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工笔画时尚女性题材作品表现探析

摘要：作为中国工笔画的重要题材和形式，女性题材已经有超过两千年的历史。中国的政治、经济、文化在千年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影响了工笔人物画的发展，各个时期的女性展现出截然不同的精神风貌。当代工笔画家坚持在传统技法的基础上，学习借鉴外来的文化、技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使工笔画中的女性形象审美、表现技法和画面形式都有了重大突破，反映出画家对当下文化生活和自身价值的积极探索。文章立足于工笔仕女图的传统，追溯工笔画女性题材的源头，归纳总结时代发展中女性形象的演变，重点研究当代工笔画时尚女性题材作品的艺术表达，举例分析优秀画家宋彦军、罗寒蕾、庄道静、陈子作品的表现形式与绘画技法，探究当前审美趣味下工笔画中不同的女性形象。

关键词：工笔画；女性题材；当代；表现手法

中图分类号：J21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9436（2023）09-0-03

工笔画作为传统绘画门类，在长久的发展过程中逐渐形成了独特的艺术风格。传统工笔仕女形象古典婉约，和西方绘画中的女性形象截然不同。时至今日，工笔画中的女性形象发生了多方面的变化。

1 工笔画中女性形象的演变

早在战国时期就有了仕女画的痕迹，从现今保存最完整的《人物龙凤帛画》中可以窥见早期仕女的形象。魏晋南北朝时期，仕女画进入发展阶段，当时的画家偏爱宗教中或者神话中的女性人物，描绘的女性皆飘逸清丽，仪态高雅，人物设色淡雅，衣袂飘举。郭沫若赞誉其“貌虽端严，神必清古”。顾恺之的《女史箴图》和《洛神赋图》是现存仕女画的典范。

《簪花仕女图》《挥扇仕女图》受到了唐代贵族阶级的追捧，仕女画迎来了全盛时期。当时的画家们尤其热爱展现贵妇的奢侈生活。声名显赫的张萱、周昉这两名画家技法高妙，推崇富丽堂皇的画风和精致的表现手法。宋代仕女画在题材上有所突破，开始趋向于故事化与世俗化，如牟益借助南北朝诗人谢惠连的《捣衣》创作了反映妇女劳动的《捣衣图》。元代由于政治因素，仕女画发展呈衰退之势，画家笔下的女性形象多游离于现实生活之外。赵孟頫、任月山等继承传统，没有创新发展。

自明代起，仕女画又重新焕发了活力。在题材上，不仅肖像画获得了较大的发展，戏剧、小说、传奇故事中的各种类型女子更是成为画家们乐于创作的女性形象［1］，人物形象的塑造偏向浪漫主义。仇英、唐寅、文徵明、吴伟等都创作了秀雅清丽的仕女画。其中淡彩画家陈洪绶用夸张的手法表现出女性的生命力，这是十分罕见的。

清代工笔仕女画一味模仿，渐渐走入低谷。画家们均注重表现女性“倚风娇无力”的病态美，同时仕女形象和故事情境也如出一辙。无论是冷枚的《春闺倦读图》，还是改琦的《元机诗意图》，都呈现出程式化的“淡淡的忧伤”，这直接决定了其实质上是男性审美观照下的理想女性形象。

2 当代女性题材工笔画的主要表现手法

传统绘画中的女性题材多表现男性审美观照下的女性形象。受西方新潮美术思想的影响，人物画朝着多元化方向发展。宋彦军、庄道静、罗寒蕾等当代画家使绘画回归艺术本体，凸显个性化艺术，注重在作品中表现自身美学才智，其绘画表现手法也越来越多样化。

2.1 线条语言

工笔画的线条是造型艺术的灵魂。从战国时期的《人物龙凤帛画》就可以看出画家对线条的重视。正所谓“气韵本乎游心，神采生于用笔”，工笔画经历了千年的发展，有一套自己的线条语言体系，其不仅极其传神，还能体现人物独有的量感和质感。画家罗寒蕾特别擅长用白描表现女性形象，她的作品《金陵十二钗》没有华丽的色彩，单用线条就构建起一个精妙的艺术世界，复杂的人物关系在二维空间里得以巧妙串联。作品用线精妙，平衡了虚实、阴阳、质感和空间。当代工笔画家在用线方面也逐渐形成了自己的风格，如田世光的豪迈、陈之佛的空灵、俞致贞的

妩媚。

线是语言，造型是创造。当代工笔画要求能创造有意味、有美感的“形”，而不是机械描摹。创造“形”必须先有意识，即造型意识［2］。社会文明高速发展，画家们渐渐融入新的工艺或者科学技术，如包豪斯主义已经被广泛应用于各个艺术领域。当代工笔画家将拓印等新的技法融入传统工笔画，特别是反映社会观念形态的时尚女性题材，绘画材料也呈现出多样化的特征。当代工笔画中的线条脱离了传统线条的单一模式，追求装饰感。线条不再是单一的笔墨勾勒，而是成为一种痕迹，成为作品形式的一部分。在杨宇的《门之一》《门之二》等作品中，线条疏密对比强烈，密集之处圆润而略带弧形，富于变化。利用传统墨色的用色技巧，通过线条把画面处理成黑白色调，使线条与墨色相辅相成，更突出了线条的形式美。

2.2 构图形式

在南齐谢赫的《六法论》有“经营位置”的记载，西方绘画理论称为构图。构图的好坏关系到一幅画的成功与否，是对画家艺术修养和技术的检验。当代工笔画家吸收传统绘画中的智慧，构图形式越来越多样化。学院派画家代表王冠軍采用六边形构图形式，突破传统的禁锢，极具创新精神。他的作品《经典情怀系列》将人物头像处理成唱片形式。庄道静的《潮》采用了局部拼接式构图，蒙太奇式样的“剪辑”给人以特别的感受。张见作品《桃色系列》则采用常见的截取式构图，图像的隐与露蕴含着无限的遐想，以虚幻的手法回应传统。

2.3 色彩表现

色彩是重要的艺术语言之一。中国传统绘画的色彩观具有哲学性，其色彩魅力主要是营造“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的意境［3］。当代画家在色彩领域积极探索，相较于传统工笔画，从画材到颜料甚至是表现技法都有了很大的突破，如蒋彩萍研制高温结晶颜料［4］，为工笔画色彩的表现奠定了重要的材料基础。中国工笔画借鉴西方绘画的色彩，吸收了其积极因素对自身加以改革。

我国美术评论界素有“色彩之变”的说法。中国画家从来是根据主题的需要运用色彩，用不同色彩增强画面感染力。色彩感是画家艺术修养的表现，具有鲜明的个人风格。画家张见常用平铺的方法为女性人物形象上色，呈现出平面化的特点，如作品《2001之秋》整体罩色，简单的平铺使画面对比强烈。胡明哲对岩彩颇有研究，颜晓萍则利用材质本身的色彩增强画面的表现力。

2.4 新工艺下的肌理

工笔画除了重视线条和色彩以外，细节的客观性也尤为重要。肌理是体现和诠释画面细节的关键。肌理可分为自然肌理和画面肌理。根据绘画技巧和使用的材料，又分为笔绘肌理和非笔绘肌理。

肌理是自然形态的表现，由于创作过程存在偶然性，肌理效果往往千变万化。画家根据自己对质地的理解，运用表现技巧或者化工手段模仿物体肌理，力求真实。非笔绘肌理表现起来更加复杂，画家巧妙运用纸张、颜料及各种特殊材料，以物理或化学的方法表现出某种类似自然形象与自然肌理的效果。当代很多画家追求独特服饰之美，如王冠军、罗寒蕾等人受到写实主义的影响，极力表现当代服饰的繁复。前者大量使用矿物颜料，重彩的堆砌与新材料的配合使细节处呈现浮雕式的效果。罗寒蕾则擅长用拓印、喷洒、重组空间的方式来表现作品的肌理，尤其是背景的网格造型成就了她独有的肌理语言［5］。

3 当代工笔画中时尚女性题材的实践

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画家所处的环境悄然改变，开始着眼描绘身边的人物。近几年活跃于画坛的宋彦军、罗寒蕾等人都十分善于表现都市时尚女性，他们独特的艺术视角、精美的绘画肌理值得观者深入品味。

3.1 宋彦军及其作品

当前城市文化发展迅速，人们的精神需求和生活状态受到了画家的关注。唯美风格的《都市丽影》和《倾声细雨》能使观者的精神得到慰藉。

宋彦军是一名另辟蹊径的画家，他的作品大量使用新型材料，画面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宋彦军力求给传统工笔人物画注入生命力，他着眼传统，以线为骨架，用色来充实线条，用线条让色彩流动起来。在细节肌理的处理上，宋彦军不输王冠军，他能够深入挖掘画面人物的精神状态，其画中有积极生活的劳动者，也有忧郁的少女，既贴近生活，又极具艺术性。

宋彦军在用色上主张“层层相加”，创作前应该充分了解颜料的特质，以发挥它们的优势，避免最终影响画面效果。他建议分层多次渲染，确保色相丰富，以达到服务于整体的效果，当然这需要反复实验和不断积累经验。

3.2 罗寒蕾及其作品

巧妙运用综合材料是罗寒蕾工笔画创作的重大创新，这使工笔人物画的表现形式得到了拓展。对“制作”这一技法，罗寒蕾驾轻就熟。她不厌其烦地创作，这一点令人钦佩。罗寒蕾热衷于采用拓印、喷洒、立粉等表现手法表现人物的服饰。

她用拓印这种简单直白的方法将工业产品的肌理完整复制出来，表现当前都市时尚女性的生活细节。我们不仅活在工业时代，连人本身和精神也被工业时代的冷漠和严谨笼罩着。

罗寒蕾创作的女性形象更像精致的静物，清新却冷漠，厚重肌理包裹着一小块素净皮肤，让人感到生命的鲜活。

工业化整齐排列的肌理线条或圆点如同印刷品，让人忍不住细细观赏，这种强烈的视觉冲击丰富了衣服或者饰品的层次，立体的表现手法丰富了观者的感官体验，让人游离于画面与现实之间。罗寒蕾炉火纯青的“制作”技法足以赶超摄影作品，但是工笔画的精贵之处在于画家的主观意志和繁复的制作工艺。繁简得当的唯美构图、以假乱真的肌理，给人带来极强的视觉冲击和心灵震撼。

3.3 庄道静及其作品

执着追求形式感的庄道静对生活有细致的观察，她创作的《潮·美甲》捕捉了现代青年女性的生活细节。作品选用三联画的方式，巧妙地表现美甲过程中的细节，同时造型元素被符号化地分布在各个画面中，充满了装饰感。最左的画面描绘美甲师耐心地给顾客们做美甲，强调了当代都市的精致审美。美甲师专注的神情与熟练的服务体现出独特的工匠精神。画面右边的几个女孩互相欣赏彼此的美甲，电影一般的叙事三联画串联起整个美甲服务的过程，象征着都市女性对精致生活的追求和向往。庄道静善用色彩，注意浓淡的呼应、虚实的微妙变化。她笔下的都市女性妩媚多情，健康且富有活力，拥有积极乐观的生活态度，这表现了画家对社会独立女性的人文关怀，能引发社会的思考。

3.4 陈子及其作品

研究陈子的早期画作可发现其能够巧妙捕捉当代女性的心理需求，以“意象造型”表现个人的精神状态，画面婉约清丽，传达出传统审美观中独有的意象美。陈子将这一系列的作品命名为《流年》与《花语》。“流年”表明岁月匆匆，但其中暗含古人不舍昼夜的积极进取精神。“花语”暗喻女性美好的青春。陈子擅长以花卉与女性形象的结合衬托女性特质，通过斑驳的色彩展现人物忧郁的气质。

陈子最动人的作品是《流年》之一，画中女子眼神迷离，又有着现代时尚女性的气质。陈子摒弃了传统工笔画的全景构图，将人物放置在一个特定的空间里，仿佛一具雕塑。陈子毫不吝惜笔墨，精心描摹人物的发丝，展现出人物的鲜活、多姿。背景里纱幔轻舞，人物衣服上的藤蔓开出了绚烂的花朵。

陈子善于捕捉触感，将恍惚的情绪聚拢在温柔婉约的画面里，静静地渗透到观者心中。她用矿物质颜料来表现迷离温柔的意境［5］，画面仿佛江南的雨季，洗涤观者的心灵。

4 结語

艺术在世界范围内形成了竞争与协作共存的良好局面。画家们受各种文化思想的影响，积极展开各种研究和创新，不拘泥于材料的本质形态，侧重人物精神层面的塑造，这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境界。本文对工笔画时尚女性题材作品进行研究，探究工笔画的文化背景和文化底蕴，以进一步推动当代工笔画创新，丰富传统审美意蕴。

参考文献：

［1］ 张世娟.明代仕女画述略［D］.苏州：苏州大学，2009.

［2］ 李传真.幻象·本质：工笔画当代情境中的“形”［J］.中国艺术，2013（1）：2.

［3］ 李景.浅析现代工笔画色彩语言的新表现［J］.美术界，2014（7）：80.

［4］ 蒋采苹.中国重彩画教学十年（1998～2008）［J］.中国美术馆，2009（6）：24-29.

［5］ 殷双喜.花香无语：关于陈子的画［EB/OL］.陈子官方网站，https：//chenzi.artron.net/news_detail_488773，2013-08-06.

作者简介：张伊娜（1990—），女，江苏南通人，硕士在读，研究方向：美术史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