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红“牛指挥”麻辣家事：“丢人现眼”勇敢做自己

立华

原本，她只是一名平凡的农家妇女，在家侍弄30亩苹果树、50只羊，最大的快乐就是家里的苹果卖光了。然而，一天，这名50多岁的农村大妈出名了，成了火遍全网的“牛指挥”。

2023年三八妇女节，央视新闻邀请“牛指挥”韩艮叶给全国的妇女写一封信，告诉大家：“我就是我，只要能给他人带来快乐，咱就做自己！”

懵懂出圈：山村大妈成了“牛指挥”

2017年前，山西省临猗县北景乡翟庄村的韩艮叶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果农，50多岁的她，平时就和老公一起侍弄家里的30亩果树，还有50只羊。

农闲之时，喜欢热闹的韩艮叶会带着10多个乡亲组成一支鼓乐队，给当地的红白喜事做“气氛组”，挣点零花钱。韩艮叶在自己这个乐队里，只负责后勤工作，拎拎包，递递道具。她性格开朗泼辣，乐队也有演小品的时候，160斤体重的韩艮叶一出场就会惹得观众哈哈大笑。

2017年冬的一天，韩艮叶的乐队应邀给村里一家结婚的人家“走事”，乐队指挥临时缺席了。这可咋办？大家情急之下，不约而同地看向韩艮叶，韩艮叶慌忙摆手说：“不行不行，我不会指挥！”大家七嘴八舌道：“你不用会，曲子我们都熟，你滥竽充数就行！”韩艮叶被赶鸭子上架，可她哪里会指挥啊？不管了，站在乐队前面，她抬手就指挥了一首《好汉歌》，来了个“大河向东流”，她随着节拍一阵舞动，那些“魔性”的动作，让观众仿佛看到炒菜、做饭、摘苹果的样子，大家笑得前仰后合。

哪知，有人将韩艮叶指挥乐队的搞笑视频放到了网上，这个视频让韩艮叶迅速出圈，她“魔性”指挥的样子逗乐了大家，都称她为“牛指挥”，她还成了王祖蓝等明星争相模仿的样本，有一众明星力量加持，牛指挥迅速火了。与此同时，一些负面声音也在飞速流传：“这谁啊？小丑一样！”“憨憨！”“没脸没皮！”“丑人多作怪！”……

此时的韩艮叶根本不上网，也不知道自己“红了”，她依然埋头在地里干活。

韩艮叶的丈夫王建民是个倔强的农村老头儿，他不苟言笑，就会干农活。几年前，韩艮叶在村里张罗着和别人合伙组建了鼓乐队，那段时间，每天晚上，十多个人敲锣打鼓到半夜，折腾得他不能睡觉。但他知道韩艮叶常年和自己在地里干活，很枯燥。唉，女儿都出嫁了，儿子也参加了工作，家里就他们夫妻两个，互相体谅吧！

然而，很快，王建民也听别人说韩艮叶“火了”。他很茫然：“啥火了？”就连韩艮叶也蒙圈。越来越多的人到家里喊韩艮叶带鼓队去“走事”，而每次观众起哄必须要“牛指挥”指挥乐队。韩艮叶被大家推到乐队前面，看到大家既然都爱看自己，那就指挥呗。她想，只要能逗笑大家，干啥不是干？韩艮叶便卖力指挥起来，搞笑的肢体语言让现场成了欢乐的海洋，气氛被推到高潮。

因为在村子里出名了，有些农村妇女上门来求教，要做“牛指挥”的徒弟，韩艮叶都欣然接纳。2018年的一天，有徒弟给“牛指挥”注册了抖音账号，发了几个“牛指挥”指挥乐队的视频上去。韩艮叶还自创了一套“农活指挥手势”：摘苹果，锄草，放羊……她的动作来源生活，真实又搞笑，一下子就涨粉十几万。这一下，韩艮叶听别人说自己在网上火了，就问徒弟啥叫火了，徒弟说：“就是你有粉丝了。”

“我没有粉丝，只有粉条，你要吃我给你点儿。”韩艮叶莫名其妙，大家笑作一团。徒弟又告诉她，“是你在手机上火了，成了网红了。”韩艮叶便从兜里掏出老土的老人机左右端详，说：“哪有火？你们在说啥？”大家无语地看着她，说：“谁还用老人手机？换成智能机就能看见你的粉丝了。”于是，韩艮叶也换了智能手机，可这下，她才明白，网红不是那么好当的，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网暴。

众说纷纭：遭受网暴亲人下“禁令”

韩艮叶认字不多，但网上那些骂她的话她却认得。“丑女！”“土鱉！”“哗众取宠的胖憨憨！”更有甚者连韩艮叶的祖宗八代都骂了。她傻了：“为什么要骂我？”那一瞬，她想死的心都有。

王建民也发现自己总被村民指指点点，有人说：“瞧！他老婆把咱村里的脸都丢尽了。”王建民了解到情况后，肺都要气炸了。他气呼呼地回家，将汗衫啪的一声扔在椅子上，吼道：“你别在外面丢人现眼了，我受不起！”

妈妈被“网暴”，女儿也劝她：“妈，你都这么大岁数了，不干这乐队又能怎样？被人这样骂。”韩艮叶赌气说：“我不偷不抢，谁爱咋说就咋说，我不怕。”“你不怕，可外孙都快上学了，孩子们还怕丢人呢！”韩艮叶张张嘴没说话，女儿又说：“我弟弟正是谈恋爱的年龄，你这样疯疯癫癫的，谁家闺女肯嫁到咱家？”韩艮叶看了看儿子，儿子嘴上没说什么，表情却明显不乐意。韩艮叶很痛苦，她不理解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这么多人都骂她。她不服气，赌气似的依旧在鼓队忙活。这下，王建民更没好脸色，夫妻关系越来越差。

而由于韩艮叶的乐队在当地越来越火，也影响了其他乐队的演出生意，有人羡慕嫉妒恨。有一家乐队在背后恶意造谣辱骂韩艮叶，恶毒程度让人不能接受。王建民听到了，既愤怒又无地自容，他把一肚子火撒在韩艮叶身上：“不干乐队能饿死你不？你看你上蹿下跳像个猴子一样，丢人不？”韩艮叶受不了打击，血压飙高，一下子晕倒，住进了医院。王建民把她送到医院后，就再没出现过。女儿一边照顾她，一边埋怨她不听劝，自讨苦吃。韩艮叶感觉自己是那么孤单，无助的眼泪一滴滴落在枕头上。

韩艮叶出院后，不再沉默，请了律师，把污蔑辱骂她最狠的一个人告上了法庭。这次，她赢了官司，法庭判对方公开赔礼道歉并赔偿韩艮叶2000元钱。憨厚的韩艮叶根本不要钱，她只接受了对方的道歉，给自己正名。

但经历此事，王建民坚决不让妻子再去当什么“牛指挥”。韩艮叶经历几番打击，家人又反对，也渐渐萌生退意。韩艮叶退出后，她的乐队就停摆了。此时，她的乐队已经扩大到了30多人，许多人都是留守妇女，她们靠乐队挣钱补贴生活。可现在的乐队没有牛指挥就没了灵魂，大家焦急，纷纷劝说韩艮叶回乐队。

被周围人和网友骂得灰心的韩艮叶已经没有了牛指挥的风采，她拒绝了大家，不再出山。看着大家离开时落寞的神情，她又心疼，又左右为难。

此后，乐队队员每天轮班去韩艮叶家里给她做思想工作，渐渐地，韩艮叶又有些动心了：“是啊，我活我自己的，管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干吗？自己开心，给大家带来开心，不就行了？”

好几个队员再次一起来家里劝韩艮叶，她又心动，于是冲大家使眼色，又冲王建民努努嘴，队员们立马明了，一下子把王建民围在中间，七嘴八舌求他让韩艮叶继续带乐队。老实一辈子的王建民架不住这轮番攻势，只能“嘿嘿嘿”憨笑，最后自己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点头答应了：“去吧，去吧，挨骂的是她又不是我。”这一下，大家欢呼雀跃，拥着韩艮叶笑着闹着……

韩艮叶又成了“牛指挥”，她的号召力依然强大，乐队的邀约一直排到几个月后。韩艮叶知道老公爱面子，有时一听到风言风语心里就生她气，她就想着法逗他开心。一天，她把特地带回来的鸡腿和喜糖往王建民面前一推说：“吃吧，老汉，吃了就不生气了。”王建民不搭理她，自顾自吃着，她问：“香不香？好吃不？”王建民扭过头。她转过去对着他说：“我不出去挨骂，你哪来白馍馍肉片片吃？还嫌我丢人！”王建民叹口气说：“吃吧，堵住你的嘴。”看到老公理她了，韩艮叶高兴得像个孩子。

可是，王建民内心还是会计较妻子“抛头露面”。一天，有人来家里找韩艮叶预定乐队档期，王建民扯谎说：“啥牛指挥？她早不干乐队了，你去找别家吧。”对方信以为真，只好遗憾地走了，王建民偷偷高兴。可是，当天，那人发现韩艮叶其实还在演出，就抱怨说：“你不是不干了吗？”韩艮叶这才知道老公居然在背后搞小动作，她说：“以后找我给我打电话就行，不要对我老汉说。”

就这样，韩艮叶的鼓队生意越来越红火，她在抖音上的粉丝也越来越多，接近百万。韩艮叶应粉丝的要求开起了直播，还收了越来越多的留守妇女做徒弟，告诉她们，女人们靠自己也可以活得精彩。粉丝们也越来越喜欢她。

亲情托底：“丢人现眼”勇敢做自己

2021年秋天，韩艮叶所在的家乡苹果滞销，一斤苹果一块钱都卖不出去。村民们放在果库里二百吨苹果舍不得低价贱卖，可放久了又会坏，村民愁眉不展。韩艮叶也为村民们发愁，那天，她在直播间跟粉丝说起这件事，也是愁得眉头紧皱。粉丝说：“你有这么多粉丝，你可以帮村民卖苹果啊！”

“是啊，我可以去果库直播帮大家卖苹果。”韩艮叶高兴坏了，第二天，就带着直播设备住进了果库，在直播间，她不遗余力介绍临猗糖心苹果，推广家乡特产。因为她不是带货主播，也不会展示，更没有话术，就吃给大家看，她风趣幽默的土味解说，加上优惠的价格，粉丝们纷纷下单，半个月时间，果库里近二百吨苹果销售一空。

这半个月，韩艮叶顾不上回家，有时就在离果库近点的乐队好友家里落脚，而当时，正是韩艮叶自己家的果园里30亩苹果的疏果期，王建民一个人忙得焦头烂额。韩艮叶为了帮大家卖苹果居然消失半月，王建民肚子里早就憋了一肚子气，那天，看见她终于回家，兴高采烈地进门来炫耀：“可算把苹果卖完了！我给咱村卖了二百吨苹果……”

韩艮叶还没有说完，王建民就拎起门旁的笤帚奔她而去，说：“自家地里苹果都管不过来，你帮村里卖苹果了，去吧，别回来！”韩艮叶看老公作势要打她，抬腿就跑，边跑边说：“别急啊，地里的活儿我包了！”不一会儿，只见好几个村民“呼啦”涌进门喊着：“建民哥，我们来帮你疏果，嫂子把我们的苹果都卖掉了，你们家的果我们帮着疏。”大家看王建民手里拎着笤帚就问：“这是干啥？”王建民尴尬地笑道：“我扫扫院子。”韩艮叶捂嘴笑，老公狠狠瞪她一眼，大家都乐了。

虽然自己是“牛指挥”，是网红，有那么多粉丝，还收了很多徒弟，可至今家人没有一个人关注她的抖音账号，她多么希望老公和孩子们支持她一下，哪怕精神上的。

韩艮叶知道王建民刷抖音，她对着老公求关注，可倔老头儿从不接招，仿佛看她的视频是件丢脸的事情，她很失落。一天，她偶然间听见老公手机里熟悉的音乐响起，她好奇地赶紧凑过去看，老公却慌忙关了手机。她问：“你是不是在看我的视频？怎么样？”“什么怎么样？谁看你的破视频？我才不看你视频。”老公起身出去了，韩艮叶心里挺难受。但随后，她听见音乐又响起来，她从窗户往外看，王建民正站在院子里偷看她的视频，边看边咧嘴。那一刻，她激动不已，她明白，老公终于接受了她这个抛头露面的“牛指挥”。

韩艮叶在网上持续“走红”，引起了各大媒体的注意，她带着自己的乐队受邀参加了河北卫视、湖南卫视、央视等电视台综艺节目，她的魅力得到了观众的一致认可和赞美。

2022年的一天，韩艮叶在家练习，儿子从单位回家，突然塞给了韩艮叶一万块钱说：“妈，你乐队那些旧乐器该换的换一批，精气神要足足的。”韩艮叶有点愕然和蒙圈，儿子虽然从没有正面反对过自己当牛指挥，可她知道儿子不希望自己妈妈是现在这个样子。这一刻，韩艮叶不知道是感动还是委屈，她眼圈一红，眼泪流出来了。

女儿也开始关注妈妈，偶尔还会去她直播间里蹲守一下。被亲人理解、支持，原来是这么美好！

韩艮叶信心倍增，她的家人站在后面是她的底气，她干劲更足。

2022年底，有几家外贸、边贸公司通过抖音视频找到韩艮叶，还通过她把村里的苹果卖到国外，知道村里的苹果卖了好价钱，她高兴极了！这才是自己走红的意义。诋毁声依旧还有，但“牛指挥”已经不在乎，因为自己能为家乡做事，帮家乡产生效益，她的生命是有意义的。

2023年初，韩艮叶受上海东方卫视邀约，带着12个乐队成员赴上海参加演出拍摄。王建民忙前忙后为妻子高兴地张罗：“去吧去吧，也坐坐飞机，看看大上海！”坐在飞机上，韩艮叶看着窗外白云朵朵心潮澎湃。这些年，自己从一个农民到网红，经历风风雨雨，也迅速成长，在为家乡代言的同时，自己也开阔了眼界，增长了见识。就像牛徒弟们说的：“要不是师父，咱们还在村里种地，哪有机会坐飞机去上海？”她叮嘱徒弟们，不能飘，咱们的底色还是农民，不能忘初心。在上海录制节目之余，韩艮叶和“牛徒弟”们把东方明珠、外滩等地玩了个遍。

刚从上海回来，韩艮叶就接到央视新闻节目组的邀请，让她在“三八”妇女节给全国的女性朋友写封信。在信里，她表示：“我们是女人，但也可以撑起半边天……”

春暖花开，草长莺飞，果园里的苹果花开了，韩艮叶在自家苹果园里直播，带着全国的粉丝赏花，看临猗果园秀丽景色，她把镜头对准老公说：“来，给粉丝打个招呼。”王建民还是不苟言笑，说：“干你的活儿吧，一天天嘚瑟。”

韩艮叶乐得哈哈笑。此时的她，心向阳光，明媚灿烂，耳朵里再不听其他聲音，眼里除了自己的农事、乐队，就是亲情。“牛指挥”，她将一直做下去。

编辑/杨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