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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向新现代型中国艺术心灵的养成

2023-06-22王一川

艺术学研究 2023年2期
关键词:新文科艺术教育

王一川

【摘 要】 当前新文科教育背景下,艺术类专业教育的一个核心问题在于探讨新现代型中国艺术心灵的养成。往昔百余年,我们已经基本完成从古典型中国艺术心灵到现代型中国艺术心灵的历史性转型,现在面临的是新现代型中国艺术心灵建构的任务。新现代型中国艺术心灵应当是一种包容而自强的中国艺术心灵,其融合了包容共在之心、尚文之心、美美异和之心、自然之心和品余之心。当前应当通过艺术类专业教育教学改革,着力涵养新现代型中国艺术心灵。

【关键词】 新文科;艺术教育;古典型中国艺术心灵;现代型中国艺术心灵;新现代型中国艺术心灵

当前新文科建设为艺术类专业教育提供了新的发展契机,这使得高校艺术类专业教育工作者可以做一些对国家和社会发展有作用的事情。在这里首先提及笔者的一个经历:几年前,我受一家学术期刊邀约,为美学家朱光潜先生诞辰120周年写一篇论文,因而有机会重新翻阅《朱光潜全集》,以便为这篇论文寻找学术切入点。当翻到第8卷时,我被这样一段话吸引住了:“记得在某书里看见一个故事说明万历中有位进士起初非常笨钝,后来遇见一个神人,把他的心换了一个,他从此就灵敏异常了。我们也要换个心才好。”[1]这段话我过去也曾看到过,当时没怎么在意,这一次却被它击中了:为什么在整整一百年前的1922年,25岁的大学生朱光潜会如此愤激地写出“我们也要换个心才好”这样决绝的话?那应当是因为他认识到我们中国人的“心”出了问题,而且是大问题!有病可以医治,但医都医不好的,想必是大问题。我们中国人的心,那时到底出了什么大问题,以至于被青年大学生认为病染沉疴到无法治愈而迫切需要彻底换心的地步?

无独有偶,瑞士分析心理学家荣格在1933年出版《寻求灵魂的现代人》(Modern Man in Search of a Soul)一书,郑重提出为丧失灵魂的现代欧洲人重新召唤灵魂的严峻问题。他曾经追随弗洛伊德阐发心理分析学主张,后来因与弗洛伊德观点差异较大而不得不与其分道扬镳,转而注重研究“集体无意识”和“原始意象”等与民族精神或灵魂紧密相关的问题,而这体现出他对民族精神家园重构的高度关注和探寻热忱。

这两则中外事例表明,无论是在中国,还是在欧洲,现代知识分子或文化人的精神家园问题在当时已经被视为一个大问题了。精神家园问题只能用精神方式去救治:朱光潜选择了美学,荣格选择了“分析心理学”。

应当看到,朱光潜有关现代中国人需要“换心”的大胆设想,呈现了中国心灵寻求现代化变革的超乎寻常的重要性。他终其一生的美学历程都贯穿着同一个题旨,就是以个体心灵涵养为核心的“人生的艺术化”及“人心净化”等系列思想。这一系列思想后来虽然几经演变,但始终未变的共通点就在于心灵养成这个核心点。他的同龄美学家宗白华也把“中国艺术心灵”(或“中国艺术精神”)的涵养,视为毕生追求的事业。更早的北京大学校长蔡元培则提出“以美育代宗教”的主张,强调以美育手段去形塑现代中国人的精神信仰体系,并将其作为现代人格的根基来培育。他们三人的美学与艺术学思想诚然各有不同,但在中国人心灵变革的优先性方面是息息相通的,也即他们都把心灵、精神或信仰变革放置到中国文化现代性进程的核心地位去推进。

正是上述美学前贤的思想,引导我得出这样一个基本观点:当前中国新文科教育背景下,艺术类专业教育的一个核心问题在于追求现代型中国艺术心灵的新境界,也即新现代型中国艺术心灵的养成。下面主要从4个方面作初步论述。

一、中国艺术心灵:

古典型、现代型和新现代型

往昔百余年的中国艺术心灵建构,已经基本完成了从古典型中国艺术心灵到现代型中国艺术心灵的历史性转型任务,也就是基本实现了朱光潜所谓“换个心才好”的目标。

古典型中国艺术心灵,有着自身的传统特质和演变轨迹,以现代眼光去加以审视,也难免出现见仁见智的各种不同看法。不过,按照笔者在《中国艺术心灵》中所作的极粗略和简要的归纳看(这种归纳当然存在不足),古典型中国艺术心灵有着如下鲜明特征:第一,在感觉方式上的感物类兴,即中国人有着从事物直觉中产生同类联想的独特思维方式,形成了“类比思维”的传统。第二,在族群结构上的我他涵濡,即呈现出我者与他者之间相互涵摄与濡染的气质,实现相互化育,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第三,在宇宙图式上的观有品无,即中国人习惯于从观照可感知的“有”(存在物)去品评难以感知的“无”(在背后支配存在物的虚无)。观有品无在这里意味着通过游動观赏可感之物而品味其间难以感知之深层余味,如游观、游目、俯仰、观妙等。第四,在理想境界上的三才分合,即相信天地人三才之间所构成的既分且合的关系:一方面,天地人相互不同,各有异质性;另一方面,三者间也可结成和而不同的关系。三才有分也有合,分中有合、合中有分,在尊重差异的前提下寻求差异中的和谐。第五,在鉴赏体制上的兴味蕴藉,即相信感物类兴中生成的余兴会具备远超一般意义的蕴藉品质,可令人回味再三,如余音、余意、余兴、余味、余香等。兴味蕴藉的特征表现在:一是身心勃兴,即艺术品应能让观众在身体感觉和心灵陶冶两方面都产生兴奋和愉快;二是含蓄有味,即艺术品的兴味不必过于直露,应当含蓄或蕴藉,这是衡量艺术品的艺术成就的重要尺度;三是余兴深长,即艺术品应在时间上拥有让观众延后一段时间持久感发和反复品评的特殊兴味[2]。

近现代以来,上述古典型中国艺术心灵难免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剧烈冲击下急剧衰落,这种状况迫使现代中国人急切地参酌西方文化艺术而进行新的开拓性建构。建构中的现代型中国艺术心灵,在百余年来的现代文化艺术实践中也已经逐渐形成了一些新范式。笔者曾经在《中国现代学引论》中从中国现代性的特征角度作了简要分析。这些分析虽然没有直接指向现代型中国艺术心灵,但也可以从旁帮助我们了解现代型中国艺术心灵形成的基础。

中国现代性的特征有如下表现:第一,以地球模式论取代古典“天圆地方”模式论。这是说中国与世界各国共处一个地球上,中国不再是世界上唯一的超级大国,只是世界民族国家之一,只有尊重地球现实,才能重新找到自己安身立命的所在。第二,以民族协同观取代中优外劣观。这要求中华民族与地球上其他民族之间协同生长。中华民族要真正重新“强大”,不是唯我独尊地继续维护“中国中心”观,而是冷静地承认地球上各民族的平等与“协同生长”。只有与其他民族协同生长,承认“世界人”这一现实,中国人才能真正重新做回“中国人”本身。第三,认同制度转型论。现代性要求一种与之相适应的新制度,制度转型论从而发生。这里的制度是指现代中国兴起的、与地球模式和民族协同观相应的新型社会制度,包括民族国家政体、法律制度、社会关系制度、教育制度、宗教制度、学术制度及艺术制度等。第四,认同道器互动说。现代性并不只意味着新的地球模式、民族观念和制度转型,还意味着日常生活的新变化—现代器物在现代生活中起着不可或缺的重要作用。现代性并不只意味着思想模式的现代变革,同时也意味着生活器物的现代变革。现代之道与现代之器相互依赖、相互共生;新器通向新道,而新道借助新器得以彰显。第五,认同人权说。这标志着中国人的个体人生体验的改变—从帝国臣民到国家公民,以及随之而来的多重选择的困窘,如个人主义、无政府主义、民族主义、世界主义等[3]。

如果以上有关中国现代性特征的论述有一定合理性的话,那么可以看到,现代型中国艺术心灵的特征也必定与这些特征相互联系、渗透和交融。简要地说,地球模式论为中国艺术家观察宇宙万事万物提供了新视角,例如黄遵宪于中秋佳节在浩瀚的太平洋上观看月亮,产生了与李白和苏东坡颇为不同的新的观月体验;民族协同观为中国艺术家在考察地球上众多国家他者形象以及与中国自我的新型关系时带来了新的人类关联感,特别是看到西方国家对中国的强势影响而急需自立起来为“改造国民性”和振奋民族精神而创作;制度转型论揭示了中国现代国家政体和社会制度的必然转型趋势,也为艺术活动的生存和发展奠定了新的基础,开辟了发挥作用的新空间;道器互动说提醒中国艺术家正视现代科技制度和工业文明制度推进下的新“器”对古典“道”和新兴“道”的能动作用,包括新兴的西方话剧、油画、器乐、芭蕾舞、电影等艺术门类和样式对新的艺术创作的促进和制约作用;人权说促使中国艺术家思考如何以人性或人道立场去重新观察人在世界上的地位和作用,产生出现代的人学观,也为现代艺术中的艺术典型等形象创作奠定了基础。正是这样一些现代性转变有力地促进了现代型中国艺术心灵的萌芽、发生、构型和定型。

如今置身于新百年的开端,我们面临的是现代型中国艺术心灵如何实现更新换代的使命。如果说,往昔百余年现代型中国艺术心灵的养成,是借助于西方艺术心灵镜子般的照鉴作用而完成古典型中国艺术心灵的现代性转型,那么,新百年则需要完成现代型中国艺术心灵的更新换代或升级换代任务,也就是从既往百余年的“换心”使命转向新百年的“强心”使命,让现代型中国艺术心灵获得更强的精神智慧的力量。这意味着,现代型中国艺术心灵需要生成为更新的现代型中国艺术心灵,即新现代型中国艺术心灵。

二、新现代型中国艺术心灵的特征

当前和未来一个时期的中国艺术心灵,应当是一种新颖、现代而又传统的中国艺术心灵,不妨称之为新现代型中国艺术心灵。

此前一百余年的现代型中国艺术心灵是一种开放而自信的中国艺术心灵,与此不同,新现代型中国艺术心灵应当是一种包容而自强的中国艺术心灵。前者致力于在古典文化心灵的废墟上、借助异文化艺术心灵的镜鉴作用而复苏或做活自身,后者则在当前新的全球化格局中通过包容世界上各种异文化艺术心灵而做强自身。这就是说,建构新现代型中国艺术心灵,意味着立足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时代境遇,在与世界各种异文化艺术心灵之间的异质共生中,通过包容各种异文化艺术心灵而建构自身独立而又自强的艺术心灵品格。需要看到,这里的新现代型中国艺术心灵不应被视为与过去的现代型中国艺术心灵和古典型中国艺术心灵完全和彻底地“决裂”,而应被视为对前两者进行创造性转化和升级换代的结果。

从今天的难免初始和稚嫩的眼光去考察和展望,新现代型中国艺术心灵或许应当具有如下特征:

第一,在对待异文化的态度方面,有相互共存和包容的开阔胸襟,即有包容共在之心。这意味着,本文化以自觉和自信的态度去接触外来异文化,将其中有价值的成分加以包容,进而探寻与之共存的可能性。具体来说,既要充分地承认和认同本文化自身的合理传统,又要开放地接触、容纳和承认外来异文化中有价值的成分。在今天这个媒体十分发达而又分众各赏的时代,人与人之间、圈层与圈层之间的裂痕、差异或分歧不仅没有得到弥合或化解,反而愈益加大、加深、加重了。面对这种情形,艺术家需要调动自己的包容共在之心,去观照和感发本文化和异文化及其相互关系,进而探寻不同美之间的并存共在和相互对话的可能性,尽力寻求艺术公赏力的实现。

第二,在对待古典传统方面,置身于现代性制度下而适当激活和传承古典尚文传统,即有尚文之心。尚文之心,也就是崇尚“文”的心灵,正与刘勰所论述的“文心”相通,是指中国人有着深厚而久远的崇尚文治、注重“斯文”的传统。“文心”,作为“天心”“地心”和“人心”之间的汇通状态,代表人心对天地人之间的纹理图式的共通规律的直觉式领悟。这种“文心”传统或尚文传统在现代性制度下仍有创造性转化和重构的必要性和重要價值。这要求在现代性制度条件下适当激活古典尚文传统或“文心”,让其与主流的现代世界观形成相互汇通,从而为现代中国人在世界上的精神归宿问题寻找到一种合适的解决方式。如果基于“文心”的“诗言志”“诗可以怨”“愤而著书”“诗缘情”“感兴”“诗以奇趣为宗”等中国艺术传统与来自西方的“美的艺术”、审美无功利、自由想象力、无目的的目的性、浪漫主义、现实主义、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等之间,在中国自主的基点上实现相互汇通,应当有助于中国现代艺术心灵的新构型。

第三,在处理天地人的关系方面,以差异中的和谐姿态,倡导美美异和,即有美美异和之心。同费孝通先生在30多年前构想的“美美与共”的美好未来相比,当今世界不同美之间的裂痕或分歧并没有如他所期待的那样得到消除,似乎反而变得愈加严重了:一方面是本文化与异文化之间的分歧日益显著,另一方面是本文化内部的圈层分歧也愈发清晰。这两方面交织起来,让我们无法不发出美美相异而相互对立的万千感慨。面对这样的新变化,可以在坚持“美美与共”的基础上,也将“美美异和”纳入现实考量中。美美异和就是说,一方面承认不同美之间存在相互差异的合法性,另一方面促进不同美之间的平等对话与和谐共处。这一点大约可以用中国古代“和而不同”的观念去理解:相互和睦及和谐但又同时尊重彼此的差异。这不再是消除差异后的和谐,而是带着差异的和谐;不再是以追求差异中的认同为目标的对话,而是以追求差异中的对话本身为目标的对话。这一次相互对话后如果还存在差异,那也不必奇怪或惊奇,而完全可以下次带着差异再来对话。如此,相互间携带差异的平等对话可以循环持续下去[4]。

第四,在人类生活价值追求方面,有无为而治及返璞归真的标准,即有自然之心。这里的自然之心,可以说更多地取自中国道家学说,特别是以庄子为代表的道家的复归于自然之说。随着电子技术、数字技术、互联网技术、融媒体技术、人工智能技术等现代技术及其产品在社会生活中日益普及,作用愈益重要,人们距离自身的自然状况已经越来越远。此刻,我们可能会产生与古人相感通、相契合的想象:想到老子、庄子“绝圣弃智”和“无为”等劝告,感慨庄子“秋水”精神的可贵,羡慕陶渊明“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潇洒,追忆宗白华对“晋人之美”的褒扬,感叹朱光潜“人心太坏”的诊断和“人心净化”的主张。这些都可能更加坚定我们的畅想:人类的文明技术水平无论如何发达,都需要回归并保持自然之心。只有自然之心才能真正让我们驱除喧嚣,保持心灵的宁静。

第五,在人类审美体验表达方式方面,有以兴味蕴藉传统为核心的品余之心。这就要求把艺术品拥有“余意”“余兴”等深长的意义蕴藉视为艺术品取得最高艺术成就的标志。按照“言不尽意”“余味曲包”“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味外之旨”“韵外之致”“有余意之谓韵”等观点,好作品不应当把话说满了、说绝了,而要留有余地、给观众留下进一步回味和品评的开阔空间,让他们感到这仿佛是自己发现或发掘出来的一样。这一点同柏拉图以来的西方传统艺术理论追求以“本质”为基本的确定性和完整性是不同的。现象学美学家罗曼·英伽登(Roman Ingarden)提出由语音层次、意义单元、图式化观相和再现的客体等4个层次组成的文本层次论,尽管留下一定的“未定点”可以方便读者“填空”,但毕竟只是局部的构想,并没有像中国古代这样将兴味蕴藉传统置于文本理论的根基上去认识和布局。在当下全球交往十分频繁的时代,坚持和维护兴味蕴藉的传统具有重要的意义。

综上所述,我们需要在当代锤炼新型中国心,以便让中华民族能够更加独立自主、自信、自强地生存在这个充满不确定性和变化性的世界上。

三、新现代型中国艺术心灵的养成

为了建构新现代型中国艺术心灵,当前新文科建设背景下的艺术学理论类专业需要明确自身的新任务:通过艺术类专业教育教学改革,着力涵养新现代型中国艺术心灵。

当前艺术学各专业新文科建设的时代背景,可以用5个面向来表示:一是面向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下国家社会人才新需求,这对于大转型时期艺术类专业人才培养来说,意味着新挑战和新机遇;二是面向中国新时代未来领袖型人才培育,在这方面艺术专业人才培养大有可为,因为具有新现代型中国艺术心灵的高素养文化公民有可能为中国在世界的新发展作出更大贡献;三是面向互联网时代艺术教育新选择,这个时代发达的媒介技术条件为艺术人才培养提供了新的便利;四是面向新行业、新领域开拓,这里将有着艺术行业拓展和更新的新契机;五是面向跨学科专业整合,当旧有专业无法适应新的艺术发展需要时,实施跨专业整合就具有必然性。对此,笔者提出下面几方面建议:

第一,推进艺术学主导的跨学科专业整合。艺术学专业应当围绕艺术品这个中心点向应用艺术领域拓展,以便在美化生活领域作出建树。这方面的重点在于艺术学专业与新工科专业合作孵化出新专业,如计算艺术、材料艺术等。这要求将艺术与应用艺术、纯审美与实用审美等思想和理论结合起来。

第二,灵活实施问题导向的艺术专业教育。着眼于当前的艺术发展新趋势和新需要,探寻艺术学专业知识新的组合方式,孵化新艺术行业研究、新艺术教育项目及新艺术专业建设,开拓新艺术形式或研究领域。

第三,加强复合型艺术人才培育。在巩固本专业基础上,融通艺术理论、创作和管理等学科分支,鼓励和帮助艺术专业学生选择第二专业,在拓宽宽度的同时力求增高高度、加深深度,增强跨专业交融素养。

第四,加快艺术史论专业建设及其国际推广。艺术史论专业依托各艺术门类间的普遍规律而将艺术理论、艺术史、艺术批评、艺术管理、艺术教育等不同分支融合起来,培养复合型艺术学人才,是我国在世界上率先创设的新型学科专业,体现出我国高等教育在学科专业设置领域的制度创新魄力和实践能力。在深挖民族传统、潜心筑基培元基础上,推動艺术史论专业与其他人文社会科学专业实现交融与合作,稳步提升该专业学子的素养和潜能。

第五,拓宽艺术学理论类专业建设渠道。面向艺术教育、美育行业和艺术创意产业发展,新增艺术教育专业、艺术与文化创意专业等新专业,注重学生的理论素养与实践能力之间的融合发展。

第六,促进高校艺术通识教育升级换代。整合和发挥艺术学理论和各个艺术门类理论的前沿成果,支持高校艺术通识教育提升水平乃至更新换代。

在实施以上教育教学改革的过程中,艺术学的学者和教师有必要加强艺术理论研究及其与艺术人才培养实践的融合,确保艺术学专业建设和改革获得源源不竭的思想资源。

四、大学艺术类专业教育的使命

在当前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时代背景下,大学艺术类专业教育能为青年人才成长做什么?习近平总书记在2016年4月26日考察中国科技大学时寄语当代大学生:“我们对中国建设国际一流大学、培养国际一流人才充满自信。我们的胸襟是开放的,包容并蓄。幸福不是从天降,中国人民取得的成就是很了不起的,不要妄自菲薄,同时要自强不息。年青人在学校要心无旁骛,学成文武艺,报效祖国和人民,报效中华民族。”[5]如果从新文科教育背景下的艺术类专业建设角度去理解这些指示,可以说,其中已经提出了包容而自强的中国文化心灵培育的任务。

在当前如何培育新现代型中国艺术心灵的问题上,中国文化传统和中国艺术教育传统早已经给我们留下了范例。按照孔子开创的“从游”式教育方式,学生需要跟从师长在实际的游学中涵养知识、创新素养及领悟人生道理。百年前蔡元培对塑造未来中国领袖型人才充满期待和忧思:“现在学生方面最要紧的是专心研究学问。试问现在一切政治社会的大问题,没有学问,怎样解决?有了学问,还恐怕解决不了吗?”他希望学生通过潜心学习而“预备将来解决中国的—现在不能解决的—大问题”[6]。还可以联想到德国哲学家约翰·戈特利布·费希特(Johann Gottlieb Fichte)在民族危机时刻提出的“新教育”构想:“解救之道就在于培养一种全新的自我,这种自我至今也许作为例外在个别人中存在过,但从来没有作为普遍的、民族的自我存在过;就在于教育那个业已丧失往日生活的光辉,而变成一种外来生活的陪衬的民族,去过一种全新的生活。”[7]他敏锐地发现了德意志国家国民素养上的深重危机,急切地提出,要把在极个别“例外”中发现的新的优质民族元素,通过新型教育手段,及时地拓展和普及到全体国民中,涵养出全新的民族素养。这一点也恰恰是今天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时刻的我们需要认真参考的。英国数学家、哲学家怀特海(Whitehead)曾经在其教育名著《教育的目的》中这样写道:“大学存在的理由是,它使青年人和老年人融为一体,对学术进行充满想象力的探索,从而在知识和追求生命的热情之间架起桥梁。”[8]大学的真正作用在于不同年龄段学人之间的相互沟通和相互传承。大学艺术类专业教育总是在挑战中寻求新生的。大学的使命(变化中的不变)在于,让学生与教师、学生与学生“从游”:一是濡染生活技艺,二是开阔学术视野,三是想象未来完整的人的生活。大学应当像孔子的“从游”式教育所倡导的那样,成为师生们“从游”的故乡,在此青年人与同伴和中老年人亲密“从游”,就像小鱼在与中鱼和大鱼的自由偕游中成长。有理由想象,大学校园是海洋,小鱼在这里跟从大、中、小鱼们自由偕游,直到游成自己想象的大鱼。已经成长为大鱼的人们,会永恒地怀念大学这“从游”的故乡。正是这种民族的而又现代的“从游”式教育方式,有助于涵养包容而自强的中国艺术心灵。

我相信并且期待新文科教育背景下的艺术类专业教育能够在新现代型中国艺术心灵涵养上作出至关重要的新建树。

本文为作者于2022年10月29日在首都师范大学艺术学部成立大会暨“面向新时代的中国艺术学科建设”高端论坛上的演讲稿,有所增补和扩充。

责任编辑:秦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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