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枝花鸟画构图特点及构图要素浅析

易钥钏

摘 要：中国画的构图也称经营位置，是中国画画面构成中十分重要的法则之一，根据画面设计合适的构图是一幅作品创作中不可忽视的重要环节。折枝花鸟构图作为传统花鸟画常用的构图形式之一，通过独特的构图特点来表现画面的魅力，从古至今有许多画家都将这种构图形式运用到自己的作品中，或工笔、或写意，留下了许多精美的折枝花鸟画作品。同时，在一些现当代的花鸟画画家的作品中，有不少作品也是运用的折枝花鸟构图，这说明折枝花鸟构图有着很强的生命力，直到今天也常被花鸟画画家所使用。本文主要从折枝花鸟构图入手，结合绘画史分析折枝花鸟构图的发展脉络，同时从中选取出具有代表性的折枝花鸟作品作为依据，结合现当代的作品及相关研究，从构图要则、构图形式两个方面探索其艺术特色以及其在画家情感表达上的作用。在研究的基础上笔者将结合自己的创作，总结折枝花鸟构图在笔者创作中的具体运用。

关键词：构图要则；构图形式；创作实践

中图分类号：J21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6-0905（2023）09-00-03

一、折枝花鸟画构图溯源

周积寅在《中国画论大辞典》中关于“折枝”的描述是“花卉画的一种，画花卉不写全株，只选择其中一枝或若干小枝入画。[1]”从而可以通过“以小见大”、以“折枝”见“全貌”的手法来组织画面的构图形式。折枝花鸟构图从诞生起就对花鸟画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在唐代的宫廷装饰画、宋代盛行的工笔花鸟画、明清文人画里占有重要地位的写意花鸟画中，都能见到折枝花鸟构图的身影。在现当代的一些花鸟画作品中，折枝花鸟构图这种构图形式在花鸟画作品中也十分常用，足以说明折枝花鸟构图在花鸟画中的重要性及泛用性。

（一）折枝花鸟画构图的源起

从传统花鸟画的构图形式来看，可以分为“全景式”和“折枝式”两种大的构图方向。目前文献中能够查找到“折枝式”花鸟画的记载最早是在唐代。

王逊在《中国美术史》中提道：“唐代后期的边鸾（德宗时期）以画孔雀、折枝花、蜂蝶以及各种名贵的花卉禽鸟有名。”[2]唐代的朱景玄在他所著的《唐朝名画录》中也有对边鸾的评价：“边鸾，京兆人也，少攻丹青，最长于花鸟，折枝草木之妙，未之有也……近代折枝花局其第一，凡草木、蜂蝶、雀蝉，并居妙品。”[3]由此可见，在唐朝时折枝花鸟画已有一定程度的发展。

五代两宋时期折枝花鸟构图逐渐发展成一种既成熟又常见的花鸟构图形式。这一段时期的花鸟画以工笔为主，注重写生与写实，折枝花鸟构图取景较小和放大物象的特点正好适用于工笔花鸟画，尤其是小品画。小品画是五代两宋时期最能体现折枝花鸟构图特点的作品类型，这一类作品由于画面尺寸比较小，构成相对简单，所以在绘画对象的选择上均以局部花鸟组合或者长枝为主，一般画面最多出现两三种植物和虫鸟的组合。比如，南唐书画家唐希雅的《古木锦鸠图》，该图选取鸟与枝的局部组合，树枝朝画面两侧伸展，斑鸠则站在左侧树枝上朝右看，整个画面布局十分平衡。

除了小品画以外，宋代折枝花鸟构图还常用于图卷和长卷中。长卷画作《写生珍禽图》整卷共有十二段，均为赵佶的写生作品。这十二幅作品均是折枝构图，大都以禽鸟与树枝的组合为主，禽鸟的动态和树枝的姿态都生动自然，鸟与树之间也有所呼应。此外，民间画家中也有许多画家善用折枝构图，以赵昌为例。赵昌的作品多显富贵，他的《蜂鸟图卷》在构图上便很能体现这种富贵。整体出枝自下往上，从中间往四周发散；花朵有分有组，有开有合，姿态优美；枝干和叶子婀娜多姿，有许多小的开合聚散的关系；蜂群形态各异，有聚有散。赵佶、马远是比较典型的院体派画家，赵昌则代表的是民间画家，这也能从侧面反映折枝式花鸟构图在宋代花鸟画中的泛用性，不管是在院体画还是民间作品中都有其身影。

元、明、清三代，随着文人画的兴起，写意花鸟画得到空前的发展。折枝花鸟构图也常被元、明、清以及现当代的写意画家所运用。例如，明代的徐渭、陈淳，清代扬州八怪中的汪士慎、郑燮，近现代的张大千、齐白石等。折枝写意花鸟的画面中一般会有提款或者落款，用于丰富和装饰画面。

综上所述，折枝式构图贯穿整个花鸟画的发展史，這种构图形式随着时代的发展越发成熟和常用，并且逐渐形成了自身独特的艺术魅力和审美，同时对近现代的花鸟画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二）折枝花鸟画构图的影响

折枝花鸟构图作为花鸟画常见的构图形式之一，对花鸟画艺术特点的形成以及对花鸟画的传播均具有一定的影响。

在画面的艺术特点上，由于取景较小的原因，画面中的物象比如花果与禽鸟等，都与实际花果、禽鸟的体积大小相当，因此在画面的整体布局上，主体物会占据比较大的空间，画家们为了画面的整体观感，便会对主体物的细节、纹理、质感等部分进行更深度的刻画。

这一现象在宋代院体画派的作品中尤其凸显，宋代院体画派最突出的特点是画家们注重写生，会将自然界中的景象用写实的手法描绘出来，这就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传统工笔花鸟画的写实性。以林椿的《果熟来禽图页》为例，画中的物象描绘得都十分细致传神，首先，在外形轮廓上，画家将自然景物的外形特征都描绘了出来，如鸟的绒毛、叶子的形状及上面破损的洞、枝干笔直或者扭曲的姿态等。其次，在物象的塑造上，用颜色和墨色的深浅来表现物象的体积感，叶子凸出或者婉转的形状都表达了出来，鸟和果实也是用同样的手法来表现体积感。在写意折枝花鸟画中，也是由于取景小、物象大的关系，画面中物象的结构与体积关系都有表现。尽管写意画家们在用笔用墨上会更随意、更大气一些，但他们也十分注重物象结构造型的表现。正是由于物象在画面上占了一定的面积，画家们才有足够的空间来表现物象的形体感。可以说，折枝花鸟构图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花鸟画注重自然、注重写生传神的艺术特点的形成。

在对花鸟画的传播意义上，由于折枝式花鸟构图十分适用于小幅的作品，除了前文提到的小品画以外，在折扇、团扇、图页等民间比较常见的用品上也有折枝式花鸟画的身影，包括一些现当代画家如于非闇、苏百钧也有用折扇、团扇形状的纸张来作画，以此丰富作品的形式感。这些扇子除了用于观赏以外，更多的是作为商品进入市场中。这些画有折枝花鸟画的扇子在进入市场的同时也让花鸟画作品更多地暴露在人民百姓的视野中，这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花鸟画作品的传播。

（三）折枝花鸟构图在现当代花鸟画中的体现

现当代的花鸟画作品中，已经出现了尺幅较大的折枝花鸟作品，它们在形式和内容上都有所创新，但是在物象塑造这一块上，还是延续了传统折枝花鸟画作品注重自然、注重传神的特点，甚至有些当代的折枝花鸟作品在物象的塑造上更胜一筹。

由于画幅扩大的原因，现当代花鸟画作品在物象的选取上已经不再是简单的花鸟虫兽的组合了，有的画面中会出现建筑、交通工具或者其他的日常用品等物象，而折枝花则被当作一种元素添加在画面构成中。比如，高茜的作品，香水这一物象在她的花鸟画作品中十分常见，而折枝花更多的是作为一种元素在她的画面中起到丰富画面或者装饰画面的作用。在这一类花鸟画作品中，在构图上显然已经与传统的折枝花鸟作品有所区别了，折枝不再是主体物象并且从画面的边缘插入，而是当作一种构成元素用来丰富画面。

许多当代花鸟画家比如莫晓松、高茜等人，他们的花鸟画作品都具有强烈的个人色彩，在内容和形式上都有十分大胆的尝试，同时在物象的塑造上也十分细致，用富有个人主义的手法来表现物象的造型关系。他们一方面延续了折枝花鸟画的造型特点，凸显物象的真实性，另一方面也大胆尝试，打破折枝花鸟在构图上的局限性。这两种画面都是将折枝花鸟构图当成一种构成元素，将其运用到画面中。

综上所述，折枝花鸟构图经过漫长的发展，对花鸟画整体艺术特点的形成和对花鸟画的传播都有一定的推动作用，在现当代尺幅较大的花鸟画作品中，折枝花鸟则更多的被画家们当成一种构成元素运用到整体画面中，或者充当整幅画面的一层布景，这也正好说明了折枝花鸟和折枝花鸟构图都有着强大的生命力，直到今天也仍然在各式各样的花鸟画作品中活跃着。

二、折枝花鸟画的构图特色

“外师造化，中得心源”，要将自然界中的美转化成画面上的美，自然少不了画家在作品上花费的精巧构思和内心的丰富情感，画面整体的构图是画家对整体画面构思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好的构图能够调动整个画面的氛围，更好地表达作者内心的情感。这里将分为两个小节来分析折枝花鸟画构图的艺术特征，包括构图要则和常见构图形式。

（一）折枝花鸟画的构图要则

1．取势与造势

取势与造势的区别在于，取势是将客观景物自身所蕴含的“势”从中提取出来放进画面中，造势是画家心中为了表现“势”而采用的一种表现方式。取势和造势都是画家创作中为了表现画面而需要完成的任务。王伯敏在《中国画的构图》中写道：“取势、造势发于笔、发于墨，或发于意，或发于无意，发于无意实则有意。”[4]可见不管是取势还是造势，都是画家为了表现画面气势、表达心中情感而有意改造。合理运用“势”的布局和延展，能更好地表现画面的张力，同时让物象更生动形象。

2．开合与聚散

潘天寿在他写的《关于构图问题》中提道：“‘开合，又作‘开阖。就字义上解，‘开即开放，‘合即合拢的意思”。开合与聚散稍有不同，开是起始，合是结尾，通常画面中只有一处大的开合，同时大开合之中又包含着小段的聚散关系。一个完整的花鸟画构图，如果只有开合，没有小段的聚散关系，那么这个画面可能会稍显平淡，因此一个具有变化的构图往往是开合与聚散并存的。开合决定了整体树枝的走向，决定了大的构图方向，聚散在开合的基础上丰富画面，从添加其他植物和丰富出枝两个方面来完善画面的构图，同时能够调动画面的疏密关系，使画面更加妙趣横生。

3．布白与呼应

布白和呼应都是国画构图中不可或缺的关键要则。布白给整体画面提供了透气的地方，同时能够帮助画家更好地处理疏密、虚实的关系。呼应则让画面中的形体不孤立，能够丰富画面的阅读性和趣味性。呼应关系从侧面影响着画面的构图，使画面产生的对话都集中在下半部分，将画面的重心下移。这些呼应关系给这幅画增添了不少的趣味性，让画面中的“语言”跃然纸上。

（二）折枝花鸟画常见构图形式

1．“之”字形构图

“之”字形构图是折枝花鸟画构图中最经典的构图之一。一般只取花草树木的一段，将其从边缘处放进画面里，整体呈现出“之”字的形状，通过以小见大的方式体现某种植物长势的一波三折或者扭曲婉转。“之”字形构图的整体走势相比其他构图较为单一，所以在这种构图中画家一般都会辅以虫鸟或者另外一种植物来打破这种较为固定的走势，从而增加画面的趣味性，使画面更加耐看、更加生动。

2．发散式构图

发散式构图一般是从画面的某一个角呈放射状往画面其他地方扩散。常用于花莖、枝叶比较长或者枝丫处等局部呈扇形生长的植物，如兰花、水仙，以及竹子、松树等。发散式构图中包括主枝与辅枝，主枝决定整体构图的走势，辅枝帮助增加画面层次感，增加对比和画面的整体张力、冲击力。画家的情感可以根据发散的角度来调整，同时表现出不同的画面效果，如兰花的清淡幽雅、墨竹的细劲挺秀等。由于发散式构图常用范围的局限性，发散式构图也多用于小品花鸟画或者篇幅较小的花鸟画中。

3．对角式构图

对角式构图大体上可以分为两种形式，都是以画面对角线为基准，只是植物出枝的方向有所差别。一种沿着对角线出枝，另一种沿着相邻的两条边出枝，与对角线正好对称。对角式构图也是截取植物枝干的一部分，采用对角呼应或者利用边角关系的方式来实现画面的平衡。

4．中心式构图

中心式构图与前几种构图形式相比，虽然泛用性没有那么高，但是画面效果是其他构图无法替代的。中心式构图的花鸟画作品与传统的折枝花鸟构图也有所不同，折枝花基本上不会从画面边缘伸入，而是直接被放置在画面中间。中心式构图不管是物象居于画面中间，四周留白，还是独枝伫立在画面中间，两边留空，都十分讲究精致。正因为除了中间的主体物以外，旁边没有多余的物象，所以主体物必须刻画得十分精致，画面整体效果才能出彩。中心式构图能够将物象的结构与特征描绘得淋漓尽致，因此画面十分生动且富含形式感。

三、结束语

本文从折枝花鸟构图的源起、影响和主要构图要则、构图形式出发，探索折枝花鸟构图的艺术特色和在画面表现上的作用。折枝花鸟构图舍全景而取一枝，截取物象中最具特点的局部进行描绘，用“以小见大”的艺术手法来延伸画外无限的空间，给观者一定的想象空间。通过对折枝花鸟构图要则与常见形式的分类探索，来了解取势、造势、开合、聚散等构图要则在不同画面构图形式中如何表现折枝花鸟删繁就简的审美特色。

参考文献：

[1]周积寅.中国画论大辞典[M].南京：东南大学出版社，2011.

[2]王逊.中国美术史[M].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2018.

[3][唐]朱景玄.唐朝名画录[M].成都：四川美术出版社，1985.

[4]王伯敏.中国画的构图[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