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如红豆
2023-06-23侯志明
侯志明
有句诗说,“灯如红豆最相思”。
我经常会看城市迷人的夜光。那夜光是由无数盏灯组成的。望着望着,有时会掉下眼泪来。是的,不止一次。
因为我总会想到童年、少年时陪伴我的那盏小油灯。
那是一盏煤油燈,尺把半高。油灯之简单简直无法描述:下面是一个如老版的新华字典大小的木座,木座的中间插着一根木棍,木棍的顶端是一个碗状的铁盒,铁盒里是一个小学生用过的墨水瓶,墨水瓶里倒上煤油,瓶盖上插一根圆珠笔芯粗细的铁芯,在铁芯里穿一根棉线,煤油浸润棉线,便可以点燃。在我的记忆中,这盏灯一直伴随我长大成人,直至上大学离开家。
我们家一共姐妹五人。在那个困难年代出生的人,都品尝过生活的艰难。别的不说,就是一家人偶尔做件新衣和平时的缝缝补补,对母亲来讲都是一项繁重的劳作。而春节前的母亲是最忙碌的。
一进腊月,她就要夜夜坐在小油灯前,赶做新衣或者浆洗旧衣。白天辛苦一天,晚上还要干活到下半夜。有一天,我一觉睡醒,发现母亲还在灯前纳鞋底做新鞋,腿上盖着被子,身上披着棉衣,一手拿着鞋底,一手交替拿着锥子和针线。先用锥子扎,再用针穿线,然后在膝盖上使劲地勒紧。我看着看着,忽然看见她浑身一抖,把手里的东西一扔,然后用左手紧紧地攥住右手的食指,斜倚在了窗台上。灯仍然在嗤嗤地发着光,没被吹灭。我知道她还会起来,就没吱声,静静地等候着。果然,过了五六分钟吧,她又坐了起来,拿起没做完的活儿。我想过去搂住她看看扎伤的手,想劝她去睡觉,但我一张口,说出的却是:“妈,我要小便。”母亲没有抬头,只是说:“灯亮着呢,去吧。”回来后,我回转身,站在那儿,盯着母亲,希望她看我一眼,等来的却是一句“冷,快去睡,感冒了过不好年”。她仍没有抬头。“那你怎么还不睡?”“快完了,一会儿睡。”在母亲的心里,为了孩子过年的新衣新鞋,这些活儿不但是定了量的,而且也是限了时的。年年如此。
直到今天,在我心中,那盏小小的油灯也没有熄灭。它渺小像母亲,它柔弱像母亲,但它明亮也像母亲,照亮的是我们艰难生活的每一天,并陪伴我们的生活一天天好起来。
(选自《人民日报》,文字有删改)
文章以“灯如红豆”为题,有什么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