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提督研究综述

2023-06-21刘家辉

中国民族博览 2023年2期

【摘要】1980年代以来，学界对清代提督的研究集中于人物、制度、相关史料的整理论述三个方面，并且近年来的研究更加关注对新史料的解读，在官方史料与民间史料相互考证的基础上，对已有论证进行纠正与补充，研究视角呈多面化。从提督制度的研究看，已逐渐纳入职官制度史的视角下，学者们通常结合绿营、兵制、地方行政制度、军事史进行阐述，但因史料零散，对清代提督群体的系统研究目前尚未得到学界重视，缺乏对具体性问题的突破性成果，值得进一步全面研究。

【关键词】清代提督；历史人物研究；制度史研究；史料整理研究；学术史

【中图分类号】K2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4198（2023）02

“提督军务总兵官，从一品。掌巩护疆陲，典领甲卒，节制镇、协、营、洵，课第殿最，以听于总督。”①提督是清代各省绿营兵中的最高军事长官，统辖全省的各镇总兵及绿营官兵，负责一省军事事务，全称为提督军务总兵官，属从一品官衔，统领总兵、副将、参将、游击、都司、守备、千总等官，与总督、巡撫并称封疆大吏。因配合八旗兵驻扎的位置与职能不一，提督又分为陆路提督和水师提督，驻守在沿海沿江省份的称为水师提督。清朝在全国共设12位陆路提督，3位水师提督，“居中驭外”，是维护国家军事安全、特别是维护边疆民族地区安全的重要力量。

清代政治制度实行以文制武，任命文官总督、巡抚为各省绿营最高统帅，节制提督，提督作为清代重要的武职，通过对其在各地的设置情况和具体职能的研究可以窥见清代中央对地方的管理及职官之间的联系，并且以往研究侧重于总督、巡抚，对提督的研究较为薄弱。目前学界对清代提督有一定的研究，本文针对20世纪80年代以来的研究成果进行了梳理，已有研究主要集中在提督人物研究、提督制度研究、提督相关史料的整理研究三个方面，下面将做出如下综述。

一、提督人物研究

刻画和评价历史人物是史学研究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历来被学界当作研究的主要课题通过研究人物，许多学者也是通过研究提督人物发现更多历史问题。因此，学术界对清代提督的人物研究角度也是丰富多面的，围绕着四个视角展开。

个人史视角。部分学者对提督的家世生平进行研究，有助于结合时代背景客观评价人物的同时，总结历史经验。徐明德[1]论述了提督王得禄的籍贯及生平经历，特别是从军事理论角度切入分析评价其在战争中的表现，认为应引起学界在研究上的重视。杨韦雷、马廉祯《福建水师提督马大用》[2]从治理的社会功绩、调任海疆赋予的重任、清廷官方评价三个角度对清初水师提督马大用的生平政绩进行梳理与总结，提出了他对清朝海防体系作出重大贡献及他的政治活动带有明显的儒家印迹的观点。羊非、李富轩《甲午海战中水师提督丁汝昌功过的再考析》[3]对甲午战争中丁汝昌所为进行重新评价，与以往研究观点不同，认为其功绩被夸大。马兴民、马苏坤《清代回族将领马进祥》[4]一文从对固原知州王学伊所作记载陕西咸阳籍回族提督马进祥事迹的《三代节孝墓碑》进行了补录整理，又按时间线索简述了马进祥的生平与官宦生涯，认为他晚年倾向于革命战争，并提出了几点与前人不同的说法，如马进祥从未参加镇压太平天国起义，说明作者极其重视对史料的运用。杨学娟、田富军《清代宁夏籍湖广提督俞益谟家世考》[5]充分参考宁夏广武营籍湖广提督俞益谟所撰著作《青铜自考》及墓志铭等相关史料，考述了俞益谟家世的大体情况，认为俞益谟整个家族在地方上具有极高的威望，其中考证更为有说服力。苏小东《北洋海军提督丁汝昌的身世及早年经历》[6]一文作者首先对水师提督丁汝昌现有研究陈诗所编《丁汝昌传》引发的争论提出多方面的质疑，将其与其他档案史料进行分析对比，提出新的观点，使他的形象更接近历史真相，这是难能可贵的，给民族史相关研究的学者们带来新的思考。同时，作者认为目前还缺乏大量的史料去还原丁汝昌的早年经历，需进行更深入的研究解开身世谜团。井国栋《喀什噶尔提督马福兴研究》[7] 论述了马福兴在喀什噶尔任提督期间的专制手段，他的野心促使其行使权力超出了自身的职能，利用政治策略在当地渗透传统思想，挑战了统治者的权威，最终被新疆长官杨增新制服剔除处置。肖宗志《论任职长江水师提督期间的黄少春》[8]侧面看出长江水域提督的基本职能，了解晚清边防情况，总结提督黄少春作出的贡献。

第二，军事史视角。有些学者针对提督在重大战争中的发挥的作用进行论述，从相关战争及人物表现理解探讨特定时期的历史发展情况。孙宏年、华强《略论关天培的军事思想》[10]把提督关天培任职以来的的治军经验和海防思想归纳总结，认为其在军事上的思想形成了自己的体系，但也客观的指出其思想中的历史局限性。马廉祯《清初回族名将冶大雄》[11]考述了云南提督冶大雄在康熙、雍正、乾隆三个时期的军事活动，特别肯定他对边疆稳定与民族团结所作的贡献，然而遗憾的是，目前还缺少史料去了解他的家世。广厦《清末广东水师提督李准活动考略》[12]认为以往学界对李准的研究与评价是片面的，通过阐述李准不同阶段对待革命的态度转变，充分肯定李准一生在革命战争中发挥的作用。蒋金晖《近代边疆危机视域下冯子材的历史地位述论》[13]述评了冯子材在维护边疆安全方面的“良莠有别”、“剿抚兼施”的军事策略和军政并举标本兼治的治边思想等。邓涛《汉将之首边陲保障——甘肃提督张勇与清初的西北边疆局势》[14]阐述了清朝顺治、康熙时期张勇将军在治理西北边疆中发挥的重要作用。柴小君《乌鲁木齐提督成禄八年不赴任折射的末世政治景象镜鉴》[15]阐述了成禄面对清末新疆动荡不安的局势，久不去乌鲁木齐赴任受到弹劾的过程。

第三，思想史视角。虽然提督是武将，但也有提督在文学方面有所建树，因此有少部分学者研究提督所作的论著中体现的思想教育观念。田富军、叶根华《“试罢吴钩学咏诗”——清代宁夏籍湖广提督俞益谟诗词的思想内容探析》[16]对俞益谟所作131首诗词按照思想内容进行分类及阐述，并将其置于康熙诗坛背景下进行评价。此外，田富军、叶根华《宁夏籍湖广提督俞益谟散文创作简论》[17]、彭新媛《清代宁夏籍湖广提督俞益谟教育思想探析》[18]等几篇关于提督俞益谟的论文对研究康熙年间的文学作品的思想特点有重要意义，提醒学界研究应多涉及类似在文学思想史上也有所贡献的提督，为研究清代文化史提供重要的价值。

第四，其他相关问题的考证，对值得探讨的细节问题进行考证。赵剑《晚清江南提督初探》[19]论述江南提督的沿革、活动及特征，指出晚清江南提督呈“派系化”的原因，与其所处时代背景结合，鲜明的阐述特点，是为数不多从群体视角出发的研究。王澈《苏元春担任提督时间考》[20]依据清史档案材料，对苏元春担任广西提督的时间进行考证。李淑清《前福建厦门水师提督陈汶环的<陈氏宗谱>及后裔考略》[21]考述陈汶环的家谱及族源问题、后裔情况，并对其军事功绩进行论述。孔令琦《清署江南提督曾秉忠发功牌考述》[22]以论述发功牌者提督曾秉忠的一生经历考证此份功牌的内容。王晓军《清代广西提督苏元春与桂西南边境地区交通建设述评》[23]论述了广西提督苏元春对桂西南边境地区的交通建设做出的一系列贡献。孔令琦《清廷处置广西提督闵正凤考》[24]考察了金田起义时在其位不谋其职的提督闵正凤被清廷革职的事件始末。

根据上述研究可知，近年来越来越多的学者深掘零散史料，篇幅中增加了許多讨论战争细节的内容，从清朝战争局势探究提督作为军事将领的职能，将对绿营将领有新的认识。我们从中能够看出沿海官员与陆路官员职责的区别，包括海防军队的作战能力，他们于各省之间职务的调任情况，清代朝廷治兵用兵政策等等。除军事外，学者们也更加聚焦提督的社会贡献，文学上的表现，力图还原丰富立体的人物形象。

20世纪以来，学界对清代提督人物的研究集中于在全国或地方影响力与知名度高的提督，且多数聚焦于内忧外患的晚清时段，尤其对战斗力和作战策略性强的将领关注较多，对提督群体研究关注度较少，以个案为主。其中多为关注边疆地区将领个人的生平及在一些重大历史事件中的军事功绩方面的论述，以水师提督为主，没有专门、系统性的论述清代提督群体的地位、作用梳理的研究。

二、提督制度研究

提督作为一个职官，有制度史的研究趋向。中国古代职官制度研究是被学界反复探讨的问题，在史学研究中占有重要地位，有助于考察中央政治体系、地方管理制度、职官设置等，所以对提督的研究也可纳入到职官制度史的视角下。

关于清代提督制度，目前我们尚未见到系统的专门的论著，但已经有部分清代研究的著作中涉及对提督制度的探讨，如与清代绿营研究相关的罗尔纲《绿营兵志》中探讨提督的沿革、兵制、任用、赏罚，提到提督设置的沿革。除外，还有几篇围绕提督制度相关具体问题的相关论述。赵剑《清代广东提督沿革考略》[25]考证了广东提督的设立与裁撤以及驻地的变动缘由经过。冀满红、吕霞《清末新政前期江北地方官制的变革与因袭（1901—1905）》[26]阐述清末江北地区官制的变化，探讨提督与新政之间的联系。黄文保、黄志繁《汉人降将与清初提督的设置——以江西为例》[27]着重考察顺治初年江西提督设置的具体过程，认为其制度经历由“衔”到“职”的变化过程。王刚《清代前中期江南军事驻防研究（1645—1853）》[28]部分章节中论述了清初中期江南的绿营军制，认为江南提督在绿营指挥体系中具有重要地位和作用。王妍《清代旗人选任绿营提督考》[29]关注到顺治旗人开始在绿营中任职，对此变化考证了清代不同时期旗人担任提督的人数与分布特点情况，角度新颖，对于研究民族关系有重要的价值。邱涛《晚清长江水师之制度论析——兼与绿营、湘军水师制度比较》[30]从多方面将晚清长江水师制度与绿营、湘江水师对比，认为长江水师的营制建立在绿营体制的基础上，设立一名提督。

由此可见，学者对提督制度的研究多为晚清时段，并极少专门对提督制度展开研究。一直以来，清代提督制度研究都没有成为学术界研究的热点问题，缺乏对具体性问题的突破性成果，但并不意味着提督的作用应当被忽视，他们是地方军事的重要力量。

三、提督相关史料的整理研究

史料是考证历史的直观资料，是研究提督相关问题的基础，近年来，部分学者对于有关提督的史料进行了整理与研究，有了一些新的发现。

张晓玮《<清代职官年表>之“福建陆路提督表”校勘及补遗》[31]纠正和增补了钱实甫所编《清代职官年表》“福建陆路提督表”相关部分的史料。陈鸿钧《晚清广东提督回族将领蔡金章墓碑考释》[32]考证了提督蔡金章的墓碑内容。田富军对俞益谟所著《青铜自考》传世的四种版本内容进行比较论述。李祖基《吴英<行间纪遇>研究——版本与内容》[34]论证了福建水师提督吴英的所著《行间纪遇》的两个版本内容。郭海波《<皇朝谥法考>所见清代官员谥法研究》[35]提到《皇朝谥法考》中清朝提督作为武官去世后被削谥的现象。黄伟亮《梁启超撰书浙江提督张其光神道碑铭考释》[36]考释了梁启超为提督张其光所写碑铭的内容及缘由。魏力《泉州圣墓两方清代川籍福建提督重修碑记》[37]论述了两位四川籍福建提督的重修碑记——马建纪的《重修温陵圣墓碑记》和江长贵的《重修圣墓碑记》的历史和价值。邓涛《<叔祖福建提督义山公家传>及蓝理履历考证》[38]依据多种史料全面分辨蓝鼎元所写蓝理的传记中文字叙述的真实性，梳理出其生平履历的正确结论。

多篇论文对史料的整理为提督研究提供了珍贵的历史发现，可以分为对官方历史文献进行纠正与补充和运用官方史料考证民间史料两类，新观点、新结论对于我们还原清代提督更为真实的面貌大有裨益。同时，民间与清代提督相关的碑刻、人物传记等资料值得进一步挖掘，易结合清代时代背景发现更多的问题。

综上所述，20世纪90年代大多学者对清代提督的研究集中于某几位史料丰富且前人研究较多的提督人物研究，但进入21世纪后研究视角逐渐多元化，得到一些地方学者的关注，他们更具便利条件搜集相关史料，我们不仅在研究中可以看到人物的多面性形象，还有对战争的资料的细节还原，对已有研究的更正等，是更具参考价值的文献。总之，回顾已有研究，目前缺少对清代提督全面研究的著作，同时各个省份还有不少提督未被学者提及，至今处于研究空白的状态，应受到更多地方学者的重视，丰富地方史研究。

注释：

①赵尔巽，等，撰.职官四[A].清史稿[M].北京：中华书局，1998.

参考文献：

[1]徐明德.论清代台湾籍水师提督王得禄[J].杭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0（1）.

[2]杨韦雷，马廉祯.福建水师提督马大用[J].回族研究，2021（3）.

[3]羊非，李富轩.甲午海战中水师提督丁汝昌功过的再考析[J].华中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94（1）.

[4]马兴民，马苏坤.清代回族将领马进祥[J].回族研究，1996（4）.

[5]杨学娟，田富军.清代宁夏籍湖广提督俞益谟家世考[J].宁夏社会科学，2008（3）.

[6]苏小东.北洋海军提督丁汝昌的身世及早年经历[J].安徽史学，2010（1）.

[7]井国栋.喀什噶尔提督马福兴研究[D].乌鲁木齐：新疆大学，2013.

[8]肖宗志.论任职长江水师提督期间的黄少春[J].衡阳师范学院学报，2019（5）.

[9]邓孔昭.李光地、施琅、姚启圣与清初统一台湾[J].台湾研究集刊，199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