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爱
2023-06-20魏政杰
魏政杰
我的父亲曾经是一名海军军人,面前是沙场,背后是家人,坚守岗位是他不可推卸的职责。为了这份责任,他不得不远离妻儿,到外地工作,每月只能回来一两天。每次归来都只是短暂停留,就又会离去。父亲似乎离我很远。
小时候,每次父亲回来,他手提箱里都有带给我的大袋小袋的零食。除了这些,似乎就没有什么别的了。父亲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来表达对我的关爱。于是,父亲在我心里留下了“这是个来送零食的人罢了”的记忆。
有一年,他有重要的任务,随海军编队去索马里亚丁湾护航。将近半年的时光里,那个送零食的人不见了。
半年多的时间,对一个孩子来说,是多么漫长啊!半年多未见,海风将父亲的脸吹得黝黑,在港口码头迎接他回家时,我顿时感到格外陌生。父亲依旧带回了各式各样的国外零食,但这仍拉不近我与他之间疏远的距离。他有些诧异,也有点束手无策。
接下来,父亲在努力寻找补救方法。
在他认真工作的这段日子里,我长得飞快,很快就到了要小升初的关键时刻。这时,他在事业上也迎来了升职的机会,但他犹豫了。
母亲并不赞同他转业回家陪伴亲人的想法。可他却态度坚决地说:“这一次,我想好好做一个父亲,我不能再缺席了!”于是,父亲毅然决然地结束了自己的军旅生涯,转业回了上海,回到了母亲和我身边。
父亲回沪后,在政府部门工作,在做好本职工作的同时,他把重心全放在了家庭上,教育和陪伴成了他的头等大事。
他明明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北方汉子,爱吃面,长得也粗犷,但行为举止却像个南方姑娘,细腻得不行,还学会了母亲的嘮叨。
比起母亲,父亲的唠叨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总是着眼于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例如,套小垃圾桶没有用垃圾袋;草稿纸没有写满就扔掉;上下楼梯关门总是声音太大;不背英语单词等。对此,我很反感。这个突然闯入我生活的男人,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但我也只能将不满压在心底。
小升初时,我考进了区里一所普通的民办学校,分班考失利,进了平行班。一年后,我通过努力,意外地进了提高班。
这应该是一件令人欣喜的事,但提高班的压力确实不小。某段时间,我因为心理落差,陷入了自我怀疑中,学习成绩一度下降得厉害。父亲并没有责备我,只是眼里多了一些血丝,鬓角多了几根白发。
在陪伴教育我的同时,父亲自己也没有放弃学习。他报名参加了政法大学的在职研究生考试,还准备了法律资格考试。夜晚,我经常能看到他挑灯夜战的身影。
在他的影响下,我慢慢调整心态,习惯了快节奏的学习生活,成绩稳步提高,从年级100多名跃升至年级前10名左右。
与此同时,我的朗诵演讲特长也得以发挥,学校大大小小的活动都由我来主持,我成了学校的“金牌主持人”;参加了青年志愿者;通过竞选,当上了班长;荣获全国作文竞赛三等奖;初二最后一学期顺利加入共青团,还出人意料地被评为市优秀少先队员。一年的努力和收获让我对自己更加自信。这一切,父亲都看在眼里,乐在心里。
可谁也没想到,初三那年,因为疫情在家上网课,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成绩越来越差。尽管我每晚熬夜复习、做题,可大考成绩却总是不尽人意。到了二模,我竟然跌到了年级五十名!这样的成绩考市重点都难,更别说什么“四校八大”(上海12间中学名校)了。
我很懊恼,暗下决心,中考一定要给自己争口气。父亲没有批评过我,还是默默地做饭,陪着我学习,只是有时我感觉他脸上的笑容少了,也更加沉默了。
中考那天,父亲穿着一身“红”送我参加考试。三日如一梦,走出考场,我恍恍惚惚地接过父亲送上的一捧鲜花。
我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没想到,最后一门数学,我发挥失误,考得很狼狈。父亲从我脸上看出了端倪,但依旧没说什么。他原本挺直的腰,无形间佝偻了几分。
整个暑假,我都在忐忑不安和懊悔中度过。等待中考成绩,对于我和父亲来说,是一种煎熬。
好不容易到了中考成绩公布的那天。数学成绩确实很差,好在语文发挥得不错,和我预估的分数相差无几。虽有遗憾,但按往年的分数,考进理想的高中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我颤抖着把这个消息告诉父亲,父亲点点头,说知道了。
但我分明看见他眼角的笑意了,他似乎用力在憋着什么。他背过身,又忽然转过来,冲上前抱住我,依旧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