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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朱德毛泽东井冈山会师的偶然与必然

2023-06-20蒋建农张晋

党史文苑 2023年6期
关键词:湘南朱德井冈山

蒋建农 张晋

所谓“会师”,寻常意义上就是两支或几支部队的汇合,并合组为一;而朱毛会师还有更深层次的意义。这是两支分处在不同战场,但都是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具有共同理想、共同奋斗目标、共同政治基础的部队,在中国革命历史转折紧要关头的会师;这是两支都饱尝挫折与失败痛楚,有着相似战斗经历部队的会师;这是两支都坚信革命必胜,憧憬着开辟中国革命新局面部队的会师。朱毛部队会师井冈山是偶然和必然的结合,他们的会师不仅缔造了一支崭新的人民军队,而且开创了指引中国革命取得最终胜利的中国式革命道路——井冈山革命道路。

朱德率领的南昌起义军余部和湘南暴动的队伍,与毛泽东领导的秋收起义军,1928年4月下旬在井冈山的会师,是人民军队发展史和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史具有划时代意义的重大事件。

从表面看来,两支部队最初的目的和经历不同。朱德所在的南昌起义军,起义发动之后,一路南下剑指广东,以重建广东革命根据地,占据出海口,获得外援,再行北伐为目的;而秋收起义在发动时,不仅没能如愿形成湘粤鄂赣四省的同时发动,也没能形成湘南、湘北、湘西、湘东和湘中的共同举事,并且因攻打长沙的计划落空,秋收起义军被迫落脚湘赣边界的罗霄山脉中段。

朱德部队和毛泽东所部起初是分隔在两个战场的各自为战,他们能够最终会师井冈山,看似是完全不可能之事,但他們毕竟是会师了,这中间有很多的偶然。单是从朱德部队方面来说,朱德并不是南昌起义最主要的领导人,在南昌起义时,他担任只有区区几百兵力的第九军副军长(军长韦杵未到任),甚至不是起义军军事决策机构参谋团的成员。陈毅说,当时朱德的“地位并不算重要,也没人听他的话,大家只不过尊重他是个老同志罢了。”假如没有三河坝分兵决定由他指挥第二十五师;假如南昌起义军能够顺利地如愿实现目标;假如朱德在撤守三河坝时不顾南昌起义军主力已在潮汕失败的事实,继续东去与主力会合;假如朱德在赣粤边得知广州起义已经失败的消息后,继续执行中共广东省委要他们“从韶关直下广州,以援助广州暴动”的指示;假如朱德所部和井冈山毛泽东之间音讯隔绝,没有能够互通讯息;假如临时中央在广州起义失败后,支持李立三新组建的广东省委的计划,仍试图集中所有能调动的力量在广州再次举行暴动……

历史不容假设,朱毛会师在偶然中存在着必然,是偶然和必然的结合。

同根同源

从根本上讲,朱德和毛泽东分别统率的两支队伍,最大的共同点在于都是中国共产党直接领导的新型人民武装。他们不仅有着共同的革命理想,而且具有共同的奋斗目标。大革命失败后,从血泊中爬起来的中国共产党人,形成开展土地革命和武装反抗国民党反动派的共识。在这场由中共独立领导的反帝反封建革命风暴中,南昌起义打响了第一枪,秋收起义点燃了最亮的火炬。

临时中央在部署发动南昌起义和秋收起义时,就把这两次起义计划为相互配合的统一行动。临时中央常委会认为“南昌暴动,其主要意义,在广大的发动土地革命的争斗。因此这一暴动,应当与中央决定之秋收暴动计划汇合为一贯的斗争。在此原则之下,中央曾训令湘粤鄂赣四省立即进行,响应南昌暴动:一方索(牵)制破坏压迫‘南昌之敌;一方开始秋收斗争”。

不仅如此,而且这两次起义的主力部队还是同根同源。都源自中共领导组建的第一支成建制的军事力量——叶挺独立团。

随着北伐战争的胜利推进,1927年初,国民政府由广州迁到武汉后,北伐军进行了扩编,叶团被扩充分编为第四军二十五师(由第十一军副军长朱晖日兼师长,叶挺任副师长实际主持,李硕勋任党代表兼政治部主任)和第十一军第二十四师。其中第二十五师的七十三团、七十四团、七十五团,每个团都有叶挺独立团的骨干,特别是七十三团保留叶团的底子最多,也是共产党员最多的一个团,是直接由叶团改编而成,可以说是叶团的正身。

第二十五师作为主力之一参加了南昌起义。在三河坝分兵后,第二十五师划归时任第九军副军长的朱德指挥。南昌起义军主力失败后,朱德对这支剩余的部队在大余进行整编。为了缩小目标,便于隐蔽,部队采用“国民革命军第五纵队”的番号,朱德化名王楷任司令员,由南昌起义军南下途中担任七十三团政治指导员的陈毅任政治指导员,由原七十四团参谋长王尔琢任参谋长。朱德率领这支部队发动了湘南暴动,吸收了8000多人的湘南农军,后辗转于1928年4月下旬抵达井冈山,与毛泽东领导的秋收起义军会师,成立了工农革命军第四军(一个月后改称红四军)。这支经过北伐、南昌起义和湘南暴动洗礼的光荣部队,被编为红四军第二十八团,在以后的斗争岁月,始终是朱毛红军的主力之一(即长征中抢夺泸定桥和突破腊子口的红四团)。

不太被外界了解的是,秋收起义的主力军原国民革命军第二方面军警卫团,也是以叶挺独立团的骨干为基础充实组建起来的。1927年4月19日,武汉政府誓师开始二期北伐,叶挺部队的主力随军出征河南前线。而叶挺本人则奉命兼任武汉卫戍司令,率二十四师的七十二团和二十五师的七十五团留守武汉。为加强武汉的防务,在平定夏斗寅叛乱后,叶挺又组建起第二方面军警卫团。何长工回忆该团“是叶挺独立团的一个营改编的,是我们党彻底领导的,秋收起义以这个团为基础,从武昌出发三千多人。”实际上,组建警卫团的包括成建制地从由叶挺任师长的第二十四师抽调的一些连队,以及由黄埔一期毕业生共产党员陈浩(后叛变)率领的第二十四师新兵训导处的一个新兵营。该团团长卢德铭原是黄埔二期生,叶挺独立团在肇庆时即为该团二营四连的连长,曹渊牺牲后继任一营营长,后由七十三团参谋长(接替改任七十二团团长的许继慎)转任警卫团团长,秋收起义爆发时任总指挥。

汪精卫集团叛变革命分共后,中央安排警卫团参加南昌起义,行至黄石时,得知南昌起义大军已经南下,而他们的去路又被追随汪精卫的张发奎部队阻断,便辗转江西奉新再到修水驻扎,并因此得以作为主力参加了中共发动的秋收起义。朱毛会师建立红四军时,该团被编为第三十一团,也是朱毛红军的主力之一(即长征中突破乌江和十七勇士强渡大渡河的红一团)。

同根同源,是朱毛会师的历史渊源关系。

经历相似

撤守三河坝之后,由于得知南昌起义军主力已经失败,朱德不得已率领第二十五师和第九军军官教导团余部,经闽西进入赣南,进行了著名的“赣南三整”或“赣南四整”,即整顿思想、整顿纪律、整顿组织和军事整训,进而稳住了阵脚;同样,由敌强我弱的大形势所决定,毛泽东领导的秋收起义一经发动,就连遭挫折,不得不放弃攻打长沙的既定计划,且战且退,经过三湾改编,立足于井冈山。回顾两支队伍在遭遇失败之后的经历,他们各自为重振军威所进行的努力,是那样的近似:

第一,坚定信念,稳定军心。秋收起义军余部撤退到文家市后,毛泽东即针对部队士气低落的情况发表讲话说:“这次秋收起义,虽然受了挫折,但算不了什么!胜败乃兵家常事。我们的武装斗争刚刚开始,万事开头难,干革命就不要怕困难。我们有千千万万的工人和农民群众的支持,只要我们团结一致,继续勇敢战斗,胜利是一定属于我们的。”部队进入莲花县境内后,毛泽东再次向部队作了简要讲话,号召指战员们要经得起失败的考验,不要被眼前的困难所吓倒。到达三湾后,毛泽东又鼓舞大家说:“贺龙同志两把菜刀起家,现在当军长,我们有两营人,还怕干不起来吗?我们都是暴动出来的。一个人可以当敌人10个,10个人可以当敌人100,我们现在有这样几百人的部队,还怕什么?”毛泽东的话使官兵们振奋不已,经过改编的这支工农革命军随后以昂扬的姿态踏上了迈向井冈山的伟大征途。

陈毅回忆朱德在天心圩的讲话:“朱总司令在最黑暗的日子里,在群众情绪低到零度,灰心丧气的时候,指出光明的前途,增加群众的革命信念。”朱德本人后来谈及此事时,也强调:“在当时的情况下,需要用马克思列宁主义来分析革命形势,指出革命是有前途、有出路的,只有这样,才能坚定大家的革命意志。”

第二,整编军队。毛泽东率领部队到达三湾后,将全军缩编为一个团,称工农革命军第一军第一师第一团,由陈浩任团长,何挺颖任党代表,下辖第一、三两个营及特务连、军官队、卫生队,这样既减少了指挥机构,充实了一线作战部队,还架空了师长余洒度的指挥权,部队的最高领导机关仍然是以毛泽东为书记的前敌委员会;朱德则是将“二十五师及第九军,合编为一纵队,朱德充纵队司令,七十三团编为第一路,第九军编为第二路,七十四团编为第三路,七十五团编为第四路”。共组成七个步兵连、一个迫击炮连和一个重机枪连。这样,部队的人数虽然少了,但编制和军令统一了,朱德的军事指挥权得到巩固。

第三,加强党对部队的领导。秋收起义军不仅继承了叶挺独立团和由其扩充发展的部队的优良传统,在团级设置党代表,营、连设置政治指导员,以及团里设有党的干事会(支部),營有党小组的做法,而且更进一步,在三湾改编时确定了“支部建在连上”的原则,连设支部,班排设党小组。确保了党的组织建立在部队基层,为党对部队的领导提供组织保证。

朱德部队10月底到大余时,有党员五六十人,不及部队人数的十分之一。粟裕回忆:“当时这支部队只是在上层领导机关和军官中有少数党员,在士兵中,除了像我所在的这个排,因为前身是二十四师的教导队,是由‘马日事变后从两湖逃出来的部分学生和工人干部组成的,全部是党、团员外,一般是没有党、团员的。因此党的工作不能深入到基层和士兵中去。”在朱德的支持下,陈毅具体主持了重新登记党、团员,成立党支部,并把一部分党、团员分配到连队中去,同时选派一些优秀党员下去担任政治指导员,加强部队基层党的力量,突出党员的带头作用,增强了部队的凝聚力和战斗力。虽然这和毛泽东在三湾改编中作为制度建设,明确提出把支部建在连上的做法还有差别,但方向是一致的。

第四,严格执纪,密切军民关系。毛泽东和朱德在三湾改编和“赣南三整”中都十分重视严格执纪,这包括军事纪律、政治纪律和群众纪律。朱德和陈毅在信丰枪决了极少数哄抢百姓财物的兵痞;1927年12月27日,当毛泽东得知一团团长陈浩、副团长徐恕,参谋长韩昌剑、一营长黄子吉等企图带兵投敌事件后,他立即赶到茶陵湖口,逮捕了叛敌者,并押回宁冈枪决,执行了政治纪律。萧克曾指出:“旧军队只能依靠薪饷、法令、军纪来保证军队的巩固,我们则靠政治自觉和革命纪律。如果只讲自觉而不讲纪律,没有严格的军事管理和指挥员的指挥权威,即便是革命队伍,也不能巩固和团结。”

第五,开始由正规战到游击战的战术转变。毛泽东刚到井冈山时,就在宁冈砻市教导部队“要善于根据敌我情况,在消灭敌人保存自己的原则下,抛掉旧的一套,来个战术思想转变”。毛泽东举出井冈山绿林朱聋子“打圈子战术”的例子说:“打圈是个好经验,当然土匪打圈是消极的,我们要改变它一句:既要会打圈,又要会打仗”“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赚钱就来,蚀本不干,这就是我们的战术”。这是毛泽东早期游击战思想的重要体现。

第二十五师不仅作为叶挺独立团的嫡传,养成英勇顽强一往直前的战斗作风,同时作为国民革命军的正规部队,保持着正规战的战术。撤离南昌南下广东的战斗,在敌强我弱的基本形势下,南昌起义军的正规战战术已经受到新的战争条件的挑战。特别是三河坝战斗后,千余人的小部队在偏僻山区行军和作战,更显露出正规战战术的不适应。因此在崇义,朱德就提出把一线式战斗队形改为“人”字战斗队形的建议,并开始揣摩训练部队游击战战术问题。朱德回忆:“关于游击战争,我还有点旧的经验。过去从一九一一年辛亥革命开始,在川、滇同北洋军阀等打仗,打了十年,总是以少胜众。在军事上的主要经验,就是采取了游击战争的战法。记得在莫斯科学习军事时,教官测验我,问我回国后怎样打仗,我回答:战法是‘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必要时拖队伍上山。当时还受到批评。其实,这就是游击战争的思想。”

第六,进军方向一致,都是敌人统治薄弱的农村、山区。为生存所迫,毛泽东和朱德所部都无法攻占长沙、广州这样的大中城市,在强敌的压迫下分别转战至井冈山和赣南、湘南。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条件下,中国经济发展的不平衡和经济形态的多样化,以致城市不能领导乡村。中心城市是反革命力量最强大最集中和防范最严密的地方,也是中共和革命力量最单薄的地方;而广大农村则是敌人统治力量薄弱的地区,中共在那里聚集了相对雄厚的力量。在这种敌我力量在城乡之间形成巨大反差的状况下,中共临时中央却偏偏在自己力量薄弱的城市举行暴动。毛泽东和朱德所部的进军方向,在客观上是反其道而行之,不仅保存了自己的有生力量,而且切合中国的国情,为他们在八七会议总方针指引下,在农村探索中国革命的道路提供了广阔的天地。

对于朱德和毛泽东在当时极其艰难的历史条件下,不约而同所进行的一些近似的探索,萧克后来评价道:“当时各个地区的革命领导人,都在寻找如何建立革命军队的办法,南昌起义军在崇义、上犹的整编与秋收起义部队在三湾改编,意义是一样的,都在探索并实践建立新型的革命军队。只是程度不同而已。”这是朱毛会师必然性的基础条件。

不同之中的相同

朱德所部和毛泽东的队伍还有许多不同之处。

其一,部队的构成不同。朱德所部起初完全是正规军,无论是第三军军官教导团,还是第二十五师,以及在饶平收容的第二十军残部200余人,后来才汇入了湘南农军;毛泽东的秋收起义军则既有正规军——第二方面军警卫团,又有湖南平江、浏阳、醴陵和赣西,以及湖北通城等地的农军,还有占秋收起义军总数三分之一以上的安源矿工。

其二,转战的区域和路线、时间的长短不同。朱德部队由南昌南下广东,再由三河坝经闽西到赣南(中间一度到粤北),然后到湘南,最后到井冈山,前后9个月间转战赣、闽、粤、湘4个省的多个县乡;毛泽东的秋收起义军则只是在湘赣边界地区盘旋,从发动起义到落脚井冈山,不足两个月。

其三,合作伙伴不同。秋收起义军离开三湾时只剩下700多人,朱德所部抵达大余时也只有七八百的兵力。在强敌的环绕下,必须有可靠的外力的合作。毛泽东的合作对象是有浓厚绿林习气的农民武装袁文才和王佐部队,朱德则是他在云南陆军讲武堂时的同学,时任国民革命军第十六军军长的范石生。二者的合作对象迥异,但在如何合作问题上,二者却异曲同工。具体来分析:

在井冈山地区存在着袁文才和王佐两支反抗地主压迫的农民武装,二人是结拜兄弟,在山上山下形成互相呼应的生死关系。他们在大革命时期都受到中共的影响,袁文才已经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但他们具有浓厚的绿林习气,杀富济贫,占山自保。毛泽东在永新三湾村时,就通过他在武昌中央农民运动讲习所的学员陈慕平,同宁冈县委和袁文才建立了联系。10月3日,毛泽东在宁冈古城召开秋收起义军前卫和宁冈县委等的联席会议,他否定那种像《水浒传》中林冲火并王伦式的建议,确定了争取和改造袁文才、王佐部队的方针。在毛泽东等人耐心细致的帮助教育下,袁、王二人及其部属的政治思想觉悟有了很大的提高,王佐后来也加入了共产党。他们的部队被编为工农革命军第一师第二团,成为真正的工农武装。团结改造袁、王的成功,不仅壮大了革命队伍,而且为秋收起义军在井冈山站稳脚跟,奠定了重要的群众基础。

在朱德率领部队转战粤赣边地区时,范石生部已从广东韶关移防湖南郴州、汝城一带。朱德和范石生曾一起参加反对袁世凯的护国战争。北伐开始后,第十六军与中共方面也一直保持着统一战线关系,军内有中共党组织。南昌起义军南下时,周恩来就给朱德等人写了组织介绍信,“以备可能同范石生部发生联系时用”。所以,当朱德从报纸上得知第十六军移防的消息后,便给范石生写了一封信,希望与他建立合作关系。半个月后,朱德接到回信,范石生邀请朱德到汝城会晤。朱德召集党内会议讨论后,决定前往汝城。在谈判中,朱德提出条件:“我们是共产党的队伍,党什么时候调我们走,我们就什么时候走;他给我们的物资补充,完全由我们自己支配;我们的内部组织和训练工作等,完全按照我们的决定办,他不得进行干涉。”范石生接受了这些条件,将起义部队改为国民革命军第十六军四十七师一四零团,朱德化名王楷任四十七师副师长兼一四零团团长,不久又挂上第十六军总参议的头衔。同范石生合作为部队带来许多好处,朱德曾总结道:“第一,可以暂时隐蔽目标(我当时化名为王楷),求得休整的机会,待机行动。第二,可以得到物资补充。合作时,他给我们发了两个月的军饷,补充了被服弹药等,我们临走时,他又给了我们几万元现洋作为路费。”

毛泽东之所以能团结改造有绿林习气的农民武装,是因为他在《中国社会各阶级分析》中就注意到“数量不小的游民无产者”,他们是“失了土地的农民和失了工作机会的手工业工人,他们是人类生活中最不安定者”,他们曾经结成哥老会一类的政治和经济斗争互助团体,很能勇敢奋斗,但有破坏性。“处置这一批人,是中国的困难的问题之一。”1927年2月16日,毛泽东在向中共中央报告考察湖南农民运动情况时,就特别提出“洪会是一种势力,必须拉拢这种势力而不可采打击的方法”。在武汉政府发动第二期北伐之际,3月2日,邓演达和国民革命军总政治部就推举毛泽东为关于红枪会调查训练委员会主席委员,以解决二期北伐在河南前线所遇到的由众多失业农民组织的红枪会阻遏问题。前文述及5月初,毛泽东安排农讲所200多名学员持械赴湖北麻城平定地主武装叛乱,麻城地主就是利用红枪会屠杀农运分子的。但是,临时中央当时一再强调的是“必须依靠真正的农民的群众力量”,并特别指责“坐待军队与土匪的行动,或许纯全依靠军队的行动而忽略农民本身之组织力量与行动,这也是机会主义的一种形式的表现”。毛泽东对此并不苟同,他在八七会议发言中特地指出:“土匪问题是非常大的问题。因为此种会党土匪非常之多,我们应有一策略,有些同志以为只可以利用他们,这是中山的办法,我们不应如此。只要我们实行土地革命,那一定是能领导他们的。我们应当他们是我们自己的弟兄,不應看作客人。”这是毛泽东后来能够正确处理井冈山绿林农民武装的思想认识基础。

朱德与范石生的合作,在执行瞿秋白“左”倾盲动主义错误的临时中央那里,也是不能容忍的,甚至是大不韪的。12月21日,在中共中央给朱德他们的第一封指示信中,就明确要求他们立即从范石生部撤出:“假使你们已经与范石生发生了组织的关系,你们便应很坚决根据上述的使命,从他的军队中分化出来。”12月27日,中共中央再次致信朱德,措辞严厉地要求他们“坚决的脱离范石生”。这样,朱德才脱离了与范石生的关系。

毛泽东和朱德从实际出发,都能够不拘泥于说教,客观地分析形势和各种社会力量,因势利导,使自己在困境中得到有力的外援,不仅得到庇护和物资补充,而且壮大了队伍,争取了同盟军。他们对马克思主义阶级分析方法的灵活运用和求真务实的精神,是他们能够会师并在后续的斗争能够开创新局面的重要思想条件。

各具特色的成就

朱德所部有更长的时间处于转战之中,“赣南三整”不过只有20天左右的休整训练。他们最大的贡献是来到湘南后发动湘南暴动。1928年1月中旬,朱德和陈毅率领部队转移到湘南宜章县,将当地农民武装胡少海部伪装成国民革命军,智取宜章,发动宜章暴动,揭开了湘南起义的序幕。随后,朱德和陈毅对部队进行整编,成立了湘南工农革命军第一师,朱德任师长,陈毅任党代表,王尔琢任参谋长。宜章暴动后,国民党军政当局命令许克祥率领六个团从广东乐昌赶来镇压。朱德采取诱敌深入的战术,一举重创敌军,起义部队取得第一个大胜仗,声威大震。接着,朱德率部北上,发动湘南总暴动。在起义中心区域各县的影响带动下,邻近地区的党组织也纷纷响应,革命烽火迅速燃遍湘南,武装起义席卷二十余县,上百万工农群众参加了暴动,声震湖南、广东、江西三省,呈现了“红旗漫卷南天乱,湘南这边红一遍”的新局面。

朱德和陈毅以及中共湘南特委共同组织发动的湘南起义,是继三大起义后规模最大、参加人数最多而又持续时间最长的一次起义,历时三个多月,先后建立了八个县苏维埃政府,组建了工农革命军四个师和两个独立团,新扩充兵力8000余人,表明在南昌起义、秋收起义和广州起义失败后,中国共产党再度掀起武装反抗国民党反动派的新高潮,极大地鼓舞了工农群众的斗志。

需要指出的是,湘南暴动的胜利,虽然主要是出自朱德所部和湘南特委的领导组织,但也有毛泽东前期铺垫的作用。毛泽东自1926年11月担任中共中央农民运动委员会书记后,制定《目前农运计划》,以主要精力致力于领导全国农运,湖南是他工作的重点。同年12月17日-28日,他应邀到长沙指导湖南全省第一次农民代表大会,发表演讲并三次在会后举办的农运骨干培训班上作关于农民问题和调查方法的报告;1927年1月4日起,他用时32天,行程700公里,考察湖南农民运动,对湖南农民运动进行了系统的指导和发动。其中湘南的衡山县是他重点考察的5个县之一,还有回忆材料说:在这次考察中,毛泽东曾翻过衡山去衡阳考察农民运动,与夏明翰、陈佑魁等座谈。长沙“马日事变”后,在毛泽东的要求下,他在6月24日被中共中央任命为湖南省委书记,冒着生命危险去湖南进行危机的应急部署。这一阶段,毛泽东以湖南省委书记的身份与湖南保持着密切的联系(蔡和森当年记述其情景:“因每日都有逃亡的同志及农民到毛家来”),曾指示湖南省委拿出详细的军事报告。

受中央的委托,毛泽东于7月下旬起草了《湘南运动大纲》,明确指出:“湖南特别运动以汝城县为中心,由此中心进而占领桂东、宜章、郴县等四五县,成一政治形势,组织一政府模样的革命指挥机关,实行土地革命,与长沙之唐(生智)政府对抗,与湘西反唐部队联络”“造成革命力量之中心,以达到推倒唐政府之目的”。欲达到这一目的,必须注重军事,建议请中央命令彭湃勿将现在汝城的粤农军他调,浏、平农军千人立即由郭亮率领赴汝城;江西革命军中调一团人赴汝城,以革命军一团作中坚,在湘南发动起义。《大纲》得到新组成的中共临时中央常委会的批准,毛泽东本人也在8月1日中共中央给南昌起义前敌委员会的信中,被明确为中共湘南特委书记。需要强调的是,这个《大纲》是中国共产党人在筹备武装反抗国民党反动派时第一个成文的斗争方案,它的制定和酝酿实施,是中共中央确定湘鄂赣粤秋收暴动筹划的先声。毛泽东的这些活动,为1928年1月朱德与湘南特委成功地领导发动湘南暴动奠定了重要基础。这也可以说是朱毛合作的历史渊源。

从毛泽东和秋收起义军方面看,秋收起义失败后很快落脚井冈山,虽然也有在周边地区的转战,但主要是从事井冈山根据地的建设。和朱德长于指挥军事斗争不同,领导秋收起义还只是毛泽东军事生涯的起点。他对其他方面的革命实践则更为全面和丰富,特别是对中国国情和中国革命的基本理论问题,有着自己独特的认识。比如他在《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中就明确地把废除封建地主统治作为中国民主革命的最基本内容,充分肯定了农民在中国革命中的重要地位和作用。其中他提出“一切权利归农會”,这实际有建立新型农村政权的意思;提出“必须推翻地主武装,建立农民武装”;提出“彻底推翻地主权力,并随即开始经济斗争,期于根本解决贫农的土地及其他经济问题”。这是一些非常宝贵的思想火花,是毛泽东对农村革命的最初探索。正因为他有这样一种思想基础,大革命失败之后,瞿秋白让他到上海去,到中央工作,他不去,他要下湖上山,所以他在打长沙遇挫后选择去井冈山落脚,探索农村包围城市的道路。可见,毛泽东率秋收起义的队伍上井冈山不是一种偶然,他是有思想基础的。他在开辟井冈山根据地的过程中,提出红色政权理论,其核心内容是“三位一体”。所谓“三位一体”就是根据地建设、武装斗争、土地革命,这和他在《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里所阐述的思想是一致的。可以说,如果没有大革命后期领导农民运动的实践和思想探索,就没有秋收暴动失败后毛泽东率队伍上井冈山的历史抉择。在朱毛会师前,毛泽东围绕根据地建设主要从事以下几个方面的实践:

其一,恢复和发展井冈山地区的地方党组织。毛泽东在《井冈山的斗争》中记述刚上山时的情形:“马日事变前后,边界各县的党,可以说是被机会主义操纵的。当反革命到来时,很少坚决的斗争。去年十月,红军(工农革命军第一军第一师第一团)到达边界各县时,只剩下若干避难藏匿的党员,党的组织全部被敌人破坏了。”他把1927年11月到1928年4月,作为“重新建党时期”。1928年1月5日,毛泽东率工农革命军攻占遂川县城,建立了以陈正人为书记的中共遂川县委。他还召开万安、遂川县委联席会议。会上,毛泽东分析了当时的斗争形势,再次强调重新建立地方各级党组织的重要性,要求在工农武装割据的斗争中发展成员,建立党的组织,开展党的活动,发挥党的战斗作用。经过努力,湘赣边界的党组织得到重建。到1928年2月,茶陵、永新、宁冈、遂川4县建立了县委,谭思聪、刘珍、龙超清、陈正人4人分别担任县委书记;酃县建立了特别区委,刘寅生任书记;莲花建立了特别支部,朱亦岳为书记;并建立了各区乡村的各级党组织。此外,秋收起义军前委还和万安、攸县等地党组织取得了联系。5月,中共湘赣边界第一次代表大会召开,选举产生以毛泽东为书记的湘赣边界特委。

其二,提出工农革命军的三大任务:打仗、筹款、做群众工作。罗荣桓认为,三大任务“将革命军人如何对待人民群众,用最具体,最简洁的语言固定下来。”与这三大任务相应的,就是军队是战斗队又是工作队口号的提出。这一创举改变了千百年来,军队只是单一打仗的惯例,体现了革命军队是进行政治斗争的武装集团,军事活动与政治工作的密切结合,互相作用的关系;同时,这实际上就是把军队的多重任务,融入到争取人民群众利益要求的日常斗争生活之中,由秋毫无犯约束部队纪律,升华到联合人民群众共创美好新天地,在更高的层次上建立起共产党及其领导的革命军队,与广大人民群众之间水乳交融的密切关系。

“三大任务”是撤出茶陵回到宁冈后提出的,但遂川是第一次实践的地方。1927年12月底,毛泽东率部从宁冈砻市出发来到遂川。陈正人称赞“三十一团不仅会打仗,还会做群众工作”。他回忆:“毛泽东同志在遂川时,就制定了一个作社会调查的提纲。当时部队一到那里,就根据调查提纲进行社会调查,并且很快把各种社会问题都搞清楚,他还强调,部队要懂得群众语言。那时候部队有个宣传队,拿个铁桶子,根据宣传要点,到处写标语,发动群众搞斗争。这样,很快把群众都组织起来了。”

毛泽东设计的调查表非常详细,要求对所到之处的地理、交通、民俗、物产、人口、教育、宗教、宗族,以及阶级状况,地主、富农、自耕农、贫农、雇农的土地占有情况等,进行深入的调研和分析,作为制定政策和开展工作的依据。在宣传工作方面,毛泽东还曾多次亲自拟定或修改标语口号、制定宣传方案,督促检查落实。那时专门建立了宣传兵制度,每个部门(连、营、政治部、卫生队等)都有5个专门的宣传兵,负责挨户和沿街宣传,刷写标语,组织集会。除组织部队进行宣传和调查外,毛泽东带头深入调查。他在《井冈山的斗争》中特别写道:“江西方面,遂川的土地最集中,约80%是地主的,永新次之,约70%是地主的。万安、宁冈、莲花自耕农较多,但地主的土地仍占比较的多数,约60%,农民占40%。湖南方面,茶陵、酃县两县均有约70%的土地在地主手中。”他还称赞:“在宁冈、茶陵、遂川、永新,特别是遂川、永新二县,进行了很多次打倒豪绅、发动群众的游击暴动,成绩都还好。”这样,秋收起义部队深入地调查研究和广泛的宣传发动,有效地帮助地方组织农会,发展党员,培养骨干,组织农民赤卫队,为基层民主政权的建设和土地革命开展,打下坚实的基础。

其三,民主和纪律相结合,从制度规定上建立和健全工农革命军纪律。严格的纪律和军队内部的民主是相辅相成的。和朱德在天心圩宣布去留自愿的原则一样,毛泽东在三湾也宣布去留自愿,革命不能强迫。初到井冈山时,秋收起义军的师长余洒度和三团团长苏先俊借口要向中央请示汇报私自离队,值勤士兵向毛泽东报告,毛泽东仍然表示去留自愿,让其放行。

在三湾,为了废除军阀军队的旧制度及其影响,毛泽东决定在部队中实行民主制度:官长不许打骂士兵,废除繁琐的礼节,建立新的带兵方法,开会时士兵有说话的自由,经济公开,官兵待遇平等,吃饭穿衣都一样,并在连以上建立士兵委员会。这一设置在1928年1月制定的《遂川县工农县政府临时政纲》的第十六条得到规范,即“改良士兵待遇,增进士兵文化程度,士兵要有充分的给养,官长士兵薪饷平等,士兵组织士兵委员会参加军队管理。”这是士兵委员会制度第一次见诸正式的文件。在军队中实行民主制度,是增强团结、提高部队战斗力的重要措施。正如毛泽东自己后来所说:“红军的物质生活如此菲薄,战斗如此频繁,仍能维持不敝,除党的作用外,就是靠实行军队内的民主主义。”

随着发动群众工作的广泛开展,毛泽东把秋收起义以来执行的各种纪律要求,进行综合整理。1927年10月24日,在率队向大井进发与王佐部会合之前,毛泽东在遂川荆竹山(1957年划归新设置的国营井冈山综合垦殖场,1959年成为江西省直辖的井冈山管理局)宣布了三条纪律即“行动听指挥,不拿群众一个红薯,打土豪要归公”。1月25日,毛泽东在遂川县城李家坪首次系统地宣布六项注意,即“还门板,捆铺草,说话和气,买卖公平,不拉伕、请来伕子要给钱,不打人骂人。”这些条文的规定,具有很强的针对性和操作性,增强了军队纪律,密切了军民关系,体现了新型人民军队的本质。

其四,建设各级工农民主政权。在发动秋收起义和率领起义军转战的过程中,虽然有过打下醴陵后成立“革命委员会醴陵分会”这样具有政权性质的临时机构,但因为存在的时间很短,除在当地一度发挥过鼓舞工农群众的有限作用外,基本没有发挥政权的职能。落脚井冈山后,此问题才成为当务之急。

茶陵是毛泽东上井冈山后打下的第一个县城,按照毛泽东的指示,在1927年11月28日重新建立的茶陵县工农兵政府,则是井冈山革命根据地的第一个革命政权,而且是一个全新的具有开创意义的革命政权。它的“新”主要表现在:工农革命军占领茶陵后,首先组织茶陵县工会、县农会和部队的士兵委员会召开代表会议分别选举出一名代表,然后由这三名代表组成工农兵代表大会,进而推举产生茶陵县工农兵政府。这个政权的权力机构是工农兵代表会议,而不是由上级政府委任,也不是由哪支军队或某一个党派组织指派的。因此,它是民选的,是代表工农兵群众利益的,是真正的工农兵民主政权。茶陵工农兵政府存在的时间不长,但是它把中共的领导、工农群众当家作主(国体)和工农兵代表会议为最高权力机构(政体)融为一体。其基本形制已初步具备。

1928年1月,在建立遂川工农政权时,他对制定《遂川县工农县政府临时政纲》提出具体意见,并逐条修改。该政纲首先规定:工人、农民、士兵和其他贫民,都有参与政治的权利和集会、结社、言论、出版、居住、罢工的绝对自由;进而明确“全县工会、农民协会和工农革命军的组织到了全县以上的时候,应立即召集全县工农兵代表大会,并選举正式人民委员会,为全县执掌政权的机关。”这就把茶陵工农兵政府的实质和框架具体化,并以具有地方法规的意义的施政纲领形式予以公布。《遂川县工农县政府临时政纲》是中国共产党第一个付诸实施的政权建设纲领,后来在宁冈和湘赣边界工农兵政府的建政过程中得以发展和完善,以后又在赣西南和闽西得以推广和放大,最后在中华苏维埃临时中央政府建立时得以集大成。

朱德所部发动湘南暴动的新鲜斗争经验,特别是将武装队伍发展壮大到10000多人的重要斗争成果,和毛泽东等在湘赣边界地区多方面的探索和建设,特别是初步建立了一个稳定的井冈山革命根据地,为朱毛会师提供了前提条件和落脚点,筑就了下一步大展宏图的牢固基础。

激流归大海

毛泽东所部在井冈山和朱德部队在湘南的存在与发展,引起中共中央的高度关注。1927年12月15日,中共中央致信湖南省委指出,“在以长沙为中心的附近十余县,工农的力量和组织都很有基础,党的组织基础与广东比较起来,亦足以擔任暴动领导者的责任”,这是中共中央第一次把湖南摆在比广东更重要的地位;另一方面指示信又特别指出在湘南,“而目前的情形,我们有毛泽东部农军及叶挺第二十五师残部在那边,同时敌人的势力在这些地方又很弱”,中共中央认为湖南存在“更好的暴动环境”。

12月21日,中共中央给朱德等人发来指示信,要求他们与毛泽东所带领的部队联络,“共同计划发动群众以这些武力造成割据的暴动局面,建立工农兵代表会议——苏维埃政权”;如果无法与毛泽东部联络,也应该与当地党组织合作,“采取适当机会举行暴动”。于是,朱德、陈毅和湘南特委领导发动了声势浩大的湘南暴动。可见,促成朱德和毛泽东所部的联合,是出自中共中央的意愿。

南昌起义军和秋收起义军虽然分别战斗在两个战场,但一直互相惦念着对方。首先是毛泽东在引兵井冈山不久,1927年10月3日在宁冈古城会议期间,即派何长工去联络湖南省委和湘南特委,并打听南昌起义军的消息。但等何长工辗转找到朱德所部,已经是在湘南暴动的前夕。

在何长工出发后约半个月,10月下旬,毛泽东在袁文才那里安置好伤病员,率秋收起义军第一团去探寻落实湖南省委指示开赴湘南的路径,途经遂川受到地主武装萧家壁的靖卫团伏击,队伍被冲散。张子清率领第三营一路转战,于11月上旬至上犹县营前,与正在那里集结的朱德所部会合。杨至诚回忆:“我们又与井冈山来的工农革命军一师一团三营会合了,经张子清、伍中豪同志介绍,我们才知道毛泽东同志率领秋收起义的队伍在井冈山建立了革命根据地。这更增加了我们的勇气和信心。部队中湖南人很多,大家都知道毛泽东同志是大革命时期农民运动的领袖,他写的《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很多同志都读过,影响很大。于是‘到井冈山去找毛泽东同志去便成了我们每个人的希望。”12月中旬,张子清率领同样获得范石生弹药物资补充,并且更换了新装的第三营回到茶陵同第一营会合。这样,毛泽东率领的秋收起义军和朱德率领的南昌起义军余部之间,互通了消息。

在张子清率第三营与朱德部队会合前,朱德和陈毅等从信丰等地的党组织那里得知毛泽东所部在井冈山的消息,他们在上犹派原在第二十四师政治部工作的毛泽覃前往井冈山与毛泽东联系。毛泽覃是毛泽东的胞弟,接受任务后,他装扮成国民党第十六军的副官,化名“覃泽”,由资兴经茶陵到井冈山。见到毛泽东后,他详细介绍了朱德所部及其行动情况,并转达了朱德的问候。毛泽东把毛泽覃留在井冈山工作,并派人与朱德、陈毅所部联系,欢迎两支部队联合起来。

在得知朱德部队的情况后,具有高度政治敏锐性的毛泽东于12月18日致信中共湖南省委,提议改组前敌委员会,表示朱、毛两部建立联合领导的意向。他建议:部队行动,由朱德、陈毅、张子清、宛希先、余贲民、袁文才、毛泽东七人组成前委;如系驻军,则应组织湘赣特别委员会,指挥军事及交界八县党务、农村暴动等。

1928年3月上旬,中共湘南特委代表周鲁来到井冈山,一是传达临时中央1927年11月因所谓在领导秋收起义中未按中央计划执行攻打长沙任务而对毛泽东的处分决定,却把“开除中央临时政治局候补委员”和“撤销现任湖南省委委员”的处分,误传为“开除党籍”;二是取消中共前敌委员会,成立工农革命军第一师师委,以何挺颖为书记,毛泽东为师长;三是命令部队离开井冈山,去支援湘南暴动。对于上级组织湘南特委的指示,毛泽东是认真对待的。本月中旬,他一方面指挥部队分三路离开井冈山,到湖南酃县(今炎陵)集中待命,并派毛泽覃率特务连赴湘南与朱德部队联络;另一方面征得周鲁同意,提议部队在湘东发展,试图使湘东和湘南连成一片。毛泽东割舍不下来之不易的井冈山根据地。

在此前后,由于广东和湖南两省敌军的联合进攻,湘南暴动失利。迫于敌人重兵压迫和处境艰难,同时也是按照中央的指示精神,3月29日,朱德正式下达撤退命令,部队开始向井冈山转移。朱德和陈毅兵分两路,朱德率一路,经安仁、茶陵方向到江西宁冈;陈毅则率领一路向资兴、桂东移动,逐渐向江西宁冈靠拢。

在得知湘南暴动部队失利和向井冈山开进的消息后,毛泽东立即率第一团向桂东、汝城方向前往接应,并命袁文才和何长工率第二团向彭公庙和资兴方向策应。4月24日前后,历经坎坷的朱德部队和毛泽东率领的秋收起义部队,终于在井冈山麓会师。

井冈山会师和红四军的成立,不仅使井冈山地区革命武装的人数,由不足2000人增加到10000多人,注入了宝贵的有生力量,而且形成斗争经验的交流和融合,战术和战斗作风的互补与激励。从这个角度看,朱毛会师还是大革命失败后中国共产党人实践土地革命和武装反抗国民党反动派总方针的一次总结,汇集了南昌起义、秋收起义、广州起义、湘南暴动成功与失败的经验,这包括在什么时机、什么地点、依靠和组织什么力量发动武装起义的经验,包括在敌强我弱的大形势下起义胜利后如何保存和发展武装力量的经验,包括武装起义如何与土地革命相结合的经验,包括在以农民为主要对象的条件下如何建设无产阶级领导的新型人民军队,以及在农村环境下如何适时养成游击战战略和战术的经验,包括创建农村根据地对开展武装斗争和土地革命重要性的感受和经验。

朱毛会师是一次承前启后的重要历史事件,不仅造成井冈山革命根据地的兴盛和发展,开创了井冈山根据地的新局面,而且开辟了中国革命的胜利之路。正如粟裕所说:“井冈山会师,具有伟大的历史意义,它不仅对当时坚持井冈山地区的斗争,而且对尔后建立和扩大农村革命根据地,坚决走农村包围城市的革命道路,推动全国革命事业的发展,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

【作者简介】蒋建农,华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教授;张晋,中国融通集团、博士。

责任编辑/黄敏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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