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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夏天那首歌

2023-07-12杨木华

广东第二课堂·初中 2023年8期
关键词:那首歌金盏首歌

杨木华

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跨过苦难,唱响一首首歌,属于夏日的歌。

多年之后,我才知道夏天原来是一首歌。

最初成为一首歌的夏天,是在一个叫金盏的小学校生发。那是20世纪90年代初,师范毕业的我被分配到那里教一年级。学校在一条小河边,附近除村公所,仅有两户人家。一放学,喧嚣的校园立即安静下来,年轻气盛的我从清高自负到与大家打成一片,捕鱼狩猎,喝酒吹牛,日子无忧无虑、似梦如歌。小娃娃们从一年级升到三年级的那个夏天,我恋恋不舍离开了金盏。离别前,我把小虎队的那首《再见》唱了又唱,可那些再见的感伤,似乎只有我一个人懂,我的那些学生仅仅是三年级娃娃。

2005年的夏天特别热。洁白的梨花开过之后,每天傍晚妻子炒两个小菜,我冷藏一瓶啤酒,一家三口到校园古梨树下的石桌子上晚餐。9岁的孩子快速吃毕玩去了,我和妻子就在树荫下对饮,看夕阳慢慢下山,听清凉缓缓入喉,任夜色悠悠浸润。那是一所校园宽阔的乡镇初中,我当班主任教语文,妻子在附近小学任教,生活波澜不惊、稳稳向前。几碟寻常小菜不添加,啤酒却可以任性,闲着的同事也偶尔坐下喝一杯。有时学生下晚自习路过见我还在桌前,老爱逗我:老班,喝醉了可别来宿舍训我们。那是我带了三年的学生,本来就无话不说,毕业在即更是亲密无间,偶尔有训话,更多是歌唱。那时还只是磁带录音机,校园大喇叭中我放过这首歌,更多时候是在教室里,我一遍遍播放陈奕迅的《十年》,到最后我和学生一起声嘶力竭狂唱“十年之后我们是朋友”。那个夏天好像特别短暂,中考似乎突然而至,他们转眼各奔西东,而我也在一年后离开了那所深爱的乡镇中学调入县城任教。

漫长的十年竟一晃而过。十年之后,早已在小城安家的我,生活依旧属于平凡的人间烟火。我到初中母校任教,和自己初中时的老师成为同事,再后来,当年一起把《十年》那首歌唱成高八度的两个学生先后调入,我的学生又成了我的同事。可惜还来不及再次默契,一场灾难突然降临。2021年5月18日开始,小震就不断生发,白天从教室撤离,夜晚从宿舍疏散,那种紧张至极的情境连续生发之后,我们把3个年级1500多名学生都集中到操场上课睡觉。6.4级地震来临是5月21日,那天周五,所有学生都已回家。大地开始颤抖的那一刻,我正在办公室写材料,当抖动暂停时,我拉着妻子飞奔到操场。最大的震波来到时,哭声、骂声、哀号声与大地轰鸣连成一片,无助的我们实在渺小不堪。更多群众一拥而入,操场上学生住的帐篷成为临时安置点,我们一起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幸运的是,我们师生都零伤亡。当地震波稍微平息,老师们立即投入紧张的抗震救灾服务中。学校成为安置点的那十天,我们脱了一层皮,全心全意的投入中见到了人性的两面,可来不及感慨,安置点的群众要全体撤离——全省统一的中考不会停下等待。当我站到帐篷旁用话筒说:“请大家撤离,我们要让学生回校读书。”没有任何反对,身边苍苍白发的独居大爷也立即起身准备撤离,说不能耽误娃娃读书,面对立即响应撤离校园的群众,我哽咽到说不出话。5月21日停课,6月9日我们毕业班500多名学生到高中学校板房教室、板房宿舍异地复学,热火朝天展开最后的迎考冲刺。一周之后,七八年级在原学校操场上临时搭建的板房里复学,偶发的小余震里,我们似乎都习惯了摇晃的来临,不再跑,不再骂,就安安静静任大地肆虐,等摇晃平息。奔波在两个校区之间的老师们,在疯狂的付出里,早已记不得多热多累,只记得一遍遍重温《从头再来》那首歌。是的,心若在,梦就在,一切都可以重來!那个夏天,很多的物事,只能从头再来!我所在的学校,古老的主教学楼成为危房,决定搬迁新建。我的蜗居,最初被贴了“暂停使用”的黄标,墙壁上看得穿对面的裂隙,加重了绝望之感。家是回不去了,我搬到学校的单身宿舍暂时栖身。暑假来临,对未来还一片迷茫时,我突然就离开了这所待了十五年的学校,被派到另一所学校任职。我的居所到处是裂纹,特别是触目惊心的鸡脚裂,每看一眼,心都一颤,可不得不立即找人修复。8月下旬,在淡淡的乳胶漆味道中,我从宿舍搬回家。搬家那天的货三轮上,哼着《从头再来》的我知道,一旦离开,就再也无法回头。就像当年离开金盏,离开乡镇中学,再恋恋不舍也只有离开!

多年前我就知道,所有的离别,多年之后一定是一种怀念。到初中后,每一届学生我都教他们唱《相逢是首歌》,在“你曾对我说,相逢是首歌,眼睛是春天的海,青春是绿色的河”的悠扬旋律中,唱着唱着走过中年。这些年,某些歌我也曾短暂喜欢,可只有这首一直沉在心底,在某些夜晚悄然浮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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