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纳河孕育出的秘境
2023-07-07梁庭俊
梁庭俊
左页大图为亚伊采城市中的瀑布,呈独特的多层结构,瀑布上的古城曾两次作为南斯拉夫纸币的图案。右页最上图中的小木屋是建于中世纪的水磨坊,现在被修建为公园文化景观。
萨拉热窝和莫斯塔尔都在波黑的南部,再往中北部探索,真正属于波黑的精彩开始逐渐展现。
建在瀑布上的城市波斯尼亚王国最后的首都
在波黑历史中,有一座占据重要地位的古城——亚伊采,它有一个响亮的称号“瀑布之城”。这里让人一见难忘,市中心巨大的瀑布奔流而下,城市仿佛是从瀑布上方腾空而起的。
事实上,亚伊采确实是欧洲唯一一座在市中心拥有天然瀑布的城市,老城区在瀑布上游,古老的中世纪堡垒就坐落在城市的最高点。而瀑布之所以会形成,是因为亚伊采特殊的地理位置。亚伊采是一座建造在高地的城市,位于两条河流普利瓦河(Pliva)和弗尔巴斯河(Vrbas)的交界。其中普利瓦河位于高地,弗尔巴斯河位于低地,两者交汇处形成了一条落差22米的石灰华瀑布,给亚伊采画上了最亮眼的一笔。
亚伊采历史底蕴丰厚,目前可考证的历史记载最早可以追溯到14世纪,它是波斯尼亚王国最后一任首都,奥斯曼土耳其帝国正是在攻陷了这里之后,宣告中世纪波斯尼亚王朝的灭亡。波斯尼亚王朝是一个短命的王朝,也是波黑历史上唯一一个独立政权。位于山顶的亚伊采堡垒遗址是当时的皇城,皇城在战争中沦陷,堡垒受到严重破坏,现在能看到的只有孤零零的一圈城墙和几个塔楼,以及大片郁郁葱葱的草地。堡垒入口处上方,可见一些经过修缮的纹饰,这是目前波黑境内尚存的为数不多的皇室纹饰之一。
除此之外,亚伊采还留存有历史上各个时期的古建筑,号称波黑的“露天博物馆”。从堡垒的窗往外望,可以看到一座古老的石钟楼,这是亚伊采的另一处传奇建筑。奥斯曼帝国占领波黑的岁月里,这里几度易手,曾经两次作为基督教堂,又两次成为清真寺。1832年,一场大火将它焚毁,仅剩下主体建筑的墙壁以及1459年建造的路加钟楼,该钟楼也是巴尔干地区唯一一座保存至今的中世纪石制钟楼。
人工湖上的人工艺术波黑西北部的大动脉上都是宝藏
波黑地形以山地为主,境内多喀斯特地貌,不适合发展农牧业,自然风光却奇妙不可多得。
春季,万物竞发,波黑在这个时段将其动人的自然风貌一展无余。从萨拉热窝以西100多公里的普罗佐尔—拉马市出发,大约10分钟的车程,便能抵达位于群山之中,号称波黑乃至巴尔干最美湖泊之一的拉玛湖。犬牙交错的湖岸线,清澈碧蓝的湖泊中延伸入两个半岛和一些零散的小道,湖区周围环绕着郁郁葱葱的植物,人们戏称这里为“波黑千岛湖”。其实拉玛湖是一个人工湖。1968年,当地政府在拉玛河修建大坝,上游水位上升,加之地处起伏的山地,便形成了如今我们所见的拉玛湖。
在拉玛湖北岸一个名为Scit的半岛上,坐落着一座方济各会修道院。这是一座建于1863年的天主教修道院,建成初期,修道院中存放了不少具有历史意义的圣物和古代文稿,但大多都在二战期间与建筑一起被毁,而后在1948年开始重建。值得留意的是,修道院门前有一些由雕塑家Divo Grabovcev创作的宗教主题新派雕像。最特别的当属变形版《最后的晚餐》。雕塑将达·芬奇画作中的长桌塑造成圆桌,出卖耶稣的门徒犹大身后多出一把剑,而耶稣左手边的约翰,在雕塑中直接化成女性的形象依偎在耶稣身边。
离开拉玛湖,继续往波黑少有人涉足的西北部出发,便会经过贯穿波黑西北部风景带的大动脉——乌纳河。乌纳河水为喀斯特岩溶泉水,发源于克罗地亚,向北流经波黑,成为两国的天然国界线。该河所流经的区域自然资源丰富,风光旖旎,甚至有史前时期人类在此居住的痕迹。公元前2世纪,罗马人到达这里,因感叹这条河流惊为天人的美,于是给它取名Una,拉丁语直译为“一”,有“独一无二”的意思。
乌纳河南段的什特尔巴基奇瀑布(Strbacki buk),是一条巨大的多叠式瀑布,从空中俯瞰,碧蓝的喀斯特岩溶泉水从高处呼啸而来,在一层层的“平台”中汇聚,然后继续奔流,雪白的水花化作分界线,如同用流水铸造的蓝色阶梯。穿梭在茂密的原始森林中,远远就能听见瀑布飞流的声音。越逼近,流水倾泻发出的声响震耳欲聋。气流混合着水珠飞舞着,扑面奔袭而来,清爽、凛冽,像在雨中站着却被剥夺了空气,占据了听力,奋力地睁眼,五感一齐感受着大自然的巨大冲击。
左右页图皆是乌纳河流域航拍视角,碧蓝的河水贯穿整个波黑西北部风景带。
繼续往波黑西北角的深处探索,便能在乌纳河畔看到一处亮眼的古建筑遗迹——奥斯特洛扎茨城堡(Ostrozac Castle)。城堡建造于中世纪(公元5世纪后期到公元15世纪中期),这里原本是属于波斯尼亚王朝皇室贵族的一片领地,该王朝覆灭后,此地先后被奥斯曼帝国和奥匈帝国接管。城堡的最后一任主人是奥匈帝国一名贵族,经他之手改造,城堡即今日我们所见:四方塔楼、三角尖顶,呈典型的奥匈帝国风格。
从外观上来看,奥斯特洛扎茨城堡是波黑目前保存最完整的古代城堡建筑,整个堡垒及防御工事建造在山顶较平坦的区域,城墙立于最陡峭之处,易守难攻。最核心的城堡盘踞在山顶最高处,俯瞰山下的城镇与乌纳河,气势非凡。
可惜的是,一战之后奥匈帝国解体,原本居住在城堡的贵族亦撤出波黑,城堡就此荒废,近百年间失去维护,内部残破不堪。20世纪90年代,波黑经历了极为惨烈的内战,适才恢复元气,百废待兴,西北部的乌纳河流域又鲜为人知,游人少得可怜,所以一直没有足够的财政投入去修缮城堡,以致于直至今日依旧保持着破败的样貌。我只能游走在空荡荡的城堡里,小心翼翼地從嘎吱作响的楼梯拾级而上,穿梭在一个又一个房间,捕捉一些细枝末节,不断地在脑海里描绘昔日的辉煌与繁华。
比哈奇售卖土耳其咖啡巴尼亚卢卡身上有塞尔维亚的影子
在乌纳河流域最大的城市比哈奇停留,原本我认为一座拥有数万人口的现代化城市无法带给人过多的惊喜,但意外地发现比哈奇市袅袅怡然,就像人与自然浑然天成的合奏。
从空中俯瞰比哈奇,珠宝般的魅蓝到澄澈的翡翠色,富含矿物质的乌纳河岩溶泉水在城市深浅不一的河床中呈现的色彩,如同神话中的琼浆玉露,河流上散落着小岛屿与星星点点的民居,两岸的现代化建筑又呈现一种别样的风情。
比哈奇的历史可以追溯到12世纪以前,但它既没有处在波黑的交通要塞,又因周边缺乏天险难以成为战略要地,所以比哈奇在波黑历史上并没有留下浓墨重彩的戏份。如今,这里仍保留着一些奥斯曼时期的塔楼、钟楼和清真寺,它们伫立在老城区,如同乌纳河一般遗世独立。
穿行在比哈奇,最具特色的莫过于河边的咖啡厅售卖着土耳其咖啡。由于波黑曾被奥斯曼帝国占领数百年,所以土耳其咖啡作为当地的一种传统保留到了现在,成为波黑饮食文化的一大特色。温煦的河风拂面,浓郁的咖啡滑过舌喉,三三两两的小木船在清澈的乌纳河中穿行,古钟楼、清真寺与现代建筑共同构筑起远处的天际线,恬淡又惬意。偶然停留获得意外之喜,让“最好的风景在路上”这句话在比哈奇得到完美印证。
宁静的弗尔巴斯河穿城而过,流向瀑布之城亚伊采。巴尼亚卢卡是波黑之旅的终点。
左页图摄于拉玛湖北岸的天主教修道院。右页图为乌纳河畔奥斯特洛扎茨城堡,是波黑境内保存最完好的城堡遗迹。
作为波黑境内第二大城市,巴尼亚卢卡同时也是波黑两个政治实体之一的波黑塞族共和国的首都,其历史可以追溯至罗马时期,市中心显眼的卡斯特尔堡垒(Kastel Fortress)遗址便是罗马帝国时期的遗物。斯拉夫人(操斯拉夫语的各民族统称)来到这里之后,于中世纪时期在巴尼亚卢卡周边建造了至少5处防御性堡垒,而Banja Luka(巴尼亚卢卡)这个名字首次在古籍中提及,是在1494年匈牙利国王的一份文件中,Ban源自于克罗地亚语,是地区首长的称谓,luka指山谷间的草地,意为山谷间草地上的都城,事实上,巴尼亚卢卡名副其实,是波黑一片较为难得的开阔的平原地带。
南斯拉夫时期(1929~2003年),巴尼亚卢卡是波黑境内最大的塞尔维亚人聚居地,2000年,南斯拉夫内战结束后这里就成了塞族共和国的首府。相似的建筑风格,相似的生活情调,漫步在巴尼亚卢卡的街头,感觉这里就像小型的贝尔格莱德(塞尔维亚共和国首都)。不同的是,相较于繁忙的贝尔格莱德,这里的生活节奏要更加悠然自得。
位于巴尼亚卢卡市中心的救世主基督大教堂,是巴尼亚卢卡最重要的东正教堂。该教堂建造于1929年,整体建筑为典型的塞尔维亚莫拉瓦风格,带着强烈的民族气息。教堂的略显粗犷的裸砖外墙,则是借鉴了科索沃地区的世界遗产——格拉查尼察修道院的建筑风格,内部基本都是东正教堂一贯精美的圣幛画像。这个教堂同时也是巴尼亚卢卡教会所在地,统领着整个波黑西北部东正教区。一场弥撒将人带进神秘的宗教氛围中,为波黑之旅画上句号。
比哈奇是连接波黑与克罗地亚的十六湖国家公园必经之路上,唯一一座较大的城市,整座城市宛如一座巨型的水上游乐园。左页小图二摄于比哈奇,其余图及右页则展示了巴尼亚卢卡的城市景观。
波黑,远比想象中更加丰富精彩,米里雅茨河流经多元融合的“欧洲耶路撒冷”萨拉热窝,雷内特瓦河连通了莫斯塔尔、波切蒂等一众中世纪古镇,乌纳河孕育出波黑西北部不为人知的秘境,弗尔巴斯河则从巴尼亚卢卡一路南行到亚伊采,缔造了瀑布之城。
美景之外,波黑可能有着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人文政治。三个主体民族,三种主要信仰,两个政治实体的纠葛,众多不容忽视的因素交织缠绕,形成了独特的人文景观。
(编辑 胡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