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职

马相玉

1 求职者

罗毕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手机应用的回复信息。一如往常，没有任何消息。他发出的简历如泥牛入海，杳无回音。

他把手机丢在枕边，叹了口气。工作的机会竞争越来越惨烈，他依稀想起刚进大学时的激情澎湃。而现实是，就业之后，他意识到燃烧自己的青春推动时代发展，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怀揣理想”似乎也成了一种人物设定，作用就是让自己摇摆不定，犹豫不决。

事实总是明晃晃摆在眼前，加班加点熬到秃头，努力工作一个月，比不上一个数据算法几小时得出的结果。起初，电脑的运算虽然速度快，但误差很大。罗毕还曾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是无可替代的。现在想来，那是自尊心在作祟，不愿面对事实而已。他很清楚，只要这个算法再迭代十次，甚至不需要这么多次，就会赶超自己。

蒙蔽双眼的结果就是，他失业了。

人在最悲观的时候，往往会求助神灵，接受一种悲观的宿命论。罗毕也不例外，他无精打采地再次拿起手机，点开占卜应用，想要看看自己今天的运势如何。现在不管什么，哪怕是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只要能给他些许安慰和信心也是好的。他需要这些外部的能量。

应用界面黑底金沙开屏动画演示完毕，弹出的并非是应用界面，而是邀请用户内测的窗口。出于职业习惯，罗毕滑动窗口，想看看内测的更新功能是什么，只有短短一行字：

“新增功能，结合用户个性定制占卜。”

罗毕一眼识破了这句说辞背后的潜文本——看来这个应用也要内购收费了。

这个叫作“龟甲”的占卜应用，推广做得非常出色，完全免费，一上架手机端应用商店，下载量直接冲到品类榜首。因为和职业相关，罗毕当时也凑了热闹下载下来，就当玩儿了。

应用的美术设计做得非常用心。在开发者说明里，开发团队表示，要做最严肃的占卜应用，他们的应用采用了先进的逻辑算法，甚至加入了AI学习。当时罗毕觉得这都是话术，占卜哪有什么逻辑，除去社会文化部分，学术含量最高的也就是巴纳姆效应①了。

但因为应用免费，美术界面又很精美，确实用心了。作为同行，没有立即卸载，权当鼓励了。没承想，现在这个当初权当鼓励的应用却给了他最后的鼓励。

在这个节骨眼开始出现定制化服务，很明显，用爱发电不能维持运维了，也可能到了黏性用户的阈值了，背后的投资者可以开始割韭菜了。但罗毕依然按下了同意，他想得很果断，付费肯定是没钱，不行就直接卸载。

应用退出，后台更新。罗毕把手机丢在一旁，不情不愿地爬起来准备洗漱。刷牙的空档，他感到手机在震动，拿起来时，发现并没有什么信息，应用更新的圆圈只走到一半——手机幻听。

既然手机都拿起来了，就顺便点开视频应用吧。于是罗毕一边随意刷视频，一边刷牙，洗脸时也把手机放在水池边。有个声音外放，显得房间和心情都不那么落寞，他心里这样认为。

就在他洗漱完毕擦脸的时候，手机发出一个他从未听过的提示音。

叮叮。

很空灵，余音缥缈，旋律神秘。罗毕下意识判断这是更新完成了。

嘿，音效很用心，有点占卜那味儿了。

他点开新的龟甲占卜。不出所料，隐私保护协议、定位、登陆依次弹出。罗毕轻车熟路地搞定之后，应用出現了新的界面。

神秘的金沙在浩瀚的宇宙之中，勾勒出的占星盘、六芒星、九宫格等一些神秘学符号，时隐时现。

检测到您之前提供的信息，请确信是否有误。

罗毕看到屏幕上出现了自己的个人信息，诸如性别、身高、年龄、出生年月、身份证号。罗毕点击确认，他认为这些资料没什么可撒谎的，相反他倒觉得越完善推送的信息会更准确。

为了给您提供更好的定制服务，请允许我询问您几个问题。

老套路了，罗毕点触屏幕。金沙化成一段文字，随着罗毕的操作依次出现。

下列哪些音乐类型是你喜欢的？

下列哪些文学类型是你最喜欢的？

下列哪些穿搭是你喜欢的风格？

下列哪些异性是你喜欢的？

下列哪些品牌是你喜欢的？

下列哪个百分比是你愿意为达到目标所付出的？

下列哪种举动是你在元宇宙中最喜欢的？

下列哪些时间范围是你愿意花在元宇宙的？

罗毕很有耐心地依次仔细选择，引起他兴趣的不是这些选项，而是这选项背后的算法想要得出怎样的结论。他敏感地发现，有一些问题隐藏在不关紧要的伪装之下。这些问题最终是在揣摩他的消费能力，这样就能定制一个价格合理的产品推荐给他。可能还包含了广告推送的类型和购买转化率。

罗毕心里暗笑，穷横，就是形容他这样的状态了。罗毕心里反倒很好奇，内心暗自较劲，想要看看这个算法到底有多厉害，能从一个穷鬼手里榨出半毛钱来。

你最关心的事情是什么？

这似乎就是最后一个问题了。这个问题的选项不多，罗毕怀疑所有给出的选项答案和出题的顺序全都是依回答方式动态变更显示的。

爱情、事业、家庭、健康。

爱情吗？不，这是一道送分题。罗毕点下事业。

感谢您的耐心。温馨提示，如果将您的轨迹和其他应用浏览记录共享给龟甲越多，占卜结果就会越准确——是否共享？

罗毕点了否，他可不想让算法知道他浏览色情网站的事，即使算法不是人。

再次感谢，此操作可在设置中更改。

金沙弥漫，充满整个屏幕。终于搞定了。

这一次更新的界面更简洁了。只有两个主选项，一个是运势，一个是占卜。

罗毕点开了占卜，这是之前没有的功能。他想看看定制能到什么程度。

请描述想要占卜的事情。

面试。

龟甲检测到您有相关应用，如果您同意共享您的数据，占卜准确度将提高63%。

罗毕犹豫了一下，这应用不会在后台偷偷扫描我的数据吧。想到这里罗毕笑了，为自己谨慎的关注点感到可笑。这就是娱乐软件，难道还真信它占卜的结果吗？求职应用，没什么隐私。但是他依然想留个心眼儿，想先点击否，再公开权限，对比一下占卜结果。想到这里，罗毕又笑了，他觉得自己是个蠢货。这又不是测试数据模型，就是个娱乐的占卜而已，自己和它较什么劲儿呢。他对自己过于认真的态度干笑了几声。

想着，罗毕按下同意共享。

正在读取数据。

正在分析数据。

正在占卜。

一道闪光，金沙化作牛骨，牛骨隐去，隐约留下几段文字。

请点击屏幕。

罗毕轻触屏幕，一段特效，出现的占卜内容让他多少有些吃惊。

因为屏幕之上，并不是几段似是而非的卜辞，而是一长幅数据分析表，全都与他投送简历的公司相关。每一个公司后面都有一个百分比数字，对应的是面试概率。

这波操作着实让罗毕出乎意料了。现在占卜都开始内卷了？不上点儿科学价值，占卜圈都混不下去了？

认真的罗毕再次开始困惑，这数字可能就是随意编造出来的。但长图之下出现了一段文字，动摇了罗毕的判断。

此数据基于互联网收录的相关公司信息……以及9，453，198用户自愿分享的权限计算而出。

罗毕恍然大悟，他现在才大概明白了这次更新的底层逻辑，并不神秘，就是大数据的概率推算。基于所有用户群体的经历，设计计算模型，套用在相似个体之上。说起来简单，但是算法模型可高可低，就看开发者的水平了。互联网本就是个资源库，如果算法能将抓取的信息有效分析，那便会得出惊人的结论。这是人的算力无法达到的。

罗毕回翻长图，这才仔细看了下。有一家公司吸引了他——七窍玲珑数字信息科技，因为龟甲应用给出的面试概率高达82%。数字的下方有一个不起眼的小三角，罗毕知道这是展开和收起的符号。看来这张图并非一张简单的图片，他按下小三角图标，一段数据计算的详情展开了。

七窍玲珑完成E轮融资（▼），为其注资的为代达罗斯科技工厂，一家生产植入硬件设备的公司，其在医疗领域的发展稳定，在脑科学领域技术遥遥领先，此次举动有74%（▼）的可能是为进军娱乐行业做准备。

七窍玲珑三年前曾低调发布一款元宇宙平台型娱乐产品，有32%（▼）的可能已经进入真人测试阶段，需要相关工作人员完成测试。

七窍玲珑HR-AI筛选机制的软件是“人力淘”，版本号为VerSG22370319.02.10（▼），此软件的筛选算法公式为：行业经验优先，参与项目为辅助系数，算上年龄，三项综合计算出的数值为首位排序数字，其他分项排列其后作为参考。按照内部评审机制的对照组，您100%（▼）会通过AI筛选。

进入人工筛选通知面试环节，七窍玲珑完成此工作的HR仅有两名，均为女性，其中一名正在休假中（▼），另外一名喜欢的异性类型倾向与您的匹配度为71%（▼）。

哈？这也可以计算出来？罗毕很好奇这一项，于是点开了数字后面的小三角，不出所料，再次展开一段详情。罗毕快速扫了一眼，大概的意思就是，这个数据是从这位HR的社交软件上获取的，关于她点赞的图、互動的话题以及屏幕内容停留时间等。

罗毕惊呆了，之下还有三四条关于82%这个占卜结果的推算依据，而且罗毕推测每一个小三角图标之后应该都是一个展开的详情，去解释这个数据的依据。

按照其余用户的共享数据综合计算，得此数据，仅做娱乐，预祝顺利。

都做到这种程度了，就别说娱乐了。罗毕举着手机，确确实实惊呆了。就在他心里还在夸赞这个应用牛逼的时候，电话响了，陌生的号码。

“您好。”

“请问是罗先生吗？”

“是的，您好，请问哪位？”

“罗先生您好，我们这边是七窍玲珑数字信息科技，您投递的简历让我们印象深刻，给您致电是想约您面试的时间。”

这——不会这么准吧？

“罗先生？可以听到吗？”

“可以可以可以。”

“所以您看明天下午三点三十分是否方便？”

“方便，可以的。”

“好的，那就约您明天下午三点三十分，希望您提前十五分钟到大堂办理临时出入证。非常感谢您对七窍玲珑的关注，明天见。”

“明天见。”

自己在做梦吗？罗毕看着手机，还没等他彻底弄清楚怎么回事儿，龟甲占卜弹出了一个对话框。

是否愿意共享通话记录。

罗毕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选择了同意。短暂的读取时间后，原本占卜的长图结果发生了变化，面试概率变成了100%，其他公司的概率也都有了相应的变化，其后又多出一列数据。

面试成功率。

不过数值是空白的。

好想知道结果！罗毕下意识地尝试点击了一下。

您所在的用户组不支持查询此项占卜结果。

靠北啊！①还是要收费啊。

2 应试者

原本罗毕还带着些优越的胜负欲，他坚信这款应用不论做成什么样子，也没可能从一个没钱的人手里榨出钱来。可是他啪啪打脸了，是他肤浅了，因为开发者要的并不是钱，而是权限，允许访问更多数据的权限。这样，即可升级用户群级别。

这次罗毕犹豫了，不是因为浏览色情网站的事，而是因为开放所有应用权限意味着，对于龟甲这款应用而言，他就是透明的，它可能比自己都要更了解自己。

他现在在七窍玲珑公司的前台，下午三点三十五分，比约定时间晚了一点点。罗毕十分不安，因为迟到对于面试者来说是大忌讳，用人单位很可能会觉得你的时间观念不强，或者认为你从心里不重视这次机会。但他决定赌一把。出示电子信息登记完成之后，工作人员微笑着说道：“请您在接待室稍微等一下。”然后将临时出入卡递给罗毕，把他带到前台后面的临时接待室。

推开门，里面已经坐着五位应征者了，他们的目光同时向罗毕投来又不约而同地向不同方向移开，这让罗毕更紧张了。角落的位置都被人占了，彼此的距离间隔得恰到好处，十分均匀。只有一个中心区域的位置空着，位置很抢眼，绝对的C位，像这个空间里的领导位。罗毕没办法，很不情愿地坐下来，很别扭。

我是最后一位吗？罗毕心里盘算着。

接待室的门再次被推开，一位衣着时髦的年轻男子出现在门口，表情冷漠。

“麻烦，我叫到名字的人请跟我走。每位有十五分钟回答拿到的问题，第一轮面试我们不会互动提问，也不回答任何提问，请各位严格遵守时间，请各位谅解。”

虽然话语中用了礼貌的措辞，但声音有气无力，语气里感觉不到丝毫的尊重。

“史笑凡。”

一位男子站起来应了一声。

“这边请。”年轻男子眼都没抬一下，转身出门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其他几位也陆陆续续被叫到了名字，他们都没有再回来，就像一次有去无回的出征。罗毕心里更加忐忑了。看来我绝对是最后一位面试者，迟到没啥影响。

等罗毕回过神，接待室里只剩他一人了。

我是最后一个，万无一失！罗毕点开手机上的龟甲应用，再次确认了占卜结果。

如果面试顺序是末位，面试成功的概率会提高至78%。

这个数字是他决定公开应用权限后得到的。衡量再三，罗毕还是决定用自己的数据换取一份安慰。他给自己的解释是，就算是成功的心理暗示也好，大不了我可以在设定之中再关闭权限。所以他故意晚到了一点儿，好保证自己是最后一位面试者。

打扮时髦的男子再次推门，罗毕做好了准备，刚要起身，已经没有任何悬念了。

“章盛。”

两人面面相觑。

“章盛？”

罗毕摇摇头。我不是最后一位？还有一个叫章盛的？

“没来吗？”男子看了一眼平板电脑，“罗毕？”

罗毕点点头。

“你先来吧。”

“等下，那位叫章盛的……”

“哦，你面试完他没来就取消資格了。”

“那要是来了呢？”

“那就面试啊。”

那我就不是最后一位。

如果不是最后一位面试者，成功概率为33%。

罗毕不知道数字是如何计算得出的，因为这两个数字的背后没有三角图标。

要不要相信它？

“请等下，他可能正在赶来的路上！”

“你们认识？”

“嗯……不认识。”

男子露出不耐烦的疑惑。

“我想去趟洗手间。”

男子叹口气，激活手机，看了眼时间，嘟囔了一句。

“请尽快。”

丝毫不掩饰嫌弃的意思，微微一侧身。罗毕询问洗手间的方位，向男子微微欠身表达歉意，走了过去。

怎么办？难道说那个叫章盛的人不来了？我就是最后一个？

走廊尽头，一转弯，罗毕关好洗手间的门，尿不出来。他解开皮带，假戏真做，只能在心里默默数秒。他估计差不多的时间，提上裤子，系好皮带，出来洗了个手。也就拖延了不到五分钟吧，极限了。等他再次回到临时接待室的时候，那个时髦的男子不在了。罗毕去前台询问。

“哦，有一位面试的人说堵车，迟到了，刚到。先面试他了。”

是章盛！谢天谢地！

十五分钟后，罗毕进入了面试间。面试间让罗毕不舒服，因为没有人，面试官藏在了半透的魔术玻璃之后，如审讯室。

——请用十五分钟时间陈述你对下列问题的看法。

电子合成的声音。

魔术玻璃的一侧显示出相关问题，足足有几十道。

——计时开始，您有十五分钟，可以随时开始。

一组倒计时的数字开始飞速减少，这更加让人心慌。

罗毕快速地浏览了前面几道，这些问题涉及的范围没有什么关联性，似乎涉猎了从底层逻辑设计到表达层的所有专业知识。十五分钟不可能全部回答得清楚。看来需要专攻自己擅长的领域。嗯，一定是这样，这个形式本身也是面试的一部分。啊，我应聘这家公司的岗位是什么来着？罗毕一下子慌了神，算了，先挑自己擅长的问题吧。

之前从未觉得时间过得这么快。罗毕开始冒冷汗，怪不得所有面试者都没有再次回到接待室，是担心向下一位面试者透漏信息吗？不可能，大家是竞争关系，都会守口如瓶吧。

手机响起。

叮叮。

那是龟甲特有的提示音。

“不好意思。”

罗毕紧张得忘记把手机调成静音了，他拿出手机不好意思地想要关闭声音，却看到手机上出现一行字，来自龟甲应用。

你的看法是：问题太多了。

罗毕愣住了，全身像被一种未知的力量攫住一般，停下了所有的动作。他甚至能感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倒计时的数字还在飞速变化。

“我的看法是，问题太多了。”

没有任何反应，倒计时的数字还在继续，终于停在零的位置不动了。

——感谢您的宝贵时间。

这就算完了？

罗毕站起身，他本想礼貌地欠身浅浅鞠躬，又觉得对着屏幕鞠躬有些奇怪，但撅屁股的动作已经做出，没办法收回来，就这么尴尬地对着出题板屏幕屈身点了点头。

这算咋回事儿啊？

罗毕觉得自己的回答和举动都很愚蠢。仔细想想，如果他们想要一个类似脑筋急转弯的答案，就没必要去筛选简历了吧。他十分后悔听从了一个应用的安排。

回去就关掉所有权限吧。出来的走廊里，时髦男子一言不发走在前面，罗毕恍惚地跟在身后。

“请这边走，有结果我们会通知您。”

“请问，大概多长时间会通知结果？”

时髦男子假装没听见，头也不回就走了。

果然和进来时候不是同一条路。罗毕刷了一下出入卡，闸机打开，工作人员收回了卡片。

完蛋了。

问题太多了——这算什么答案啊？

3 沦落人

造成这样的结果，罗毕清楚，不能怪龟甲占卜应用，毕竟人家已经声明仅供娱乐。自己居然相信这种结果，而选择抄作业的行为就是咎由自取，但他还是忍不住迁怒于龟甲。他本想卸载掉这款应用，但又觉得这么做的自己十分没出息，明明是自己犯的错误却要拿物件撒气。

他气愤地关掉了所有共享数据的权限，点开龟甲确认的时候那份动态的占卜图再次发生了变化，又多出一栏——进入二轮面试成功率未知。还有第二轮？就在罗毕疑惑的时候，一组数字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面试成功率的数值变成了——100%。

不是逗我吧？

手机响了。

“请问是罗先生吗？”

“是的，请问您是？”

“您好，我是七窍玲珑数字信息科技，打电话给您是通知您进入第二轮面试。”

“第二轮面试？”

“对，您今天参加的面试通过了，通知您进入第二轮面试。”

“请问一共有几轮面试啊？”

“面试一共三轮。成功通过两轮之后，有一个为期三周的培训，之后会针对培训结果进行考核。考核通过就可以成为正式员工。”

这么麻烦？

“我想请问——”

“您说。”

“我为什么会通过考核？”

“不好意思罗先生，这个我不能告诉您，或许下次您来第二轮面试的时候我可以当面和您说。”

“哦，谢谢。”

“好的，那时间是本周五上午十点钟，请您安排好时间。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了，没了，谢谢。”

挂断电话，手机界面恢复成了龟甲的占卜图，100%这个数字印在罗毕的瞳孔中，他没感到面试成功的兴奋，反而感到有一点点恐怖。

这东西绝不是仅供娱乐！它绝对在用非常规的手段窥探用户的隱私！

仔细回想，这应用是怎么知道面试题目的？后台启动了麦克风？启动了摄像头？

所谓授权只不过是表面上的伪装而已。这应用一定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动了我的手机，我的数据想必也会被拿来用作他人的计算吧。

一种很矛盾的情感缠绕住罗毕，纠结，沮丧，燥热。犹豫不决之时，一个念头进入他的脑子，与其说是念头，不如说是一种像蒙太奇一样平行剪辑的画面。一边是他毕业时激昂的呐喊，一边是失业后落寞的丧气。

赌一把！

罗毕放弃关闭龟甲的权限。他想看看二轮面试的成功率，可惜，他所在的用户组没权限查询这个数据。

一不做二不休，全部权限，开放。

是否授权所有用户名下的电子设备？

授权，多大点儿事啊。无非就是家用电器和腕表之类的，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怎么被我弄得跟做贼一样。我自己的隐私，愿意怎么用就怎么用，我穷鬼一个，又能骗我什么！

恭喜您，解锁了智能占卜师，它可以实时为您提供占卜服务。（此功能仅供娱乐）

第二轮面试成功率17%（▼）。

看到这个数字罗毕心都凉了，看来没什么机会了。在三角图标的后面多了一个漂浮的小红点：点击咨询智能占卜师如何提高成功率。

还有这种神仙操作？

罗毕输入了两个字——面试。

第二轮面试成功率17%。

没什么特殊的，罗毕想了想，把问题描述得更具体——提高面试成功率。

手机屏幕的最上方出现转动的圆圈，一行小字：正在占卜。

升序排列

明天中午前去天幕商业街蜜芽冰激凌店（可能增长至19%）

明天上午八点前至南市口地铁站（可能增长20%）

明天上午八点前至学院桥南路地铁站（可能增长33%）

后天晚上十一点前去到崇山区跃平路二十四小时社区超市（可能增长34%）

今晚十点前抵达虹石路地铁站前路边摊（可能增长45%）

注意，时间距现在越长，占卜率变化的可能性越高。

时间最晚就是后天，罗毕想了想也情有可原，今天是周二，周五就面试，最晚也就是周四了。所以时间越早的话，尝试的机会也就越多。

试错率吗？看来最优的选择还是需要自己来做，占卜只是一种建议，选择权还是在自己手里。想到这里，罗毕心里有点儿释怀，为自己还拥有自由意志稍微欣喜和自豪。

那么剔除所有时间上冲突的选项，按照时间早晚一一去试一下吧。具体还不知道到达指定地点之后需要做什么，总不能像网红打卡地一样，到了就算成功吧。

最早的一个选项是今晚——今晚十点前抵达虹石路地铁站前路边摊。如果成功，提升的概率也是最高的。

到达虹石路地铁站需要两个小时，罗毕看了下时间，现在马上六点，还算绰绰有余，于是决定先吃个晚饭再出发。肉蛋三明治下肚，凉的，油脂滑腻的口感让罗毕不舒服。他决定还是放进微波炉热一下，三十秒，一股廉价的油腥味从排风口鼓出来，罗毕更没食欲了，但还是皱着眉头几口把三明治塞进嘴里。

找到工作前，罗毕决定坚持缩减开支。要尽快摆脱这种苦哈哈的日子，一定要得到这份工作！他背上双肩背包，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上班族，奔向地铁四号线。

这心情比去面试还紧张，因为不知道自己去了干吗，总不能像游戏一样，到达指定地点就算完成任务吧。一路上他像个强迫症患者，不断地刷新龟甲的占卜信息。

信息的确有变化，幸而今晚的数据没有任何变化。

——列车即将抵达虹石路站……

到了。

罗毕深吸口气，九点四十多，他向着出站口走去。

路边摊，路边摊，路边摊。

出站之后罗毕心里不断嘀咕着。

叮叮。

空灵的提示音，是龟甲。

忙不迭翻看手机。

路边摊点东西吃。

越来越像特工了。

罗毕心里很矛盾，难道我面试的结果真的可以如此这般戏剧化地被决定吗？一种摇摆不定的犹豫开始滋长。

来都来了。

“老板，来个盘。”

“自己拿，长签子两元，短签子一元，想吃啥自己拿，最后数签子，那边有啤酒。”

老板夫妻俩很热情。

路边摊是麻辣烫，市区很少见了，只有城边的晚上才会有这种推车小吃了。罗毕看了看周围摆放的好几张折叠矮桌，大多是刚下班的年轻人。信息化年代看到这种简陋的用餐方式，还有一点儿魔幻。

闻起来很不错，比即食的三明治强多了。

一晃神，罗毕差点儿忘记自己来干吗了，赶紧随便挑了几串放进盘子，打算找张桌子坐下来。

叮叮。

和蓝衣服戴眼镜谢顶的男人拼桌。

蓝衣服，戴眼镜，谢顶。罗毕紧张地搜索，谢顶，谢顶，谢顶，哦，在那儿。

叮叮。

买两瓶啤酒，和他聊感情。

买就买吧，聊感情是什么意思？

“哥们儿，这有人吗？”

谢顶男人看了一眼罗毕，又看了看其他矮桌，摇摇头。罗毕有些尴尬地坐下，两瓶啤酒往桌上一放，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他觉得自己成了不知道该如何执行命令的程序。

聊一下感情？这能提高我二轮面试的成功率？我居然还赶了将近两个小时的路从城东跑到城西，老子信了鬼了。

这样想着，罗毕心里苦笑，想赶紧吃完就走，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又赌气又可笑。他直接拿起啤酒对瓶吹了半瓶，长舒口气。

痛快。

一想到自己吃完就回，心情反倒放松了。不经意看见谢顶男挂在脖子上的工牌——比特畅想——也是大公司。

“程序员？”

罗毕不胜酒力，不知道是酒精的原因，还是躺平的心态，他开口搭话。谢顶男点点头。

“我也是。”

谢顶男这才正眼打量起罗毕，罗毕感觉到他的视线主要停留在自己茂密的头发上。

“失业了，再坚持一个月，找不到工作就回老家。”

自嘲地笑了，罗毕说的是真心话。

“喝点儿？”

罗毕把另外一瓶没开的啤酒推过去，谢顶男摇摇头。

“本来约了个朋友，朋友加班来不了了。”

罗毕决定说谎，这事儿总不能说实话吧。

“朋友失恋了，本来过来安慰他的。孙子居然说要加班，来不了了。”

罗毕说的是自己，三月前，他失恋了，繁重的工作任务让心痛都找不到缝隙侵蚀他。等他回过神，那伤痛在他心上留了个空洞，结了茧，风吹过时有点儿凉，他甚至都记不得恋人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空落落的。那洞总会趁罗毕不注意蚕食他的注意力，有些情感顺着那洞不知流向何处，那段时间罗毕总是发呆。没多久公司裁员，罗毕被裁了。

罗毕自顾自地嘟囔。

谢顶男哭了。

罗毕没看错，他默默打开啤酒推向这个初次谋面的陌生人。他一口气干掉瓶中酒，起身拍了拍还在抽噎的谢顶男，结账走了。

地铁上，罗毕做了一个梦，梦里他想起了她，和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和你在一起，我看不到希望。

惊醒！

我要拿到那份工作。

罗毕恍惚的脑子里第一个冒出的念头就是这个。决意的念头之后就是懊悔，罗毕懊悔刚才的犹豫，蠢不蠢的，来都来了，试一试也不会怎样。

翻找手机，得把心理包袱放一放，补救一下，明天事件的时间是——

打开龟甲应用罗毕惊呆了，第二轮面试的成功率变成了100%。罗毕不知道为什么。下面的一行小字提醒他，在面试开始之前这组数字还有变化的可能。

因为是在定制的占卜对话框里，所以没有小三角，没有展开项，数字变化的原因罗毕不得而知。

成功率变化原因。

——综合用户数据以及公开网络数据运算结果。

描述面試成功率变化原因。

——综合用户数据以及公开网络数据运算结果。

不论罗毕如何更换关键词，回答都固定在这句冰冷的词句。

之后的几天罗毕按照之前的事件提醒到达了指定地点，但龟甲的对话框不再给出明确的指示。他像个傻瓜一样在冰激凌店的门口徘徊，在地铁里闲逛，在半夜的小超市门前抽烟喝啤酒。

十足的无业游民。

战战兢兢地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翻看手机，看那100%的数字有没有变化。

他踏进面试间的时候，数字依然是100%。

4 竞争者

为期三周的培训结束了。

他从人力资源部小姑娘的嘴里听说了第一轮面试的录取方式——如果是机器，那便会乖乖地回答问题，只有人才会做出真实反应，算法需要捕捉学习这个反应，才能明确地给出指引和准确投放。

是要测算人类脱线的阈值吗？这解释似乎跟没说一样。算了，不重要了。反正已经进入培训了。

罗毕大概猜到为什么龟甲让他最后一个进入面试，因为龟甲也需要数据去确认。通过这段时间的使用，罗毕对龟甲愈加信任。

二轮面试是十二进八，但不知为何有四位候选人临时放弃了。对此，歪打正着的罗毕也明白了八九不离十。他现在已经不会再犹豫了，他的信念十分坚定，都走到这一步了——这是厮杀！我对竞争者的一丝怜悯可能都会断送我的工作机会，没人会在乎我的善念，我吃不上饭也不会有人对我抱有同情，这就是人情冷暖——这是真正的厮杀，你死我活的那种。

培训期间，罗毕的综合成绩不算顶尖，但也是名列前茅。自己的舍命努力是一方面，龟甲的协助也功不可没。

拥抱科技，没什么不好。

属性好，技能点优化，装备也得跟上。

明天，最后一轮八进六——工作推进模型陈述。三周时间培训只占了一半时间，其余时间培训师让各位应征者设计处理工作的模型，然后陈述其优势。

龟甲最初的占卜是对的，此次招聘的岗位就是为那款元宇宙平台型娱乐产品做服务，进入真人测试阶段，需要相关工作人员完成测试。测试的内容很模糊暧昧。

罗毕有时会想，如果仅仅是需要真人测试的数据，那开放内测抓取数据就好了，为什么一定要找人呢？而且人数这么少，监控后台添加的仿生程序用户有什么意义呢？

罗毕总有一种管中窥豹的感觉，无法看见事物的全貌。但面对丰厚的薪水，这点儿混沌感不足挂念。

再过一遍方案。

第一次感到胸有成竹的自信，罗毕紧绷的神经开始绽放一丝丝欢喜——也许可以追回李欣——他的恋人。

这都是小事了，应聘成功之后，再用龟甲占卜看看吧。

他打开手机，习惯性地打开龟甲，点开专属智能占卜师。

陈述成功率——0%。

等等！什么意思？什么情况？

应聘最终结果——成功率0%。

靠？！

罗毕的手开始不自主地颤抖起来。

为什么？

这数字让罗毕心灰意冷，把所有刚刚建立起来的信心完全击溃。

0%？那我之前的努力算什么？愤慨和沮丧的情绪同时侵蚀了罗毕的身体。

冷静。握紧拳头，控制住抖动的手臂，仔细想想哪里出了问题。罗毕努力张开拇指，艰难地按下屏幕。

如何……提……高……成功……

打出几个字如同在玄武岩上雕刻一般艰难。

句子没有打完，手指便痉挛地误触了发送。

占卜中，请稍后。

圆圈转动了许久。

提高成功率的可能为零。

死刑。如无法撼动的裁决，宣判了死刑。

一个数字就轻飘飘地带走了罗毕所有的努力和信念。罗毕对着屏幕眨眨眼，什么东西从脚底溜走了，沉溺进混凝土浇筑的房子。他觉得呼吸困难。

空气吗？被带走了，顺着脚底。

整个房间瞬间握紧，全部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向罗毕，罗毕摔倒在床上，失去了意识。

“你也用了龟甲吧？”

谁？罗毕睁开眼，她叫什么来着？同期培训的竞争者，田克文，对。

她说了什么？

田克文递过来一瓶水。

“我看你倒在床上睡着了，手里屏幕亮着，我不是有意的。”

罗毕无视那瓶水，病态地抓过手机按灭了屏幕。

田克文撇撇嘴笑了，“结果不太好哈。”

这姑娘真是让人恼火，“滚。”

罗毕压住身体里的炸药，再多说一个字引线就要燃尽，后果不堪设想。

“真可惜。”她又笑了。

幸灾乐祸。罗毕的拳头攥紧，苍白得毫无血色。

“看到这个数字我很开心，0%啊，毫无希望了。我要是你我就放弃，何必折磨自己呢？龟甲很准哦。”

这孙子在庆幸少了一个竞争吧！

怒火被激起，炸药点燃了。罗毕一把抓住田克文的领口，顾不得对方是女性，举起了拳头。

等一下。

你也用龟甲吧？

她也用龟甲吧！如果我揍了她……我一定会失去明天方案叙述的资格。难道说——这就是0%的原因？

叮叮。

叮叮。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两个人同时掏出手机。

田克文低声骂了一句，离开了罗毕的房间。

罗毕的手机上显示——

条件变更，成功率可提高。

转机！猜对了！

罗毕疯狂地敲入文字。

提高成功率。

明天方案叙述彩排时到达后台。

“原来你也用龟甲啊。”

声音从门口传来，罗毕吓了一跳，他眼看过去。

“我可不是来引你出局的哈。我是来和你分享经验的。”

他叫什么来著，这男的，总垫底，什么浩？陈浩？沈浩？不重要。又一个用龟甲的。

“什么事儿？”罗毕没好气地问道。

“和你分享经验啊，用龟甲的经验。”

“没必要，我准备睡了。”

“你知道我是怎么通过第二轮面试的吗？”叫什么浩的男人没有要走的意思。

“没兴趣。”

“让我遇到的那个人没办法来参加面试。”

什么意思？

男子读懂了罗毕的眼神。

“我比你更了解龟甲占卜的深层含义，总之，我用我的方法让和我竞争的那个男的没办法参加面试了。你不是也一样？”

对，罗毕隐约猜到了，那个谢顶男，可能放弃了。但这男子的话很奇怪。

“所以，我的经验告诉我，相信龟甲，它绝不会出错。静观其变吧。”

“用你废话！”

罗毕站起身，不客气地把门关上。

作弊！这就是作弊！

气呼呼地喘息，如果八个人里全都用龟甲，那要如何占卜？所以才会出现数据在瞬间变化吗？现在开始，我的每一个决定都会牵扯另外七个人未来的境遇，不，八个，也包括我自己的。

罗毕再次打开手机——没有数值——只有行动建议。

明天方案叙述彩排时到达后台。

好。

罗毕冷静下来，如果这是我的一种可能，那如果我保持这个状态，其他人的成功率最起码不会因我而增加。如果成功率可以从零瞬间激增，可能取决于某一个举动，那个什么浩说得有道理，静观其变。

避免接触，避免做决定。睡觉！

这一夜对罗毕来说无比漫长，似梦非醒之间，他看见了好多人，全都对他指手画脚，那些人的脸划过一串串的代码。

闹表响了。

占卜的结果没有变化。

公司的高层陆续到达培训基地，彩排开始了，罗毕行动了，行尸走肉一般。

后台。

罗毕看见台上正在走位的是田克文，昨晚的怒火还未彻底熄灭。

婊子，想害我失去资格。

叮叮。

到達指定地点信息就会传来，罗毕已经习惯了，定位精准度非常之高。

他激活手机。

后台无人，拉下舞台灯光安全锁后转身离开。

这？

罗毕看了下田克文头顶的舞台灯，又看了看近在手边的升降安全锁。

这！

舞台灯就在田克文的头顶正上方，放开安全锁，后果可想而知！

叮叮。

失败成功率即将降至0%，最佳时机倒计时7、6、5、4……

只要让他参加不了就行了……

我比你更了解龟甲占卜的深层含义……

啊啊啊啊！

拉下舞台灯光安全锁后转身离开。

转身离开！

一股窒息感再次向罗毕袭来……

5 开发者

非常感谢各位投资人百忙之中的到来，以上就是此次盲测的样本分享。

如果有疑问，各位可以随时提问，我会尽力为各位解答。

大家不难发现，这款应用背后强大的数据抓取和分析能力。

哦，请各位不要提关于“自由意志”的问题。这个世界有其通用的经济逻辑，道金斯先生已经在《自私的基因》中阐明了这种逻辑。

这位先生您说什么？您的声音有点儿小……

哦，您说我曲解了《自私的基因》，抱歉，我非常浅显地浏览过一遍，这次非正式融资酒会之后，如果有机会能和您聊聊这本书，是我的荣幸。（笑）

好，我们说回来，我想表达的意思是，简单来说，人类是目的驱动的，就像各位为什么会坐在这里一样。这的确是各位的自由选择，但谁能保证不是您的财务分析师分析了我们的报表数据之后，您才下的决定呢？（笑）

不不不，我并不是说我们控制了各位的行为，我的意思是说，既然各位拥有选择更优选择的选择权，那为什么不去选择呢？（笑）

说直白一点儿，其实就算没有超级算法，我们每个人心中也都有一套算法，俗话叫“小九九”，都会去计算得失、利弊、成败、风险、概率，然后根据这套内心的算法，去决定下一步的行动。不同的是，计算的方式会因个体的学识、经验、眼界、胸怀、当下气氛等因素造成结果上的偏差。算法和人最大的区别就是，人大部分时候被情感束缚，做决定时会把情感因素计算进去。但算法不会，你可以不喜欢，但你必须承认，算法只拿事实和数据说话。

所以我们这套系统……

——您说。

当然不是为了控制人的行为，盲测仅仅是为了向各位展示其强大的功能。这也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重点，刚才这位先生真不是我请来的托儿。（笑）

请注意，各位尊贵的投资人们、女士们、先生们。

这种算法也可以反编译，以结果为导向去提高成功率，反向指导人们的行为。

各位，这个时代没人贩卖焦虑了。

现在——我们贩卖成功。

您说应用给出的建议有悖人类准则？

非常开心您能关心这个问题，可见您十分有社会责任感和身份荣誉感，这也是我们品牌想要追求和贯彻的目标。

可能这个盲测的样本让各位产生了歧义。如果把过程简化，我们要表达的是——选出有需求目标的人，然后通过算法指导其行动让其不断接近成功。当然在这个过程中，会一定程度地淡化道德感和罪恶感。我们会平衡，会将这些副产物转化为胜负欲、尊严感等情绪，完成对行为的合理化。我们并非鼓励犯错，而是鼓励追逐成功，保持干劲。

从结果上看，算法给出的路径是可行的。虽然盲测样本有点儿极端，但最后的选择权还是在当事人身上，我们不是要控制人的行为，只是引导其走向成功。至于是否完全按照应用给出的方式去行动，选择权完全在当事人。

对，我们也对盲测样本杀人这件事感到遗憾。之后，我们会调整宽容量，让其给出更优的建议。

对的，是可以做到这种程度的引导，但也需要看个体情况。对，个体倾向的确可以从最初就排查和筛选出来。

您是质疑我们盲测的结果吗？

那就好，不不不，质疑也没关系。您放心，我们盲测的样本选择，绝对是各位随机挑选出来的。但您说的情况也确实可以操作，就是说在最初的人选中就筛选出心智上更容易产生依赖和信服的个体。

是的，好的。我的手机显示，已经有一位投资人选择投资了，我们今天只开放三份投资权益。所以，如果各位没有问题的话，可以随时按下您手中的按钮参与盲投。

我们这边准备了一些冷餐和酒水，请随意享用，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多包涵。感谢各位的到来，再次感谢。

为成功，干杯！

【责任编辑：竹 子】

①当人们用一些普通、含糊不清、广泛的形容词来描述一个人的时候，人们往往很容易接受这些描述，即使这些描述很空洞，仍然认为反映了自己的人格面貌。

①闽南语的国语谐音，指很恶毒地骂人丧父，主要用于表示非常强烈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