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荣而短暂的一生
2023-07-04高玥
高玥
裴多菲·山陀尔(1823—1849),匈牙利19世纪30年代至40年代的伟大的爱国诗人、欧洲1848年革命的杰出战士和歌手,在光荣而短暂的一生里,他用真实的人民之声为匈牙利被压迫的人民发出呐喊,为民族解放事业献出了自己的生命。他的诗歌不仅在匈牙利颇具反响,而且在全世界范围内,特别是在遭受压迫和被侵略的弱小民族和国家里也得到了广泛的流传。
裴多菲出生在匈牙利的吉什-克洛什小城,后来全家迁至菲尔艾吉哈兹。他自幼家境贫困,是社会地位低下的底层农奴,直到裴多菲父亲彼得洛维奇开始从事屠宰生意之后,家庭生活境况才有所好转,即便如此,贫苦也始终伴随在童年裴多菲的左右。裴多菲曾辗转多所小学读书,父亲为了裴多菲将来能当一名牧师,把他送到专门的拉丁语学校学习。裴多菲学习能力很强,但可能是远离家乡、食宿于学校的原因,裴多菲性情孤僻、不爱交际,只是苦读书。在学校里,裴多菲不仅学会了拉丁语诗韵学和德语诗歌的结束句,还阅读了大量的欧洲进步书籍和匈牙利古典文艺作品,在开拓了眼界的同时,还为其日后的创作积累了文字功底。16岁时,裴多菲家遭遇破产,裴多菲不得不中途辍学,外出谋生。裴多菲一生颠沛流离,做过演员,当过兵,做过助理编辑,以诗人和革命战士著称于世。
丑角也光荣:作为演员的裴多菲
成为戏剧演员是裴多菲的梦想,裴多菲还在读书的时候就经常逃课去看戏。他的父亲一直想把裴多菲培养成牧师或商人,认为演员是出洋相的小丑,得知裴多菲想当演员曾经狠狠“教训”过他。多年以后,诗人在《旅行札记》中回忆这段生活时这样写道:
一个星期过去了,我这脆弱的躯壳的背上和其他各个部位上,都还留着父亲训导的青紫色的鞭痕。
尽管父亲百般阻挠,离开学校之后的裴多菲还是加入了流浪剧团。他到过许多地方,足迹几乎遍及全国。但是,裴多菲并没有演戏的才能,只能在剧团里做杂事。从搬桌椅、布景、给演员送水、跑饭馆买食物,到后来替看戏的老爷们看马,直到1842年裴多菲才获得一个上场演出的机会——扮演莎士比亚名剧《李尔王》中的一个傻瓜。尽管如此,裴多菲仍然感到非常自豪,并写诗记录了这次经历。
我成了演员。第一次
我登台表演
在舞台上我第一次
露出我的笑脸。
我表演得非常得意,
微笑从我的心底涌出;
啊,我不知什么缘故,
表演时我失声恸哭
——《我第一次扮演的角色》
虽然裴多菲没有演戏的天赋,但随剧团流浪的经历使裴多菲接触了形形色色的人,夜宿在小客栈、酒店、军营、帐篷和桥下的经历,使他进一步体验到内受大贵族地主阶级剥削、外受奥地利殖民政策奴役的匈牙利最底层劳苦人民的悲惨生活,民主的想法在裴多菲心中渐渐萌生出来。
诗歌之王:作为诗人的裴多菲
裴多菲从15岁就开始写诗,他早期的诗歌洋溢着质朴的气息。一次偶然的机会,裴多菲的诗受到当时的著名诗人魏勒斯马尔蒂的关注,便得以在《雅典论坛》上发表,引起了文坛上的极大注意。19世纪初叶匈牙利文坛上盛行的拉丁语诗仅为少数人服务,格律繁严、语言艰涩的拉丁语诗并不与人民生活相连接,欧洲浪漫主义诗歌传到匈牙利之后也无法在人民中产生共鸣。裴多菲认为,匈牙利诗歌发展的道路必须建立在民族传统之上,只有在匈牙利古典诗歌的基础上,特别是民歌土壤里成长起来的诗歌才是自然的诗歌。裴多菲在一首诗中表达出对诗歌创作的想法:
诗歌并不是接待客人的大厅,
只有富贵的人们和社会上的
一些头面人物才可以走进去。
诗歌的意义更大!它是一所
房屋,它的大门对谁都敞着,
凡是愿意祈祷的,随便出入。
总之它是教堂的,穿破皮靴的,
甚至赤脚的人都可以走进去。
1848年,裴多菲开始担任《佩斯时装报》的助理编辑,《佩斯时装报》是一个带有封建复古色彩、崇拜欧洲文化、轻视匈牙利民族文学传统的守旧派刊物。裴多菲想以《佩斯时装报》和科苏特创办的《佩斯新闻》为阵地,以反对欧洲的文化侵略,与本国的封建复古派作斗争,宣传本民族文化。担任助理编辑期间,裴多菲就曾发表过政治性十分强烈的爱国主义诗篇,虽数量不多,却是裴多菲撰写革命诗歌的肇始。此外,随剧团流浪的经历也让裴多菲接触到全国各地的民歌,他自觉收集民歌、改写民歌,为自己后来创作民歌体形式的诗歌奠定了基础,担任助理编辑期间也是裴多菲民歌体诗歌创作的丰收时期。
裴多菲一生创作欲旺盛,留下了800多首抒情诗、8首长篇叙事诗。根据诗歌的内容,裴多菲的诗歌大致可分为四类:政治诗、爱情诗、叙事诗和描写大自然的诗。诗歌内容充实,不作无病呻吟之语,有时热情奔放、铿锵激昂,有时低回婉转、含蓄温柔。裴多菲用质朴的形式抒发诚挚的情感,直到今天,裴多菲的诗还被人们所喜爱。
为了民族独立和人民的权利:作为革命战士的裴多菲
早在1846年,裴多菲在一首诗中就传达出为世界上被压迫民族和国家的人民争取自由与解放的崇高信念,诗中阐明了他革命的人生观,表达了愿为全人类解放事业抛头颅、洒热血的决心:
将来所有被奴役的民族
砍断了铁链,挣脱了枷锁,
红红的脸,红红的旗,
旗帜上写着这样的口号:
“全世界的自由!”
担任《佩斯时装报》助理编辑期间,裴多菲以毕尔瓦茨咖啡馆为中心组织了一个名为“三月青年”的青年团体,裴多菲不仅是这些青年的领导者,也是他们的精神领袖,后来这些青年在革命运动中起到了巨大的推动作用。
1847年,整个欧洲发生了一次严重的经济危机,这场经济危机加剧了封建势力对劳苦大众的压榨和剥削。在匈牙利,广大底层人民没有任何出路,接连发生暴动。裴多菲在这一时期写下了许多著名的诗篇。在诗歌中,他“以人类的名义”向特权阶层呼喊,要求特权阶层把权力还给人民(《以人民的名义》,1847年);他借用动物的特性歌颂坚贞不屈的革命品格(《狼之歌》,1847年);他呼唤沉睡的祖国,号召人们大胆进取,同命运抗争(《我的祖国,你还睡多久呢》,1847年)。作为一个对时局有敏锐判断的革命者,他知道革命当头,为了人民的权利和民族的独立,必然要付出代价,以致流血牺牲。
1848年3月13日,奥地利首都维也纳爆发了革命,革命胜利的消息很快传到匈牙利,匈牙利的政治空气变得活跃起来。3月14日夜里,以裴多菲为首的革命者聚集在毕尔瓦茨咖啡馆,积极筹备一场群众起义活动。3月15日,以诗歌为武器,裴多菲在一万多名革命群众面前朗诵了他的《民族之歌》,拉响了佩斯起义的战斗号角。佩斯起义之后,裴多菲的诗歌再不仅仅是诗歌,还是匕首、是投枪,他用诗歌记录革命进程,用诗歌号召人民抗争,在《大海沸腾了》中,他将人民比喻成大海,认为人民“那可怕的威力”,终将“掀起滔天巨浪,震动高天大地”。他以革命战士和歌手的姿态面对现实斗争,思想和行为完成了极大的统一。在后来的革命运动中,他以昂扬的革命热情揭露统治者的丑恶面目,以切实的革命行动抗击侵略军的进犯,直到牺牲在哥萨克兵的矛尖下。
裴多菲曾经说过:“困难是我的教师,生活是我的学校。”在学校读书时,他大量地阅读了欧洲古典作家的作品,也受到过欧洲浪漫主义拜伦、雪莱、海涅、贝朗瑞等作家的深刻影响。值得一提的是,法国大革命及反映法国大革命的法国文学对匈牙利作家的影响非常大,尤其对于裴多菲而言,自由、平等、民主的革命思想成为他进行革命活动的精神支柱和诗歌创作的主要动力。此外,裴多菲也继承了匈牙利文学自身的民歌传统,裴多菲的母亲是一位善于歌唱民歌的农妇,或许从童年起,根植于平民的种子已经在他的脑海中发芽,为日后裴多菲的平民诗人道路奠定了基石。
裴多菲活了二十六岁零七个月,他的生命虽然短促,但却给后世留下了丰富的遗产。在全世界被压迫的民族和国家中,他的诗歌不断被人们所传唱,更重要的是,他给全世界的革命者灌注了“战斗到生命最后一刻”的顽强革命精神。在革命斗争中,裴多菲的好友接连在强劲势力的威胁下妥协,但是裴多菲从始至终坚韧不拔、不畏强暴,没有丝毫的“奴颜和媚骨”,為民族的独立与自由斗争到死。这也是裴多菲到今天仍然被人们所铭记的深层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