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调重弹“念半边”
2023-06-22刘海燕
刘海燕
长期以来,一些人在阅读的过程中遇到生僻字便会奉行“秀才识字念半边”,总觉得跟着形声字的声旁读这“半边”字的读音大抵错不了。其实,这是一条靠不住的经验。
事实上,现在的形声字的声旁表音功能非常有限,而且有越来越弱的趋势。我国著名语言学家周有光先生曾以1979年版的《新华字典》为依据,对现代汉字的声旁表音情况作过系统的研究和统计,得出其有效表音率为39%(还未计声调差别)。
众所周知,形聲字有着悠久的历史。东汉的《说文解字》收录了9353个形声字,占所收录汉字的80%以上,清代的《康熙字典》收录的形声字则占了90%。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汉字的形和声却在不断地发生着变化。
首先,从字形上看,由甲骨文、金文至大篆、小篆、隶书、草书、行书,到现在通行的印刷体的文字,各形声字的形态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有些字的形符和声旁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让我们难以识别。例如,小篆中的“春”字从“艹”,屯声;小篆中的“曼”字从“又”,骨声;小篆中的“年”字从“禾”,千声;小篆中的“成”字从“戊”,丁声……同时,随着汉字的简化,大量的形声字的声旁变成了只有结构意义的符号。例如,“婦”变为了“妇”,“顧”变为了“顾”,“禮”变为了“礼”,“涯”变为了“汇”,“腸”变为了“肠”,“勤”变为了“动”,“讙(驩)”变为了“欢”等。这些字的声旁已经消失,我们自然而然也就找不到可“定音”的依据了。
再从字音上来看,岁月如流水,许多形声字的读音变得更复杂,常常使我们难以把握。这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
一方面是同一声旁的字有了多种不同的读音。如以“奇”字为声旁的字,同音同调的有“琦”“骑”“崎”等,同音不同调的有“绮(qi)”等,有不同声母的有“犄(ji)”“椅(yV)”“寄(ji)”“倚(yi)”等。华中师范大学的黄建中先生在《汉字学通论》一书中表示,以“台”字为声旁的字现在就有1 4种读音,分别为tai(天台山)、tai(台风)、dai(骀荡)、hai(哈)、zhi(治)、chi(笞)、yi(眙)、shi(开始)、Si(佁,深思)、yi(佁,痴,不动)、yi(怡、贻、饴、诒)、ye(冶)等。其中“台(tai)"的读音只占1/14。大部分字的读音有了很大的差异。周有光先生把这种变化称作汉字的结构分层次。在书中,他还列举了以“甫”字为声旁构成的字。如:
第一代:“甫”(fu);
第二代:“辅”(fu)、“捕”(bu)、“匍”(pu)、“浦”(pu);
第三代:“傅”(fu)、“溥”(pu)、“博”(bo)、“葡”(pu)、“蒲”(pu);
第四代:“簿”(bu)、薄(bo);
第五代:“礴”(bo)。
从中,我们可以看出,“结构层次”越高的字,其读音与声旁原本的读音相差得也越远。
另一方面是声旁的古今读音不同。应该说,在造字之初,形声字基本上有着“同谐声者必同部”(段玉裁)的规律。但是,如今这些形声字的声旁的读音与古代的明显不同。试看两例:
第一例:“都、堵、猪、著、煮、诸、渚、褚、箸”等一类字,都是用“者”作声旁,其读音中的韵母却都是“u”。有学者考证,“者”字的古音韵母应为“u",并从“都”与“堵”,今读“du”;“猪”与“箸”在有些地方如福建等地,仍读作“du”。由此可以推断,“者”字的古代读音与“du"接近,而与今之“者(zhe)"的读音相去甚远。
第二例:“粗、组、祖、阻、姐、狙”等一类字的声旁都是“且”。“且”字的声母为“q”,属舌面音,但形声字的声母大都是“z"或“c",属舌尖前音。清代的钱大昕曾指出,古无舌面音。今天的舌面音分属舌根音或舌尖前音。因此,“且(qie)”原本是舌尖前音声母字的读音。
毛主席曾说过:“知识的问题是一个科学问题,来不得半点虚伪和骄傲,决定的需要的倒是其反面——诚实和谦逊的态度。”识字是我们获得并运用知识的前提。在识字的过程中,我们也应当以“诚实和谦逊的态度”认真地识记每一个汉字。当拿不准某个字的读音时,应勤查字词典,做到不迷信“读字读半边”的说法,不胡读,不乱猜,力求读得对、读得准。从某种意义上讲,识字这桩“小事”折射出的不仅是一个人的文化品格,而且是一个民族的尊严与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