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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南昌行营政治训练处电影股新闻纪录片史考(1933—1937)①

2023-07-11余克东赣南师范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江西赣州341000

关键词:南昌纪录片

余克东(赣南师范大学 新闻与传播学院,江西 赣州341000)

沈 鲁(南昌大学 新闻与传播学院,江西 南昌330031)

新闻纪录片是“新闻片和纪录片的统称”[1],兼具新闻真实性与历史记录性,为早期电影重要的种类之一,一度被电影事业家陈播誉为“历史的见证和‘历史的教科书’”[2]。关于中国新闻纪录电影史的书写,无论是高维进的《中国新闻纪录电影史》抑或是单万里《中国纪录电影史》等主流著作,均给予中国电影制片厂(简称“中制”)一定的关注,而对其前身机构——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南昌行营政治训练处电影股(简称“军委会政训处电影股”)的电影活动,尤其是新闻纪录片却鲜有专门讨论。不仅如此,军委会政训处电影股的新闻纪录片史亦长期缺席于中国电影史学书写。例如程季华指出:“‘汉口摄影场’原是蒋介石军事‘围剿’机构‘南昌行营政训处’下的一个电影制作单位,成立于1935 年,由郑用之负责,最初工作人员很少,到抗战爆发以前,只拍了几部新闻特辑和军事教育片,内容都是反动的。”[3]此说只强调了军委会政训处电影股只拍摄几部新闻片和军事教育片,而对其拍摄的内容仅用“内容都是反动的”一笔带过。杨燕、徐成兵对其也只简单地记录为:“电影股只拍摄了一些国民党‘围剿’红军的军事纪录片,也整理过一部《孙中山逝世记》的大型纪录片。”[4]单万里则认为其“主要拍摄反共的新闻纪录片,编入《电影新闻》,到抗战爆发前出品30 多号”[5]。华璟认为:“郑用之自编自导自摄制作了纪录片《马江海军》,这在当时被视作是中国电影有史以来第一部比较完整的纪录片。”[6]12这些论述对军委会政训处电影股新闻纪录片的描述均似有讳莫如深、浅尝辄止之感。有关军委会政训处电影股拍摄新闻纪录片的数量、具体内容、放映模式,至今未现有力研究,唯有宫浩宇教授所撰《军委会政训处电影股考略》、李频《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训练处电影股再考》对军委会政训处电影股的活动有较为详细的考据,相关研究仍有很大空间。

一、军委会政训处电影股的诞生

对军委会政训处电影股成立的背景、经过、时间、地点的考察,早期散见于各类回忆性文章,近年来亦有学者进行了简单探讨,但目前研究对于军委会政训处电影股成立的缘起和经过阐述不详,莫衷一是。以下通过对史料的重新钩沉,力图辨正既有之可斟酌之处,尽可能还原历史之本来面貌。

(一)对成立缘起的补充

有关军委会政训处电影股的缘起,现有研究都很模糊,仅有宫浩宇指出:得益于励志社在军队开展电影教育的早期成功实践,在陈果夫积极推动下,电影教育事业得到了蒋介石的支持,“中电”与“中制”应运而生,陈果夫为国民党官办电影机构的“幕后推手”。[7]76然而一项决定的背后并非一种原因可以左右,笔者曾撰文认为:“浙省密报事件是推动蒋介石加速电影宣传的直接动因,从而蒋介石命令贺衷寒速筹有声电影事业。”[8]根据笔者最新从台湾电影资料馆获取的新史料来看,这两个原因均不无道理。

据郑用之自述:“话说民国廿年长江大水灾,日本军阀,已准备多年的‘亡华时间表’的军事阶段,他们认为又已到来,乃发动‘九一八事变’。在一个月内就独吞了东北三省。紧接着次年的一月廿八日(即‘一·二八事变’)又在上海发动战事。残酷地打了三十五天,日寇未能取胜。乃由英法德美驻沪当局调停,才协议停战。之后,政府决定了整套国策,内容包括‘唤醒全民、动员全民、经济建设。安内攘外、加速备战、抗战到底……’。次年(民国廿二年,笔者注)夏,在江西避暑胜地的庐山,举办‘庐山训练团’召集全国高级将领,提高精神教育,研究抗日战略,人力动员等重要问题。有人提议:为实现国策,最好要扩大对内对外的宣传和普及国民的民族精神教育。除了电影外,恐无更好的办法。”[9]可以看出,在郑用之看来,蒋介石筹备军委会政训处电影股是为宣传和教育而设,在政治上则是与“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密不可分。而左翼电影运动正是肇始于长江水灾为题材的电影《狂流》,唤醒了民众的阶级意识,赢得市场的青睐。共产党将电影视为宣传的手段,而不是“给眼睛吃的冰淇淋,给心灵坐的沙发椅”,这样的电影观深深触动了蒋介石前方围剿红军敏感的神经,为了实现“文化围剿”左右舆论,电影成为国共两党争夺宣传话语的“新阵地”,教育与宣传成为军委会政训处电影股成立的最为重要的两个目的。更进一步,根据军委会政训处出版的《如何抓住电影这武器》所述:“电影发展到今日,实际上已经不仅只在一国的文化教育上占了极为重要的位置,而且更进一步的作为了各国政治上的一种宣传的利器了。”[10]足可见,受郑用之“电影武器论”影响的军委会政训处电影股的政治宣传要远大于教育性质,而蒙上一层政治色彩。

(二)关于郑用之的再讨论

郑用之是军委会政训处电影股的首任股长,在从电影股到中国电影制片厂成立的4 年里,其所领导抗战电影于中国电影事业的贡献不容忽视。然而,南昌行营基于什么原因选择郑用之为股长而非他人?郑用之又是怎样进入蒋介石视野的呢?以往研究均未给予详尽阐释。作为中国电影制片厂的灵魂人物,对郑用之的讨论于军委会政训处电影股的早期历史来说显得尤有必要。

欲探究郑用之是如何进入军委会政训处电影股之过程,有必要先了解南昌行营的组成结构。“‘南昌行营’全称为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南昌行营,是由原‘鄂豫皖三省剿匪司令部’改组扩大而成,于1933 年2 月成立,1935 年2 月撤销……南昌行营初成立时,设5 个厅和12 个处……1933 年5 月由杨永泰建议,将四个厅缩编为两个厅,人员并不减少,以贺国光为参谋长兼第一厅厅长,杨永泰为秘书长兼第二厅厅长,熊式辉仍为办公厅主任,其余12 处仍旧,并未改变。”[11]36此时贺衷寒为政治训练处(简称“政训处”)处长,负责部队的政治宣传工作。邓文仪则为办公厅调查课课长,负责“特工”工作,是国民党军统特务的创始人。而关于郑用之是如何被蒋介石选中,最早的文献来自郑伯璋、郑仲璋1988 年回忆:“在一·二八事变以后,郑用之在上海接触了一些电影工作者,对电影发生了兴趣,于是约同那时上海的尹伯林(黄埔四期毕业)共同协作,找了许多资料,花了一些时间,一边从事新闻工作一边写作,编写了《如何抓住电影这武器》小册子,这个小册子印刷出版后,被蒋介石系统的人如邓文义、贺衷寒(黄埔军校一期毕业,军委会政训处处长)等人看到后,就要郑用之到国民党军队搞电影。”[12]另有文献有类似阐述:“他是四川自贡人,很早就到上海从事新闻工作了,在沪期间,他边做新闻工作边编写《如何抓着电影这武器》的小册子,印刷出版后非常轰动,不久邓文义(当时军委会政训处处长、黄埔军校第一期毕业生)就找到郑用之,请他到国民党军队去搞电影。”[13]郑用之编写的《如何抓住电影这武器》为南昌行营军委会政训处电影股出版的丛书之一,而军委会政训处电影股成立于1933 年9 月,很显然这本书在军委会政训处电影股成立之前并未出版,而这本未出版的书引起国民政府当局的注意显得不甚合理。在这一点上,学者陈佑慎认为:“郑用之酷爱摄影,1932 年淞沪一·二八战役期间,在上海主持中国联合新闻社,拍摄许多珍贵镜头,辑为《淞沪抗日大画史》,引起南昌行营政训处处长贺衷寒注意。”[14]而根据郑用之的自述:“那时笔者在上海主持一个相当规模的中国联合新闻社(简称‘中联社’),淞沪停战后,笔者编著了一部在中国历史上具有相当价值的《淞沪抗日大画史》(照片千余帧,多为亲摄,文字二十余万,分‘画史’‘史叙’‘文献’‘统计’四大部)紧接着又写了一册约二十万字的《如何抓紧电影这武器》这本书,也许被当局相当重视,所以在庐山开训时,就把笔者邀去‘避暑谈话’一番。”[9]在郑用之看来(他也不十分确定),也许是因为《淞沪抗日大画史》和《如何抓住电影这武器》两部书籍才引起国民党当局对他的重视。《淞沪抗日大画史》相当一部分内容刊有张治中将军所在的第五军淞沪抗战情形,而未见1933 年9 月前有关《如何抓住电影这武器》的只言片语。也就是说存在这种可能性,《如何抓住电影这武器》这本书尚未出版前,内部稿件被呈上南昌行营,结合《淞沪抗日大画史》的宣传效果,郑用之的才华被南昌行营认可。但一本未出版的书籍如何才能被南昌行营看见呢?其中不可忽略一位核心人物的作用。

郑用之系黄埔军校第三期学员,为张治中的学生,在入主南昌行营之前凭借高超的摄影技巧为张治中所赏识,日下接触较为频繁,而张治中在南昌行营期间为蒋介石的心腹。相关史料也有这样的表述:“因为张治中曾是黄埔军校的教官,是郑用之他们的老师,有这层关系,郑用之那时也很积极地到淞沪前线采访战地新闻,并拍回很多淞沪前线的战地照片,后来利用这些照片和其他一些有关照片,根据张治中的示意,与罗静予等编辑出版了中英文对照说明的《第五路军淞沪抗战画册史》大型画册,受到了那时社会上的好评。”[12]巧合的是,在1941 年1 月“皖南事变”后,国民党当局指示“中制”厂长郑用之对该厂一批进步文艺人士采取相应措施,郑对此采取消极应付态度。1942 年6 月,“军政部”部长张治中“以郑贪污、挪用公款为罪名将其撤职”[15]。郑用之从进入军委会政训处电影股到离开“中制”,都与其黄埔时期的老师张治中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从历史的逻辑和经验来看,小册子《如何抓紧电影这武器》不乏为张治中举荐给南昌行营的可能,这一推测有待史料进一步佐证,但基本可以肯定的是,郑用之进入南昌行营离不开在淞沪抗战时期编撰出版《淞沪抗日大画史》所展现出来的电影才华。

但单凭才华显然不足以担任如此要职,而应该有更为重要的一个指标——政治考量。政训处作为南昌行营政工工作的核心部门,尤其看重对领袖的忠诚度。“他们特别重视杂牌部队的政工人选,要求必须是黄埔军校的毕业生,而且是忠实于蒋介石的人。”[11]38郑用之为黄埔第三期学员,参加过北伐战役,具有深厚的国民党背景,且并未加入共产党,未见“赤化”痕迹。所以贺衷寒和邓文仪才找到郑用之进行初步的了解(政治审查),而第二步才由蒋介石亲自“面试”。1933 年8 月正值蒋介石在庐山开展“军官训练团”之际,他正式邀请郑用之上庐山“避暑谈话”,这期间的谈话内容目前并未有史料记载,但不乏论及国家电影思想之构想的可能性,《如何抓住电影这武器》出版事项也许就发轫于此。“在庐山耽延了三个星期后,笔者被说服,负责成立南昌行营电影股。”[9]综上,我们可以基本回答开始的问题,郑用之因为在淞沪抗战时期编撰了富有影响力的《淞沪抗日大画史》一书得张治中引荐与南昌行营,南昌行营综合考察郑用之的才能、思想以及政治要素后决定委任其成立隶属于军办系统的军委会政训处电影股。接到任务的郑用之当即返回上海,邀请四川同乡电影技术专家罗静予、族孙侄郑伯璋、吕奎文、王瑞麟进行筹备,于1933 年9 月在南昌成立军委会政训处电影股,下设剧务、技术、秘书三个组,王瑞麟、罗静予、吕奎文分别任组长,郑用之任电影股股长。1935 年2 月底南昌行营撤销,同年3 月1 日,武昌行营成立,军委会政训处电影股也随行营迁至武昌,驻武昌司门口(今武昌解放路)建立“汉口摄影场”。七七事变以后,1937 年10月1 日军委会政训处电影股正式扩大改组为“中国电影制片厂”,隶属于政治部第三厅,正式结束了军委会政训处电影股时代。

二、军委会政训处电影股之新闻纪录片的摄制

军委会政训处电影股1933 年9 月成立,1937 年10 月改组为“中国电影制片厂”,在这短短4 年余时间里拍摄了哪些新闻纪录片?这些新闻纪录片都是哪些内容?随着新史料的发现以及国民党官营电影事业研究的兴起,军委会政训处电影股新闻片的历史逐渐清晰。

以时间为序可较为清晰地审视军委会政训处电影股新闻片的基本情况。1933 年9 月25 日开始,蒋介石集结100 万兵力,在外籍军事顾问的建议下,采用“堡垒战术”对中央苏区进行“铁桶式”“围剿”。在此背景下,军委会政训处电影股深入前线拍摄了“国民党‘围剿’红军的军事纪录片”[4]50,共计四大本,具体内容为“蒋委员长及各将领、率官兵在前方如何‘剿匪’封锁政策、保甲运动以及兵工公路等政策如何运用、碉堡建筑之如何设施、别动队……与铁肩队之活跃、中央军如何应付……他如农村人民生活状况、亦应有尽有”。[7]79电影股拍摄的第一部新闻纪录电影以国民党“围剿”红军为题材,一定程度上体现出其“反动”性质。1934 年1 月,“福建事变”(“闽变”)失败,军委会政训处电影股随军入闽,一方面通过巡回放映“剿共”影片宣传蒋介石政治主张,一方面安抚动乱后的福建局势,期间拍摄有表现马尾港国军的新闻纪录片《马江海军》。①“南昌行营政训处电影股在闽省巡回公映,过历大小城市军区四十余处,吸收观众在八十万人以上,现已完毕,昨返省拍摄新运会影片,定日内回赣,明后日在本市放映所拍马江海军新片,返赣后或再赴湘。”(军委会政训处电影股赴赣[N].申报,1934-06-02.)据此可大致确定到《马江海军》的拍摄时间为1934 年的1 月到4 月之间。

1934 年2 月,蒋介石在南昌发起“新生活运动”,“令行营政训处电影股派员会同总会人员前往各省视察,并摄取新生活运动影片,以便携往各省放映”[16]。同时,军委会政训处电影还应“剿共”需要,特派王瑞麟“率同演员技师及明星十余人,携带各种机件影片、前赴该院映放,并摄制感化影片”[17],对感化院里面的情形进行了记录。1935 年军委会将以往摄制的庐山军官训练团影片编为《庐山训练辑》,具体内容不明,目前只能从《中央日报》的一则新闻管窥一二:“蒋委员长为提高各级军官学术上之修养起见,于今年暑期在庐山开办军官训练班,冀于短期间内利用电影影片授之多方面之军事学术及技能,故中宣会电影股……”[18]可见,蒋介石常用电影拍摄训练的科教纪录片以充当训练教材之用,契合陈果夫所提倡的教育电影主张。在1940 年“中制”亦承担同样的任务“并训令中国电影制片场大量摄制军事教育影片,向军政军训两部供给教材”[19]。对应两则史料,不难看出《庐山训练特辑》是一部带有纪录性质的关于庐山训练之军事教育片。1935 年,红军北上,昔日的红都瑞金再一次沦为白区,此时电影股由王瑞麟带领拍摄了瑞金相关影片,[20]通过电影形式将瑞金的情况公映。同年,军委会政训处电影股增添了有声设备以后,拍摄了蒋介石、张群、钱大钧等人的讲演片,阐述军政教各方面政策等。1935 年12 月,由蒋介石主持、唐生智指挥的“国军秋季大演习”在南京举行,演习过程亦被军委会政训处电影股摄成影片《国军秋季大演习》。

1936 年,全国1 万多童子军聚集南京进行了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检阅活动,蒋介石亲自检阅了童子军并发表演讲,这次活动被电影股摄成影片《全国童子军大检阅》。同年8 月,在“两广事变”平息以后,军委会政训处电影股应邀赴粤摄制名为《广州特辑》的影片,具体内容为:“《广州特辑》一片,共分二辑,第一辑包括新广州之建设及南国秀丽封建革命史迹,如黄花岗七十二烈士墓、陈逆炯明炮击观音山总统府之大炮台,等等……第二辑包括蒋委员长抵粤后各界欢迎盛况以及畅游其革命故乡之愉快情形,至其抵粤后厉行新生活运动,实行禁烟禁赌,处理粤事之情形,亦均摄入,所有开封广州之大赌场,尤为奇观,李宗仁飞粤晋谒蒋委员长之欢腾情形,以及各军政要人如陈诚熊式辉居正程潜朱培德等亦均摄入,内中并有故粤主席黄幕松对于禁毒经过之报告及程潜亲自对国人报告斡旋和平运动之经过,尤为初见。”[21]同年秋,在全面抗日战争一触即发的背景下,第六届华中运动会在长沙举行,此次运动会将体育与救国结合,积极开展抗日救国宣传,军委会政训处电影股亦前往记录,拍摄了新闻纪录片《华中运动会》。

另外,1936 年到1937 年,四川大部分地区发生严重的旱灾,一时间饿殍遍地,哀鸿遍野。1937 年5月10 日,军委会政训处电影股罗静予率队奉命入川摄制灾情新闻纪录片《川灾特辑》,“该片内容包含材料甚多,计为《干旱一般》《秸麦无实》《十室九空》《流离失所》《灾民食料》《寻取白泥》《草根煮食》《山中取水》《委员长重庆行营节省散灾》《省赈灾会在灾区散发急赈》《救济灾民之临时收容所》等十一段,并有成千累万及数千灾童之大场面”[22]。西安事变以后,1937 年4 月,电影股入陕拍摄了《西安事件》,内容“计有蒋委员长蒙难前后种种,如华清池胜景、骊山山洞、被留居住处所,及脱险后由洛飞京情形、在洛之行辕、以及全国民众狄闻事变后之愤慨情形至蒋出险后民众日夜庆祝之欢胜状况,亦均摄成影片”[23]。除此以外,电影股亦拍摄各类政治活动,如“蒋委员长月前参加之航空学校毕业典礼、上海租界庆祝英王加冕之热闹夜景、四川水泥工厂兴工、林主席参观武汉大学、钱江铁桥最近工程、马相伯大寿情形、何部长在棉湖战役十周年纪念时之讲演、闻何氏系第一次收录有声影片”[24],并将这些片段辑为《电影新闻第三十五号》,这类新闻多次出现在不同报纸上,具有相当的可信度。从客观史实来看,认为军委会政训处电影股所拍的“内容都是反动的”便稍显片面。1936 年“绥远抗战”期间,电影股深入前线拍摄了《国军春季大演习》《挺战阵亡国殇追悼大会》《骑兵表演》等影片,其中《骑兵表演》“后因故未拍完”[12]38。军委会政训处电影股所摄新闻纪录片大致如表1 所示。

表1. 军委会政训处电影股所拍摄部分新闻纪录片一览(部分)

从类别划分角度看,在短短不到4 年的时间里,军委会政训处电影股虽以服务蒋介石军事活动为中心摄制了军事类新闻纪录片如《国军秋季大演习》《全国童子军大检阅》《西安事变》,风景类纪录片《广州特辑》,以及蒋介石、张群等政要有声讲演新闻纪录片等,但也有诸如《华中运动会》《四川水泥工厂兴工》《川灾特辑》等非军事政治类新闻纪录片,类型颇为丰富。在数量上,从“数年以来,所摄制电影新闻教育短片计凡百十种”[23]到1937 年《中央日报》记载的“电影新闻三十五号”[24]可以大概了解,截止七七事变之前,军委会政训处电影股所摄制的新闻纪录片辑为的《电影新闻》应为35 部左右,而由于计算方式不同,短片或超过百余部。

三、军委会政训处电影股新闻纪录片的放映与发行

“大家都知道,本厂的前身是军事委员会政训处电影股,那时全体工作同志仅仅十八个人,经费每月不过二千八百元,以摄制新闻片和巡回放映为主要工作。”[25]目前大多著作只强调了军委会政训处电影股新闻纪录片的摄制,但是除了拍摄新闻纪录片,放映影片也是军委会政训处电影股最为主要的任务之一。那么他们放映影片的方式如何,又有哪些特点呢?

如前所述,1933 年9 月1 日军委会政训处电影股在南昌成立,成立之初下辖三个组。三组之外另有“一个放映队(在电源充足的地方两台放映机可分开使用,算两个队),一个摄影队”[6]11,其中放映队便主要负责放映各类新闻纪录片。电影股成立之初由于是无声设备,便在上海购买了《航空救国》《龟兔赛跑》《蝗虫与蚂蚁》等卡通片和一套百代公司出品的各类效果声唱片,以便在放映的时候为无声卡通配上相应的声音。电影股在放映形式上可以分为三类:

第一,乡村巡回放映。1930 年代电影是一个时髦的艺术,农村人能看到电影的机会不多,郑用之为了更好地在群众中宣传国民政府的施政理念,便组织放映队下乡并在各省巡回放映。在放映方式上,“放映队会先使用扩音机用当地方言解释影片的故事或先做十来分钟的激动讲词,然后播发雄壮的音乐和歌曲,接着配上音乐和说明的电影登场了”。[9]效果反馈甚好:“回乡的老百姓携带着回家时要用的灯笼火把,少年儿童们扛着长板凳扶着祖父或小脚祖母一起奔向放映场。或是相当数目的全副武装部队,挤坐在放映机前的地上,而四周却围满了拥挤不堪几千上万的老百姓……卡通每片约十分钟,每场一小时半,连续放映两场,观众始终拥挤不散,每当观众看到得意时,一片掌声震耳欲聋。”[9]1934 年《申报》也曾报道:“军委会政训处电影股……在闽公演,达四十余城,观众八十余万,成绩优好。”[26]而根据李频考证,巡回放映作用“是为了配合其他特定的政策宣传活动,从而形成更加广泛且更具针对性的意识形态宣导”[27]。

第二,在军中放映。“该电影股巡回放映队携往全国各军师及内地农村放映”[23],作为为军事服务的电影机构,军委会政训处电影股相当一部分放映业务在军队中开展。如前所述,电影股在1935 年拍摄《庐山特辑》时,也承担放映电影的任务,除了放映从明星影片公司租来的卡通片供军娱乐外,还将所拍摄的军事纪录片当做教材,指导“庐山军官教导团”的军官们训练。据《中央日报》另一则报道:“军事委员会为提倡军事体育,于本月16 日至20 日下午五时以后,特假座国民代表大会会场映放德国军事体育影片及政训处电影股自制军事新闻影片,以俾本京各军事机关学校官佐学员等观摩。”[28]可见,在军中放映时,放映地点并不固定,虽不一定在军营中开展,但观众的对象还是以军人为主。类似的还有到感化院中放映,以此宣传国民党政治军事思想等都强调了军委会政训处电影股的军事属性。

第三,在商业影院中放映。“军委会政训处电影股向有新闻影片摄制,曾在京汉陕等地公映,均受热烈欢迎,现该股以沪地影院林立,对于宣传收效甚大,故决意在最近期内将所摄之《华中运动大会》《全国童子军大检阅》《广州风景》等新闻片运沪,排在各影院开映。”[29]商业影院放映亦是军委会政训处电影股对外发行的主要渠道之一,只不过区别电影长片的商业属性,军委会政训处电影股新闻纪录片更侧重宣传价值和教化功能,有时还能承担起一定的社会服务功能,如“该片(川灾影片,笔者注)现已运沪,闻沪上已有6 家首轮影院前往商洽,愿同时放映,川灾救济协会,并决定于公映时将设立募捐箱于各戏院门前,请求自由乐捐……”[24]可见军委会政训处电影股所拍摄的新闻片在一定程度上承担了社会责任,在舆论引导和社会服务方面有着积极作用。从另一则史料:“大光明影戏院经理朱博泉氏,因鉴于国产新闻片为观众热烈欢迎,沪上尤为国际观瞻所系,极愿将我国军事及诸方面建设之进展情形介绍于本埠观众,特与该股协商,拟选出加映于长片之前,并特邀今后各种重要新闻片随时加映”[30],我们亦可以知道,在影院中军委会政训处新闻片的放映形式多为“加映”,即在长片开始之前放映的一种形式,这种形式一直持续到电视新闻普及之前。值得注意的是,“该股因应国内各影院之请,会将新进完成各片先后放映于汉口之中央上海等戏院,南京之新都国民首都等戏院,并及于西安洛阳南洋等地”[23],也就是说,军委会政训处新闻片不仅在国内影院放映,还走出国门在南洋等地放映,满足了华侨对祖国的关注与思念,成为沟通海外的桥梁,也为后来中国电影制片的海外市场奠定了一定的基础。

结 语

军委会政训处电影股的成立离不开民族危亡的历史背景,也离不开蒋介石将其视作为军事政治服务的宣教媒介认知,郑用之的“电影武器论”和国民党背景是其被推向电影历史舞台的主要原因,这几点往往容易被电影史研究所忽视。

作为中国电影制片厂前身机构的军委会政训处电影股所摄新闻片紧紧围绕国民党尤其是蒋介石的军事活动所展开,其中《电影新闻》《川灾特辑》《广州特辑》等新闻片不仅在新闻纪录片史上有着独有的地位,而且具有一定的史学价值。它还拍摄了一些国民政府时期非军事类新闻纪录片。军委会政训处电影股所摄影片,在主观上仍然是为当时国民党统治集团服务的政治工具,在客观上,受当时抗战大气候影响和唤醒民众的实际需要,一些影片在宣传抗日、救济灾民、倡导社会功能方面起到一定的积极作用。

通过对其拍摄活动的梳理,我们可以从日渐模糊的历史尘埃中管窥那段岁月发生的历史事件的诸多细节,比如“闽变”“两广兵变”“四川旱灾”等,新闻纪录片在相当程度上成为记录历史最为直接、最真实的媒介之一。随着相关研究的推进,军委会政训处电影股所摄新闻纪录片的历史正日益清晰,它作为国民党军办电影机构,不同于“励志社”服务性质,亦不同于“中电”党政性质。深受蒋介石影响的军委会政训处电影股,始终围绕蒋介石军事活动而开展,在一定程度上沦为蒋介石舆论媒介和政治宣传的工具,蒙上了反动色彩,同时它又在一定意义上推动了中国新闻纪录片事业发展,成为20 世纪30 年代中国电影史上最具争议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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