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聘

那时正流行着可怕的传染病。也就在月末的那一个星期，是整个小区里传染病防控最关键的时期。

这病传染快，感染者越来越多，只是说句话的工夫，就多出了好几个人被感染。更难做的是，小区清洁工人数每日都在减少，明明在好好地上班，第二天就不辞而别了。一问，说是怕感染，毕竟在清洁工岗位上已经感染了五十多人次了。特别是缺少三轮清洁车的司机，几乎每位司机都是因感染这可怕的传染病而离职。

每天都得招聘清洁工，而招聘三轮清洁车司机的光荣任务，就落在了我的头上。谁让我在这里最年轻，资格最浅哩。

前几周感染人数没这么多，断断续续地，我也能招聘到小三轮的司机。可这一周感染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了，我猜想这个岗位的招聘是没戏了的。再说，薪资也不高。不过，这次我们将这个岗位的薪资提高到了每周2200元。

我将招聘广告张贴在门口，也在我的朋友圈发个相关信息，就等着鱼儿来了。平常日子，晚八点值班室就可以关门的。但那天确实没有人来，我想着就在值班室多待一会吧，或许会有人来应聘。快到晚上十点的时候，我正准备关门回到宿舍，却听到有人敲了下门，然后和我打招呼：“你好，请问还……招聘司机吗？”

“有……有。”我忙着回答。像看到救星一样，这下有人来应聘了。

“我应聘。”来人说。他个头不高，脸黑黑的，看上去五十多岁的样子。他戴着口罩，我示意他坐下，然后我递给他一张应聘信息表格。表格填写好了，就算应聘基本成功。

他拿起笔填表，我和他说话，顺便也了解下基本情况。“你怎么这么迟才来啊？”我问。

“我其实上午就看到你们的信息了，我还有另一份工作哩，在帮人送货。”他说，“送完了货，再来你们这儿上班，正好。”

三轮清洁车司机的工作时间是每晚十点之后，大约凌晨可以完成。看来他是了解清洁转运的工作时间了。我想和他套套近乎，就问：“你可以只打一份工，多多休息啊。”

他苦笑了一下，说：“不行啊。家中两个孩子，一下读大学，一个读中学，正要钱的时刻哩。還有两个老人，病在床上，每天这时才吃一顿午餐……”

“你爱人呢？”我又问。

“爱人，正在上班啊。她和我一样，每天两份工哩，白天在一家公司帮人做饭，然后还在做钟点工……”

他的表格填写完了，我正要让他清楚他工作的性质，他倒先开口了：“我知道的，从事这个工作，就要时刻担心着被这可怕的传染病感染啊。”

“是啊，你要做好防护。你……就真的不怕被感染吗？”我小声地问了问。

他停了一会，小声地说：“怕啊，怎么不怕……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我通知他明晚开始上班，不再问下去了。我知道我的话是多余的。

一前一后，他和我走出了值班室。路灯，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作者简介】陈振林，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读者》《意林》等刊签约作家。现任教于广州市西关外国语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