中，呈现一种节奏连贯的有序整体。礼厅打造出一个中空藻井，中间有凤凰祥云彩绘，寓意着天下太平。从远处看，此藻井像是一把张开的伞，使整个建筑辉煌有气势。这座藻井由木质结构组成，在其中心赋纹彩，打造出独一无二的室内天宇。

四、藻井元素与现代建筑设计交融的意义

现如今，中国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喜欢传统文化，再加上互联网时代的兴起，越来越多的人接触到了从前不曾深入了解的传统文化领域，兴起了一股复古热潮。当代流行元素与中国传统工艺技术相结合，在各个领域遍地开花，碰撞出一系列非同凡响的艺术作品，建筑行业也不例外。如将中国窗棂元素融入现代建筑，将自然的光影与人造空间相融合，虚虚实实，暗蕴生机，趣味十足。

随着人民生活水平的逐步提高，人们在追求居住条件舒适的条件下，也开始注重建筑中蕴含的文化内涵。这要求建筑不仅要美观大方，绿色生态，更要结合中国传统文化、地方特色以满足人们的精神需求。如今的现代设计正朝着开放发展的方向迈进，大量西方设计思想影响着中国设计师的设计风格，这一定程度上导致现代建筑设计缺乏本土化、民族化的元素，缺乏中国传统文化内涵，所以，将中国传统元素与当代设计相结合、交融促进，是当代设计发展必须考虑的重要内容。中国设计师应该在传统艺术的更新上做文章，既要结合中国优秀传统文化、中国传统工艺技术，还要结合现代材料和现代技术加以创新，如让藻井艺术不再只出现于等级地位高的皇家建筑中，而是融入民居建筑，使建筑既有中国传统工艺加持，又有鲜明的时代特征，同时在现代设计中借助中国传统图案元素发扬民族特色、中国特色。

五、结语

藻井是中国古建筑中绚丽的装饰艺术，拥有震撼人心的视觉美感，是中国建筑美学的体现。历史的长河滚滚而来，经过岁月的洗礼，藻井艺术至今仍光彩熠熠，如明珠般璀璨。作为中国传统装饰艺术中的经典，藻井富含深厚的文化底蕴，是中式美学的极致体现。优秀的传统工艺需要后人来传承发扬，将藻井融入现代设计中来，为今后建筑行业的设计提供灵感，有助于继承与发扬中国传统文化，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提供助力。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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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董昊旻，高陽.浅析敦煌盛唐时期藻井图案装饰艺术特色[J].艺术教育，2016（12）：164-165.

[4]越檀.天坛祈年殿[J].工会信息，2018（2）：3.

作者简介：

寇子壹，吉林建筑大学艺术设计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环境设施设计、人居环境设计。

王晓辉，吉林建筑大学教授。研究方向：环境设计历史及其理论研究、东北寒冷地区城镇环境设计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