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4 名随迁老人社会融入困境及其影响因素分析

2023-06-09何佳琪郝习君陈长香

护理学报 2023年9期

何佳琪，郝习君，陈长香

（华北理工大学护理与康复学院，河北唐山 063210）

随迁老人是指为了照顾隔代亲人或养老、工作等原因，而离开原来熟悉的环境，跟随子女或亲人来到异地居住生活的老年人[1]。2018 年我国随迁老人将近1 800 万[2]，随着我国人口日益老龄化及全面二孩、三孩政策的放开，随迁老人的人口规模会越来越大。随迁老人由于新的社会环境、生活方式等发生变化，出现社会融入困境、社会适应缓慢等问题。社会融入是指老年人由于生活环境改变，在流入地生活、心理、社会、文化等方面从不适到适应，并在新的社会环境中不断进行心理和行为的融合与调整，最终对自我社会身份的认同的过程[3]。而社会融入困境则是社会融入缓慢、融入困难或达不到自身心理和行为的融合，具体表现为由于自身社会适应能力减弱，家庭关系不和谐、社会政策不完善等给这部分老年人带来的生活上的困难[1]。社会融入困境会影响随迁老人养老及心理健康状况。目前学术界更多关注的是流动老人群体，对其中的随迁老人较少给予单独关注。有研究表明身体状况和幸福感是影响老年人社会适应的关键因素[4-6]，而随迁老人的社会融入影响因素相关研究较少。本研究拟调查北京市随迁老人社会融入困境现状，并分析其影响因素，为制定应对措施提供依据。

1 对象与方法

1.1 研究对象于2021 年9—12 月根据《北京市2020 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7]，采用分层抽样的方法将北京市17 个区根据综合实力排名分为高、中、低3 层，再采用随机数字表法在每层抽取3 个区，共抽取9 个区，分别为海淀区、朝阳区、顺义区、通州区、石景山区、昌平区、平谷区、密云区、延庆区，再采用方便抽样的方法调查符合标准的随迁老人（基于一线大城市随迁老人较为普遍，为获取方便选择了与唐山市较近的一线城市北京市）。纳入标准：年龄≥60 岁；随迁时间≥1 个月；认知正常，能有效交流；愿意配合本研究。排除标准：有精神疾病史。

采用影响因素研究的样本量公式n=1+m+mψ2(1/R2-1)[8]，m 为自变量个数，双侧检验α=0.05，查表ψ=1.960，在2021 年8 月抽取符合纳入排除标准的20 名随迁老人以社会融入作为因变量进行预调查，线性回归分析可得复相关系数R=0.537，考虑20%的无效率，计算样本量为253 名，为了保证样本量具有更高的代表性，增加样本量，实际纳入854 名。本研究已获华北理工大学伦理委员会批准（2021054）。

1.2 调查工具

1.2.1 一般资料调查表自行编制，包括性别、年龄、户籍性质、文化程度、有无配偶、随迁时长、患慢病数目、与子女沟通频率、原居住地区。

1.2.2 社会融入困境量表该量表为研究团队自行编制。首先，于2021 年6—7 月采用目的抽样法，选取北京市20 名随迁老人进行半结构式深入访谈。结合访谈结果，以社会转型理论、差序格局理论为理论指导，借鉴流动老人社会融合的概念和指标体系研究的框架和内容[9-10]，结合文献回顾[11-13]，形成量表的初始条目池。邀请15 名从事老年社会学相关工作10 年以上专家对量表进行2 轮内容效度评价，根据反馈经课题组讨论，形成了61 个条目的社会融入量表初稿。根据评价结果计算社会融入量表各条目内容效度指数为0.800～1.000，平均内容效度指数为0.950；使用初始量表对符合标准的20 名随迁老人进行预调查，检验问卷的可读性，预调查量表的Cronbach α 系数为0.940。于2021 年8—9 月对360 名随迁老人开展调查并进行信效度检验，结果显示量表Cronbach α 系数为0.983，分半信度为0.913。结构效度检验条目归属较好，在5 个公因子上的负荷为0.557～0.881，能解释总变异的78.700%；验证性因子分析结果显示模型拟合良好（χ2/df=2.895，RMSEA=0.073）。最终版社会融入量表，包括心理认同（15 个条目），社区融合（12 个条目），制度包融（9 个条目），家庭融洽（7 个条目），区域适应（8 个条目），共5 个维度51 个条目。采用Likert 5 点计分法，从非常满意～非常不满分别赋值1～5 分。总分为51～255 分，得分越高说明随迁老人社会融入越差。

1.2.3 健康调查简表（the MOS item short from health survey,SF-36）本研究采用健康调查简表[14]评估随迁老人的生活质量，原量表由波士顿健康研究中心所于1988 年编制，主要用于≥14 岁普通人群的健康测量[15]。中文版由浙江大学医学院1991 年对此表进行了中文翻译和引进，被广泛应用于普通人群的生存质量测定、临床试验效果评价以及卫生政策评估等领域，Cronbach α 系数＞0.70。健康调查简表包括8 个维度和1 个健康变化自评，分别为生理机能（10 个条目）、躯体疼痛（2 个条目）、精力（4个条目）、生理职能（4 个条目）、一般健康状况（5 个条目），社会功能（2 个条目）、精神健康（5 个条目）、情感职能（3 个条目），共36 个条目。按照不同维度分别采用不同计分方式，其部分条目为反向计分，再根据换算公式获得最终得分。各维度分数和总分均为0～100 分，得分越高，表明受试者的健康状况越好，生活质量越高[16]。本研究正式调查中该量表的Cronbach α 系数为0.915。

1.2.4 人际幸福感问卷本研究采用人际幸福感问卷评估随迁老人人际幸福感，该问卷由彭文会[17]2016 年设计，用于评估老年人群，Cronbach α 系数为0.914。该问卷由9 个条目组成，采用Likert 5 级计分法，从完全不符合～完全符合分别赋值1～5 分。总分9～45 分，得分越高说明受试对象的人际幸福感越强。本研究正式调查中该量表Cronbach α 系数为0.934。

1.3 资料收集方法成立调研小组共4 名成员，均为研究生，进行集中统一培训。携带介绍信进入社区对随迁老人发放纸质版问卷进行调查。首先，小组成员采用统一指导语向受试对象解释调查的目的和意义，获得知情同意后逐一条目询问记录。调查结束时，检查是否有缺失或不正确的填写，及时添加和修改。共发放870 份问卷，回收有效问卷854 份，有效回收率为98.2%。

1.4 统计学方法采用Excel 2019 建立数据库，采用SPSS 25.0 分析数据。符合正态分布的计量资料采用均数、标准差描述，计数资料采用频数、构成比描述；随迁老人社会融入、生活质量和人际幸福感的相关性采用Pearson 相关分析检验；不同特征随迁老人社会融入得分比较采用两独立样本t 检验和单因素方差分析；随迁老人社会融入的影响因素分析采用多重线性归分析。以P＜0.05 差异有统计学意义。

2 结果

2.1 一般资料 854 名随迁老人，其中男性333 名（49.0%），女性521 名（61.0%）；年龄60～95（74.89±7.59）岁；户籍性质：城市405 名（47.4%），农村449 名（52.6%）；文化程度：小学及以下436 名（51.1%），初中281 名（33.0%）；高中85 名（9.9%），大专及以上52 名（6.0%）；443 名（51.9%）有配偶；随迁时长：1～5个月（14.3%），6～12 个月（29.0%），13～24 个月（18.6%），25～36 个月（14.4%），＞36 个月（23.7%）；患慢病数目：0 种289 名（33.9%），1～2 种466 名（54.6%），＞2种99 名（11.5%）；与子女沟通频率：经常107 名（12.5%），有时545 名（63.9%），偶尔196 名（22.9%），无6 名（0.7%）；原居住地区：京津冀地区428 名（50.1%），北方地区286 名（33.5%），南方地区140名（16.4%）。

2.2 随迁老人的社会融入、生活质量及人际幸福感得分情况本组随迁老人的社会融入总分为（141.41±34.85）分，生活质量总分为（59.63±17.98）分，人际幸福感总分为（31.33±6.69）分。各维度得分见表1。

表1 本组随迁老人的社会融入、生活质量及人际幸福感得分情况（n=854，±S，分）

项目社会融入总分心理认同社区融合制度包融家庭融洽区域适应生活质量总分生理机能生理职能情感职能社会功能躯体疼痛精神健康精力一般健康状况人际幸福感总分条目数51 15 12 9783 5 10 43225459理论得分范围51～255 15～75 12～60 9～45 7～35 8～40 0～100 0～100 0～100 0～100 0～100 0～100 0～100 0～100 0～100 9～45得分141.41±34.85 45.93±10.49 39.41±9.57 28.06±10.56 13.03±3.77 14.98±4.62 59.63±17.98 76.02±29.07 44.47±43.30 55.31±45.04 71.26±21.53 73.42±25.70 63.10±15.63 60.18±17.22 59.63±17.98 31.33±6.69条目均分2.77±0.68 3.06±0.69 3.28±0.79 3.12±1.17 1.86±0.53 1.87±0.57 1.70±0.51 8.08±2.25 17.23±7.20 28.42±7.97 35.63±10.76 37.32±12.04 12.62±3.12 15.05±4.30 10.65±3.92 3.48±0.74

2.3 不同特征随迁老人社会融入总分的比较将本组随迁老人按性别、年龄、户籍性质、文化程度、婚姻状况、随迁时长、患慢病数目、与子女沟通频率、原居住地区分组，比较其随迁老人的社会融入总分。结果显示，上述项目随迁老人的社会融入总分比较，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见表2。

表2 不同特征随迁老人社会融入总分的比较（n=854，±S，分）

项目性别男女年龄（岁）60～70 71～80≥81户籍性质城市农村文化程度小学及以下初中高中大专及以上有无配偶有无n 333 521 291 351 212 405 449 436 281 85 52 443 411社会融入总分132.52±35.28 147.10±33.39 126.76±32.09 144.42±32.47 156.55±34.70 124.86±31.59 156.34±30.72 155.94±31.64 131.65±31.36 116.61±28.25 112.87±29.60 124.38±28.29 159.77±31.88统计量t=6.085 F=52.738 t=14.757 F=73.516 t=17.124 P＜0.001＜0.001＜0.001＜0.001＜0.001项目随迁时长（个月）1～5 6～12 13～24 25～36＞36患慢病数目（种）0 1～2＞2与子女沟通频率经常有时偶尔无原居住地区京津冀地区北方地区南方地区n 122 247 159 123 203 289 466 99 107 545 196 6 428 286 140社会融入总分169.74±24.09 161.31±29.77 133.05±29.24 126.36±31.82 115.85±24.56 125.84±31.06 146.77±33.66 161.64±33.13 108.25±29.69 135.85±28.96 173.12±26.02 202.50±8.45 126.31±31.39 147.94±29.22 174.26±28.28统计量F=116.570 F=57.791 F=146.977 F=143.136 P＜0.001＜0.001＜0.001＜0.001

2.4 随迁老人人际幸福感、生活质量与社会融入的相关性分析 Pearson 相关分析结果显示，随迁老人人际幸福感、生活质量与社会融入总分均呈负相关（r=-0.717、-0.742，均P＜0.001）。见表3。

2.5 随迁老人社会融入影响因素的多重线性回归分析以社会融入总分为因变量，单因素分析以及相关性分析有统计学意义的11 个变量（性别、年龄、户籍性质、文化程度、有无配偶、随迁时长、患慢病数目、与子女沟通频率、原居住地区、人际幸福感、生活质量）作为自变量进行多重线性回归分析。共线性诊断显示：各模型的容忍度为0.236～0.916，方差膨胀因子为1.091～4.239，提示自变量之间不存在多重共线性[18]。多重线性回归结果显示，户籍性质、婚姻状况、随迁时长、与子女沟通频率、原居住地区、人际幸福感、生活质量是随迁老人社会融入困境的影响因素，共解释总变异的79.2%。见表4。

表4 本组随迁老人社会融入影响因素的多重线性回归分析（n=854）

3 讨论

3.1 随迁老人社会融入处于偏低水平表1 结果显示，随迁老人的社会融入总分为（141.41±34.85）分，与量表总分中间值102 分比较，处于偏低水平；与张豪华[19]的研究结果相似。本研究对象为随迁老人，由于社会生活环境变迁带来的生活方式的改变及社会支持网络的断裂与破损，自身的社会适应能力减弱等问题[20]，给这部分老年人带来生活上的困难，使其面对比普通老人更严重的社会融入问题。同时，本组随迁老人年龄为（74.89±7.59）岁，年龄偏高，各项功能的衰退加之疾病的侵蚀，生老病死的传统观念使其产生心理压力以及悲观情绪[21]，造成社会融入困境。此外，本组随迁老人女性占61.0%，女性随迁老人需要照顾小孩儿，料理家务，社会参与相对男性较少，长时间劳累加之情绪得不到疏通，容易产生孤独感和焦虑等不良情绪，融入不了异地生活，造成社会融入困境[22]。

3.2 随迁老人社会融入困境的影响因素

3.2.1 户籍性质本研究结果显示，户籍性质是随迁老人社会融入的影响因素（B=6.349，P＜0.001），即农村随迁老人较城市随迁老人社会融入困难程度更高；与靳小怡的结果一致[23]。农村老人随迁到大城市，居住和生活环境差异较大，从没有拘束的广阔环境到大城市的狭窄环境，比较难以适应；大多农村随迁老人在经济上较为薄弱，社会保障不足[24]，面对城市医疗和生活费用的负担压力较大；农村老人面对城乡文化排斥，身份认同不足[25]，故更难融入异地生活。

3.2.2 有无配偶本研究结果显示，有无配偶是随迁老人社会融入的影响因素（B=3.395，P=0.022），即无配偶的随迁老人社会融入困境高；与郑娴等的研究结果相似[26]。配偶是范围最广、可能性最大、时间最长的支持来源，在相互扶持的过程中会得到精神心理慰藉减少焦虑和孤独[27]。无配偶的随迁老人由于不熟悉周围环境以及生活方式不适应，相对于有配偶的随迁老人，缺少配偶的支持和安慰，进而思念配偶引发孤独等情绪。来自于配偶的心理慰藉能够使其充分感受到家庭的关心和关爱，以更好的促进新环境的适应以及融入，减少负面情绪的产生，减轻孤独感，促进随迁老人身心健康的发展。

3.2.3 随迁时长本研究结果显示，随迁时长是社会融入的影响因素（B=-8.307，P＜0.001），即随迁老人居住的时间愈长，其社会融入程度越好；与南宁“候鸟式”养老群体社会融入的研究结果相似[28]。随迁后的新环境、邻里关系、生活方式等需要较长时间的熟悉和适应，随迁时间越长的老人越来越熟悉周围环境设施，也能够享受到有关的老年福利待遇[29]（如医疗、交通等），或者是已经慢慢地接受了现实，因此，随迁时间越长的老人对异地生活也更加适应。

3.2.4 与子女沟通频率本研究结果显示，与子女沟通频率是随迁老人社会融入的影响因素（B=6.701，P＜0.001），即与子女沟通频率越高的随迁老人，其社会融入越好。与子女的有效沟通可帮忙随迁老人尽快获取适应新环境、新生活、新习惯的途径，也融洽了与子女的关系，体现了子女对父母的关心与爱，避免了代际冲突引发的焦虑抑郁等情绪[30]，加快其社会融入。

3.2.5 原居住地区本研究结果显示，原居住地区是随迁老人社会融入的影响因素，以京津冀地区为参照，北方地区（B=6.778，P＜0.001）与南方地区（B=14.957，P＜0.001）的随迁老人，其社会融入困难程度更高；与张岳然的研究结果类似[31]。京津冀一体化的开展，更加紧密的京津冀协同发展格局的构建，使随迁老人在医疗资源配置与社会保障等方面的差距较小[32]，故其社会融入水平高。而南方地区及北方地区的随迁老人，首先因为地理位置所带来的气候环境、风俗习惯、人文观念、生活习惯等的差异，其次是语言及文化差异，直接影响环境适应、社会适应及人与人之间的沟通[33]，导致其社会融入较困难。

3.2.6 人际幸福感本研究表4 结果显示，人际幸福感是随迁老人社会融入的影响因素（B=-0.749，P＜0.001），即人际幸福感越低，随迁老人的社会融入困境越高。人际幸福感表现于人际价值感和人际满意感，自身的价值得到发挥或认可所产生的舒适、愉悦的情感体验[34]。随迁老人面对新的社会环境，原社会网络断裂，人际价值感和人际满意感随之降低，甚至自感自身价值难以发挥，对新的环境和人际关系持排斥态度，缺乏心理认同感和归属感[35]，产生孤独感，导致其难以社会融入。

3.2.7 生活质量本研究结果显示，生活质量是随迁老人社会融入的影响因素（B=-0.746，P＜0.001），即随迁老人的生活质量越低，其社会融入困境越高。生活质量是指一定生活条件下的老年人对身体、精神、家庭和社会生活满意度以及老年人自我感受的总和[36]。生活质量低的随迁老人，由于生活重心的转变加之社会功能弱化，导致精神需求无法得到满足引发焦虑抑郁状况[37]，对周围事物态度消极，内在驱动力低下，主观融入意愿和能力降低，造成社会融入困境。

4 对策

针对回归方程的影响因素，提示对于随迁老人要因人而异，解决融入困难的问题，提升社会融入水平。应针对可干预的与子女关系、人际幸福感、生活质量等影响因素采取应对措施。建议社区卫生服务站开设专门的心理咨询门诊，密切关注农村、无配偶、随迁时长短及远距离迁移的老人；为其提供相关的健康教育和心理疏导；医务工作者、社会工作者加强对老人和子女的共同教育与疏导，使子女多理解多关爱父母；认真评估随迁老人的原有工作状态，提供发挥特长或余热的平台和机会，实现价值体现，例如鼓励参加义工、义诊等，或积极参与社区工作人员举办一些社区活动，促进其社会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