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约(下)
2023-07-12卡尔·欧茨伍思扬伍海清
【美】卡尔· 欧茨 伍思扬 伍海清 译
四
第二天,我驾车去往米切尔居住的那个小镇。它在两百英里之外。午后两点多,我就到目的地了。
小镇的样子让人觉得就像到了边地的农村了,商业活动大部分都集中在一条主要的街道上。小镇的边界地带有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入口2314。我停下车,走进一家药店,进入公共电话亭,翻阅镇上的电话号码簿。我得知,小镇有二十二家商店、三位医生、一位按摩师、两位牙医、六家餐厅、四座教堂、一家储蓄所和一家律师事务所。
我特别注意到,四位律师中,有一位名叫米切尔。这让我仔细想了想。
米切尔说过,他是储蓄所的会计。他是不是律师兼会计呢?
翻阅到住宅部分,我并没有找到“皮罗”这个名字。
我离开药房,在小镇的主要街道上漫步。在一家理发店前面,我停下了脚步,浏览起选举海报来。
从海报来看,米切尔还是当地法院的检察官。
他的复杂身份,让我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漫步经过海湾储蓄所时,里面有三四位职员,六七个顾客,却没有看见米切尔。或许,他正待在里面的办公室。
我拐进最近的一家酒吧。里面很安静,两位穿着工作服的人坐在吧台的一头,边喝边聊。
他们喝完酒后,就离开了。
酒吧侍者擦了擦吧台,向我走来,看样子是想找人聊天了。
“刚到这里?”
我想,这里的两千三百一十四人,他不可能全都认识的。但是,他却认为我是陌生人。也许是我这样子太显眼了。
大约三杯啤酒的时间,我打听到,米切尔是个单身汉,没有成家,正在竞选当地法院的检察官。但这很困难,因为他不是本地人,而选民总喜欢选自己家乡的人。我也打听到,警长马丁的妻子是米切尔的姐姐,他的妹妹则刚和一位中学数学老师结婚。
“那位数学老师叫什么名字?”
“莫洛。”
三点差一刻的样子,我离开酒吧,徒步回到我的停车处。很快,我就如愿找到了海湾中学。我将车停在学校外面。学校门口有一排校车,正在等着学生放学。
三点过十分,学校的下课铃响了。三十秒之后,学生们蜂拥而出,大部分冲向了校车。
当第一位老师开始离校时,大部分校车上都已经坐满了学生,汽车启动了,就要出发了。
我还在那里等着。最后,我看到了皮罗。他现在叫莫洛——个子高高的,有点儿驼背,将近三十岁的样子。
我看着他走向自己的汽车。如果他注意到了我,也没有关系的。我们只不过见过一次面。而且,那一次,我是戴着假胡子、墨镜和假发的。
为了那桩交易,皮罗预付了三千元。对一个教师来说,它可是一大笔钱。
对他的死亡,他没有提出确切的时间。他不愿意知道确切的时间,只限定在一周内完成。
三天后,当我如约去找他的时候,他却失踪不见了。
后来,我得知,在跟我见面后二十四小时,皮罗又发现生命很宝贵,不应该就这么死去的。
于是,他急忙赶到我和他见面的旅馆。当然,我是早已不在那里的了。
他又赶到第一次与福隆见面的酒吧,但福隆那天去外地看孙子,也不在。
皮罗吓坏了,收拾好行李,转身就跑得远远的了。
现在,我看着莫洛,也就是皮罗,上了汽车,驾车离开了。
我紧跟其后。
走过六条街后,他停在一栋高大的维多利亚式住宅前。只见他下了车,钻进了大厦。
开车经过时,我也注意到,米切尔那辆淡蓝色的轿车正停在皮罗的汽车前。
这时的一切,又使我想起了米切尔。
他骗我说,他已婚,又有了两个孩子。那是什么意思呢?要让他自杀的动机更可信?
他真正的意图是什么?
五
我回到那条主要街道,将汽车停在镇上唯一的旅馆后面。
入住登记后,我拿着行李箱和高尔夫球袋,进了旅馆房间。
第二天是星期五。我很晚才吃的早饭。然后,我又漫步去到了那条主要的街道。
在那里,我遇见了一位肥壮的警察。从他的年龄和举止来看,我猜他是马丁警长。
我走上台阶,进入小镇图书馆。找到一本书,我在一张靠近窗户的桌子边坐下。
窗户,正对着小镇的主要街道。
从那里,我可以清楚地看到海湾储蓄所。
十一点十分,我看见了马丁警长。
他走进了储蓄所。
我,等着。
他没有离开。
十一点半,他没有出来。
十二点,他没有出来。
十二点半,他仍然没有出来。
一点钟的时候,从储蓄所出来的,不是马丁警长,而是米切尔。
他向街道兩头看看,又看了看手表,然后返身回到了小镇储蓄所。
我仍然在那里等着。
马丁警长!他让我感到好奇。
他会出来吗?
两点差一刻的时候,我放弃了整个交易。
该是离开小镇的时候了。
我将书放回书架,快步回了旅馆。
当我打开房门时,马丁警长正拿着手枪在等我。
他微笑着说:“这么说,你决定不上储蓄所亮相了?”
我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说:“亮相?亮什么相?”
他走到我面前,搜我的身,但没有找到武器。
我注意到:他搜了我的衣箱,也查了高尔夫球袋——我的假胡子、墨镜和假发,都摊在床上了。
他放回手枪。
“当你没有按时出现时,我就感到很奇怪。有五千元在等着你来取,你竟然不来?为什么?”
我没有说话。
“你怀疑到我的安排了?”他咧嘴一笑,“米切尔穿着防弹背心。你开枪后,他会佯装倒地死去。然后,我从藏身之处出来,命令你扔掉手枪。否则,要你脑袋开花。”
这么说,是一个陷阱!
马丁警长继续说:“这件事,是从莫洛开始的。也许,我应该称他为皮罗。一个月前的一个晚上,皮罗、米切尔和我三人在一起喝酒。皮罗喝多了,说出了他雇你杀他之事。他认为,你可能仍在追杀他。”
马丁警长又笑了一下:“米切尔灵机一动。他正在竞选地方检察官,需要拉选票。他是这么想的:如果他冒着生命危险来破获黑社会组织犯罪,就可以博得选民的信任。因此,他想出了这个小计谋。”
马丁警长从制服里面的口袋里取出一根雪茄。“是的,正像我说的。当我在储蓄所等候时,我心里在想,也许你怀疑了,放弃了。可是,是什么引起了你的怀疑呢?是不是你先住进来,打听到什么了?也许你仍然留在这里,想要看看,它是不是一个陷阱?”
马丁警长点燃了雪茄。“我拿起电话,找到旅馆账房希尔,问他有没有人住宿。他提到了你,说你还没有结账。挂上电话后,我从后门离开储蓄所,就来到了旅馆。”说着,他指了指从高尔夫球袋取出来的东西,“我想,如果你戴上那些东西,就和米切尔向我描述的一样了。”
我叹了一口气。我就要以凶手的罪名入狱吗?
不!可能入狱,但不是以杀人的罪名。
理由很简单:我的协会和我都是假的。我们从来没有杀过人!不论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都没有!
六
的确,我们拿了别人的钱,但过后,我们总是什么都不做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不过,我们不会忘记给受害者寄一封匿名信,告诉他有人急于看他死去,并且告诉他具体姓名。
这,至少可以让受害者提高警惕。
我们也会寄一封信给警方,告知同样的消息。
这不一定能使警方逮捕我的顾客,因为缺乏扎实的证据。但我相信,当警方查问我的顾客时,至少能阻止他们采取进一步的杀人计划。
总之,我们不是在杀人,反倒是在救人的。与此同时,也将计就计赚点儿小钱。
我们从没有接到过顾客的抱怨。说到底,雇人杀人的顾客不会因为我们没有履行合约而报警。
遇到皮罗这种自杀的情况,我总要在过了好几天以后再去找他们。我总是发现,他们已经改变了主意。因此,我会“允许”他们活下去。光这一点,就会使他们感激不尽的。也同样因为如此,没人会要求收回他的预付款的。
我来这里,并不是要枪杀米切尔,并取走剩下的五千元的。
我来这里,是因为我怀疑皮罗可能就在这里。
我准备找到他。
我要告诉他,我已放弃杀他的意图了。
七
马丁警长缓缓地吐着烟圈,说:“是的,先生。我在等候的时候,认真考虑过了。”
他把我打量了三十秒。
“没人知道我来了这里。”他说,“米切尔也不知道。”
我听了,皱起了眉头,猜测着这是为什么。
又有三十秒过去了。
最后,他似乎下定了决心。
他说:“是我那个该死的太太!我无法忍受和她一起生活了,她又不愿和我离婚。”他探过身,“我银行存有四千元。我愿意给任何人,只要他能够替我解决难题。”
我盯着他,看了半天。
然后,我松了一口气。
我,又擁有了一位顾客。(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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