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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之间(组诗)

2023-06-26徐源

诗歌月刊 2023年6期
关键词:哀牢山鸭绿江澜沧江

徐源

澜沧江

左边坐着澜沧江,右边坐着大象

它们对峙,各怀诡异

落日遁入草芥,以次声波向黑夜交换辽阔

大象之大,源于电影

它起身,把澜沧江吞在肚里

迎着喘息,我抱紧虫鸣

往失去重量的左边,堆砌星光

——它历经迁徙,从我右边抵达左边

江水上涨,在人间

购一段旅途,送你一壶澜沧江

在大象耳叶上写下的诗篇

是于坚的手记,或雷平阳的成名作

大象繁殖,而澜沧江只有一条

最老的大象,不会把澜沧江吐出

不会的,它爱得那么深

它将死在删除的劇本中,向我们

交出两根牙——被割下的澜沧江标本

诗歌精神的断裂史

我抱紧澜沧江,它粗糙的皮,带着疹子和鞭痕

哀牢山

多年前,一位大土司想把哀牢山买下

他在山头插遍火把,在山脚种满子孙

可哀牢山是一只虎,只听从毕摩的召唤

我抚过它的皮毛、兽味

老毕摩说:哀牢山,要八千年彝文的喘息

才能买下

元江和阿墨江养活它,曲谷叟勾米三段诗

养活它

土茶浸泡的哀牢山,古歌复活的哀牢山

它的披毡,是无穷的黑夜

它的眼睛,是闪耀的星辰

生铁铸造的哀牢山,大风吹空的哀牢山

一只牛角

在《指路经》里把它吹响

太行

有一年,我在华北平原

看见一人背着石头行走

他说:太行山太重啦

太阳喝着北风,向一只鸟体内滑落

他把太行山移到了东边

又有一年,我在黄土高原

看见一人在炉火旁,把太行山烧红

他说:以此铸剑

当他把太行山放进陶盆里

水愤怒得直冒白烟,发出一声尖叫

——有人

终究还是喊出了我心中的颤栗

乌江

乌江畔全是石头

地里的石头,挖不出根

砌墙的石头,覆盖青苔

人身子里,一片嶙峋

全是石头

人们只得取乌江之水,打造银饰

戴在头上,走路时

整条乌江在空中晃荡

人们只得以乌江为竹,编织篱笆

把宿命绣于衣袖

多么倔强啊!人们还把乌江

摩擦大地的痛

取出,做成音符

但是,这些都改变不了

乌江畔,全是石头

一个人一生,背着石头沿江而行

他的嗓子,什么时候被风擦亮

江水就什么时候

向人间反射波光

大巴山

一位农民放下夕阳,在汉江源头洗他的影子

他的影子又老又硬,像一张牛皮

我从大巴山刮下泥土,堆砌新坟

飞蛾向灯盏靠拢,山里

姑娘们缝补风声,明天她们将成为母亲

秋天,汉江生辣辣地分割着大地

鸭绿江

水纹,折射虎的目光

推开江水

拾起一枚鹅卵石,在这截虎骨上

刻下自己的名字。鸭绿江畔

生活着东北虎

它们在田地耕作,爬到月亮上睡觉

秋天,它们清洗金黄的虎皮

江水被染成黄色

整个鸭绿江流域,有一人

从年轻时开始,制作木排

渡虎魂

他时常谈起年少的际遇

那一年,浩浩荡荡的东北虎扛着鸭绿江

跨过了地平线

少年激动的内心

像水光一样,被风吹得紧张而又辽阔

贺兰山

我骑一匹马,从阿拉善左旗走向银川

马背上长着油松、灌木

它打一个响鼻,阳光抱紧鄂尔多斯

它甩一下尾巴,腾格里沙漠举起干枯的铃声

野花开在我心里。我的眼睛

深陷的盐湖在风中闪着光

用马尾,做二胡的弓毛

拉奏落日哀歌

“西北天谁补?此山作柱擎”

我骑一阵大风,在贺兰山深处,摘下枯叶

山的鳞片

不是秋天,而是马魂

昆仑山

随便取一块岩石,超过亿年,它们太老

以至于懒得咳嗽,懒得思考

惊雷密布成河流

又把缩小的版本,置放在我们颤抖的身子里

在昆仑山最高的地方,没有谁能高过牦牛的骨头

上亿年前,一些植物明理知事,舍生取义

把自己刻进石头

从山上走下的人,带着上古口音

向我打听人间去向

落日,滑进了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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