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角色

“一圻爸爸，您是不是经常给一圻看大片啊？”晓敏老师满面笑容地对我说。

我心里一惊，后脊梁上就冒起了汗。——难道这小鬼又在幼儿园打架了？

“他现在迷蜘蛛侠迷得不行，干啥都是蜘蛛侠。”晓敏老师接着说，“您可以给他看点儿适合他看的，芝麻街啦，巧虎什么的。”

“好的！”我舒了一口气，不由对老师生出了感激之心。

但是，晓敏老师并没有放我走的意思，仍然笑笑地看着我。

“我听一圻说，您写书了？能不能给我拜读拜读？”晓敏老师夸张地笑着。

“啊，对！我每天睡觉前给他编故事，讲得多了，就想记下来。不过还没成书啊，就一段一段的。”我说得很是遣词造句，因为我有些紧张，或者小激动。

晓敏老师说：“那也很好啊！”

于是，在上班的路上，我就开始琢磨，到底先给老师看哪一段？是一段一段地拿给她，还是把已经写好的打个包？

其实这件事情，前几天还不是这样。前几天没下雪的时候，天气还不是这么冷。幼儿园因为要过万圣节，让每个孩子都从家里带件应景的服装，或者面具、南瓜灯什么的，还专门在楼道里开辟了一个表演区，孩子们可以穿着奇怪的衣服表演给大家看。一圻让我给他买件连体罩头的蜘蛛侠制服，我就给他买了，但没赶上表演的时间。

那天，我去接一圻的时候，一圻一脸的委屈。

“爸爸，我的蜘蛛侠衣服什么时候到呀？”一圻问。

我说：“就快啦，它正在坐火车呢，回家我再给你上网查一下。”

一圻说：“我希望它明天就能到！今天大家都表演了，但是我没有衣服，就没表演！”

我说：“你不是有一身短袖的么？你昨天晚上跟爸爸商量好，可以套在衣服外面的。”

一圻说：“可是那个没有头套，也没有脚！”

我问一圻大家都表演了什么，一圻说，他忘了。——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忘了还是不想说。

蜘蛛侠衣服送回来的那天晚上，一圻穿着它左右串门儿，给这个看、给那个看，不断做着蜘蛛侠的动作，甚至想要爬上墙去。那件衣服并不合适，头罩紧，袖子和裤腿都长。有那么一会儿，他为了蜘蛛侠的脚老是松松垮垮还哭了，我说你要不满意咱退了重新买，可是他又不愿意。好多店铺卖的都是没有脚的蜘蛛侠衣服，一圻希望处处都跟真的蜘蛛侠一样，这就限制了购买范围。他甚至希望衣服的眼睛上不要有个洞，因为蜘蛛侠能透过头罩看清一切。选购的时候，他也哭了。

可是，“那也不要紧”，他后来这样说，然后忽略了脚部的不适，继续扮演他的蜘蛛侠。

他想穿着这身儿衣服睡觉。我说：“穿蜘蛛侠衣服，或者听故事，二选一。”

一圻寻思了一下，说：“那好吧。”

于是，慢慢腾腾地，在床上把那身儿在地上滚过的红蓝相间的英雄制服脱了下来，并且叠得整整齐齐，搁在自己的枕邊。

“今天小猪和追影大师呢？”最近一段时间，睡前故事都是从一圻的这一问句开始的。这是一个新的连载。不过那天因为蜘蛛侠衣服的缘故，一圻又有了即兴的新要求：“讲小猪和蜘蛛侠的故事吧。”

“好吧。”我说。

小猪和追影大师来到了一个新的小岛。他俩刚一登陆，就有两只跟桌子那么大的蜘蛛朝他们飞奔了过来。小猪很害怕。他一害怕，反应就慢了，身上被吐了好几团蜘蛛丝。小猪急得大叫：“大师，大师，怎么办呀？”一边叫一边撕扯身上的蜘蛛丝，一边还转着圈儿跑。蜘蛛跑得很快，眼看就要扑上来了。追影大师跳来跳去，躲过了所有的蜘蛛丝。他说：“不要着急，要想办法，你不着急就有办法了。”小猪说：“那是什么办法呀？”他都快哭起来了。追影大师说：“我教你的本领呢？”小猪说：“什么本领啊？”追影大师说：“凌波微步啊！”小猪一听，对呀！我会轻功！于是就用起了轻功，像追影大师一样跳来跳去，蜘蛛丝再也吐不到他身上了。

“凌波灰步是啥意思呢爸爸？”一圻问。

“不是灰步，是微步。意思就是练好了能像在水面上小跑一样。”

“然后呢？”

然后小猪跑得很开心。他想：啊，原来我有这么大的本领啊，有了困难只要不着急，就能想出办法来了！他一边跑，一边还哼起了歌儿，把那两只大蜘蛛气坏了，更使劲儿地往他身上喷蜘蛛丝。可是很快，它们的蜘蛛丝就给喷完了。然后两只大蜘蛛就张着血盆大口朝小猪和追影大师咬来。眼看蜘蛛就要把小猪的脑袋给咬掉了，追影大师大喊一声：“飞剑！”小猪把手一挥，一道剑光闪过，就把蜘蛛给劈成了两半。

两个人继续往岛上走。忽然从前面树林中传来一阵动物的叫声，听上去很费劲的样子，瘆得小猪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树林里还刮着风，“呼——，呼——”。

“那是什么呀爸爸？”一圻有点紧张，但是更加好奇。

追影大师“嘘——”了一声，说：“跟我来。”领着小猪蹑手蹑脚往草丛里走去。忽然，他们看见一只金色的三脚大蛤蟆正蹲在那里叫，一边叫一边往后缩，可是他不光退不到后面去，还慢慢地往前滑。再往右边一看，我的妈呀！原来是一条像桶那样粗的大蟒蛇正把它往嘴里吸。眼看蛤蟆就要被蟒蛇吸到嘴里去了，小猪大叫一声：“住嘴！”挺着剑就朝大蟒蛇奔去。大蟒蛇扭头一看，一只美味的小猪！高兴坏了，不吃癞蛤蟆了，一口就朝小猪咬去。小猪使出凌波微步，往旁边一闪，挥手飞出宝剑，一下子就在蟒蛇身上插了个洞。蛇一疼，转身就跑，一眨眼就不见了。蛤蟆也叫蟾蜍，金色的蛤蟆就是金蟾。金蟾“呱”地叫了一声，朝小猪点了点头，也走了。小猪的剑就是一道剑气，像光一样，飞出去以后，转了个圈儿，又回到了小猪手里。

墙上的时钟“滴答”作响。妈妈已经沉沉睡去。

“好了，今天的故事到此为止。”我说。他长长地打了个哈欠。

“再连一头，再连一头，蜘蛛侠还没出来呢。”一圻叫起来。

我越讲越困，而一圻越听越兴奋。这哪里是催眠故事啊！

小猪和追影大师继续往前走。正走着，听见有人在唱歌。唱的什么呢？一会儿唱：“鞋儿破，帽儿破，哪里不平哪有我，哪里不平哪有我……”一会儿唱：“路见不平一声吼哇，该出手时就出手哇，风风火火闯九州哇，嘿呀咿儿呀，嘿唉嘿唉咿儿呀……”

往往，有歌儿的时候，我会真的唱起来，而一圻则把它当成了故事的一部分，静待着插曲的结束。唱完了，我接着讲：

这个人是谁呢？小猪和追影大师走过去一看，只见这个人穿着古代的衣服，戴着斗笠，拿根扁担挑着个鱼篓，原来是个渔夫。小猪问：“叔叔，这是什么地方？”渔夫说：“这是五毒岛。岛上有蜘蛛、蜈蚣、蛇、蟾蜍和蝎子五种毒物。”小猪说：“五毒岛有什么好玩的没有？”渔夫说：“有呀，五毒岛岛主叫蜘蛛剑客……”

“蜘蛛侠出来了啊。”我说。

“在哪儿呢？”一圻问。

“这个蜘蛛剑客就是中国的蜘蛛侠。”我说。“他穿的是古代人的衣服，披风上画着个大蜘蛛。”

“那他是中国人？”

“对，他姓李。”

“他怎么跟我姓的一样？”

“他爸爸姓李，当然他也姓李了。”

“哦。我爸爸也姓李。那我就是蜘蛛侠？！”

“对。”

“耶！”

这都什么逻辑呀！

渔夫说：“蜘蛛剑客发出了赏善罚恶令，邀请天下英雄到岛上来开会。”——什么叫赏善罚恶令呢？善就是好，恶就是不好，赏善罚恶就是做了好事要奖赏，做了坏事要惩罚，令就是命令、令牌的意思。小猪说：“我和追影大师专门帮好人、打坏人，为什么刚才我俩上岛的时候有两只大蜘蛛要吃我们？”渔夫说：“那是两只坏蜘蛛，它们要逃跑，多亏被你们杀了。”小猪说：“你怎么知道我们杀了它们？”渔夫说：“我就是来追它们的，已经有小鸟给我通风报信了。”渔夫说，他也听说过小猪和追影大师的英雄事迹，要邀请他俩上山去参加蜘蛛剑客的赏善罚恶大会，小猪很高兴地答应了。

讲到这里，他终于肯睡了。

早上，我叫一圻起床，把衣服递给他，然后去给他倒水。等我回来，一圻说：“爸爸，今天我穿蜘蛛侠衣服去幼儿园。”

我的头马上大了起来。短衫和短裤是没有问题的，可是这身儿衣服从头到脚都是连体的，拉链还在背后，穿和脱都很麻烦，这不是给老师找麻烦吗？

“你在家随便穿，去幼儿园就别穿了，谁老帮你拉拉链呀？”

“可是我跟老师说好了要穿给她看。”

“老师不知道是这个样子的。”

“哼！”

一圻努起嘴，坐在床上，不说话，也不穿衣服。我心里火急火燎的。我最怕的就是这种情况。我看表，劝说； 看表，劝说。终于，我妥协了。

“穿着去让老师看一眼，然后马上脱了，好不好？”

“好！”一圻笑着蹦了起来。

教室窗户外面，有一道小小的走廊，沿着外墙那一边，是小朋友们的衣柜。我帮着一圻脱掉厚厚的外裤，拉上蜘蛛侠套装的拉链，他一扭头就钻进了教室。

“等一下马上出来换衣服吃饭！”我提醒他。

晓敏老师迎上一圻，抱在怀里，说：“哟，这是谁呀？”又扭头问正在吃饭的小朋友们：“你们说这是谁呀？”小朋友们纷纷响应起来，有的说“蜘蛛侠”，有的说“李一圻”，一圻则站在那里，胸脯起伏着，只顾着激动了。

“真不错。”晓敏老师说，“来，摆个POSE，老师给你拍张照片。”

她掏出手机来，后退几步，蹲下身，给一圻拍照。这时一圻却不像头天晚上那样花样百出了，只是很不确定地把双手举过两肩，做了个“V”字形动作。愧疚像鱼一样钻进了我的心里，肯定是我一直在催他、说他的缘故，我想。

拍完照片，一圻又跳出来。换衣服的时候，我问：“开心吗？”一圻说：“开心。”我说：“满意了吗？”一圻说：“满意了。”我说：“在幼儿园不要再穿了啊，回家穿。”一圻使勁点点头，说：“嗯。”

晓敏老师来到窗口，说：“李一圻最近可迷蜘蛛侠了，老是模仿蜘蛛侠的动作，那天让小朋友们画章鱼，他也画了个蜘蛛侠章鱼。”

她从窗台上拿起一摞红红绿绿的画纸，翻出一张来。果然，一条大章鱼，满身都是蜘蛛丝的条纹，还长着蜘蛛侠的脑袋。

“画得还挺好。真不错。”晓敏老师说。

关于这件事，原来的情况就是这样的。我凡事总不想麻烦别人，但是晓敏老师对一圻的宽容让我心里一宽。

就是在那一天，我刚上班，就下起雪来。半上午的时候，老师在班级微信群里发了一组照片，孩子们在室外欢迎天上的雪花，发自内心地欢迎。里面有两张一圻在教室里的照片，一张是一个小姑娘正在帮他穿蜘蛛侠衣服，一张是他在同学们中间模仿蜘蛛侠动作，总之，又贴心，又开心。晚上，一圻告诉我，老师专门让他给大家表演了，在表演区。——对，万圣节已经过去了，但是表演区留了下来，而且，其实孩子们带了好多跟万圣节没有关系的服装、乐器，好像过家家一样。

“他们都叫我蜘蛛侠，还抢着跟我握手，还要抱我，说，‘蜘蛛侠，让我抱一抱，‘蜘蛛侠，让我抱一抱。都这么说。”一圻的喜悦溢于言表。

小孩子的虚荣。

但这才是健康的不是？我心里有某些东西在悄悄改变。我差点后悔——要是我硬是不让一圻穿着蜘蛛侠衣服去幼儿园，那这飘飞雪花的一天就没有欢乐，只有阴霾了。

在晓敏老师提醒我该给一圻看点非“大片”的内容之后，我认真想了一下这个事情。科幻电影，没什么问题。英雄梦，那是男孩子的必经之路，也不是什么问题。当然，奥特曼除外。“噢，特慢！”我曾经这样说一圻。可是我后来再也不跟一圻提那玩意儿了……米奇妙妙屋、艾摩、巧虎、朵拉，他们也都是一圻的朋友，以后呢，应该让一圻跟他们更亲近一些……

下雪的那天夜里，一圻穿着蜘蛛侠衣服，画了几张蜘蛛侠的画，还用红蓝二色的橡皮泥捏了个蜘蛛侠小人儿，并把它搁到暖气片上，叮嘱我第二天一早就拿给他。那一夜的睡前故事是这样的：

小猪和追影大师跟着渔夫朝小岛上的山上走去。树林里白雾缭绕，树林外艳阳高照。到了山顶，有一大块像操场一样的平地，旁边还有一个巨大的山洞。操场上和山洞里都有很多人和动物，他们有的在练武，有的在聊天儿，有的在吃东西。操场上有两堆篝火，山洞里也有一堆篝火。有几只超级大蜘蛛正端着盘子给大家送吃的。吃的有水果，有干果，有海鲜。鱼都是烤过的，满山全是烤鱼的香味儿，小猪一闻就饿了。但是他并不急着吃东西，因为他要见蜘蛛剑客。渔夫带小猪和追影大师进了山洞。山洞四面的石壁坑坑洼洼，上面还画着许多画，画的全是蜘蛛剑客的故事。山洞尽头有一尊巨大的石椅，石椅上铺着怪兽皮，有个人正坐在石椅上下象棋，那个人就是蜘蛛剑客，和他下棋的是诸葛亮，因为诸葛亮是他的军师。蜘蛛剑客一看见小猪就朝他跑了过来，一把抓住小猪的双手，说：“小猪兄弟，我终于见到了你，我听过好多你的英雄事迹！”小猪把手抽出来，摸摸胡须……不对，它没有胡须……

一圻：“他可以摸追影大师的胡须！”

对，小猪摸了摸追影大师的胡须（儿子乐得笑个不停），说：“彼此彼此嘛，我也是你的粉丝。”追影大师把头一仰，说：“难道你没听过我的名头吗？”蜘蛛剑客说：“听过听过，如雷贯耳！”追影大师就很得意。诸葛亮摇了摇他的羽毛扇，笑眯眯地说：“追影大师，你一把年纪了，就不要跟后辈们争了，你徒弟的名声盖过你，说明你教得好，你应该高兴才对。来来来，让他们耍去，咱俩在棋盘上大战一局。”

蜘蛛剑客带小猪到处转了转，认识了许多新朋友。吃完饭，一点半，他站到一块大石头上，准时召开赏善罚恶大会。

谁干过什么坏事，蜘蛛剑客都让诸葛亮记到本儿上了，第一道程序，就是先把这些人抓起来。有的坏人已经被蜘蛛剑客派出去的超级大蜘蛛抓到岛上关起来了，有的觉得自己冤枉，还想在蜘蛛剑客和大家跟前说一说，如果真有罪，就关，如果大家觉得他不是那么坏，就减轻对他的惩罚。还有一种呢，真的干了很坏的坏事，他不想蹲监狱，还可以在蜘蛛剑客指定的几个武功高手里选一个对手跟他比武，如果他赢了也可以放了他。

第一个人，是个小偷，他偷了一个孤独的老爷爷的一只会说话的鸟，还把追他的老爷爷推倒摔断了腰。这个小偷最害怕被关起来了，所以，他想选一个人来比武。他见追影大师又矮又老，就选了追影大师。没想到，追影大师武功很高，三下五除二，就把他制服了，他只好被关起来了。

第二个人是个强盗，他抢了一辆给小朋友送玩具的货车。他也不想被关起来，就提出跟小猪比武。可是小猪并不是蜘蛛剑客指定的武功高手，不能比武。小猪着急了，说：“谁说我不是高手？谁说我不是高手？”他很自信，他也要比武。蜘蛛剑客就问追影大师，让不让小猪比？追影大师摸摸胡须——这回是他摸自己的，不是小猪摸他的啊，他一边摸胡须，一边点头，说：“我的徒弟，当然是高手，因为我教不出低手来嘛。”诸葛亮说：“那咱们投票表决一下让不让小猪加入评审团吧。同意的请举手。”在评审团10个人里有7个都举了手，于是，小猪就加入评审团啦……

一圻：“爸爸，那10个人都有谁呀？”

我：“蓝脸的窦尔敦盗御马，红脸的关公战长沙，黄脸的典韦，白脸的曹操，黑脸的张飞叫喳喳……就是这些人。”

一圻：“那不是晓敏老师唱的那歌儿里的吗？”

我：“是啊，你专门让爸爸给你放过的。还有：紫色的天王托宝塔，绿色的魔鬼斗夜叉，金色的猴王，银色的妖怪，灰色的精灵笑哈哈……几个啦？”

一圻：“不知道。”

我：“正好10个，加上小猪就11个啦，所以他们这个评审团有个名字，叫十一罗汉。”

一圻：“然后呢？”

然后小猪就跟强盗比武。小猪说：“你来抓我呀。”强盗就追他。可是小猪会凌波微步，强盗怎么跑都追不上他，还给累趴下啦。小猪轻而易举地就把强盗绑了起来。小猪说：“我让你追货车！我让你小瞧我！”强盗有气无力地说：“我、我怎么小瞧你了？”小猪说：“你不小瞧我怎么会选我比武？”强盗说：“你怎么这么聪明！”然后，超级大蜘蛛就把他带走了。

嘁哩嚓啦，就办完了几个案子。正要审一个狗咬了人人一生气又咬了兔子的案子，忽然从山下传来一个声音，那个声音又粗又老，说：“蜘蛛剑客，你在这里假装什么好人？哈哈哈哈，太可笑了！你自己就是个强盗，你有什么资格评判别人？”诸葛亮一听，忽地站了起来，说：“不好，五毒精回来啦！”刚说完，就见一个黑糊糊的老头儿从山后面跳了出来。接着又跳出来一个穿着绿衣服的胖女人，一个不黑不红的瘦高个子，和一只红色的超级大蜘蛛。那个老头儿是蝎子精，胖女人是蛇精，像竹竿一样的瘦高个子是蜈蚣精，红色大蜘蛛就是蜘蛛精，但是它没有变成人形。蝎子精老头儿说：“蜘蛛剑客，这五毒岛本来是我们的，今天我们要让它物归原主！”蜘蛛剑客说：“你们在五毒岛上无恶不作，我赶走你们，是替天行道！上次让你们给跑了，这次我一定要在天下英雄面前把你们绳之以法！”

“诶，圻圻，这个故事讲得太长了，咱今天就不再连了，这段讲完了就睡觉好不好？”

“好吧。”

那几个毒虫以为它们在外面练了好多年，一定比蜘蛛剑客厉害了，哪知蜘蛛剑客左一下、右一下，很快就用蜘蛛丝把它们给绑了起来。超级大蜘蛛们正要把它们抬走，忽然从天上飞下来一只像窗帘那么大的巨鹰。它全身的毛都是黑的，只有头顶的毛是红色的，所以叫做血雕。这只雕一把抓住蜘蛛剑客就走。蜘蛛剑客在它爪子里动不了，问道：“朋友，你抓我到哪里去？”那只雕也不说话，扇动翅膀飞上天去。超级大蜘蛛们纷纷朝血雕喷蜘蛛丝，可是却喷不了那么高，蜘蛛丝全都散落下来，落了大家一身。眼看血雕就要飞远了，小猪“嘿”的一声，说：“看剑！”手一扬，一道剑光飞向血雕。这一剑，把血雕的翅膀穿了個窟窿，它一疼，就把蜘蛛剑客放开飞走了。

把那四只毒虫精关起来后，赏善罚恶大会继续进行。到了晚上，大会结束，大家就又在星空下吃烧烤。蜘蛛剑客举着一杯蜂蜜酒来到小猪跟前，说：“小猪兄弟，谢谢你！”小猪说：“You are welcome.”蜘蛛剑客说：“你什么意思？”小猪说：“不用客气。”蜘蛛剑客说：“小猪，咱俩结为兄弟吧！”小猪说：“太好了！我要和你桃园三结义！”蜘蛛剑客说：“三结义？还有谁？难道是追影大师？”小猪说：“不是啊，你脑洞太大了！是金蟾啊！”蜘蛛剑客说：“什么？那只毒蟾？你的脑洞更大了！他是五毒之一啊！”小猪说：“它本来是潜伏在五毒岛的侠客，你怎么竟然都不知道？”这时，诸葛亮笑眯眯地领着一只金色的蛤蟆走了过来，说：“这事，只有我知道。刚才，血雕又要偷袭咱们，是金蟾公子把它给打败抓了回来。”蜘蛛剑客说：“哦？竟有这事？”诸葛亮说：“那会儿你一直在忙，就没打扰你。不过，也给你一个惊喜哟！”

大伙儿去牢里看血雕，却见它长出了八条蜘蛛腿，脑袋也变成了蜘蛛头！为什么呢？因为超级大蜘蛛咬了它一口！蜘蛛剑客说：“这个怪物，变成蜘蛛鸟了！”大家都很开心，等蜘蛛剑客和小猪、金蟾义结金兰以后，就都去睡觉了。

这一夜，故事确实超长了。然而，我的大脑像刚刚跑过千米一样，既疲累，又兴奋，我还获得了一种成就感。我曾经跟一圻说，我要把我三年来给他讲过的所有故事都写下来，并且起名叫《一千零二夜》。我说，我不知道在未来的日子里，我能否把这种习惯坚持一生，但是在一切可能的时候，不管是不是临睡前，我都可以用故事和他交流沟通。

后来我给晓敏老师看的就是这一篇故事。这篇故事有点胡思乱想，有点不伦不类，有点毛毛糙糙，有点啰哩啰唆，甚至可以说有点神神叨叨，但是它原汁原味，忠于“原述”，是我和一圻的精神密码，要想了解我们父子，就应该这么着！于是，在雪后的雾霾天到来之前的那天早上，我就把这篇未经任何修饰、改动的故事交给了晓敏老师。晓敏老师说，她会认真看的。我当然期待她对我和一圻的神秘桥梁点赞了，我尤其期待的是，老师能和我讲的故事相逢一笑泪盈盈，然后对我说：“你们父子俩好可爱哟！”这，就是父爱么，一份或许很是独特的父爱。

交给晓敏老师那篇故事的早晨，一圻很利索地就穿衣下床了，动作比我还快。出门之前，他忽然做了个很标准的蜘蛛侠动作：身体下蹲，两腿外分，一手五指撑地，一手指向屋顶，手指还摆了个花招——刹那间，我仿佛看见一簇银光闪闪的蜘蛛丝横亘在墙壁和一圻的手腕之间。

【作者简介】 李晓虎，笔名马顿，山西洪洞人。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现居北京。业余从事文学创作，发表大量小说、文学评论和随笔类文字，出版有文学评论集《小说何以艰难》。近年转向儿童文学创作，在《中国校园文学》《科幻世界·少年版》《小溪流》《科学故事会》等刊发表多篇儿童小说，并收入多种选本；出版有《老爸是台故事机》《逐马少年》《狼背上的女孩》《宠物星球》等；获少儿科幻星云奖原创儿童科幻图书专项奖、新星奖。