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顽童”黄永玉走了

仇广宇

“待我离去之后，请将我的遗体进行火化。火化之后，不取回骨灰”“我希望我的骨灰作为肥料，回到大自然去”，留下这份遗嘱十余天后，黄永玉因病于2023年6月13日去世，享年99岁。在遗愿中，黄永玉还叮嘱，不要举办与他相关的纪念活动。

这遗愿是黄永玉一生性格的写照，正如他曾说过的，“跟那孤魂野鬼在一起，我自由得多”。那个“老顽童”就这样挥挥衣袖，走了。

黄永玉的人生随着时代的变化跌宕起伏：12岁离开老家湘西，輾转多地谋生、流浪，凭着画笔和刻刀获得了艺术圈的认可，29岁就成为中国最高美术学府的老师，因为时代原因多年蛰伏，直到晚年又以绘画和文学创作再度被世人所知。

但无论时代、大环境如何改变，自由、不羁，永远保持童稚的情怀，都是黄永玉从未更改的性格特征，也是他最突出的艺术个性。到了晚年，人们依然看到他像一个少年那样保持着勃勃生气，尝试各种新奇的事物：除了画画，做木刻，他还写诗歌、写小说，甚至和年轻人一样练拳击，骑行，玩跑车。他出现在照片里的样子，大多数时候都是嘴里叼着一只大烟斗，戴着贝雷帽，神情中带一丝狡黠和飒爽。即便到了网络如此发达的今天，“黄永玉式”的俏皮语言甚至能成为年轻人口中的金句。

黄永玉生前最后一次成为焦点，正是在他去世前的2023年春节。作为“猴票”的设计者，黄永玉为兔年绘制了三张“兔票”的原画，其中一张上画着一只蓝颜色的兔子，兔子左手拿着信件，右手执笔，一双红色的眼睛，有些邪魅、反传统的味道。

没想到这幅画作公布之后引发了一番口诛笔伐，有年轻人觉得画风诡异，有人觉得兔子的模样像个判官，不够吉利，甚至建议邮政总公司换掉这幅画。不过，这些事都没有影响黄永玉，他只是在视频中淡淡地解释，他画下这幅画的初衷，只是为了让大家开心。

黄永玉自始至终都是一个秉持创新、反传统思想的艺术家。而且，这也不是黄永玉第一次遭遇争议。1960年代，黄永玉因为绘画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猫头鹰遭到批判，吃了很多苦。但当时的他，同样只是单纯地想画一只猫头鹰而已。

这种叛逆，大概是从黄永玉在家乡的土地上就孵化而生的。1924年，黄永玉生在湖南湘西著名的凤凰古城，他的家族里从不缺少有才情的人：父母毕业于师范学校，祖父是当地著名的读书人，表叔沈从文是现代知名的作家和文史学者。提倡新式教育的家人，给与他的也是自主挥洒的空间，更加剧了他性格中的自由与叛逆。

12岁，黄永玉家道中落，他和表叔沈从文一样，走上了离家打拼的道路。他来到福建厦门的集美学校学习美术，几年后开始发表木刻作品，不过书没读完，就开始到泉州、广州、上海等地漂流，做过小工、教师等各种职业。在泉州，他和弘一法师李叔同有过交流。29岁时，表叔沈从文召唤人在香港的黄永玉回内地工作，他二话不说就携妻带子回到北京，到中央美术学院执教。

黄永玉的绘画、木刻，都是在真实生活与情感中不断磨砺、浸润而得出的灵感。这个世界很难复制出另一个黄永玉，他一直是那个“无愁河上的浪荡子”，无论是12岁，还是90岁，心性从未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