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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fo戴威赴美创业,1600万人的未退押金怎么办?

2023-06-09李权云

中国新闻周刊 2023年20期
关键词:戴威押金股东

李权云

从逾期违约、强制执行到用户排队退押金,ofo没落后的四五年间,曾经光环加身的创始人戴威彻底隐身。直到今年5月,一个远在美国纽约曼哈顿的名为about time的咖啡品牌浮出水面。

公开资料显示,about time是戴威最新的创业项目,2022年2月在纽约格拉梅西公园开出第一家店,后来又开出四家门店,都分布在曼哈顿的繁华街区。目前,about time已经以4000万美元的估值筹集了1000多万美元资金,包括IDG、真格基金和唯猎资本等风投机构,都为其“输送弹药”。

姑且不论身背“限消令”的戴威如何出国,以及他如何再次获得资本青睐,从社交媒体上用户的反馈来看,大家都关心一个问题:戴威为何有钱创业,没钱退款,欠我们的押金什么时候能拿回来?

1600万人为一个人的梦想买单

2018年,ofo小黄车在风光之下隐忧频现,被曝出资金链断裂、挪用用户押金等系列问题。2019年,上千万用户展开了遥遥无期的追讨押金行动,至今仍有1600多万用户数以亿计的押金未退。

目前,ofo小黄车的客户端彻底无法登录,微信小程序无法使用,和早已消失在街头的小黄车一起,在互联网端失去踪迹,而1600万用户的未退押金还能否要回来,戴威到底负有什么责任,再次创业的盈利能否用来偿还,答案似乎还在风中飘。

要厘清戴威和巨额未退押金的关系,还是得回到问题本源,也就是公司和创始人的关系。

根据我国《公司法》,公司是企业法人,有独立的法人财产,享有法人财产权。公司以其全部财产对公司的债务承担责任。有限责任公司的股东以其认缴的出资额为限对公司承担责任,股份有限公司的股东以其认购的股份为限对公司承担责任。

华中科技大学法学院教授姜战军指出,法人制度的特点之一就是“有限责任”,出资人原则上以出资为限,去承担相关债务。

从积极意义来看,公司作为现代经济社会的重要产物,法人制度使公司资产与家庭财产相分离,建立起科学的治理结构,控制了投资风险,客观上避免了个人承担无限责任,导致倾家荡产,激发了市场主体创业的活力。

爱企查信息显示,ofo运营主体东峡大通(北京)管理咨询有限公司及其关联公司北京拜克洛克科技有限公司目前处于经营异常和破产重整阶段,自身风险和涉诉关系累计上千条,前者因多笔债务未履行,已被法院列为失信被执行人。

值得一提的是,其中因公司没有到期给付被法院强制执行的对象,是公司资产,而非个人资产。因此,债权人能不能拿回钱,取决于公司财务状况。“执行效果如何,这是个不确定性因素,说白了,取决于公司账上有没有资产。”北京兰台律师事务所律师武嘉告诉《中国新闻周刊》。

显然,ofo主体公司已经处于破产状态。中国裁判文书网2019年披露的执行裁定书显示,该公司“名下无房产及土地使用权、无对外投资、无车辆,虽开设了银行账户,但已被其他法院冻结或账户无余额”。

回到我们的问题:戴威是否需要为未退押金负责,甚至用个人资产来偿还?在正常情况下,公司债务由公司来承担,股东对于公司承担的是有限责任。因此,戴威不需要用个人资产来清偿。

当然,因为他先后担任两家公司的股东、董事长、总经理、法定代表人,自然不能全身而退。因为上述公司多起债务未偿还,被法院强制执行,戴威本人也被限制高消费,包括不得乘坐飞机、软卧、轮船二等以上舱位,不得在星级以上宾馆、酒店、夜总会、高尔夫球场等场所进行高消费,不得购买不动产或者新建、扩建、高档装修房屋等。

有人会问:难道因为公司法人制度的存在,涉事股东就可以“跑路”从而“逍遥法外”?答案是否定的,权利义务是相对的,股东在享受有限责任带来利益的同时,也必须遵守制度的规则和应尽义务。同时,法律不会忽视债务人的合法权益。特殊情况下,公司债务也要由股东来承担。

根據《公司法》第二十条,公司股东滥用公司法人独立地位和股东有限责任,逃避债务,严重损害公司债权人利益的,应当对公司债务承担连带责任。

“最典型的就是股东尤其是控股股东,可能用各种办法谋取不正当的利益,用各种办法来侵占公司的利益。”姜战军说,这其中包括挪用公司资金,将公司资金以个人名义或者以其他个人名义开立账户存储,为他人提供担保,以及为自己谋取利益等等。

对此,武嘉总结到,只要是公司的董事、监事、高级管理人员拿着公司的钱去干自己的事儿,超出了合理经营的范畴,都要承担连带责任。那么,ofo及其高管团队究竟有没有相关行为?

根据相关媒体报道,ofo当初拿到巨额风投后,除了高价采购单车,ofo内部奢靡成风、贪腐严重。对此戴威曾出面否认,但很快被投资方软银的尽职调查“打脸”。

根据腾讯新闻《潜望》栏目2021年的相关报道,软银2017年曾对ofo达成投资意向,然而,一份例行的尽职调查报告揭开了ofo的灰暗面:创始人欠公司上千万美金未归还;CEO助理用公司的钱做理财;公司向一位联合创始人借款100多万,让他以超过市场价格的资金购买特斯拉汽车。他们还投资了数家与主业毫不相关的公司,包括时尚眼镜、无人驾驶飞行器、防空气污染,这些交易不但没按公司章程报经董事会批准,团队也难以自圆其说。

就这样,软银对ofo的投资不了了之,这也让ofo的现金流进一步捉襟见肘。ofo由此做出一个危险举动:挪用押金。这一行为最终导致如今1600万用户近20亿押金未退,且遥遥无期。

当然,对于ofo管理团队及相关人员上述行为是否违背《公司法》所规定的合理经营范畴,还需要更加严谨的法律界定,这是确定戴威及其他相关人员是否需要承担公司债务连带责任的关键。

姜战军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公司人格独立、股东承担有限责任是《公司法》的基本原则,只有在公司独立人格和股东有限责任原则被滥用,严重损害债权人利益时,才能为保护债权人利益而例外地适用。因此,在否认公司独立人格时,应当采取谨慎的态度,只有具有明确的人格混同的事实,并且严重损害债权人利益,无法通过其他途径救济时,才能否认公司独立人格。

“戴威,还钱”

然而,“法不外乎人情”,在严谨的法律界定之外,舆论和大众针对戴威是否承担未退押金偿还义务的问题,看法相当一致:拿了我的给我还回来。

作为ofo公司的实控人,戴威无疑要接受商业伦理的审视和大众道德评价。而针对ofo管理团队“是否滥用公司法人独立地位”的界定,还需要发挥集体的力量——集体诉讼。毕竟,“追债”的是1600万人。

集体诉讼是指诉讼各方中有一方是一群人,通常这一方中多数成员彼此间具有共同利益,因人数过多无法全体进行诉讼,由其中一人或数人为全体利益起诉或应诉。因此,其最大特点在于,只要有一个人发起诉讼并获得赔偿,其他所有相同利益受损者都能按比例获得赔偿额。

在姜战军看来,集体诉讼制度的优势在于除了首席原告外,其他受害者都不需要直接参加诉讼,甚至都无须知道有这样一个诉讼案的进行。一旦赔偿额确定,各个受害人都会按照比例得到赔偿额,极大地降低了协调成本。

然而,正如一个硬币的正反两面,优势同时也是劣势。对于押金或预付款这样的小额多发案件,个体消费者往往缺乏足够的动力为集体利益去奔波。就拿ofo未退押金来说,即使某个或者某几个消费者就此正式发起诉讼,在经历漫长的取证、审判过程后,最终拿到的也可能只是99元或199元押金,当然这是建立在债务人有足够资产偿还的情况下。

对此,武嘉指出,面对一个不确定性的结果,当个体所涉金额较小的时候,集体诉讼实际操作的可能性也不大,尤其是在对方公司破产、追偿渺茫的情况下。在小额案值和所要耗费的时间精力对比下,类似案件往往会出现“三个和尚没水吃”的情况。

那么,如何减轻个体消费者发起诉讼维权的司法成本,讓涉案公司及相关个体付出相应的违法成本?专家建议,还有一招:民事公益诉讼。

针对污染环境、侵害众多消费者合法权益等损害社会公共利益的行为,法律规定的机关和有关组织可直接以原告的身份向人民法院提起民事公益诉讼,由法院依法追究违法者的责任。

姜战军表示,尽管每个人的损失较小,但涉及1600万人就是公共利益,理应由检察机关提起公益诉讼,维护社会公共利益。

事实上,不管是集体诉讼还是民事公益诉讼,都是事后维权的手段。要想防患于未然,还是要回到商业逻辑的起点。曾经,超过1600万人为戴威的梦想“充值”。然而,从明星企业到破产,从梦想追寻者到“老赖”,既是共享经济野蛮生长时代埋下的伏笔,也给当下提供了足够深刻的案例。

这是一个共享单车品牌刺破泡沫、越过周期的故事。尽管故事的尽头是一片废墟,但站在废墟上,我们仍能看到商业、资本、利益之下回归理性的价值,以及通过法律维权的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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