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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云龙水彩画的书写性与美学品格

2023-06-30宋相东马骁骅

艺术研究 2023年1期
关键词:水痕赵云水彩画

宋相东 马骁骅

摘要:赵云龙的水彩画作品,以其特有的书写形式在中国水彩画坛独树一帜。利用中国书法的用笔方法对西方绘画形式与观察方式加以阐释,成为解读其水彩画写生价值核心的重要依据。本文从赵云龙水彩画写生中书写性用笔的成因、特点、以及用笔与造型关系三个方面进行剖析,并在此基础上阐释赵云龙水彩画的美学品格。

关键词:水彩画书法书写性美学品格

赵云龙的水彩画作品,无论是江边海景、南北民居,还是古巷新街、异域风情,都蕴含着独特意境与韵味。画面中光的表现、洒脱的用笔、敏锐的色彩都给人以深刻印象。尤其是其书写性用笔,成为支撑其美学品格的重要因素和解读其价值核心的一把钥匙。

一、书法与水彩的碰撞与融合

书法是中国文字的书写艺术,是以富于变化的笔墨点画及其组合,从二度空间范围内反映事物的构造和运动规律所蕴含的美的艺术。从审美角度来说具有整体形态美、点画结构美、墨色组合美的特点。“书写性是指源自书法审美理念和用笔规范,不涂不描一次成像的语言特性,过程的时间性和笔迹的空间性同为有效语素。”①它是笔墨语言的价值核心,具有天然随意,尚朴归真的视觉意韵。书写性用笔强调笔在连续运动中所“迹化”出来的有序节奏,并以有意味的“用笔”书写物状之形,靠笔迹的疏密、轻重、缓急达到画面虚实相生的艺术效果,表达作者的思绪与情怀。

赵云龙自幼研习书法,了解书法的奥妙,既包括书法本身的技法理论、美学理论,又熟练掌握书法艺术的执笔、运笔、点画、结构、布局等方法和规律。并把理论技巧在艺术实践中熟练地运用。深厚的书法功底、笔墨经验,对于他后来水彩画中书写语言的形成奠定了重要的基础。同时书法工具一毛笔,也自然而然成为他水彩画创作的首选工具。毛笔质地柔软又具有弹性,有利于水彩敷色与自如的挥洒,这对书写性语言的自由发挥提供了可能。虽然在绘画过程中还会用到板刷,但毛笔是不可代替的工具。覆盖大面积色彩时他一般会选用优质的大号板刷,而到深入刻画与细微处描绘时多用毛笔作画,他认为“毛笔吸水性好,可以发挥水彩画的特性,又能够灵活地运用于画面之上,便于刻画,是水彩画较好的工具”。在此基础上,他在水彩画的创作实践中,有意识的运用中国传统的书写性“笔迹”对西方绘画形式加以阐释,通过融合与重构进行水彩画书写性语言的探索。并把根源于书法背后的老庄美学带入水彩画之中,从而在融合生发中拓展了水彩画的表现维度,形成具有东方笔墨趣味和西方造型色彩兼有的独特水彩画语言图式。他在《水色徜徉一赵云龙水彩画集》中的水彩艺术漫谈中写道:“书写性是中国人骨子里的文化传统,因为有了这种书写性,画面便有了东方写意情绪,这是中国人特有的精神追求,是人与自然新的关系的表达,是人在自然中享受自由的表达。”“我就是要在兼顾中国水彩畫东方审美意境和西方艺术的色彩造型特点的同时,让画面尽量张扬水彩画透明、流淌、瞬间的笔法特色。”@从这两段话中我们可以体会到赵云龙对书写性用笔的深刻理解和对传统笔墨语言融入水彩画的探索,同时我们对比两本画册(1998年出版的《水彩风景技法画例》与2011年出版的《水色徜徉一赵云龙水彩画集》)中收录的水彩画作品,也可以看出他的水彩画用笔的书写性的不断追索。

二、赵云龙水彩画中书写与造型的结合

用笔即笔法,自古以来就被视为学书之津梁和枢纽。赵云龙水彩画用笔的美学理念和技术规范体现在书写性的结体与造型之上。他把书写性用笔与造型相结合形成极具有天然抽象性的形式美,即抽象水痕之美与造型在似与不似之间的张力融合美。

其一,书写结体的水痕之美。赵云龙的水彩画写生中,无论是清新自然、沉着稳健、还是古朴典雅、挥洒自如的用笔,都体现着水痕之美。这里的水痕不是单纯水的痕迹,而是水色之痕,留下来的迹象。在他的《水彩风景技法画例》中写道“有的水彩画水分运用地很好,水彩画的味道似乎也很足,就是不耐看,这只是追求了水彩画中的水,而忽略了彩。”他的绘画中的水痕有点、有线、有面,用水色的沉淀、干涸,沉积、流动所形成的笔迹来书写物像之美。从他的作品《伊利民居NO.2》中我们可以体会得到。画中笔触酣畅、水色淋漓,客观物象已主观“迹化”成为大量水痕,表现了新疆民居及其背后的异域文化:屋檐的暗部运用擦、洗、扫等方法使水痕具有不同样式,来刻画不同物体的质感及神色,也使其更加透明。葡萄叶片的用笔潇洒,水痕逸笔草草,却在洋洋洒洒中表现叶片内在的形质与生长规律:沉着遒劲的用笔刻画葡萄篱棚与藤蔓,运用轻巧自然的笔触表现葡萄叶片、篱棚与藤蔓的投影,地面、台阶之上留有斑斑“水痕”,尤其是屋檐下柱子上的几笔,看似随意却充分体现出光与影的魅力,自然贴切、雅致洁净。

其二,书写造型的“不似”之美。绘画作为艺术,其造型虽来源于客观生活,但却是画家胸中之竹的物化。胸中之竹虽来源于眼中之竹,却经过了画家主观地典型化处理,形成了与眼中之竹的不似之美。运用书写性用笔追求造型的不似之美,是赵云龙水彩画写生所特有的风格,也是他水彩画的魅力所在。为了追求造型的“不似”之美,他“反复研究不同景物的形色特点,”③努力强化物象之型与自己内心感受的相互融合,在水彩画中笔迹的律动使观者感受到不仅是真实自然,更有价值的是其烙有主观印记的个性化的形式美。如赵云龙的《苏州印象7》(图2),画面用简洁的用笔描绘了古老的苏州小巷,笔、色、型完美切合,记录了古老小巷的沧桑与变迁。在笔的“书写”和挥洒中制造出不同景物的形态,使生动的形象跃然纸上;远处的建筑与近处的石台、民居相互映衬、虚实有度,苍劲有力地用笔勾画出几根雄劲的线杆,造型简洁,疏密有序,一笔一划极具形式美感;远处小巷中人头攒动,画家不着意于刻画具体人物细节,仅用各种不同颜色的点线在有意无意之中挥洒书写,在“不似之似”中追求点、线和色彩的跳跃与交响。看似无序,实则井然,层层叠叠,盘错相扣,让人有撤豆成兵之感。

三、赵云龙水彩画的美学品格

中华民族的诗文化历史悠久,中国最早的诗歌总集《诗经》收集了从西周初年到春秋时期的三百多首诗,其中的《国风》更是记载了中国三千年以前的先民们的诗意人生,孔老夫子曾说:“不学诗,无以言”。在汉武帝时,更是把《诗经》定为儒家经典的五经之首,自隋唐有科举制之后,作诗成为信奉学而优则仕的历代文人更是把作诗当成了生活的一部分。这自然也影响了中国历代的画家们,如清代初年金陵画家龚贤就曾说:“画者诗之余,诗者文之余,文者道之余”,由此可见画与诗、诗与文、文以道之间的关系。赵云龙自幼生活在这样一个诗的国度之中,自然画中少不了中国人所特有的诗意精神。他认为水彩画“就像诗词和轻音乐,而不是交响乐或者叙事文学”④。他的水彩画或朦胧含蓄,或明快清新、或潇洒跳跃,或凝重沉郁,无不蕴藉多致,流淌着浓浓的诗意,体现着画家对生活的热爱。

中国艺术另一个重要特征就是他的象征性和写意性,就像中国的戏剧,舞台虽小却上演着大干世界的各种悲欢离合,不用现代高科技也不用复杂的道具,抬手门即开,挥鞭马就走。舞旗翻作浪,摇桨便行舟。台下的人们依然能看得忘情陶醉,涕泪沾巾。这正是中国艺术的奇妙之处。中国绘画在北宋时期是以写实和状物精微为特点的,但当时感觉敏锐文人们却已经在倡导“形”而上的“意”了。北宋欧阳修在《盘车图》一诗中说:“古画画意不画形,梅诗咏物无隐情。忘形得意知者寡,不若见诗如见画。”苏轼也有诗云:“论画以形似,见与儿童邻,赋诗必此诗,定非知诗人。”都是在强调形而上的“意”。正如宋人陈与义在《和张矩臣水墨梅五绝》所说的:“意足不求颜色似,前身相马九方皋”。这里举了九方皋相马的例子,判断千里的标准是马的“意态”,而不是马的牝牡黄骊。这和绘画的追求是一样的,元代画家倪瓒曾题画云“逸笔草草,不求形似,聊写胸中逸气耳”又说:“余之竹聊以写胸中逸气耳,岂复较其似与非、叶之繁与疏、枝之斜与直哉?”也是这个道理。这是中国绘画所强调的审美观。赵云龙自幼学习中国书法,自然熟稔于中国艺术的机关枢纽。他把根植于中国传统美学的书法用笔自觉的应用于水彩画的表现之中,从而使水彩画散发着中国艺术所特有的写意精神和美学品格。

他在水彩画中并不注重于造型的自然主义的细节刻划,而更着意于整体意境的生发,赵云龙在《水彩风景技法画例》中谈自己的创作的作品《待春》时写道:“《待春》没有追求对比鲜明的色彩变化,而是吸纳了中国水墨绘画的营养,使画面增强了黑、白、灰关系,突出那种恬静、优雅的意境。”从这段话我们可以看出他对中国哲学与传统美学的吸收、借鉴,并将写意绘画的内在精神境界转换到水彩画的之中,在写意造境上已经超越了“寫形”范畴,体现了艺术家对意境传达的高度自觉性。就像他的《无风的夏日》系列中无论是树木石栏,还是小巷游人都是以大大小小不同颜色的点、线、面来象征性表现。画家不着意刻画具体的细节,而观众却已经陶醉在画家所营造的浓浓诗意中了。当然他对形的放松,并不是真的放弃了形,而恰恰显示了他对于形的精准把握,如他创作的大量海港题材的作品,这些作品中他以中国毛笔点刷挥洒着各种点线面,看似随意无序的笔触却并不让人感到纷乱,这是因为他的每一笔都恰如其分得象征性地表现了船体、桅杆、门窗和缆绳,就像一个高超的舞蹈家既使带着枷锁也能跳出美妙的舞蹈。对于赵云龙来说这枷锁就是造型,就是形体的虚实远近,他在画纸上随心所欲地挥洒却能不逾造型的规矩藩篱,这也正显示了画家扎实的写实基本功。赵云龙在造型上做到了最大“放松”,但却始终没有走向抽象,他认为绘画如果走向抽象变得无意义,最终也会给画家带来困惑和苦恼。这一点正像中国传统绘画,虽然强调写意,但却始终坚守着具象的底线。

赵云龙水彩画的用色很明显是受到西方19世纪印象画派的影响,讲求的是光源色,环境色和固有色。在中国传统美学中,儒家是追求充实和光辉之美的,印象画派对光色的追求实际上也暗合了中国儒家美学对光色的肯定和追求。当然赵云龙水彩画中除了闪烁着儒家美学的光辉之外,也暗含着道家的审美意趣。老庄的道家思想有着齐生死、等万物的宇宙观和人生观,这一思想自然派生出对道家生活中奇异怪诞、稚拙生涩、艰难困阻的审美。白香山诗句“幽咽泉流冰下难”所体现出正是这种道家的美学境界。赵云龙许多水彩画作品中的色彩也正是这样,带给人不是甜腻平和,而是沉郁苍劲,生涩雄奇,常常让人回味无穷,如闻韶乐。

赵云龙在《水色徜徉一赵云龙水彩画集》水彩艺术漫谈中写道:“我强调画面用笔的书写性,我喜欢以畅快的勾描传神,你甚至可以数得出我画面的笔痕,笔锋所致生意盎然”。他从写实出发,以书写性的“笔迹”追求艺术语言的个性化,以特有的方式实现了传统与当代,中国美学与西方美学的融合共生。

注释:

①房俊焘.书写性的价值[J]艺术百家,2007 (5):214.

②赵云龙.水色徜徉——赵云龙水彩画集[M].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2011: 17. 19

③赵云龙.水彩风景技法画例[M].哈尔滨:黑龙江美术出版社,1998: 49

④赵云龙,水色徜徉——赵云龙水彩画集[M].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2011: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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