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铁卢的“枪声”
2023-06-25任彦
身着拿破仑时代军服的“火炮手”在向观众演示火炮射击。
对欧洲人来说,6月18日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日子。每年这一天,许多人都会来到比利时首都布鲁塞尔以南约20公里的一片草地,身着19世纪法国、英国、荷兰、普鲁士等国军服,使用那个时代的武器装备,分成两大阵营,再现拿破仑·波拿巴的最后一战。
我曾目睹这样的场面:战士、大炮、马匹参与表演。火炮轰鸣,硝烟四起,爆炸声此起彼伏;战马驰骋,军刀挥舞,喊杀声不绝于耳。
这片草地及附近一望无际的农田是滑铁卢古战场遗址。1815年6月18日,以法国皇帝拿破仑为统帅的法国军队同以英国威灵顿公爵为统帅的反法联军,在这里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大决战。双方投入兵力超过14万人,战局几经反复,厮杀异常激烈,田野一片血红。经过大约12个小时的鏖战,最终拿破仑战败。
1852年,法国大文豪维克多·雨果在比利时流亡期间访问了滑铁卢古战场。1861年,他又专程来到这里,在附近一家旅馆住下,对战场进行深入探索。“我在滑铁卢待了两个月,”他写道,“在那里,我对这场灾难进行了解剖。两个月来,我一直躺在这具尸体上。”雨果走遍了当年发生战斗的地方,将采访的人和事及所思所想记录下来。这些文字成为小说《悲惨世界》中的一章,长达50多页。
“1861年6月30日,今天上午8点半,我在滑铁卢战场上完成了《悲惨世界》。”雨果说。对于拿破仑战败的原因,他在《悲惨世界》滑铁卢一卷中作了这样的描述:大战前一天突降大雨,整个滑铁卢田野变成一片泥沼,拿破仑的作战主力火炮队在泥沼中挣扎,迟迟进不了阵地,所以进攻炮打晚了。失败由此成为定局。若没有那场大雨,进攻炮提早打响,大战在普鲁士人围上来之前就结束,历史会不会是另一种写法?
历史学家普遍认为,滑铁卢战役是欧洲历史的重要转折点,改变了欧洲的历史进程,基本奠定了近现代西欧的政治格局。
“如果拿破仑在滑铁卢战役中获胜,他将乘势扩大战果,征服整个欧洲乃至更远的地方。”对滑铁卢战役颇有研究的比利时历史学家菲利普·拉克松说。为了成为欧洲霸主,拿破仑从1803年到1815年发动了一系列战争,导致500万人丧生。“滑铁卢战役彻底击碎了拿破仑统治欧洲的美梦。”
滑铁卢战役标志着拿破仑时代的结束,也预示着欧洲历史新纪元的开始。在拿破仑时代,欧洲是由多个国家组成的碎片化地区。滑铁卢战役后,欧洲的一些国家开始寻求统一和合作,以避免未来的战争。
滑铁卢战役也为欧洲民族主义的崛起铺平了道路。在拿破仑时代,许多欧洲国家都被法国征服。拿破仑失败,这些国家重新获得独立,并开始重视本国文化和民族认同。这种趋势导致了欧洲民族主义思想的兴起。
因为这场战役,“滑铁卢”三个字成为彻底失败的代名词。其实,滑铁卢战役并不发生在滑铁卢,滑铁卢位于战场以北约5公里。战场所在地在圣约翰山一带,当时的法国史学家将这场战役称为“圣约翰山战役”。由于威灵顿公爵的指挥所设在滑铁卢村,他发回英国的报告上写的地址是“滑铁卢”,于是后人将这场战争称为滑铁卢战役。比利时历史学家、前滑铁卢居民伯纳德·科本斯说:“拿破仑从未到过滑铁卢,这是事实。”
滑铁卢战役纪念馆环形壁画一角。
战争是一面镜子,能够让人认识和平的珍贵。为了让滑铁卢战役这面镜子更好地光照后人,许多欧洲历史爱好者会在每年6月中旬“穿越”回1815年,住在拿破仑时期的帐篷里,像当年的士兵一样生活、训练、战斗。6月18日,当“大战”拉开帷幕,双方“士兵”在鼓聲中列队行进到战场,摆开阵势。先是炮击,炮火纷飞,硝烟弥漫。然后是骑兵出击,步兵跟进。骑兵间格斗、骑步兵搏斗,冲锋、反冲锋,包围、反包围,打得不可开交。最后,“法军”且战且退,保护“拿破仑”仓皇撤退。
在观看这样的“历史重现”纪念活动时,我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恍如置身当年的鏖战中,感觉莫名的震撼和恐惧。这样的感受恐怕是任何教科书、课堂、博物馆都无法带给我的。“这看似是在表演历史,但由于太过逼真,我们感觉正在亲历那场可怕的战役。”来自法国北部里尔市的罗曼·瓦达姆说,他扮演法军步兵团一名掷弹兵下士,“通过这种方式,让我对战争有了新的认识,我希望人类永远不要有战争”。
“尽管知道这只是一场表演,但当我们列阵向敌人行进时,我感到自己的肾上腺素在上升。”27岁的比利时人塞巴斯蒂安·维格内隆有着橄榄球运动员的体格,在这里扮演荷兰军队的一名掷弹兵。
“无论模拟滑铁卢战役表演多么让人震撼,都无法再现滑铁卢战役的惨烈。”滑铁卢战役研究协会主任克鲁森说,真正的滑铁卢战役是一场大屠杀,留下了2.7万具法军和2.2万具反法联军将士的尸体。战场上尸堆如山,血流成河。幸存者在血水中跋涉,走过他们战友或敌人残缺的尸体和四肢。获胜的反法联军为阵亡将士集体安葬,战败的法军则被草草埋葬或弃尸荒野。
一位身着拿破仑时代服饰的妇女在为安营扎寨的“将士”做饭。
为了再现滑铁卢战役的惨烈,当地政府在滑铁卢古战场建了一座纪念馆。在这座白色圆形建筑内,陈列着法国著名画家杜默兰于1912年完成的一幅长达110米、高约12米的环形壁画。画面上,交战双方摆出方阵发起进攻,骑兵配合,有的骑兵在马背上拼命厮杀;有的人仰马翻;有的马首落地;拿破仑身披外衣,骑着一匹白马指挥战斗……
环形壁画前有一片空地,摆放着当年战役中的实物模型:破碎的军旗、丢弃的枪炮,血肉模糊的尸体……画面与前景实物融为一体,再搭配包括战斗场景、军刀声、骑兵冲锋、火炮等环绕背景音,让人感觉当下正直面滑铁卢的战事。
从滑铁卢战役纪念馆出来,一座圆锥形小山矗立在眼前。山坡上长满小草,不茂密,也不稀疏,浅浅的刚好把山丘覆盖。山高45米,沿226级陡峭的石阶到达山顶平台,可以清楚地看到一只威风凛凛的铁铸狮子。它雄踞于平台之上,长4.5米,高4.45米,重28吨,传说是用拿破仑军队丢弃在战场上的枪炮铸成的。狮子右前爪踩着一个圆球,昂首目视南方,表示面向法国国土以“威震拿破仑”。铁狮下的碑座上,仅刻着“1815.6.18”,设计者希望用简单的数字唤起人们对历史的记忆。
这座山丘是为纪念荷兰奥兰治王子威廉二世而建。滑铁卢战役打响时,威廉二世率荷军参战。混战中,他的肩膀被法军子弹击中。为了表扬儿子的英勇行为,荷兰国王威廉一世下令在其受伤的地方修一座纪念碑。该工程1820年动工,1826年落成,是由当地妇女用背篓从战场上取土堆成的。由于山顶安放了象征荷兰王室的狮子,这座“纪念山”就被称为狮子山了。当时比利时还属于荷兰王国。1830年比利时从荷兰独立,导致了威廉一世的退位,威廉二世继位荷兰国王。
微风习习,凭栏远眺,时间早已冲刷掉战争留下的痕迹,昔日跃马挥枪的古战场,如今已是和平宁静、美丽富饶的农田。我陷入沉思:和平歲月还能持续多久?纪念滑铁卢战役是为了什么?理性马上告诉我:今天,和平与发展虽是时代主题,但世界仍不太平,战争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依然悬在人类头上。
历史的启迪和教训是人类的共同精神财富。战争没有赢家。滑铁卢战役结束后,威灵顿视察战场时,看到尸横遍野,不由感叹:“胜利是除了失败之外最大的悲剧。”拿破仑穷兵黩武,连年征战,不仅葬送了自己的身家性命,也搭上欧洲500万民众的宝贵生命。
只有人人珍爱和平、维护和平,和平才有希望。但放眼当今世界,还有一些国家的一些人没有记取战争的惨痛教训,让其他国家和地区的人们深感不安。《美国侵略:我们是如何入侵或军事干预地球上几乎每一个国家的》一书指出,在联合国承认的190多个国家中,只有3个国家没与美国打过仗或受其军事干预。这3个国家能够“幸免于难”,是因为“美国没有在地图上发现它们”。
美国军事霸权酿成人道惨剧。2001年以来,美国以“反恐”之名发动的战争和军事行动已造成超过90万人死亡,其中约有33.5万是平民,数百万人受伤,数千万人流离失所。2003年伊拉克战争导致20万至25万平民死亡,100多万人无家可归。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中国人民深知和平的来之不易和弥足珍贵,始终坚定站在历史正确的一边、站在人类文明进步的一边,在坚定维护世界和平与发展中谋求自身发展,又以自身发展更好维护世界和平与发展。
(本文图片均由任彦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