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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众市场下的新经济文学探析

2023-06-12徐玉双

文学教育·中旬版 2023年3期

徐玉双

内容摘要:新经济生活条件下,文学消费需求和消费主体正在不断分化,大众市场逐步向分众市场裂变。肇始于小众市场、发展到大众市场、上升至分众市场后的新市场环境与新经济文学发生碰撞,将如水银泄地,或强或弱、或隐或现地推动文学范式的重铸。在市场分化的限定下,需对新经济文学进行初步探究,并在检验其存在的无目的的合目的性的基础上,总结其中作者的介入和文学实践。分众化市场传播理论以及新经济文学的探讨正随着时代洪流的推进日渐升温。

关键词:分众市场 新经济文学 文学生产

文学作为上层建筑范畴的一种社会现象,在马克思主义文艺思想中与经济生活水乳交融的共存方式早已初现端倪,就其社会本质而言,与政治、宗教、法律等一样同属于人们对社会现实的一种认识。恩格斯在《反杜林论》中提出:“每一时代的社会经济结构形成现实基础,每一个历史时期由法律设施和政治设施以及宗教的、哲学的和其他的观点所构成的全部上层建筑,归根到底都是应由这个基础来说明的。”如原始社会的经济基础催生出的文艺,是人们在生产劳作抑或是征服自然过程中的号角与战歌。而自周秦以来的带有强烈阶级色彩的封建社会中,经济显然是封建的经济,其经济基础影响下产生的是拥趸“三纲五常”的文学作品。

一个时代孕育一个时代的文学,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中提到:“随着经济基础的变更,全部庞大的上层建筑也或慢或快地发生变革。”在新的经济基础下,文学如同一个“水泵机”,在外界有形或无形的助力下进行着自己的更新换代,其最为明显的推动力量就是市场,其对文艺思潮更迭的推波助澜几乎不可忽略,而在大众市场到分众市场的裂变下,萌生于新的经济生活中的文学亟需一个时机大放异彩。

在这个资讯数据爆炸的新世纪,文学市场发育到了一定的程度,开始呈现出细化的特点,不断分化的消费主体有着更进一步的个性化的消费需求。文学生产主体通过对目标读者的定位,力求将文学作品的文化价值与商业价值高度结合,生产出迎合读者审美观念与阅读习惯的作品,进而演化显现出一个圈子化的分众市场。纵观文学传播理念的嬗变,从以精英文学为代表的小众文学市场,到文艺理论界“作者已死”等观念笼罩下,几乎人人都可以有“作者”“读者”双重身份的大众文学市场,再到现在文学生产服务于各类别具有特殊兴趣与利益的分众群体的市场环境,经历了一个漫长而又上升式的过程。先毋论如今大众市场向分众市场的裂变过程中,是否存在一些暂时不可避免的畸形文学形态,作为一种较新的市场形态,它面对新经济文学势必会迸发出不一样的火花。

而“新经济文学”是谓什么?早于2012年《文艺报》刊登《文学要反映新的经济生活》一文开始,“中国新经济文学”作为一种文学现象正式进入中国的文学视野。新经济文学顾名思义是新经济生活下的文学,最先对中国新经济文学以概念形式做理论建构的学者是陈丽伟先生,他认为新经济文学是指反映当代中国新经济生活现实的文学,并初步定义其为:“以改革开放地带的新经济生活为背景为素材,塑造典型的新经济生活环境、新经济人物及情感的文学作品。”要建构新经济文学就必须了解中国新经济出现了怎样的形势与状态。根据中国作协副主席何建明对于中国新经济文学的理论发言可得,他充分肯定了该概念的独创性并总结出中国的几种经济大形态,分别包括:中国特区式的经济新形态、类似天津滨海新区的工业园区式新区、中部与西部崛起的特殊形态以及自2015年审议通过《关于打赢脱贫攻坚战的决定》以来空前呈现的新的经济形态。新经济生活赋予作家同样沉重的责任与使命,文学艺术显露出不同于以往的较崭新的面貌。据以脱贫攻坚局面现身的经济形态影响的文学为例,有如忽培元《乡村第一书记》书写了一线扶贫工作的经济生活图景;《太阳照进“无人村”》目光聚焦于少数民族青年干部在扶贫政策支持下探户访贫至脱离贫困的艰难历程;《乡村国是》把精神扶贫与物质扶贫相结合,直面人格与信念的贫困。诸如此类的文学作品绝大部分都是报告文学的纪实佳作,文学生产主体或言志或缘情,在国家政策的指引下,逐步形成一套政府拨款立项、以扶贫区域人民为主要目标读者的特殊的分众市场战略运销体系。

“文章合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2014年10月习近平总书记在召开文艺工作座谈会的重要讲话中有提到衡量一个时代的文艺成就最终要看作品。推动文艺繁荣发展,最根本的是要创作生产出无愧于我们这个伟大民族、伟大时代的优秀作品,而一部好的作品,应该是经得起人民评价、专家评价、市场检验的作品。就此来探讨分众市场下新经济文学创作的特点,检验其存在的无目的的合目的性。

首先,分众市场下的新经济文学具有适配性。就分众市场下的读者而言,他们面对趋于饱和而又良莠不齐的文学市场气象,从来都是占据选择权的“上帝”,不管是在电子阅读还是翻阅纸质书籍,如同开闸洪水般的作品向读者扑面盖来,读者根据自身功利性目的或情感性诉求进行对文学作品的初步筛选。与此同时,文学生产主体也在甄选受众,进而精确自身作品的市场定位,确保文学作品在思想、艺术上取得成功的同时获得尽可能多的经济效益,如果能在此基础上扩大读者容量、增加社会影响力更是令人喜闻乐见,从而达成作品生产与市场环境的高度适配。

其次,分众市场下的新经济文学趋于差别化。该特点在网络文学各大阅读平台的书城中展现得淋漓尽致,就起点读书而言,从读者刚准备注册一个读书账号开始,就默认要通过层层叠叠的数据筛选。从男频到女频的区别,给目标读者画好性别图鉴;再从古现代言情、玄幻、悬疑灵异等热门分类中抓住读者的期待视野;另外以热门标签入手,精确到作品情节和主人公的性格塑造,满足更为细化和差别化的阅读体验。近些年的爆款标签似过江之鲫延绵不绝,有如甜宠、各式爽文、宅斗、电竞、种田等等,每个爆款标签下都蕴藏着巨大的曝光率和市场号召力。网络运营编辑和文学编辑通过直观的平台数据,快速了解平台受众的各式偏好,进而再根据读者的市场反馈,有意识地引导作者创作变现,作品的差异化随之凸显。

再次,分众市场下的新经济文学创作极端化显著。文学艺术作为一种“共享”的活动,作家亟待跳出固有圈层的限定,吸引更多的点击量和群体接受。易卜生写过一句话:“每个人对于他所属的社会都负有责任,那个社会的弊病他也有一份”,作家扎根于生活的沃土,藉由同时代中现实的和经济的差距与不平衡把国人分裂到不同的时代,作家的创作也不同程度的受到影响。一部分人高唱时代的颂歌,为政治图解奋发著书、为官样文件吹捧立作,创作出区域型中小学生阶段性读物;一部分人极致地以“恋物癖”、商品“拜物”的方式建构穷奢极欲、利益至上的城市形象,为一线城市中产阶级的社会生活经验画像,笔下人情的温度消融在水泥钢筋与玻璃拼凑起来的城市光景之中,创作出为半成熟青少年追捧的年度畅销书;一部分人关注虚无缥缈的世界,作品主题多为穿越、修仙、悬疑、abo同人文等,因其被质疑不具有现实生活的深度与广度,令部分批评家颇有微词,先不论这个时代是否需要所有读者在文学作品的选择上具备严肃性,这类作品被多数平凡岗位的小职员、在校学生、自由职业所关注,读者被囿于现实的困境中,企图通过诗与作品,暂时性地消忘现实桎梏,从而达到与自身的和解;而有一部分人兢兢业业建构宏大的世界观,在新的经济条件、伦理关系和道德关系下,将人与情感倾注于笔端,力求“迈过历史的门槛”,进行新时代语境下对中国叙事传统的接续,“龙文百斛鼎,笔力可独扛”,其文学作品被主流文化接受,形成一个广域的传播空间。分众市场下多层次读者圈子的形成和作者创作差异化现象相辅相成,共同构成该文化现象的极端化。

最后,分众市场下的新经济文学呈现纵深化趋势。文学业态随着时代更迭、市场分流,衍生出众多热点题材。就以电竞文为例,随着近年来国家对文化创意产业的支持和游戏市场的壮大,电竞作为一份职业被主流舆论普遍讨论,电竞文也随之渐渐进入文学市场,其目标读者单一,创作者需要抓住这一文学消费兴趣点,在尽量避免内容的“同质化”和“流俗化”的创作需求下,就需要仔细耕耘,将题材纵深开发至极致,甚至刻意通过“点梗”的方式收集创意,尽可能满足各受众个体的消费需求。

分众市场下的新经济文学的适配性、差别化、创作极端化以及纵深化属性对作者有了进一步的要求。刘勰在《文心雕龙·物色篇》系统论述了“物”“情”“辞”三者之间的关系,提出:“岁有其物,物有其容;情以物迁,词以情发”的创作理论。

富有活力的经济发展为文学生产催生出许多崭新的创作题材和情感体验,市场分化中新经济文学下的作者仍需以创新为要义,“诗文随世运,无日不趋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中也提到:“文艺创作是观念和手段相结合、内容与形式相融合的深度创新,是各种艺术要素和技术要素的集成,是胸怀和创意的对接。要把创新精神贯穿文艺创作生产全过程,增强文艺原创能力”。后现代主义写作现实题材时,要自觉深入错综复杂、日新月异的新社会形态,而非日复一日地在农耕文明中“打滚”。不管是在题材拓展、思想情感更新还是在新形象的塑造上,都要在符合“新时代语境”的前提下,将创新精神贯穿其中。“根据时代变化和实践发展,不断深化认识,不断总结经验,不断实现理论创新和实践创新良性互动。”新经济文学作为一种先行性理论概念,需要与分化市场下的文学创作实践紧紧联结。作者立身于时代的“共名”洪流中,在自我调节和撕扯中解读与书写“无名”,力图共建一个多元共生的“无名”状态。

高尔基说:“人民不仅是创造一切物质价值的力量,人民也是精神价值的唯一的永不枯竭的源泉,无论就时间,就美还是就创作天才来说,人民总是第一个哲学家和诗人;他们创作了一切伟大的诗歌、大地上的一切悲剧和悲剧中最宏伟的悲剧——世界文化的历史。”植根于人民与其情感体验是分化市场下新经济文学中作者创作的必然准则。余华的杂文集《我们生活在巨大差距里》扉页写道:“从中国到世界,从文学到社会,以犀利的目光洞察时代病灶,以戏谑的文笔戳穿生活表象”,“当社会面目全非,当梦想失去平衡,我们还能认识自己吗?”作者拥有时代的烙印和人民的视阈,细诉着能激起读者产生共同情感体验、重新进行思想锻铸的故事。从国人处于现实和历史的巨大差距里,写到新经济条件、后现代伦理道德层次上个人与家庭价值的平衡性衰退和拜金主义风气下的营销套路等等。作者自称是讲故事的人,“这就是我的写作,从中国人的日常生活出发,经过政治、历史、经济、社会、体育、文化、情感、欲望、隐私等等,然后再回到中国人的日常生活中”,其故事的主体绝大部分都是现实的、具体的、行走的人,故事旋律扎根于一线,能轻易将读者拉进情感漩涡,将作家私人化的感情扩充成为集体的共感。

分众市场下的新经济文学创作除了创新性和人民性要求外,还需要在满足隐含读者需求的同时,面向行业外、兴趣爱好外的其他普通读者。在给作品增加可读性的同时,市场化与分众化结合瓦解了部分文学作品的圈层传播,使之与普通读者发生更多的交流对话,普通读者的声音触及到新经济文学的不同领域并发挥作用,互相碰撞、裂变,产生新的文学样式拓展创作边界。作者应有意识地将分众市场下的文学产品融合到大众市场的“总体性”当中,把作品当前的目标市场当作是未来市场延伸拓展的序曲,逐步開拓目标市场的有效视野。

“文艺不能当市场的奴隶,不要沾满了铜臭气。优秀的文艺作品,最好是既能在思想上、艺术上取得成功,又能在市场上受欢迎”,走向分化市场的新经济文学在爆发巨大创造力的同时,面临着许多危机。一方面,带有明确阅读指向的读者,倘若没有建立在大众阅读的基础上,缺乏常识的建构,容易陷入“头重脚轻”的尴尬困境,导致于作品中提取的意义过于单一,不利于阅读的深化和思维的开化。功利性阅读固然不可避免,但是阅读更深层的意义在于:塑造人格。另一方面,文学生产者一味媚俗,为了作品的“点击量”“打赏”生产了一批批“文学垃圾”,过分迎合分众市场的审美口味,机械性地复刻生产爆款题材。新经济文学作为一种理论先行的概念,在与分化市场的碰撞和融通的过程中迎接着许多机遇和挑战,面对复杂的市场运行机制和主流意识形态的强力引导,身处其中的创作者和读者都在自觉或无意识地进行细大不捐的艺术实践,而成熟的分众市场下的新经济文学业态的形成还需作家“精耕细作”,创造出深入时代、深入人民的文学佳绩。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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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单位:湖南科技大学人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