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卢斯科尼：“红与黑的意大利传奇”

曹然

6月12日，意大利阿尔科雷，人们在贝卢斯科尼的住所外进行悼念。图/视觉中国

在支持者眼中，贝卢斯科尼是今日意大利的缔造者；在反对者眼中，他是欧美民粹主义政治风潮的始作俑者；在旁观者眼中，他则是一位丑闻、绯闻与疾病缠身的老人。在肺部感染与白血病折磨中挣扎数月后，贝卢斯科尼于2023年6月12日在意大利米兰去世，终年86岁。

对于自己的政治盟友兼启蒙导师，现任意大利总理梅洛尼评价说：贝卢斯科尼是“意大利历史上最有影响力的人之一”。30年前，身为地产和传媒大亨的贝卢斯科尼投身政坛，三次赢得大选，四次出任总理，前后执政近十年。直到去世时，他仍是欧洲议会议员，他领导的意大利力量党也是今日意大利执政联盟的一员。此外，以建筑开发商起家的贝卢斯科尼，还曾坐拥世界顶尖足球俱乐部AC米兰，是意大利最叱咤风云的“足球俱乐部老板”。

在二战后平均一年换一届政府的意大利，贝卢斯科尼创造了奇迹，也留下了疑问：他显然不像自诩的那样是“意大利拿破仑”“政坛基督”或“世界上最好的政治家”。他在传统主流政党因腐败丑闻垮台后登场，但本人的丑闻与腐败毫不逊色于前任；他吸引平民阶层选民，但本人名列福布斯富豪榜；他标榜纯粹的宗教信仰，但又津津乐道自己混乱的私生活，张口就是种族主义和性别歧视的玩笑。

甚至于，他是否算得上“政治家”，也被舆论打上一个问号。他并无多少创造性的政治主张和政策改革，坐视意大利深陷重重经济和金融危机。“贝卢斯科尼主义”最初以企业家式的乐观精神知名，后来则成为宣扬民粹主义的代名词。批评者认为，他最初参加选举就不是出于政治热情，而是为了保护不断增长的商业利益。

贝卢斯科尼的传记作者塞韦格尼尼总结道，贝卢斯科尼的长处不在于理政，而在于“能读懂一个国家的弱点和诱惑”。他在商业上因此成功：学习美国五光十色的电视产业，改造了意大利沉闷无聊的传媒和娱乐业。进入政坛后，他不做意识形态的领导者，而做“追随者”。上世纪90年代中叶，西方世界的极化思潮刚刚抬头，就被他敏锐地捕捉到。

《大西洋月刊》指出，贝卢斯科尼的一大本领是将政治个人化和娱乐化。他不羞于展现不完美的政客形象，因为他的品质和缺点“是所有意大利人的品质和缺点”。他成功将政治运动和个人品牌融合，但也加剧了社会的撕裂。他在大国竞争中有灵活的身段，既支持美国入侵伊拉克，又主张促进欧洲和俄罗斯的良好关系。

自贝卢斯科尼之后，人们在越来越多的西方政客身上看到这些技巧和经验。塞韦格尼尼认为，贝卢斯科尼不像那些后来者那样“令人讨厌”，他有真诚坦率的一面，但他“开启了这一切”。他的政敌、意大利前总理伦奇则说，许多人爱贝卢斯科尼，许多人恨他，但“每个人都必须认识到，他对意大利政治、经济、体育和电视生活的影响是前所未有的”。

2012年之后，贝卢斯科尼及其政党的政治影响力不断衰减。他长期宣扬的右翼思潮，已经孵化出梅洛尼這样更激进的政客。曾被视为欧洲“最民粹领导人”的贝卢斯科尼，晚年处于意大利政治光谱的“中右”，追不上民粹的步伐，沦为执政联盟中插科打诨的角色。

2022年乌克兰危机全面升级后，贝卢斯科尼在病重前最后一次登上全球媒体头条，是他回顾了俄罗斯总统普京送他20瓶伏特加作为生日礼物的往事，并批评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挑起战争”。这些言论遭到梅洛尼政府斥责。贝卢斯科尼去世后，普京深切哀悼这位“真正的朋友”，回忆道“在我们的每次会面中，我都被他难以置信的活力、乐观和幽默感所感染”。

贝卢斯科尼1936年生于米兰一个中产阶级家庭，他的国葬于6月14日在米兰大教堂举行。在政坛、商业和足坛上，他都缔造了“红与黑的意大利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