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井泉与古柏的苏区情谊
2023-06-20廖志斌
廖志斌
1986年10月2日,为了完成寻乌县委交办的一项特殊使命,我有幸在北京采访了敬爱的无产阶级革命家、我军的优秀政治工作者、中央政治局原委员、第三、四、五届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李井泉同志,听他讲述与古柏烈士在中央苏区时期的革命战斗情谊,以及做军队思想政治工作的点点滴滴。
1986年初,寻乌县委、县政府为了纪念古柏烈士诞辰80周年,经江西省委批准,决定在县城镇山公园建一座古柏烈士纪念碑,计划请邓小平同志题写碑名,请李井泉同志写一篇纪念文章。请邓小平同志题写碑名,不说大家也明白,中央苏区时期,毛泽东同志的主要支持者,就是“邓(小平)、毛(泽覃)、谢(唯俊)、古(柏)”,邓小平与古柏是志同道合的革命战友。那么为什么请李井泉同志写署名文章呢?当时主要基于三方面的考虑:一是在现任的中央领导中,中央苏区时期与古柏经常接触的领导并不多,而李井泉同志从1930年开始到1934年红军长征前夕,整整四年多时间,是接触古柏最多的领导人之一;二是王明在中央苏区制造的所谓反对“罗明路线”的斗争中,古柏、李井泉同志始终站在毛泽东为代表的正确路线一边,结下了深厚的无产阶级革命情谊;三是古柏是江西寻乌人,而李井泉是江西临川人,都是“江西老表”。更为重要的是,筹建古柏烈士纪念碑,就是李井泉在1979年11月首次郑重提出来的,后来,杨成武、邝任农、赵发生、刘泮林等老同志也提出建议。为此,县委决定委派我和严修余同志(时任县委党史办主任)共同完成这两项光荣而重大的使命。
1986年国庆前夕,我们来到北京,先通过曾碧漪大姐、康克清大姐落实好邓小平同志为古柏烈士题写碑名的事宜,之后便联系采访李井泉同志。10月2日,我们来到李井泉同志家中,这座位于北京西郊的院子一派深秋景色,几棵结满果实的柿子树像是挂着一盏盏红灯笼。我们在客厅里刚落座,李老就在工作人员的搀扶下从里屋走出,一边亲切地和我们一一握手,一边笑着说:“欢迎欢迎,我们都是江西老表,是一家人。”
当我们说明来意后,李老半晌没有说话,似乎沉浸在悲痛的回忆之中。“我还是从与古柏同志第一次见面说起吧。那都是56年前的事了。我与古柏是1930年5月认识的。当时,红四军在赣粤边境的寻乌、安远、平远一带分兵发动群众,军部驻扎在寻乌县城的马蹄岗。广东东江特委获悉这一情况后,便派我送信到红四军驻地。接待我的就是当时任寻乌县委书记的古柏。当时他才24岁,穿着便装,扎着腰带,英俊帅气,热情大方。不但陪我很快见到了毛泽东同志,并与红四军首长接上了头,而且还介绍了他协助毛泽东同志作寻乌调查的大概情况和有趣故事,以及寻乌县的革命形势和风土人情,大有相见恨晚、一见如故的感觉。后来,由于工作需要,组织上决定把我留在红四军工作,我与古柏同时在毛主席身边工作,接触见面就更多了。我印象最深的是,1930年10月17日至19日,红一方面军在峡江县召开总前委扩大会议,毛主席讲话,古柏与我负责做记录。”
说到这,李老轻轻咳嗽了几声,呷了一口茶,接着介绍起他与古柏从相识到相知的过程:“随着见面次数的不断增多和工作上的频繁接触,我发现古柏身上有许多优秀品格,第一个难能可贵的是,古柏在中央苏区时期,始终站在毛泽东为代表的正确路线这边,巩固和扩大了中央苏区。我说两件事吧:一件事是1930年初夏,当时的党中央采取冒险主义的做法,提出‘会师武汉,饮马长江的错误口号,命令红一军团打南昌,三军团打长沙,毛泽东同志坚持反对意见,他们便质问毛泽东,‘你既不打长沙,又不打南昌,还执不执行中央路线?使毛泽东处于为难境地。古柏深刻理解毛泽东的战略意图,在会上挺身而出,极力拥护毛泽东提出打吉安的正确主张,并据理陈词,劝大家放弃打大城市这一不切实际的想法。因为当时吉安只有敌一个师驻守,力量较弱,且周围都是苏区,打下吉安可与苏区连成一片,这对巩固发展根据地很有好处。最终,红军还是执行了毛泽东同志这一战略主张,并很快攻下了吉安,使根据地连成一片。另一件事是1933年,当时王明‘左倾错误在党内占统治地位,临时中央在中央苏区制造了所谓反对‘罗明路线的斗争,无情打击邓小平、毛泽覃、谢唯俊和古柏等同志。在残酷斗争、无情打击面前,他们坚持毛泽东同志的正确主张,与‘左倾错误展开论战,在原则问题上绝不让步。连当时的批判者都无奈地说,他们‘并没有在党的布尔什维克的火力面前解除武装。这正说明,邓小平、古柏等同志是捍卫党的正确主张的坚强战士,他们在政治上受打击、组织上受处分的情况下,仍然孜孜不倦地为党为革命工作、战斗,表现了坚强的党性和对革命的无限忠诚。第二个令人敬佩的是古柏同志少年老成,具有丰富的革命斗争经验。我这里举一个事例吧:1930年9月,古柏同志已是总前委秘书长,我则担任红一方面军总司令部政治委员办公室秘书,这段时间,我与古柏在宁都黄陂相处了两个来月,共同负责苏区内部的肃反工作。有一天,东固来了一个自称刘副官的人,送来了一封说是毛泽东写给古柏的信,信的内容是说朱德总司令怎么不好,落款是用阿拉伯字写的日期。古柏根据毛泽东写信从不用阿拉伯字落时间的习惯,辨明这是一封伪造毛泽东笔迹写的陷害朱总司令和彭德怀的信。古柏拿着这封信对我说:‘这肯定是一个大阴谋,纯属捏造,我们不能轻听轻信,一定要防止敌人破坏,绝不能上坏人的当!没几天,这件事就露出了马脚。原来,这是反革命分子耍的挑拨离间伎俩。经过这些斗争经历,不但使我加深了对古柏的了解和认识,而且也加深了我們之间的革命友谊。”
说到这里,李老轻轻叹息了一声:“我与古柏的交往,也仅仅只有四年多一点的时间。1934年10月,由于‘左倾错误导致第五次反‘围剿失败。党中央和主力红军被迫撤离苏区,我亦随中央红军离开了与古柏一起战斗多年的根据地。古柏即奉命留在中央苏区领导游击战争,任闽粤赣红军游击纵队司令。由于当时是秘密转移,军情紧急,出发时竟没能与古柏握手话别。直到后来,我在延安听说毛泽东主席亲笔为古柏题词悼念:‘吾友古柏,英俊奋发,为国捐躯,殊堪悲悼,才得知古柏于1935年3月6日,在广东省龙川县一个叫鸳鸯坑的地方,为掩护战友突围,与敌激战中不幸壮烈牺牲,年仅29岁。痛失战友,我还偷偷地痛哭了一场。”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两个多小时,李老谈兴未减,毫无倦意。趁此机会,我们对他在战争年代如何做好思想政治工作又进行了一番采访。李老介绍说:“从1927年参加革命开始,履历表上的任职栏几乎都是‘政治委员,那个时候的思想政治工作,主要有两大块,一是军队内部的宣传鼓动工作,包括对国民党军队的政治攻势;另一方面是发动群众,讲受苦受难受压迫的原因,讲革命的道理等等。活动形式和项目也是多种多样,丰富多彩,一是出墙报,三至五天一期,有学习心得、战斗总结、参战决心、表扬批评、漫画歌谣等;二是组织战士学文化、读报等;三是开展文体活动,如演戏、唱歌、球赛、下棋等。每逢部队休整,更是每天一堂政治课,一堂文化课,从不放松。思想政治工作是我们党、我们军队的传家宝啊!历史已经反复证明,什么时候重视了思想政治工作,什么时候各项工作就更好开展。新时期、新阶段一定要更加弘扬好这一革命传统,把工作做得更好。”告别李老,我在院子里深深地吸了一口北京深秋的空气,有一种如释重负、满载而归的感觉。
1986年10月22日,古柏烈士纪念碑在寻乌县落成,县里举行了隆重的落成庆典。我们带回来的邓小平题词,已经镌刻在古柏烈士雕像的石碑上,熠熠生辉。为李老代拟的纪念文章《疾风知劲草——忆中央苏区时期的古柏同志》也发表在《江西日报》10月31日的第三版;《新时期更要做好思想政治工作——访中顾委常委李井泉》一文,也发表在10月23日的《赣南日报》上。
这次特殊的采访虽然已经过去了37年,但那天下午的整个采访过程,尤其是李老对老战友的革命感情和深沉怀念,对思想政治工作的由衷热爱和谆谆教诲,使我记忆犹新、永生难忘!
责任编辑/黄敏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