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童

宋群

今天听同事说她昨天在高铁站见到老童了，八十多岁的人了，还是那么精神矍铄，神采奕奕。说他现在定居在杭州，回马鞍山市是因为以前住的小房子没有卖，过三个月从杭州回马鞍山打扫一次，因为孙女说，房子虽然小，可是那是爸爸出生的地方，要留着留念。

我的记忆阀门一下被打开，嗯，快三十年了。

我刚上班的时候曾经在马鞍山市工作过一年，老童就是我刚上班时的同事。他个子不高，大概一米五多点，走路带风，虽然瘦，可是却浑身充满力量，每天精力充沛。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他上班几乎不带荤菜，每天两个蔬菜，很节约。他会做一道青椒炒西红柿，当辣和酸甜碰撞在一起，给我留下了独特的味道。前不久去餐厅吃饭，居然遇到这道菜：青椒炒有机青番茄，小伙伴们尝试着吃了一回，当菜品盛入精美的餐具端上来，我就觉得不是从前的味道，和老童的手艺有不同之处。老童会将青椒不放油先煸炒一下，然后盛起，再放油炒西红柿，最后再烩一起，打破常规、另辟蹊径可能也是老童的处世哲学吧。

老童除了节俭，还十分勤劳，做事干净麻利，很有条理。他每次来上班第一件事，会将办公区域、生活区域打扫得干干净净，做事哼着小曲，一副快乐的模样。在走廊的尽头，他养了很多很多花，但是因为要施肥，会将剩饭菜储存在一个桶里发酵，夏天的时候时常发出异味，引得其他同事有些不满。

老童应该算我师父。我刚上班就跟他一个班，现在回想起来，他可不是个计较的人，他从来不会要求我烧水、整理、打扫，做那些琐事，工作中更是亲力亲为，把日常必须做的工作教会我，每天都快快乐乐的。

后来，随着聊天多起来，让我对他了解也多起来。那时他家条件不太好，他爱人是一名环卫工人，孩子刚专科毕业，找不到稳定工作在卖方便面。他说爱人很辛苦，每天四点就要起来扫大街，有时他工休就帮着一起扫；儿子为完成任务就要卖到深夜，压力很大。所以，国企的这份工作对老童来说非常重要，他也十分珍惜。但是老童谈起这些没有悲悯和怨天尤人，给我留下很深印象的是他不卑不亢的态度，以及对生活的热爱。

有一次，老童一来上班就跟我说，他今天给了爱人一个惊喜。那时他也是快要退休的人了，他用毕生存的私房钱给他爱人买了一条金項链。我算了下，那时的他每年估计也就能存几十元的私房钱。那时的金价是一百元出头，这样一年下来存不了一克金子。可是日积月累，居然买到了一条沉甸甸金灿灿的项链，还带着一个美丽的蝴蝶坠子。那是他结婚三十周年纪念日，他说他爱人在巨大的喜悦中感动得哭了，还说上班根本不会舍得戴，得重要场合才会戴上。那一次，我也挺感动的。时至今日，依然能感受那份小小的震撼，这不仅仅是一条闪着光的金项链，更是几十年如一日的坚持，也许刚存时并没有想到作何用途，几十年后却积淀成一份沉沉的爱，朴素才更动人吧！

一年后我调离原岗位，离开了马鞍山，此后一别近三十载，听说老童儿子现在很有出息，在某知名方便面企业做管理，在杭州买了别墅，并且还十分孝顺，把爸爸妈妈接到一起住。让我想起吴敬梓在《儒林外史》中的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世界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从老童一家身上，更应了那句：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老童的晚年，三代同堂，享受着天伦之乐，估计很快得四世同堂了吧，我由衷地为他全家感到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